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丙
他要她把糖果放在他手里;
她把糖果递到他嘴边,他没有动。
周焱嗓子哽咽:“李政……”
李政跪在了草滩上,仔细的摸着,终于摸到了,他朝岸边笑了下,与周焱错开了几十度。
周焱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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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洪水受灾群众多达四十万,“”的损失不算小,沈亚萍重新装修了餐厅,这几天正好方便张妍溪几人拍摄纪实。
一堆拍摄器材堆了进来,沈亚萍说:“别刮花我的地板,小心点放。”
张妍溪笑道:“你怎么对地板特别洁癖?连雨伞都不让拿进来就怕淋湿地板。”
沈亚萍说:“我上回要开那新餐厅,就是踩地板脚滑摔了一跤,最后弄碎了一堆玻璃,伤口养了几个月才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张妍溪往角落那桌望了眼,问,“林泰还没走?他要在庆州定居了?”
沈亚萍说:“别理他,他的车子被洪水吞了,心疼着呢,又不能找人家赔。”
“诶,对了,周焱回去了?”
“嗯,刚走没几天,得准备开学了。”
张妍溪感慨:“她年纪这么小,却经历了这么多。”
“她倒还好,她妈刑期不长,很快就能团聚。”
张妍溪摇头:“我始终没法理解她妈|的这种做法,高忠光虽然已经接受调查了,可是她妈妈以后的日子还长,值得吗?”
沈亚萍笑了笑,说:“有句老话叫‘别人的事情头顶过,自己的事情穿心过’,不到你头上,值不值得,都不是你能以为的。”
角落里的林泰嚷了声:“我能不能告什么气象部门防汛部门啊?我这车他们也应该负上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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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烈日炎炎。
江上波光粼粼,碧水清澈。
周焱坐在甲板上,翻着课本看,阳光太刺眼,她把晾衣架挪了挪位置,正好遮阴。
欣欣蹦蹦跳跳过来,缠着周焱说:“白姐姐,陪我嘛!”
周焱道:“晚点陪你啊,我先看会儿书。”
“你真的要当老师啊?”
“当然啊。”
欣欣嘟嘴:“当老师有什么好的啊。”
“……是啊,”周焱的视线从上挪开,望着江面说,“老师也不是很好。”
“啊?老师不好吗?”
周焱又摇头:“老师呢,是太好了,他们教我们做好人做好事,脚踏实地,遵纪守法,作弊可耻,可是社会却告诉我不是这样,作弊的人也许活得依旧光鲜。”
欣欣听得半知半解,开心道:“那就别做老师啦,陪我玩嘛!”
周焱说:“那不行,那我更要做老师啊。”
“啊?”
“告诉他们欣欣到现在还没学会拼音!”
欣欣生气道:“哼,不跟你玩了!”噔噔噔,跑去了船头。
周焱笑了笑。
李政从船舱里走出来,说:“你也就这点本事,成天耍小孩儿玩。”
周焱说:“这是教不是耍!”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李政问:“到哪里了?”
周焱望向岸边,一眼就见到了一株昂然独立的柏树,烈日下站得像一柄尺,枝叶繁茂。
周焱说:“到冀柏树了。”
秀才和老媪的故事,讲述希望的故事。
“太阳这么晒,你要在外面看书?”
“看得眼睛疼了,还是进去吧。哎对了,老刘叔帮你把船开回去,他自己不做生意了?”
“我把我的生意介绍给他。”
李政扶着门框,踩下一级台阶,转身递手。
周焱又看了眼岸边的那株冀柏树,笑了下,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正文完)
番外一你是我的眼(上)
舅公一见到李政,眼睛立刻红了,挥了挥布满老茧的手,问:“看得见吗?”
李政顿了两秒,才摇头。
舅公到底没让眼泪掉下来:“造了什么孽哦,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一个月,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
李政满不在乎地敲了敲桌子:“什么味儿?菜糊了?”
“哎呀!”舅公拍了记大腿,急急忙忙奔回厨房。
李政的手没从桌上拿开,他摸索了一下,碰到了筷子,“先吃着,是不是饿了?”
