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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之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老徐娘
不知道讯息传到了没有,姬心瑶应该不会挨饿的,她是郑国的公主,王宫里储存的食物多的是。就怕她说服不了厉王爷,让这场战事无限期地僵持下去。屈巫在心里倒腾着,无可奈何。
他不再说话,朝新郑城墙看去,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手揉了揉,又定睛看去。城墙上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一片苍白之下,分外妖娆夺目。
屈巫在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声。死丫头,你这时上城墙干什么?观敌情?再要逞能看我怎么收拾你!看雪景?竟还有如此好兴致!他已断定那是姬心瑶,虽然根本看不真切,但他毫不犹疑。
楚庄王也朝那红色身影看了一眼,虽然有点纳闷这种情况下城墙上会有女子上去,倒也没有多想。他见屈巫不再说话,便说:“屈巫啊,你光看兵书没有实践可不行啊,以后得让你多参加一些战事。”
真是撞“大运”。屈巫只得诚惶诚恐地说:“微臣谢大王。”
楚庄王哈哈大笑,昂首高声吟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惊涛拍岸才见中流砥柱。对否?”
屈巫点头称赞,心中却是苦笑。沧海横流会淹死多少人,你知道吗?战乱之苦,让你的将士马革裹尸,让他人的子民流离失所。争霸中原,有必要伤及无辜的百姓吗?为何不能做个有仁德的君王,富国强兵,只守好自己的疆土国门,让你的臣民们丰衣足食呢。
“大王,那日您说到郑庄公的隐忍,微臣近日琢磨,觉得他更高明之处是善后能稳。他能在挫败弟弟的阴谋之后,任其逃窜,而不是痛打落水狗。”屈巫换了方式,他要掏出楚庄王的底线,到底想把郑国怎么样。
“唔,寡人也并不想痛打落水狗。只是这小小的郑国太可气,必须要让他们俯首称臣。郑庄公的后人要是有他一半的智慧,也不会是目前这个局面。”楚庄王气呼呼地说。
屈巫微笑起来,他终于探得了楚庄王的底。楚庄王并没有灭了郑国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让郑国臣服,一为楚国获得霸主地位铺平道路,二为长公主出气。
只要不是灭国就好办,想必厉王爷也会审时度势。大丈夫能屈能伸,服个软应该不会太难吧!





倾国之乱 五十六 玉儿潜入楚军营 屈巫夜探郑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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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楚军的补给到了,楚军大营一片欢呼之声。不知谁高兴地唱了起来,竟引发得无数将士跟唱,一时间,歌声响遏行云。
楚庄王开心大笑,连呼当晚犒赏三军,每人赏酒一碗,牛肉二两。
楚庄王这次下了血本,给黑甲部队每人都配备了一件战袍,虽然只有将官的战袍是蚕丝絮,普通将士的战袍填充物不过是碎麻。但已足以抵挡这冰雪的寒冷。
至于食物就更不需要说了,仅牛羊肉和酒都装了满满的几大车。补给官还颇费心思地带了一大桶花椒。驱寒调口味,一举两得。
屈巫看得心惊。如此庞大的军需物资,而且早就备下,足见楚庄王准备之充足,他这是打算长期耗下去啊。
那位军中弟子带来了筑风的口信。楚庄王围城的讯息已经传给了姬心瑶,她说会尽力劝厉王爷议和。还说请他不要再管她的事。筑风如实地传递着绕了一个大弯的讯息。
接着,那位弟子又补充了一个让屈巫十分恼怒的消息。新郑所有的米店被征用,姬心瑶已经断粮,可她拒绝接受七杀门的帮助。
她在挨饿?郑王宫没粮了?拒绝帮助?还让我不要再管她的事?屈巫在心里打了一连串的问号。一边将那位弟子捎来的夜行衣塞到怀里,一边转开了主意。看来,自己必须去趟新郑。
屈巫冥思苦想着如何从楚庄王的大帐中脱身,他考虑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灌醉他?点了他的昏睡穴?好像都不妥。禁卫们就在大帐外,稍稍不对头的地方就会被发觉。
屈巫向大帐走去,他发现禁卫们紧挨着大帐又支起了两个小营帐。不由得心下一喜,正好禁卫长走了过来,他连忙问道:“是不是大王让我搬出来?”
