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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丙
“是。”
“挣得怎么样?”
“……还行。”
“以后什么打算?一直跑船吗?”
李政朝周焱看了眼,说:“不一定。”
周焱专心拔头发,手上已经攥了十来根,她怕会将母亲头发拔光了,可是又不想停。
她记得几年前来这里,住的也是这个房间,一家三口省钱就开一间,她睡靠窗的床。现在外面大雨倾盆,潮泞湿热,屋子里却干燥凉爽,一问一答,宁静安好。
周母问她:“拔了多少了?”
周焱说:“十几根。”
“你说你找的那个工作,是做什么的?”
“服装厂,计件的。”
周母指挥李政:“哎小李,帮我拧个毛巾过来。”
“诶好。”
周母说:“你第一份工作,要好好做,别怕吃苦,工厂里做事也别觉得丢脸。”
“……我没。”
“这两年你算是听话,也有长进。”周母接过李政递来的毛巾,拿起周焱的书包,替她擦了起来,边擦边说,“有空也洗洗书包,看看这脏的……你既然自己挣钱了,想读书就去读,用自己挣的钱读,别去弄什么助学金。”
“……好。”
“别停啊,接着拔,拔了几根了?”
“……二十几。”
周母擦着书包的边角,问她:“能坚强吗?”
周焱又拔下一根白头发,没有说话。
周母说:“要坚强,要学会独立。”
李政紧紧地盯着周焱。
周母又说:“吃得开一点,内向的人出了社会吃亏。白头发拔光了?”
“……还没。”
周母拉开书包拉链,看见里面的糖果,说:“糖啊,我吃一颗?”
包装还没拆,她撕开来,拿了一颗黄色的糖。
甜滋滋的菠萝味,甜香充斥着房间。
周母说:“拔得差不多了,我看看。”
她走进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周焱跟着她。
“行了,今天在这里睡一晚。”
周焱拉住她的衣服,摇着头。
周母看向李政:“你陪她吧,好好休息,明天再走。”
她用力抽开周焱的手,周焱却紧抓着不放。
黑夜里,警笛声突兀地夹杂进雨声中,从最初的模糊不清,越来越近,到现在的尖锐刺耳。
周焱眼泪簌簌往下落,叫:“妈,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
“这么多年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周母扇了周焱一下,终于将自己的衣服抽出,说,“别跟出来,别看,今晚好好睡一觉,记得去上学。”
顿了下,又说:“李政。”
李政看向周母。
周母只叫了声他的名字,看着他,一个字都没多说,转身走了。
刚才上厕所报警到现在,才短短几十分钟,似乎才说了没几句话。
周母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想着这漫长的两年时光。
她不是没有恨过,想死也很简单,但烂摊子不能留下,卖了房子,外出谋生,清还那不清不楚的“债务”。
她倒希望周焱能恨她这个当妈的,将来她活得能轻松点。
两年,最后到底熬了下来,用自己的方法,孤注一掷了一回。
警灯在夜色下格外刺眼,她坐进了警车。
王麟生等人进去,把后座门关上,望向前方的农家乐。珍珍农家乐,名字简单朴素到毫无特色。
同行的人叫了声:“小王,还不上车?”
“来了!”
**
门关上,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周焱手抓着门把,想着“别跟出来,别看,今晚好好睡一觉,记得去上学”,眼泪始终止不住。
她没跟出来,没看,心拧得麻了,额头往门板上砸,砸第二下的时候额头一软。
李政红了眼,手心挡在门板上,周焱抓着他的衣服,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笛声愈行愈远,到最后,再也听不见半分。
**
许久,黑夜重新归于宁静。
周焱在房中枯坐,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神情呆滞。
过了会儿,问李政:“几点了?”
李政说:“两点。”
“车子到了哪里?”
“……还不到三分之一路程。”
周焱揪着书包带子,过了会儿又问:“几点了?”
“刚过了十分钟。”李政说,“睡一会儿。”
周焱躺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
灯罩上有几只小飞虫在爬来爬去,灯罩里面许多黑点,都是小虫子的尸体,不知道已经死去多久。
周焱说:“还在下雨。”
李政索性撩开她的被子,躺了下去,把她往怀里一搂。
他问:“睡不着?”
“嗯。”
“那随便说说话。”
“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周焱想了想,说:“我妈让我开学去读书。”
“我知道。”
“她给我留下了八千块钱。”
“挺多的。”
“她之前还不让我读书,我跟她说我要回学校,她还把赶走了。”
“就是你上我船的那回?”