周焱一直看着他,听见他跟她说话,她这才握住他的手,说:“一点都不饿。”语气强调,透着股说不出的执拗。
李政笑了笑,拨开筷子,反手握住她,捏了两下,又拉到嘴边亲了几口,周焱脸红,说:“干嘛呀,舅公在呢!”
李政说:“管他!”
周焱抽了抽手,心虚地看了眼厨房,“别闹了!”
李政不放人,握着她的手,就贴在自己嘴边,周焱只好说:“我饿啦!”
李政一笑,终于松开她,周焱咬着嘴唇偷偷往他胳膊上拧了一记,再老老实实端坐好,等舅公端着菜出来,她才想起上前帮忙。
“你坐着坐着!”舅公把菜放桌上,“你俩快吃,别凉了,这小龙虾是我昨天去乡下捉来的,洗得老干净了。”
说完才意识到如今李政行动不便,正后悔着,就见周焱拿起一只小龙虾,三两下剥好了,放到李政的碗里,李政端起小碗,夹起剥好的小龙虾吃了,说:“唔,花椒放多了。”舅公眉开眼笑。
吃完饭,李政没打算住这里,拉着周焱散步回去了。盛夏晚七点,红霞未褪,温热的风吹散少许暑气,堤坝边车来车往,不少孩子涌入了附近的游泳馆,周焱挽着李政的胳膊边走边说:“右手边好像在建公园?就是那个小区对面那块树林。不过公园是不是太小了?还搭了一个舞台呢。一、二、三……总共栽了六棵树。”
李政侧过脸,眼睛望着虚空,仿佛在用耳朵看着“公园”,说:“这地方造了快半年了,估计就是个跳广场舞的地方。”
“那也太小了,中间还种树了,整块地直径都没两百米,转都转不开。”周焱好奇打量。
李政说:“等过两个月造好了不就知道了。”
过两个月就开学了,周焱不再执着“公园”,说起了其他,比如从游泳馆里跑出一个没穿裤子的五岁男孩,比如刚开过去一辆载着满车花卉的货车,再比如河面上飞过一只白色的大鸟,李政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听着,偶尔才发表一句评价或疑问。
回到船上,周焱先替李政放水洗澡。头几天李政不适应,都是周焱帮他洗,现在李政已经能够独自在浴室中摸索,周焱并不放心,但她从来不说,只在关上浴室门之后,静静站在门口等待,直到里面的水声彻底停了,她才离开。
晚上两人睡在里面的卧室,周焱睁眼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听见身边的人喘息声加重,她不由握了握拳,下一秒,边上的人一个翻身,昏暗的船舱里只余暧昧声此起彼伏。这是两人的第二回,没有初次的强迫,却似乎比初次更加激烈,直到岸边再也听不见一丝车声人声,李政才大汗淋漓地把周焱搂进怀里,安抚地亲着她的头顶,手也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周焱神志不清地嘟囔了声:“洗澡……”
李政下了床,把周焱打横抱起,迈出第一步时迟疑了一下,步子一拐,慢慢走出了卧室。这艘船他无比熟悉,一个人独自走了两年,从门口到卧室有几步他都能估出来,直到“嚓”的一声,他撞到了一把椅子。
周焱登时清醒过来,挣了一下,声音还有一丝沙哑:“我下来。”
李政没有动,黑暗中,周焱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胸侧的手微微紧了一下,随即很快松开,她如愿落了地。脚一沾地,周焱立刻抱住李政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过了一会儿,李政才重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去洗手间的路,是周焱牵着他走完的。
第二天早起赶去市医院,拥挤的公车上有人给李政让座,善举让人无法拒绝,李政道了谢,面无表情坐下,周焱站在座椅边说:“刚才都没吃饱,到了那儿我们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
“我想吃小馄饨。”
李政笑笑。
周焱扫见车尾共座一张椅子的少年情侣,头脑一热,说:“站着好累。”一屁股坐到了李政的腿上。
两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周焱,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起来。李政闷笑,搂住她说:“别动,抱着刚刚好。”
周焱推了推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表情,小声说:“放开。”
“不是说站着累么?”
