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紧接着,一阵轰鸣巨响。
堤毁,坝溃。
就是那不起眼的一声“喀嚓”,给大半个南燕,带去了灭顶之灾。
疯狂奔涌而下的土色江水如同出笼的蛟龙,发出了被圈禁已久终得解脱的,愤怒的咆哮声,轰轰鸣鸣,往下流滚滚腾去。
蛟龙摆尾,扬起接天浪涛!
这,才是真正的波澜壮阔!
大树被连根拔起,倦鸟扑腾翅膀险些逃不及,嘶鸣的声音与这愤怒的咆哮声相比,就像是微尘之粒与大千世界的对比,渺小到不足一提。
南燕大坝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连音弥生与石凤岐都没有动过半点邪念的地方,被人挖毁了。
六月初二,韬轲便派了精兵部队八百人,前往大坝,自泄洪闸处往下挖,挖了足足半个多月,于六月十八日早上传来消息,大坝将毁。
有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诚然此语是警醒世人于细处不注意,便会出大乱子,但是也可以看出,当大堤或大坝上有了裂痕或一个小小的缺口,会造成何等恐怖的后果。
八百人,半余月,足足挖出无数“蚁穴”,足足毁去这千里长堤。
滚滚苍江水,如同蛟龙出水奔腾至下游。
苍江两岸,河床左低右高。
苍江大坝,离韬轲与笑寒决战之处不远。
韬轲,放出了真正的洪水猛兽。
笑寒,所有的准备与打算,被这洪水猛兽冲毁得点滴不剩,人力难与自然之力对抗。
他原是见韬轲颓势已现,整肃了全军,准备将其尽数收服,大军全都聚焦于一处。
毫无防备,他们正面迎上了这接天洪水。
船翻人亡,全军覆没。
急流带走林誉,只在一眨眼之间。
未等笑寒反应过来,他刚刚应诺要给一场婚嫁之礼的女子,转瞬消失在眼前。
洪水急到什么地步呢,急到都看不清她被冲去了哪里,急到只一瞬间的时间,她连呼喊的声音都还在耳边,人就已不见,急到一个漩涡一打,便彻底失去她踪影。
笑寒失神怔在那处,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失声大喊:“林誉!”
声音被涛声掩没,他的声音比那只鸟儿的惊慌鸣叫声大不了多少,渺茫而无助。
他自己都沉浮在水中,整个他的大军,像是被一杯水冲开的蚂蚁窝,无数只蚂蚁在水中浮浮沉沉,求着活命。
天亮,此处改天换地。
昨日还一片平整,富饶肥沃的河床平原,转眼已成地狱修罗场。
愤怒了整整一夜的江水已平息,浑浊的江水水位高涨,淹没两岸的良田与房屋,洪水及二层楼屋高。
他站在船上,看着满江浮尸,目露哀凉。
“将军!”副将颤抖着声音,他只知此计可破对方大军的军事工防,不曾想过,后果如此惨烈。
“整肃大军,过江。”韬轲说话声短而快促,下着命令。
这一场惨烈的阴谋里,韬轲并不是全身而退的大赢家,他用了整整一半的兵力引诱笑寒大军出战,只有派出足够多的人手,才能让笑寒相信他在全军强渡,才能把笑寒大军聚拢,才能一击致命。
韬轲送出了自己大军中一半人的命,来换笑寒的全军。
他未有占得好,他的损失也很惨重。
只是,再惨重的损失也是必须要付出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有另一半的兵力能平安地渡过此处。
对岸不会再有谁设下各种防御等着他们,随时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他在此处困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借昨夜江水,脱困而出。
却未有蛟龙入水的畅快之感。
这件事韬轲犹豫了很久很久,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对策,但是他一直按捺不用。
原因再简单不过,此举有违天道。
如世间真有毁天灭地这一说法,韬轲此为有没有毁天难讲,地,那肯定是灭了的。
还挟带着笑寒大军无数,河岸百姓无数,良田无数,日后的后患还无穷。
大坝毁来容易补来难,日后这苍江之水将会祸害南燕多久,他也不敢说死个时间。
如果不是他真的没有了办法,如果不是商夷危机已如刀架脖间,如果不是千变万化的诡计里每一步都无可回头,他不会这么做。
他绝不敢将这件事归咎于是石鱼二人将他逼急,不得不提前动手,是他自己做了这件事,是他下的决心与命令,没有任何人要求他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他清楚地知道,这么做,他死后怕是地狱都难容,要化孤魂野鬼饱受报应。