禁卫长暧昧地一笑,说:“应该不是。”
那会给谁住?还紧挨着大帐。大帐旁几层禁卫轮流守卫,怎会随便安排人住?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屈巫疑惑地朝大帐走去,却被禁卫长拦住,说:“大王现在不方便见您。”
商量什么大事?屈巫第一反应是楚庄王在召集几位将军在开军事会议,那也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参加,他现在对自己可是信任有加。
这一阵子,楚庄王硬是拉着屈巫睡在大帐,每天晚上都听他畅想宏伟蓝图,屈巫都快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磨出茧子了。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头啊!
屈巫还真没想到,这个不方便与军国大事无关,但绝对与他有关。因为玉儿来了。楚庄王让玉儿穿着禁卫的服装悄悄地进了大帐。
当初,玉儿得知屈巫与楚庄王一起伐郑时,她就转开了心思,自己要是也能跟去,总能有机会说上话吧。自她用丝帕传递姬心瑶消息之后,屈巫的回话竟是让她安心在宫里当娘娘。再后来,在宣德殿见到屈巫,他竟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委屈,总想找他问问。
于是玉儿就向楚庄王要求去伴驾。楚庄王当时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行军打仗带个女人,那影响多恶劣,一旦被将士们认定为荒淫无道的君王,谁还替你卖命。
但他当时见玉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忍,想着这个女人性子绵软,自己如是不在身边,还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欺负。便哄她说,一旦战事稳定,就派人来接她。
楚庄王原本是敷衍玉儿的话,根本没当真。没想到这战事还真就“稳定”了,郑国现在据城死守,楚军攻不进去,也只能发狠围困。至于这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谁的心里也没底。
楚庄王想到玉儿自进宫以来,从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处心积虑地索取某种好处,为她自己,或者为她的家人。玉儿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从不说三道四,也不恃宠而骄。好不容易提了个要求,还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一晃快两个月了,他还真有点想她了。玉儿眼泪汪汪的样子,时不时地就浮现在他眼前。反正围困新郑不是一天两天,不失信于她吧!楚庄王暗地里吩咐补给官,将媚光娘娘秘密接来,到军营时换上禁卫的衣服掩人耳目。
就这样,玉儿带着两个贴身宫女,悄悄地潜入了楚军大营。除了补给官禁卫长等人,谁也不知道大王的宠妃来了。
晚上犒赏三军,大帐内几位将军频频向楚庄王敬酒,他虽然高兴地开怀畅饮,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屈巫当然也心不在焉,他在想着夜间如何从大帐溜出去。新郑,他必须要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大帐内的酒席撤了下去,将军们一一告退之后,屈巫一个转身,楚庄王也不见了。他正有些奇怪,禁卫长进来让他早点休息,不要等大王了。
屈巫终于明白过来,宫中来了嫔妃。是玉儿吗?他感觉就是玉儿来了。不管是谁来了,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自己终于自由了。
二更时分,屈巫凝神屏气听去,平时巡逻的禁卫脚步声似乎都停止了,只听得旁边小帐篷里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声。
咳,我可不是要听你床脚,是你声音太大了些,隔着两层帐篷呢。屈巫不怀好意地在黑暗中小声嘀咕着。他迅速地换好夜行衣,缩在被窝里等,他要等到夜深人静,等到整个军营都沉睡。
终于,一道黑影从楚军大营掠起,夜鹰一般飞过旷野,绕开城门楼,在城墙的偏僻处一冲而上,急速地在新郑街头闪过,到了盐市的屋顶上,轻轻地跳到了院落里。
犹如风过,一切又都归于了寂静。
当屈巫出现在栓子的床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栓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被屈巫不客气地从床上拎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去,吓得连忙睁大了眼睛。真的是门主,难道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姬心瑶在哪?”屈巫低声问着,伸手捂住了栓子大张着的嘴,他怕栓子喊叫起来,惊动了别的人。
“公主就在隔壁的院子。”栓子小声说着。
屈巫面色一冷,松开了手,问:“里面都有谁?”