“难看死了。”周焱红着脸,尴尬地瞄了瞄周围,果然见到好几个偷瞄她的乘客,把脸埋到李政胸口,“手松开,人家看过来了。”
李政说:“已经被人看见了,不差这会儿。”
周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威胁道:“快点啊!李政!”
李政又笑了两声,终于不再逗她,周焱急慌慌站起身,低着头朝着窗,自我催眠好半天。有了这个小插曲,换乘下一辆车,司机师傅好心地播放为老幼病残让座的广播时,李政的脸上始终带着笑。
生途 第44章 番外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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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眼(中)
到了医院,检查情况不太乐观,市医院的医疗资源并不算好,医生建议他们去省医,周焱跑前跑后,在网上预约了省医的专家号,又向病人家属打听了半天,余光一扫,看见李政正跟护士说着什么,她仔细一听,才发现李政是在问厕所,护士想扶他过去,李政摇摇头,手扶着墙壁,一点一点摸向厕所方向,护士找了一圈,才冲周焱招手:“李政的家属,快过来!”李政脚步一顿,周焱急忙上前,护士略带责怪,“病人要上厕所,你是他家属,不要只顾着跟人聊天。”
周焱说:“谢谢谢谢,我知道了。”
李政眉头微蹙,握住周焱的手对护士说:“她在帮我问省医眼科方面的专家。”
周焱拉了下他的胳膊:“好了,洗手间在前面,走。”
护士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一个高高大大,一个纤瘦娇小,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仔细看嘴型,那女孩儿似乎在数数,护士看向两人的脚,“六、七、八……”女孩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看着他俩,护士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一个眼瞎了的男人,一个明显年纪还小的女孩儿,穿得都简单朴素,不像有家底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三十三步,二十六步的时候拐个弯。”周焱站在洗手间门口。
李政摸摸她的头,说:“嗯,记住了。”
下午四点多,两人坐车回去,乘客不多,他们终于有了座,周焱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李政的胳膊说:“经过了和平东路,现在有点堵车,刚才那个红绿灯那儿有个如家酒店,呀,这边有电视台。”
李政说:“嗯,看看有没有什么明星?”
周焱真的盯着电视台门口瞧,突然掐着李政的胳膊兴奋道:“我看到了八点热线的主持了,就是那个光头主持人!”
车子又上路了,主持人也没了影,周焱继续描述着路边的建筑,甚至还看到了一起交通事故,换乘下一辆车后,周焱终于禁不住摇摇晃晃的公车,打起了瞌睡。李政将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扶到自己肩膀上,脸颊贴了贴她的头发。他的眼中除了黑色再也没有它物,如今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怀里的人了,这世上应该没人像那样,在最初失明时,他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今……
李政抱紧周焱,闭上双眼,眉头紧锁。
省医院最近的专家号排在两天后,周焱以防万一,收拾出了一个行李包,又担心钱不够,拿着纸笔仔仔细细地算账,连钱包里一个钢镚儿都不放过,这些琐事她没跟李政说,李政积蓄全无,她只有母亲留给她的八千块学费,书是一定要念的,离正常开学还有二十多天,但她要参加新生军训,省医院的事定下后她得抓紧时间找份工作,但她也清楚,无论她怎么努力,剩下这几天她不可能凑足治疗费,这一下,仿佛回到两年前,她和母亲为了债务东奔西走。
李政听着钢镚儿滚到桌上的脆响,拍了下周焱的脑袋,说:“晚上让老刘叔过来吃饭。”
“吃饭?”周焱没回神。
“嗯,准备点下酒菜。”
老刘叔准时赴约,推杯换盏间,周焱才明白李政的意图——他要卖船。
李政跟周焱解释:“这船我当年买的时候也花了小几十万,船龄是大了,不过发动机这些刚修过,船舱也装修了,再卖一回,也能卖个好价。”
周焱点点头,对上李政没有焦距的双眼,她又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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