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丙
老刘叔指着导航说:”我的速度不快,人家快的,13公里,10公里,我慢慢来。”
躺在座椅上的欣欣嚷嚷:”要快要快,快点到衡通,我要去游泳!”
老刘叔说:”你不是厉害的很吗,这江里也可以游啊!”
”不要,这水脏死了!我那天晚上洗了好久的澡。”欣欣看向周焱,”白姐姐,你那天没洗澡就睡了吗?你都不脏吗?”
周焱一愣,想了想,笑着说:”洗了,不脏。”
欣欣眨眨眼:”你不是晕倒了吗,晕倒了还能自己洗澡?是李叔叔帮你洗的吗?”
老刘叔赶紧说:”欣欣,你拼音默写好了吗?”
欣欣低头下:”没有。”
晚上周焱洗澡,脱下t恤后,她照着镜子,看着自己。
那天醒来,她身上衣服干爽,文胸似乎有点潮,身上也不脏。
她隐约记得一个胸膛,深色,结实,水渍冰凉,肌肤却火热。她还记得一双手游走在自己身上,舒服的温度擦着她的身体,从上到下。
周焱低下头,又站了一会儿,才脱下文胸,走到了淋雨底下。
老刘叔的船上也只有两间卧室,周焱晚上和欣欣睡在一起。她的个子还算高,但骨架小,睡在小孩的单人床上也不嫌挤。
行船冷清寂寞,尤其是欣欣这样的小孩,一个人呆在船上,没有玩伴,难得找到一个”姐姐”,她恨不得整个人扒在周焱身上。
幸好进入七月,学校放暑假,河上的孩子多了起来,每当船只靠近停下,欣欣就窜来窜去,毫不认生。白天跟小伙伴们聊”姐姐”,晚上就跟周焱聊”小伙伴”,短短两天,周焱名声大振。
***
李政下午离开小客栈,回到船上,他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根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根牙刷,居然还”晒”在这里,他踢了一脚,牙刷”噗通”落河。
这天傍晚,周焱轻松站在船头,眺望远处,船缓缓向岸而去,而岸边,一艘破船渐渐驶离。
遥远的距离,谁也没看见谁。
***
晚上周焱炒了盘虾,蒸了碗肉蒸蛋,又拌了一盘凉拌黑木耳,老刘叔和欣欣吃得哼哧哼哧的。
周焱吃得仍然不多,一口菜,吃上五口饭。
饭后,周焱走到船头打电话。
无月无星,细雨飘飘。
严芳芳偷偷摸摸接通,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
周焱说:”快要到衡通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打算回家。”
”回家?”
”嗯,老家。”
”老家啊,你多少年没回去了,老家有房子吗?”
”有是有一个,不过......”周焱转移话题,”下雨天演出方便吗?”
”还行,也就那样呗,人少了点而已,赚来的饿不死。”
”嗯。”周焱沉默。
严芳芳说:”你说你妈也真是的,跟你上辈子有仇么?怎么这么对你,也太狠了,人家灰姑娘的后妈也没她这样吧!你是你妈亲生的吧?”
周焱说:”挂了。”
船舶扎堆,家家都在吃饭,热热闹闹,周焱往岸上爬,打算到处逛一逛,脚刚迈上去,差点被一个人撞下河。
周焱”啊”了一声,对方及时拽住她。
周焱惊魂未定,那冒失鬼嬉皮笑脸地说:”美女,别怕别怕,真掉下河了,我也会英雄救美的!”
周焱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挣开,看了他一眼,就要走,那人却拦住她:”哎美女,你怎么从老刘叔船上过来,你是她闺女?”
周焱错开两步,问:”你找老刘叔?他在船里。”
那人吊儿郎当的说:”我不找他,我找你,你是他闺女不?”
周焱皱眉,回头喊了一声:”老刘叔,有人找你!”
老刘叔走出船舱,看向岸上的人:”噢,是林泰啊。”
林泰笑嘻嘻地收回看向周焱的视线,跳到船上,大声说:”老刘叔,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大闺女了?”