“她的丫鬟和家丁,大约有三四十人。”栓子这回主动地报告了人数。门主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爽,自己还是识相点为好。听说他从天山回来,差点毙了陈国的弟子。
屈巫走到后面的院子,栓子也急忙下床跟了过来。忽然,屈巫的鼻翼稍稍抽动了一下,一丝异味飘了过来。他闻到了一股烤肉香。
有肉吃也算挨饿?他疑惑地看了眼栓子,纵身跃过了墙头。栓子愣了愣,止住了跟过去的想法,还是在这边等吧。
月如勾,在天幕上闪着逼人的寒光。
屈巫寻着那一缕香味走了过去。微弱的光从窗帘上漏了出来,他站在窗外,仔细看去,窗格里的帘子经络粗陋,颜色灰暗。麻布的?难怪会漏出光来。屈巫的心“咯噔”了一下。
“烤好了一块,你尝尝,是不是香一点?”
“别费心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从早晨到现在就喝了碗粥,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真的不想吃。”
“这马肉是粗点,烤出来应该比炖的好吃,你就吃一点点,试试看。”
屈巫听出了屋里是紫姜和姬心瑶在一问一答。他轻轻地敲了下窗棂。紫姜听到了声音,问了声:“谁?”没有答话,却又敲了敲窗棂。她站起来拿着短刀就走了出去。
一眼看见蒙面黑衣人,紫姜立刻明白来人是谁。不等他拉下面罩,她转身跑回屋子,朝靠在床上的姬心瑶喊道:“小公主,屈门主来了。”
话音未落,屈巫已经站在了姬心瑶的床前。紫姜悄悄地将火盆上烤着的肉取了下来,退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屈巫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姬心瑶,从他看到麻布窗帘起,他就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进屋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她不仅仅是在挨饿,而且还在受冻。心痛不由得从心里溢出了眼睛,原先的怨怪瞬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心痛。
姬心瑶也不说话,她低着头,压住自己心里的慌乱。她千遍万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拖累他,要让他死心。可他真站到了自己面前,她却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屈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见她满眼的慌乱,轻叹口气,将她脸上的几缕乱发拂到一旁,说道:“你受苦了。”
姬心瑶原以为屈巫会怒斥自己在奕园给他下蒙汗药,因为他说过要找自己算账的。她也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词,恶毒的,难听的,甚至无耻的,她都在心里排练了一遍,只要能达到让他死心的目的。
可现在,他却偏离了她设计的轨道。无限温柔地说上这么一句,她的心一抖,泪水就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屈巫轻揽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头发,许久,说了一句:“我该早来的。”他在责怪自己把她从株林带了出来,却又将她扔到郑国不管。还和她赌气,说什么不灭了陈国不见她。仗都打了两个月,明知道她在城里,竟还狠着心不来见她。
“呜呜......”姬心瑶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倾国之乱 五十七 愿泪水洗净过往 期直言平息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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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心瑶终于在屈巫面前流下了眼泪。她一直在他面前将自己缩在重重包裹的壳里,硬是将自己原本一颗柔软的心伪装出坚硬和冷漠。一千遍一万遍地对自己说,自己是为他好,是为了不拖累他。
然而,此时不受控制的泪水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有多么渴望他的爱,他的保护。在这个肮脏的尘世间,她早就想沉溺在他纯净的爱河里。
屈巫默默地抱着她。哭吧,或许,泪水可以冲掉你的委屈,洗净你的过往。好好地哭一场,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流泪了。
终于,姬心瑶的哭声慢慢地变成了低声抽泣。她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屈巫,眼睛里有着无尽的孤寂、痛苦和阅尽人间事态的苍凉,还有着隐藏的很深的渴望和爱恋。
屈巫心痛地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的眼睛。她本该是那个天真可爱的粉红女孩,有一些不谙世事。本该是那个被万千宠爱的公主,带一点刁蛮任性。而不是现在这个饱经沧桑受尽委屈的样子。
眼帘上挂着的泪珠苦苦的、涩涩的,他吻去了,却又流了出来……
屈巫松开她站起来,走到火盆旁,拿起紫姜烤的马肉看了看,竟是一个细细的银簪子叉着一大块焦糊的肉。他摇了摇头,这黑乎乎看着就没胃口,难怪她不想吃。
见盘子里还有一块生肉,屈巫拔出靴子上的短刀,将那肉削成极薄的肉片,用银簪子串了起来,然后蹲下来,拿着那肉串在火盆上飞快地转动着。木炭或明或暗地闪烁,不一会儿,肉油就滴到上面发出了“滋滋”地响声。
姬心瑶瞪大眼睛看着屈巫像玩杂耍似的。只见他从一旁的盐罐里取了点盐,碾碎,一手继续以极快地速度转动肉串,一手往上撒着细盐,那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竟是万分娴熟。顿时,一股浓香弥漫开来。
“唔,看看,有没有胃口吃。”屈巫微笑着将那金黄色冒出热气的肉串送到了姬心瑶的口边。
姬心瑶吸了吸鼻子,又热又香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屈巫,见他催促的眼神,便就着他手里吃了一块,皮酥肉嫩,嚼一下,肉汁就出来了,再嚼一下,已经滑下了喉咙,只留下满口的好滋味。
姬心瑶从他手里接过了肉串,一口气将那串肉吃得一干二净。见屈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飞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怎会烤得这样好吃?”