这是比鱼非池杀俘之事更为残暴之举,她杀的是人,韬轲毁的是生机,断绝的是一方土地的命脉。
可怜音弥生,当年拼得玉石俱焚想要守护的一切,如今尽数敝零,可怜那些曾为了南燕抛头颅洒热血之辈,舍生忘死换不来南燕的朗朗乾坤。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演绎到现在,好像一个比一个残酷,一个比一个冷血,一个比一个想得出刁钻阴毒之计,每一个被逼到了绝路的人,都走向了彻底的癫狂和毁灭。
毁灭对方,也毁灭他们自己,最后毁灭的,便是这个须弥大陆。
乘船而过的韬轲跟着波涛起伏,他冷毅坚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神色,身为军中大将他定的是整个军心,纵他内心震撼而悲怆,却不能泄露半分。
乘风破浪而过的韬轲再未遇上半分阻挡,畅行无阻,率残兵余将,抵达了隔江而望数月的对岸。
对岸地势低,百姓又未及时疏散,此时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哀嚎着的妇人与啼哭的孩子声音交织,呼天抢地,回荡在半空之中。
往日可行马车的大地车道如今可行船,浑浊江水中四处可见漂浮的无辜之辈。
韬轲抬起头看着天,将心中撕裂般的钝痛忍下,不敢再细看,这都是他作下的孽,他是要还的。
“留下一万将士,帮这里的百姓修葺房屋,排洪泄水。”韬轲说。
“将军,大军人数现已不足十万,如果……”副将担心道,见韬轲面色不悦,连忙咽下后面的话。
“这是我们欠他们的。”韬轲说。
此生还不完,来生也要还的。
船靠岸,大军登陆,沉寂的大军之中无人发出大一些的动静,似是觉得连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惊醒他们的良心,然后崩溃于此,跪下赎罪。
这支背负着罪孽的大军,沉默前行。
“将军,前方有人。”副将低声道。
韬轲抬头看,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土黄色的泥,活像个泥人般,双腿分立,长刀立在地上,他双手按在刀柄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不倒下。
他凝望着韬轲这方,久久不动。
“将军……”
韬轲抬手,让大军停下,自己走了过去。
他看了一晌,这人已没了生机。
抬手揭下他脸上厚厚的泥,方才认出这人是笑寒。
说好要死守此处的啊,死守便是说,哪怕是死,也要守住的。
死前,也没有等到敌人来。
上天多残忍啊,死,也不能死得悲壮,死得如此的微小渺茫。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77章 最好听与最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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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凤岐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个人理解着笑寒全军覆没几个字的含义。
于他而言,这四个字毫不陌生,每一个字他都认得,每一个字他都会写,但当这四个字连在一起的时候,石凤岐却觉得,不能理解。
于是,他耗费了漫长的时间,来理解这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四个字。
这个时间有多长,当从儿时开始讲,幼时无玩伴,天生喜玩的年纪只有笑寒一个朋友,跟他一起在泥潭里打滚捉泥鳅,被玉娘逮住之后,玉娘会提着笑寒衣裳骂:“你是太子,有点太子的样子!”
笑寒便委屈:“他才是太子,娘,你偏心。”
玉娘不说话,提着笑寒洗干净他身上的泥,换身漂亮的贵服,眼中有难过,有不舍,还有不得不为之的果断。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肉,说她那十多年间没有心疼和怜惜,谁信?
可以自由过活,自在成长的笑寒被圈在深宫之中,日夜提心吊胆,生怕哪日夜间便被人取了性命,说他没有不满和怨怼,谁信?