”瞎说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林泰道:”李政今天走的时候忘记拿这个,我托他帮我送人的,你的船追上他后,帮个忙,替我给他。”
周焱原本要走了,听见那人说了这句话,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也就几秒,她再次迈步,很快就听不见那人的声音了。
***
之后两天,天气出奇的好,晴空万里,碧波荡漾,河水渐渐清澈,欣欣忍不住下了次水,像尾小鱼似的游来游去。
河水数米深,周焱替她提着心,见老刘叔也不管,她这才静坐到房间里,翻起了。
傍晚时分,船舶又集结靠岸,从远至今,绵延竟像陆地。
周焱自自在在的穿行其中,欣欣找了她一圈,终于捉住了她,把她往当中一艘船上拽。
周焱问:”老刘叔呢?”
欣欣说:”不知道呀,爸爸扔下我跑了,白姐姐,你快点陪我们玩!”
周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
李政在附近闲逛,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就任由它被风吹着。
走到一处花坛边,他随意扫了眼,看着泥土里的杂草,觉得似曾相识。李政蹲下来,夹下香烟,眯眼看了会儿,摘了起来。
船上蔬菜即将耗尽,他口袋里没钱,正好拿这几根小草来补给。
李政握着一捧杂草,回到岸边。
夕阳挂在远处,红彤彤一片,映入瞳仁,耀如火灼。
绵延的船舶中央,八|九个孩子席地而坐,背对夕阳。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面朝他们。
朗朗读书声,由远至今。
绵软灵动的女声说:”村晚惊风度。”
童声齐唱:”村晚惊风度。”
”庭幽过雨沾。”
”庭幽过雨沾。”
”夕阳薰细草。”
”夕阳薰细草。”
”江色映疏帘。”
”江色映疏帘。”
”书乱谁能帙。”
”书乱谁能帙。”
”怀干可自添。”
”怀干可自添。”
”时闻有馀论。”
”时闻有馀论。”
”未怪老夫潜。”
”未怪老夫潜。”
李政松开手,小草掉落一地,随风飘滚。他夹起烟咬住,用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给远处夕阳渡上了一层朦胧色彩。
几天不见,这人感冒倒是好了。
生途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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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焱坐在甲板上,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刚从岸边摘下不久,尚且生机勃勃,脑袋随着周焱的手晃来晃去,九双小眼珠子跟猫儿眼似的追着绿色的光点打转。
周焱拿它当教鞭。
“这首诗叫《晚晴》,是杜甫写的。”周焱说。
“杜甫是谁?”
“杜甫是诗圣,唐朝的一个诗人。”
“是男孩子吗?”
“是啊!”
欣欣插嘴问了声:“他长得好看吗?”
周焱想了想:“算是器宇轩昂吧……”
一个大点的孩子问了声:“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周焱解释:“风吹过了,雨下过了,夕阳余晖洒落,湿气腾腾,江景映入眼帘,雨后夕阳,就是这样的景色。”
狗尾巴草朝前面一指,小鬼们统一地扭脖子看去。
晚霞如锦,江水烈烈,正是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可惜这两日晴好,不如上两日细雨飘飘来得切题。
大孩子问:“白姐姐,你是老师吗?”
“……我以后会是老师。”周焱摇了摇手里的草。
“白老师!”
有人领头,小鬼们跟着喊,“白老师!”“李叔叔!”
喊声不和谐。
欣欣突然爬了起来,越过周焱,扑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李政身上。
李政拍了下她的头:“你爸呢?”
“我爸爸跑啦!”
李政笑道:“跑哪儿了?”
“跑到军军家里去啦,等下就回来!”
“把你爸叫回来吃饭。”
“哦!”欣欣大声应下,拉起那个叫军军的小男生,几下就跑远了。
周焱起身,拍了拍屁股,狗尾巴草在她屁股后面不停点头。李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问:“二百块钱花完了?”
周焱说:“没。”
“不够车费?”
“不是。”
李政问:“那怎么还在这儿?”