屈巫见她吃得满嘴流油,走到盥洗架旁,试了试铜盆里的水,见还有些温热,便扯下布巾浸在水里绞得半干,走回床边擦着她的嘴说:“在塞外学的,以后慢慢告诉你吧。”阿依古丽的那个神秘部落,要说起来故事就太多了,今天可不是回忆的好时光。
屈巫擦干净她的嘴,又抓起她的手,一边擦一边说:“我不能久待,我要去找下厉王爷,他对议和什么看法?”
“他说找几个人商量再说,可我看这情形,他是想死扛下去。已经有人饿死在街头了。”姬心瑶忧心忡忡地说。
屈巫将布巾送回盥洗架,拍了拍她的头说:“我走了,你别乱跑,等我来带你走!”那口气,竟似大人对孩童般的宠溺。
见姬心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邪魅地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清算。是一次让我把你吃干抹净还是慢慢地吃到不留渣子。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
姬心瑶涨红了脸还没吭声,屈巫已经闪出了屋子,见紫姜在外面的长廊上徘徊,便示意她进去,自己转身跃过墙头,却被站在院子里的栓子吓了一愣,随即嘱咐道:“明日私下找紫姜,明白了吗?”
栓子明白不明白,都只有点头的份。因为,屈巫早已不见了踪影。
很快,屈巫已在厉王府的大门口上。那永远沉默的两个石狮子一左一右地蹲在那里,永远保持着它们那神秘莫测的威严。
厉王府,屈巫一共来过三回。一次是为那年正月十八的诸侯会盟,一次是姬子夷死后,再一次就是他将姬心瑶从株林带了回来。
这三次,他都是从正门进来的,而且三次的共同之处,都是厉王爷主动端茶送客,没有一次欢迎过他。厉王爷给他的感觉,永远都像个捉摸不透的迷,特别神秘,特别不解。
屈巫纵身跃过围墙,上了屋顶。月色朦胧,王府里听不见一星半点的动静,但可见黑暗里散落着三两点亮光,那是值夜府兵手中的灯笼。
犹如波涛起伏的屋宇,到处是回廊,到处是院落,厉王爷睡在哪?
屈巫在一个亮光处跳了下来,一个矮小的府兵见突然凌空降下一个黑衣蒙面人来,吓得丢掉灯笼就要拔剑,却被屈巫一手接过灯笼,一手将他按住,轻喝道:“厉王爷睡哪?”
矮小府兵还想挣扎,屈巫不耐烦地说:“快说,我找他有要事。”
矮小府兵眼珠转了转,有心想大喊,可见眼前这人的身手,怕是还没喊出来,自己小命就没了。但如果告诉他厉王爷睡在哪,被厉王爷知道,自己小命也会没了。
横竖都是死,自己就赌一把吧。也许他真的是找厉王爷有事,而不是来杀人的。
矮小府兵很镇静地说出了厉王爷在哪间院落,而且还很详细地说出了路径。
屈巫不禁有些诧异。厉王府的府兵不简单啊,他不由想起筑风说过郑国暗庄里一个在厉王爷手下死里逃生的弟子,他的后背上有着狼头刺青。
他突然灵光一闪,迅疾地点了矮小府兵的穴位,放下灯笼,解着他的衣服。矮小府兵不明所以,脸上闪过诧异,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干什么?”