忠字高于一切,高于生命,越过自身,成全老胖子与上央一场精心做了十多年的局,成全一个将来要一统天下坐拥江山的不世帝君,成全一场宏图伟业。
如此回想,方知残忍。
扼杀一个人原本的人生轨迹,他们却无怨无悔。
如此对比,方知自己残忍。
心肠已经越来越硬,目光已越来越高远的石凤岐,在“全军覆没”四个字摆在眼前时,方知自己此生亏欠他们母子的,何其之多。
最痛心之处莫过于,想补偿,也无处。
他还记得有一回,御书房中,他与老胖子聊天,问老胖子说,你让上央背负这么多骂名,成为毒手上央,却不去替他辩解,辩解他是为了大隋,为了天下,你可有内疚?
那时老胖子说:内疚?你可知为帝者此生要负多少人?你还年轻,等你也负一些人的时候,你便会知,内疚这种东西,帝君不能有,利益是靠均衡得来的,均衡的另一种说法便是置换,你想要大隋昌盛,国力强大,你就要牺牲其他一些东西,世间没有白得的利益和好处。内疚的时候,你看看百姓,看看大隋,便不会觉得于心不忍了。
当年石凤岐还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此生不会负人,于是不能理解老胖子话语中的绝情。
当他终于也开始负一些人的时候,他才明白,那是老胖子为帝数十年的经验之谈。
大多数年轻人不太相信老人言,觉得他们迂腐守旧,思想顽固,讲起来道理来又臭又长,万般不可取,听不进点拔之语,非要自己也吃一些苦头,摔一些跟头,才能领悟,哦,原来,早有谶语在之前。
他试着像老胖子那样,看看百姓,看看大隋,看看天下,或许自己也不会再觉得于心不忍。
但他终究不是他父亲,就像,他绝做不到以上央作基石,铺一条让自己上位的帝王路那样,他也做不到视笑寒,林誉和玉娘的死为阶梯,只为成一场帝业。
他做不到无视。
感恩于他,尚有良知未泯,还懂人间生离死别之恨。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便在他心间生了根,发了芽,汲取着他的难过与痛苦,迅速地茁壮成长,充盈满他的胸膛。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无事,但已只有一张皮,尚还保持着完整,内心肝胆俱裂。
替他把这些裂开的痕迹慢慢缝合的人是鱼非池,她在石凤岐枯坐足足三个时辰后,终于走到他身边。
鱼非池的双手轻按在他的肩膀上,缓慢的声音听着舒适柔和,她望着远方,慢慢地说:“是我没有想周全,与你无关,如果你需要一个发泄痛苦的地方,可以找我。”
石凤岐说:“你是想把所有的过错与罪孽都一个人背起来吗?非池,我是那样没有担当的人吗?”
“并不是,我只是盼着,须弥能有一位好帝君,这位帝君伟岸光明,就像东边旭日,也需要干净包容,就像东海之水,只有这样的帝君,才配得上这天下。”鱼非池轻声说。
“你还记得吧,我跟你说过的,开国需狠,治国需仁。石凤岐,不要丢掉你的仁,天下即苍生,即百姓,要永远爱他们,善待他们,倾听他们的声音,一粥一饭,一言一语,都是这天下的基石。”
“我留下仁,你负责狠,是吗?”石凤岐问她。
鱼非池笑了笑,笑容释然又解脱:“也让我做一回红颜祸水,祸害这天下,你再治好这天下,我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向来如此。”
石凤岐牵动嘴角,拉扯出一个类似笑容的弧度,抬手盖住鱼非池小手,掌心温暖干燥,他声音坚定:“休想!”
鱼非池不再说话,只是神色很悠远,飘渺不定的目光不知看往何方。
自南九离世之后,她便经常这样走神,偶尔说着说着话,她便不知神游去了何方,时常要唤上好几回才把她叫醒,她总说没事,石凤岐问她也不说。
不过是觉得那些事,是些小事,不用拿出来大家讨论,有答案最好,没有答案,那也没办法。
比如,那只猎鹰是怎么死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是怎么知道自己那日会去取羽仙水的?那一群杀手为什么不知疼痛?
南九为什么会死?