周焱说:“我没地方去。”
李政不说话了。
周焱想了想,说:“我晚点还钱行吗?”
李政轻哼了声,不知道是同意她的请求,还是在嘲讽她。
**
老刘叔从军军家里拿回了一瓶老白干,酒水汩汩倒进玻璃杯中,说:“我想着是该碰上你了。”
李政从他手里抢回杯子,老白干倒了足有一杯,“多了!”他拿过老刘叔的杯子,分了一些给他。
两人抿了口酒,酒味冲到喉咙,连骨头都热了起来。
下酒菜还没上齐,李政拣了颗花生米吃,说:“他们没留你吃饭?”
“这不是你在么,当然跟你喝有意思!不过欣欣那丫头女大不中留,非要在军军家里吃。哦对了——”老刘叔走到橱柜前,拿来一个袋子,“呶,林泰让我带给你的,说你忘拿了,他托你带给别人的。”
李政瞥了眼,接过来随手搁边上。厨房里的人刚好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螺蛳上桌,老刘叔指着菜说:“你妹妹的厨艺可真是不错,这几天都是她下厨,还帮着我忙上忙下!”
周焱坐了下来,说:“菜齐了。”
李政没搭腔,夹了颗螺蛳。刚出锅,热油烫嘴,放了辣酱炒,辣味蹿上来,提神醒脑。
他吃了一会儿,筷子指了下周焱,跟老刘叔说:“你不是请她当小工吧?”
周焱一口炒蛋还没咽下。
老刘叔哈哈笑了笑:“她当小工不合适吗,吃苦耐劳又听话!”
李政瞥了眼周焱:“就这几天,你就看出她吃苦耐劳了?”
“几天还不够啊,跑趟船才花多少工夫!”老刘叔看向周焱,“这丫头早就有主意了,用得着给我当小工?”
周焱觉得她该插下嘴:“我托了老家的一个姐姐帮我找份暑期工,有消息前我想一路跟船,老刘叔靠岸的时候我就去找找工作,要是找到了,就不麻烦老刘叔了。”
后半句话,李政似曾相识,这丫头前几天就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她要来真的。
“不麻烦不麻烦,有你帮我烧饭,不知道轻松多少。”老刘叔说,“哦,还能当个孩子王,看那群小鬼头一个个多听你的话!”
李政晃了晃酒杯,问:“你老家在哪儿?”
老刘叔“咦”了声:“你妹妹老家在哪儿你也不知道?”
“远房的,不熟。”
“哦。”
周焱说:“在衢临。”
不远不近,李政“唔”了声,也不再多问。
酒酣耳热,李政回去的时候,老刘叔已经喝大了,泡了一杯浓茶说解酒。
周焱收拾碗盘,从餐桌脚下拿起一个袋子,说:“老刘叔,这个?”
老刘叔看了眼:“嗨,李政又忘记拿了,你待会儿给他送去吧。”
“哦。”
老刘叔想到什么,又说:“李政这个人吧,脾气怪了点,他像来不喜欢人多,你看他船上一直就他一个人就知道了,按理我们这种船,至少要有两三个人才行。他就是这个毛病,我还记得两年前,他找到我说,说要买我那艘船的时候,我都当他是神经病。”
周焱笑了:“啊?”
老刘叔回忆:“我那个船,当初跟现在差不多破,报废还不至于,但谁会想买来做生意啊,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后来熟悉了,才觉得他这人也没什么,朋友倒是挺多,不过比较喜欢独来独往。所以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他还给了我两百块钱呢。”周焱把桌子擦了一下,问道,“你刚说船上至少要两三个人?”
“是啊,之前我老婆在船上,她半年前人没了,我也歇了半年。”
周焱不解:“那之前你说不想请人帮忙?”
老刘叔喝了口茶,“啊”了一声,没有理解,过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说:“哦,你说那回饭上说的话啊?我那是想让李政来帮我的忙,他年轻力气大,人也处熟了,总比请个陌生人回来的好,我那会儿故意这样说,可惜他没有反应。”
老刘叔喝完茶,站了起来,有些晃晃悠悠地朝洗手间走,说:“一个人开船,也就他胆子大,再怎么不用人,停船也要人啊,每次停船都喊人帮忙,还不如请个小工,也不嫌麻烦!”