“嗯,就是那回。”
李政说:“你妈心肠挺硬。”
“她就是这样的人。”周焱说,“她狠得下心。”
“她对你狠不下。”
“不,她对我最狠得下,你不知道这两年她让我做的事,演出的时候我被那些男人吃豆腐,她眼睛都不眨。”
李政问:“真被吃豆腐了?”
“……也没有。”
李政摁了下她的额头。
周焱往他的胸口贴了下,轻声说:“我妈要坐牢了……”
李政手臂收紧,胸口的布料湿了。
“我妈要坐牢了,李政……”
李政抱住她的脑袋,听着胸口闷闷的哽咽声,不停亲吻她的头顶,低声说:“你妈是个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周焱摇头。
李政又说:“那姓王的警察不是说了,量刑也许会轻。”
周焱仍旧埋着头。
其实说得再多,都是多余,所有理智在最亲的亲人面前总会轻易化为乌有,任何道理都会像灰尘一样变得让人厌恶。
李政只能抱紧她,说:“你还有我,嗯?”
到了后来,周焱昏昏欲睡,李政一直没阖眼,注意着时间。
车子已经过了二分之一的路程,周焱眼角的泪痕已经结成了块,李政轻轻抠了下来。
车子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时,周焱在睡梦中哭了一声,很短一下,然后皱紧了眉头,李政亲了亲她。
车子过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时,周焱的眉头松开了。
车子走完了全部路程,李政靠着枕头,叹了一声,心口微疼。
**
周焱醒得很早,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光线,雨似乎停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二十岁,父亲亡故,母亲坐牢,她坐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读着课本。
她明明还在念高一,刚跟父母来庆州旅游,昨天入住了农家乐,吃了父亲钓的鱼。
“周焱,周焱?”
周焱转头,望向床边的男人,他似乎刚洗过澡,身上的水还没擦干。
“周焱,醒了?”
周焱没说话。
“快六点了。”
是么,快六点了?
“怎么了?”
她只是还没睡醒。
李政拍拍周焱的脸:“怎么了?说话!”
周焱目光呆滞,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李政将她从被子里挖起来,抱着说:“说话。”
仍旧没反应。
李政掐着她下巴:“哑巴了?我让你说话!”
周焱还是不动。
李政贴了下她的脸颊,把她抱住,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低声说:“说句话,乖,跟我说句话。”
“没事……”周焱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句。
李政闭了下眼,过了会儿才睁开,推开她,问:“醒了?”
周焱点头。
李政说:“现在走?”
“嗯。”
周焱起床,草草刷了牙洗了脸,浑身无力,头还有点晕。李政看她面色不对,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体温看起来正常。
他问:“不舒服?”
“还好。”
下楼退房,两人上车,李政想了想,说:“等会儿。”
他又下去一趟,片刻回来,拿了两个白煮蛋和牛奶面包,剥着蛋壳说:“多少吃一点,路况不知道怎么样,也许又得几个小时。”
周焱接过白煮蛋,机械地咬着吃,蛋黄掉了腿上,她腿动了下。
李政捡起蛋黄,递到她嘴边,顺手拍掉她腿上的碎屑。周焱摇头,李政问:“不吃?”
“嗯。”
李政自己把蛋黄吃了,又吃了一个面包,才系上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走得路跟昨天的一样,李政没再开导航,出了梅花坞,又下雨了,路更加难开。
李政盯着路况,跟周焱说:“再喝点牛奶?”
周焱慢慢地摇了下头,过了会儿问:“要开多久?”
“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李政说,“我让林泰先去警局看看?”
“不用。”
周焱抱着书包,时不时用指甲抠一下上面的脏印子,李政说:“再眯一会儿。”
“不困。”
前面有水坑,李政没留心,车子一个大颠簸,泥水溅到了外后视镜上,李政“靠”了声,往边上停,抽了张纸巾擦镜子,擦了几下,开车门走了出去。
李政撑着伞回来,扶着车门说:“下来透透气?我抽根烟。”
周焱想了下,背着书包下了车。
路边载着几棵树,杂草丛生,李政让周焱撑着伞,点上一支烟,指着地上说:“这是马齿苋?”
“……嗯。”
“这东西哪儿都有,我上次也采过一回,没吃上。”
李政蹲下来,随便拔了几根,举着它们,眼神向周焱询问,周焱摇摇头,李政把马齿苋扔了,望了眼天空说:“这还真下得没完没了了。”
他叼着香烟,拍拍手站起来,接过周焱手上的雨伞说:“抬头。”
周焱抬头,李政拿掉烟,往她嘴上亲了一口。
周焱一声不响地看着他,李政摸摸她的头顶,“回去吧。”
扔了烟蒂,两人往回走,天色阴沉,隐隐听见雷声,又像是河流的声音,李政皱了皱眉,往边上那条小路望过去。
像是从天上掀起了一个大浪,巨大的混合了无数个潮涌的声音将雨声淹没,黄色的泥沙吞噬了路边那几棵树,汹涌着滚滚前行。
李政抓住周焱的手,大喝:“快跑!”