屈巫绷着脸,暗自腹诽,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就你这样扔大街上恐怕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他迅速地将矮小府兵的衣服扒了下来,绕到他后背看去,果不其然,一个黑色的狼头,在月色下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屈巫伸手拍开他穴道的同时,人已经闪不见了踪影。矮小府兵被凉风一吹,连打几个冷颤才醒悟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装成没事人一般,拾起一旁的灯笼,按着自己负责的路线巡逻去了。
屈巫跳到厉王爷睡的院落里,重重地跺了下脚。厉王爷立刻惊醒过来,他抓起靠在床头的金刀,大喊一声“谁?”话音未落,他已经出了屋子。
屈巫拉下了面罩,清朗地称呼一声:“厉王爷,别来无恙。”
“屈巫?有何贵干?”厉王爷不客气地直呼其名。深更半夜到此,搞什么名堂?为战事?为心瑶?还是为七杀门他师傅?厉王爷迅速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觉得都有可能。
“厉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屈巫此番深夜来见,是为两国交战之事。”屈巫沉着地答道。
厉王爷沉默着。前番姬心瑶来说过之后,他找了几个本家王爷商量一番,大家都有点动摇了。可厉王爷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坚决要和楚庄王耗下去,他就不相信,楚国山高水远的,他们的粮草能跟得上,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还能撑多久。
屈巫见厉王爷一言不发,便直截了当地说:“楚军的粮草今天到了,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再耗下去,只怕新郑要断粮了。”
屈巫感觉厉王爷和楚庄王在性格上有几分想象,都属于那种争强好胜之人,但他比楚庄王刚愎自用,也没有楚庄王的雄才。和他这样的人绕弯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说,他也没时间和他绕弯子。
厉王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一笑说:“断粮?你们就是再围上一年半载,我们也不会断粮。”
真是打肿脸充胖子,都已经饿死人了,还吹。当然,你们王府也许一年半截不会断粮,可黎民百姓呢?这城里上不巴天下不巴地的,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屈巫稍稍顿了下,颇为诚恳地说:“厉王爷,屈巫并非说客,但据我所知,楚国不过是要与你们结盟而已。何苦呢?子夷在时,两国本已交好。现在不过重续前缘罢了。”
厉王爷敏感地察觉到了屈巫的用词。记得他以前一直是称吾王吾国,而今天他用的是楚军楚国。他不是官复原职了吗?这仅仅是为了表明不是说客的立场吗?
他看着屈巫,疑惑地问:“御驾亲征就是为了结盟?”虽然他知道所谓的结盟其实是郑国臣服,但他仍然不太相信楚庄王不是为了灭掉郑国而来。
屈巫点了点头。他见厉王爷心思已活,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说,何去何从他已经明白。便说道:“厉王爷,屈巫前些日子读史,总结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对不对。念给您听听?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莫以成败论英雄。黎民百姓,温饱自足,不以荣辱定是非。”
说罢,屈巫也不等厉王爷说对还是不对,做了个抱拳告辞状,纵身上了屋顶,转眼消失在月夜里。




倾国之乱 五十八 惊城中饿殍满道 觉罪孽施粥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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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走后,厉王爷转开了心思,是继续据城死守还是开城门俯首称臣,思前想后,他犹疑了。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很多百姓已经断粮了。米店早已被征用,他们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普通百姓家怎可能储存大量的食物。这突然到来的战祸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生存。
将士们现在勉强维持每日一餐,虽然是据城死守,但丝毫不可懈怠,依然是按战时戒备,一些体弱的将士已有支撑不下去的现象。
征集各王府的粮食,也颇为不顺。尽管早已昭告各府粮食统一调配,可哪个王府不都是主子奴才数百人,谁也不知道这仗到底要打到哪一天,谁都想给自己留下一些活命的粮食。
当然,王宫里还是有粮食的,可那能动吗?王宫里几千口人,一旦断粮,生起内乱,姬子坚根本压不住。
厉王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丢气节事小,只要祖宗的江山能保下来。可推翻自己的决定,朝令夕改,以后还怎么立威?指望姬子坚现在接下这幅重担,根本不可能。唉,要背骂名就让自己来背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着。终于,又坚持了十来天,厉王爷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原本有点动摇的心彻底动摇了。
天早已放晴,只是出奇的冷。街上的积雪早已融化,阴冷处结了厚厚的冰,屋檐下挂着尺余的冰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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