周焱之前在李政船上的时候并未留意,这两天倒是见到老刘叔每次停船开船都要请人帮忙。
确实麻烦。
周焱拎着袋子走出船舱,踮脚望向岸边。李政的船最破,一眼就能认出来。她跨过一艘艘船,最后踩在了那块暗红色的甲板上。
周焱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又喊了一声“李政”,还是没人说话。手底下的门倒是自动开了。
没上锁。
里面开着灯,但是没有人,周焱走进去,打算放下东西,入内才发现,几天时间,这里像遭人洗劫。
锅碗瓢盆乱堆,地上还有土豆皮,地板变得黏黏糊糊,床上的毯子半垂到了地上,角落又冒出了蜘蛛网。
跟遭河霸洗劫后一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半途似乎迟缓了一秒。周焱转身,那人刚好走到近前。
舱内屋顶矮,他微微低着头,看向周焱,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周焱举了下手里的袋子:“你忘了拿这个,老刘叔让我给你送来。”
李政“唔”了声,上前两步,接走她手里的袋子。
距离突然拉近,那人低着头,呼吸间,浓浓的酒气游丝般缠了上来。周焱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有棱有角,鼻梁高挺,此刻嘴唇微抿,显得有些严肃。
三十多岁的男人,成熟的气息是她未曾接触过的。
周焱往后退了一小步,“那我走了。”
“噔噔噔”,脚步有点急,后来干脆跳着上了对面的船。
李政听见脚步声远去,把袋子扔到了衣柜里,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门没关,还能看见船灯下那个愈行愈远的身影。
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跑起来活力四射,跟书呆子样的沉闷倒是有些不同。
声音倒是绵绵软软。
第二天中午起航,老刘叔和李政一同出发。
老刘叔的船上多了一个人,昨天刚从军军家挖过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有两年跟船经验。
老刘叔身体不好,干脆把“船长”的位置让给他,需要指挥方向时,老刘叔自己站到了船头。
傍晚到了码头,那小伙子还帮李政一起停了船。
周焱在船上煮饭,那些男人跑上跑下,装货一直装到后半夜,吃了一顿周焱煮的宵夜,又马不停蹄地起航了。
跑船的人作息基本不规律,这几天连周焱的作息都颠倒了。
细雨飘飘,凌晨五六点的时候雨势渐大,到了下午又变成小雨。
船舶在河上行走了两天,这天晚上,船上几人又喝了点酒,早早睡了。
到了半夜一点多,周焱醒来想上厕所,走出船舱,突然觉得船身晃了一下。
那小伙子恰好从卧室里冲了出来,说:“潮水来了!”
周焱没明白什么意思,老刘叔紧跟着出来,一边打着手机,一边跑到船尾,冲边上的船喊:“李政!李政醒醒!潮水来了!”
周焱跟着出去,外面狂风卷细雨,她问:“怎么了?”
老刘叔说:“打他电话不通,潮水来了!”
周焱已经看见了,潮水正涌像她站着的船尾。
而她脚下的船,正在努力调头。
周焱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摔倒在甲板上,老刘叔一边喊着“李政”的名字,一边帮那小伙子导方向,眼看两船距离越来越远,周焱提起双脚,直接跳了过去。
大浪打来,船身偏移,老刘叔喊了声:“小白——”
那船已经离她而去。
生途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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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焱砸在甲板上,双腿沉在水中,像有利刃刺进了皮肤,胸口疼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双手使劲扒住,努力向上爬,可是水里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的腿,刺骨的寒,心脏都快冻起来了,一个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周焱咬紧牙关,终于将自己拖了上来,来不及喘气,直接冲向舱门,门没上锁,她惯性扑倒,大叫:“李政——”
**
李政做了一个梦,梦里漆黑一片,高处有三个光点,四道影子一个接一个从光点处往下冲,空气稀薄,他浑身绷紧,想大吼,可是喉咙里冲不出任何声音,影子却离他越来越近,仿佛顷刻就要将他撞得粉身碎骨。
终于有声音嘶喊出来:“李政——”
李政骤然睁眼,看见一道纤瘦的小影子冲他喊:“潮水来了!”