巨浪从天上打下来,遮天蔽日,顷刻将房屋车辆吞没,周焱连尖叫都来不及,下一刻马上被掀翻,浪头推滚着她,巨大的冲力冲开了李政的手。
李政冲向她,大喊:“周焱——”往前抓,碰到了她的衣服,他用力一拉,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牢牢抱住,任由潮水冲撞着他的身体,吞噬掉他的呼吸,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了双臂。
洪水来了。
**
暴雨橙色预警,防汛应急响应提升为1级,庆州站超警戒水位1.02米。房屋坍塌,数万人被困,救援官兵奔赴现场紧急救援。
“”一楼被淹,林泰调着电视频道,一边看新闻,一边拨打李政的手机。已经尝试了两个小时,还是打不通电话。
沈亚萍问:“怎么样?”
林泰说:“我先报警。”
**
黄沙滚滚,水流湍急,李政抵着一棵树,用力单手抓住,另一只手使劲抱着周焱。
手上刺到尖锐物,红色的血液从黄水中冒出,树被冲断,他用力抱紧她。
等再次停下,李政趴在了一块草滩上。
草滩大约两个平方,李政把周焱放上去,解开她腰上的书包扣,将她放平,摸着她的脸叫她:“周焱?周焱?”
周焱没有回应。
李政给她做起心肺复苏,周焱很快就咳出了水。
周焱睁开眼,浑浑噩噩叫了声:“李政!”
“我在,我在。”
周焱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抱住他,心有余悸地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李政,李政……”
李政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周焱缓过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四面环水,水流湍急,他们仿佛坐在一座孤岛上,岸边离他们几十米远,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游过去,否则只会被水流再次冲走。
周焱惊惧:“李政,这是什么地方?”
李政说:“别怕,你手机是不是放书包里?”
周焱想起来,立刻打开书包,里面的本子已经被泡软了,她拿出手机摁了一下,没有反应。
周焱说:“手机坏了。怎么办?”
“等着救援。”
“他们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吗?”
“没事,也许晚一点水就能退去了。
周焱把腿缩起来,紧紧靠着李政,仍旧不敢置信。
李政的手在草滩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周焱的手,他握住了,问:“冷不冷?”
周焱摇头。
李政又问了声:“冷不冷?”
周焱愣了下,说:“不冷。”
飘着小雨,淋久了,寒意丝丝渗进了皮肤,李政摸了摸她的胳膊,把她抱了下。
周焱靠在他怀里,说:“李政。”
“嗯?”
“我害怕。”
“我知道。”
“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李政紧了下她的胳膊:“瞎说什么。”
周焱抱紧他。
李政拍着她的背说:“别胡思乱想,我们说会儿话,分散分散你的注意力。”
“……说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
周焱愣了下,她似乎也不知道李政喜欢吃什么。
周焱说:“我喜欢吃鱼。”
“还有呢?”
“蔬菜基本都喜欢。”
“喜欢吃什么零食?”
周焱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小时候喜欢吃浪味仙。你呢?”
李政说:“我?我什么都爱吃。”
“没特别喜欢的?”
“……肉?”
“也算。”
李政问:“喜欢什么电影?”
“我不爱看电影,你呢?”
“我也不爱。”
李政问:“平常放假你都干什么?”
周焱说:“看书。”
“……没别的了?”
“基本没有。”
“上回不是说你也挺会玩?”
“什么时候说过?”
“在船上的时候。”
“不记得了。”周焱说,“唱歌算吗?”
李政问:“去ktv?”
“偶尔会跟同学去。”
李政笑道:“还当你是个呆子。”
周焱看向李政:“那你平常放假都干什么?”
李政的视线没落在她脸上:“睡大觉,喝酒。”
“以前也这样?”
李政说:“以前不是。”
“以前什么样?”
李政回忆:“周末出海,有时候玩牌,打打台球。”
聊着天,时间过得快,周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李政问:“饿不饿?”
“还好,你呢?”
“糖还在不在?”
“你要吃?”周焱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袋子让李政拿。
李政却伸着手没动,说:“给我拿一颗。”
周焱拿了一颗绿色的糖放他手上,李政拆开吃了,周焱突然看见他手上的一道口子,“你受伤了!”