鱼非池她想,或许,她真的没办法再找到答案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不敢再有半点分心,于是,总是觉得遗憾。
但跟南九的死相比,只有一种遗憾敌得过这个,那便是在她在有生之年,不能使须弥一统。
所以,其他的事,放放吧。
事有轻重缓急,她向来理性冷静分得清。
她有些讨厌自己这样理性冷静,何不像个小女儿家抛下一切,只为问个明白?
毕竟,那可是南九啊,是她的命。
但她到底,理性冷静。
若得闲,再彻查。
怕只怕,此生不能再得闲。
大隋阵营中,对南燕堤毁之事最为痛心的人,当属叶藏与朝妍。
他们在那里生活过多年,虽有一段时间厌恶燕人的懦弱无能,但是后来对南燕却是尊敬倍至。
他们二人,深知此事不能怨任何人,甚至怨不得韬轲,这天下之争,本来就会有无数的无辜之辈被牵连。
他们也深知,这绝非是鱼非池与石凤岐想看到的,他们也会难过,会痛心。
但是,生而为人,便有私心,这种私心源自于一个人活着时具有的脆弱的感情。
他们知道这事儿谁都没错,错在时代太乱,乱到人命轻贱如野草,难以处处被顾及,他们抑止不住的痛苦源自于自身的渺小,不能改变这一切,更不能拯救这一切。
人的一切痛苦,都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们头一回,觉得这九五帝尊之间有关天下的斗争啊,令人恐惧,令人遍体发寒,内心凄凉,他们竟再也寻不回,当年的小师妹和当年的石师弟。
这种感受,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感受,是未站到高处,未体会过高处之寒的普通人,不能理解过的悲凉。
寰宇浩大,他们只是沧海一粟,小到根本不能与这瀚海乱世相抗衡。
他们也佩服鱼非池与石凤岐,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失去和绝望之后,仍能站起来,他们可以直面一次又一次的浩劫,一座又一座的尸山,一片又一片的血海,他们的内心何其强大,他们站在世间之巅,如此理所当然。
普通如叶藏与朝妍,怕是早已崩溃放弃,根本不能承受这一切。
他们两个只是旁观,便已觉得不可忍受。
当鱼非池与石凤岐找到他们,问,是否可以请叶藏利用起以前的财脉和人脉,帮着大半个已浸入洪水的南燕走出困境时,叶藏笑说:已经在做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做这些普通的事了,我们拯救不来这天下,我们只能拯救身边的人和事。
他笑容中的悲伤与疏远,刺痛着鱼非池的双眼。
她痛到转身不敢看。
“小师妹。”朝妍叫住她。
朝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用很大的勇气才敢说完后面的话,以前的她,何曾与鱼非池这样陌生过?
朝妍声音哽咽,放得轻柔,带三分恳求:“小师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怎么样,让瞿如与商葚活着。如果……如果到了你必须做出牺牲的时候,你念一念以前戊字班的好,你放过他们。”
鱼非池猛地抬起头,唯恐泪水落得太快被人看见。
“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这样的话,不知道鱼非池她自己信不信,她曾那么拼命想要保住南九,也未能成功。
那么瞿如呢,商葚呢?
纵她拼尽全力,她能成功吗?