下一秒,他翻身下床,推开来人冲出门,喊:“去收锚!”
周焱追出去,奔到船头把锚收上来。
狂风大作,雨点砸得甲板噼里啪啦地响,船只顶潮而上,往日平静的河水此刻像沉寂的猛兽突然觉醒,狂风裹挟着浪潮尽情肆虐。
周焱摔倒在甲板上,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颠簸着跑到了驾驶舱下,踩上三节台阶,推开了舱门。
李政快速扫了她一眼,视线立刻回到河面。晚潮来势汹汹,河上的广播在播报预警,那些声音被雨水砸得支离破碎。
船身偏离航道,大浪推进,随时都能将他们掀翻。
周焱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暑热难捱的时节,寒气却扎向她的四肢,她脑中空白一片,边上的人突然说了句:“过来。”
周焱愣愣地侧过头。头上身上都是雨水的男人,一脸沉静地又跟她说了一遍:“过来。”
周焱向他走近两步。
驾驶舱本就小,两步的距离,足以令她站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右手随之一紧,他握着她,又把她拉近一步,将她圈进了怀里,然后松开手,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她身上。
“害怕?”李政问。
“……嗯。”
“怕死?”
周焱面朝舱门,看不见汹涌的潮水,她说:“怕。”
“……刚才那种情况,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弃船跳河,现在船要是翻身,不死也难。你可以跳河。”
“……我不会游泳。”
“我船上没救生衣。”
周焱又说:“我不会游泳。”
过了会儿,“我要打个电话给我妈。”
李政问:“留遗言呢?”
“上次落水,我就想打电话给我妈。”
“……没电话,你的呢?”
“在老刘叔船上。”
李政凉凉地说:“谁让你上我这船的。”
半晌,周焱低声道:“我不该上船。”
河上确实与陆上是两个世界,她却只看到了平静时的悠闲。
行舟人生,哪有一帆风顺。
也许说话分神,她渐渐平静。
周焱看着面前赤|裸的胸膛,果然如模糊的记忆一样,深色,结实,附着水珠,他睡觉不穿衣服。
此刻一滴水,正从他胸口缓缓滑过,经过脐上的腹毛,消失不见。
船身遇到强劲阻力,周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船体的起伏颠簸,猛地一个巨颤,她把头扎进了那个结实的深色胸膛。
过了一会儿,她额头感觉到了胸腔波动,耳边有人低声道:“不会让你死的。”
她四肢渐渐回暖,鼻尖是带着滚烫温度的气息。
没多久,船停了。
周焱转头望向外面,大雨滂沱,河面暗流涌动,潮水尚未平息。
李政神色凝重的摆弄着仪表台,胳膊难以避免的擦过她。
她还被他圈在怀里,周焱别扭地往前挪了一下,李政垂眸瞟了她一眼,收了下左臂,给她让路。周焱就势走到一边,问:“怎么了?”
李政说:“抛锚了。”
李政走出驾驶舱,周焱跟着他,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光着脚,拖鞋早就掉进河里了。她走下阶梯,脚底疼得她直抽气,一丝血水冒了出来,周焱扶着墙壁,抬脚看了看。
脚底板竟然划破了,胳膊上也有,胸口和后腰隐隐发疼,低头一看,t恤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黑色的文胸都露出了边。
李政已经推开靠近驾驶舱的一道门,打开灯,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底下是机身所在,面积极大,周焱咬着牙跟过来,不敢往右手边看,那河水近在咫尺。
她捋了下湿发,扶着门框往下望,没多久那人又爬上来,说:“发动机故障。”
周焱问:“船开不了了?”
“开不了,不过暂时安全。我去打个电话,等人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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