“小事。”
周焱捧起他的手,“伤口很深。”
“没感觉。”
“你哪儿弄开的?”
李政说:“刚才抓了一棵树,没抓准。”
周焱摸了下伤口,往边上找了找,没有东西能包扎,她捧住李政的手,低下头,往伤口上舔了一下。
李政一僵,周焱又舔了几下,双手合住他的手,说:“你刚才都没放开我吗?”
“……嗯。”李政的手摸到了她的,再慢慢上去,摸了下她的头。
细雨也停了,水流仍旧湍急,不知道是不是周焱的错觉,她觉得水位又涨了,不禁又往李政身边缩了下。
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除了水流声,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没人在附近,也没人来救他们。
周焱靠在李政怀里,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的?”
“……”
周焱没看着人,她望着黄沙色的汪洋,脑中想的却是绿色的江水。清澈的能看见底下的石头,船舶行走在上面,风景如画。
身后的人过了半晌才说:“你马齿苋在哪儿采的?”
“嗯?”周焱愣了下,“路边。”
“那回挣了多少钱?”
“……二十几。”
李政下巴抵在她头顶,嘴唇碰了几下,才低声说:“那天我从船上下来,看见你蹲在那儿卖野菜,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你还在。”
李政说:“那天我把你拉回了船上。”
那么早的时候,他其实拉过她一回,那天她咬着白馒头,拿着矿泉水,蹲在脏兮兮的菜摊上,他把她拉了起来,当时正值夕阳。
周焱从他怀里出来,转过身,亲上他的嘴唇。李政顿了一下,用力将她的腰一搂,吻着人,手在她衣底下摸着,渐渐将人放倒,提起她的一条腿,挤在她中间。
小小的草滩上挤着两个人,洪水中开辟了一个小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周焱度过了最漫长的二十七天,她细数这些日子。
第一天她从船上醒来,第二天李政弃她而去,第三天他第一次将她拉回,第四天她遇上了河霸落水,李政救了她。
第十三天的时候她站在了雾中,天地茫茫只剩下那一艘船舶。
第十五天的时候李政教她游泳。
第十七天李政在码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来。
后来,他们看到了第一缕阳光,李政亲了她的额头,为她打了一张椅子,在船顶为她放烟花。
她还有栽在花盆里融化成泥的小草发圈,还有那七个丑娃娃。
漫长的二十七天,像是走过了一辈子。
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与自己的生命同等,珍而重之。
李政在她耳边低声说:“。”
周焱搂紧他,眼睛发热。
**
李政把周焱重新抱进怀里,让她躺在他胸口。周焱闭着眼,与他五指交叉,两人时不时亲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有渐渐暗下来的迹象,湍急的水流却没有缓停的趋势。
周焱拿出糖果,李政摊开手。
周焱没给,她拆了颗糖,递到他嘴边,李政却微微侧了下头,没有动静,周焱问:“不要?”
李政迟疑了一下,往前靠了点,咬住了糖。
周焱刚拆开另一颗,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有没有人——”
周焱一愣,立刻站了起来:“这里,这里有人!”
没一会儿,周焱看见了几个救援人员从远处跑了过来,她大力挥着手:“这里——”
“你们等一下,不要动,我们马上来救你们!”对方大声喊话。
周焱看向还坐在草滩的李政,拉了拉他,说:“快起来!”
李政笑了笑,站了起来。
救援人员商量着营救方法,水流太急,不能贸然施救,最后他们找来救生抛投器,大声喊:“你们让开点,我现在把抛投器射过来,待会儿给你们传救生衣和轮胎,把你们拉过来!”
周焱拉着李政立刻往边上让开。
救生抛投器射了过来,救援人员又喊:“你们拉住那头!”
周焱赶紧拉住,两副救生衣和轮胎很快就传了过来。
周焱穿上救生衣,套上轮胎,说:“你先过去。”
李政还没穿完,说:“你先,小心点,你不会游泳。”
救援人员喊:“女孩儿先过来,快点!”
周焱拉住绳索,听着指令,配合着救援人员的动作,几十米的距离,费了番功夫才到了对岸。
周焱摘下轮胎,喊:“李政!”
李政笑着跟她挥了下手。
绳索又一次被抛了过来,救援人员喊:“抓住!”
李政蹲了下来。
过了会儿,救援人员奇怪道:“抓住呀!抓住绳索!”
李政抬了下手,示意知道了。
然后,他弯着腰,在草滩上一点一点的摸索着。
周焱怔怔地看着他,“李政——”
“没事!”李政回了一句,说完,他还在摸索着。
他的手在草滩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她的手,然后握住;
她看向他,他的视线却没落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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