世间最好听的情话,是咱们戊字班的人。
世间最诛心的恳求,是求你念一念戊字班的好,放过他们。
次日鱼非池写信,请瞿如与商葚退出此番天下之争,远离军中,这是她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之一,被苏于婳痛斥。
商葚淡淡笑道:“你看,我说过,她比你高贵。”
她望向战场,神色淡然:“我不会离开的,瞿如也不会,如果我们也走了,她还能依靠谁?”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778章 四处起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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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出现在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商帝的帅营。
不同于初止对黑衣人的态度,商帝对黑衣人依旧傲慢。
傲慢到放置着黑衣人站在那处半晌不理,优先查看韬轲的军情。
无情狠毒如商帝,在看到毁堤放洪,冲击下游的战术时,也有些心惊,于是连眼皮都微微一跳。
他是了解韬轲的,能让韬轲做出这种决定的,只能是韬轲无路可选,只有这一条生路,按他们之前的推演,如果韬轲以正常途径强渡苍江,韬轲手下能活下来的人不会超过三万,甚至,连三万都没有。
这也是商帝为什么想尽了办法替韬轲争取时间的原因,在苍陵草原上他设了那么多的迷魂局,为的不过都是等到夏天的到来。
被石凤岐他们看破之后,所有的障眼法就都失去了作用,韬轲只能将一切提前,瞿如杀俘的事不过是其中一个因素罢了。
太多的因果,促成了眼前之事,条条道道顺着摸上去,谁都没有做错,大家都在当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只不过所有的正确,带来了一个最残暴的局面。
瞿如杀俘,韬轲毁堤这两件事,让商帝心头都有些震惊,最震惊之处莫过于,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竟下得了那样的命令。
他原以为,以石凤岐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结果商帝未料到南九的死,未料到鱼非池的疯狂自毁,也未料到石凤岐的默许纵容。
商帝清楚,那样的做法自是再正确不过,他痛惜于自己那四十万人死得冤枉,但是并不会因此否定鱼非池此举的智慧与果断,当断不断,才是大乱,如果不杀那四十万人,商帝一定会寻到机会作乱,到时候死的就是瞿如大军四十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道罢了。
可有时候,不是正确的事,就可以做。
扪心自问,如果是同样的情况,商帝不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下得了那样的命令。
就像若在南燕之人是他,也未必做得出毁堤之事。
于是商帝会感概,或许,这便是无为七子的不同之处,他们的弹性实在太可怕了。
绝望越大,他们反弹越大,压迫越多,他们的潜力越会被激发,七子心智之韧,绝非常人可比。
商帝将军情压在最底层的公文下方,用手按了按,似不想将让此事被宣扬出去般,神色微凝未说话。
“陛下是觉得,韬轲此举不该吗?”黑衣人执笔写字。
商帝淡淡地扫了黑衣人一眼,没回答。
黑衣人不甘心一般,将着字之纸推了推,望着商帝。
商帝两指拔开宣纸,似是嫌弃一般:“你只负责北方之事,南边的韬轲,用不着你操心。”
黑衣人肩头耸动,似在发笑,又提笔道:“为了绿腰?”
是担心绿腰知道韬轲行此天地不容大恶之事,对韬轲生出惧怕甚至反感的心绪吗?堂堂一位帝君,竟然会操心臣下的儿女私情,当真可笑,黑衣人不过是这个意思。
商帝神色一寒,慢慢从黑衣人手中取下笔,缓缓地放在笔搁上,看着黑衣人,睥睨之姿,气势雄浑:“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肆意染指的!”
黑衣人沉默片刻,退了两步,低下头,似是告罪。
商帝缓缓抽出了另一封信,扔在桌上,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黑衣人,眼中既无喜也无厌,只有疏离陌生之感。
他说道:“初止来信,说他投诚于瞿如,还有声称手握羽仙水之事,都是你授意,可有此事?”
黑衣人点点头,并不否认。
“你用羽仙水之事调出鱼非池,欲行刺杀,孤倒可以理解,但为何让初止投降?”商帝坐在椅子里,端了杯茶,慢慢拔着杯盖。
黑衣人想了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跟商帝坦白,半晌过后才走过去,执笔写下:“放瞿如接近石凤岐。”
商帝掀起眼皮瞟了一眼黑衣人,冷笑道:“你莫不是大隋派过来的人吧?”
放瞿如接近石凤岐,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瞿如与石凤岐两军会合,可直取商帝大营,可摧枯拉朽立夺天下,那时的韬轲,还在跟苍江之水较劲呢!商夷哪有反手之力?
黑衣人倒也不为商帝这帝王之气所摄,提笔写字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是几行小字摆在商帝跟前。
商帝取过细看,有些不相信的神色:“凭你?”
黑衣人点头。
“你是否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商帝嘲讽道,不怪商帝讽笑,是纸上所写之事,太过荒诞。
黑衣人不再动,细想了一下,反正此时瞿如大军也将与石凤岐会合,他能不能做到早晚会有印证,何必急于此时向商帝解释?
所以黑衣人不再向商帝写什么,只是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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