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海棠

    一万对五万，就算是火炮加进来，也没有必胜把握。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世子经营马场多年，比别人都更了解马。他说“骑兵也不是没有弱点，马毕竟是牲畜，它们也有不受人控制的时候。骑兵极速前进的时候，最怕的是飞过来的箭或火弹；聚集在一起的骑兵阵，最怕的是前排突然后退。”

    “十一，若你明天出去挑逗挑逗，你猜，会招出来多少骑兵”谢睿樘笑道。

    燕十一无所谓的说“管他多少出来多少杀多少。”不错，他们需要派个急先锋出去，试探试探对方实力，最好还能扰乱军心。

    趁着天没亮，燕十一就带了一百步兵和一百轻骑兵出了关。步兵找了片长着茂密灌木的矮树林埋伏在那里。昨晚出来的时候，他早把周围环境记在心里。

    等天一亮，燕十一便带着骑兵上营帐前挑衅。

    昨夜被突袭的鞑靼兵还一肚子气没消，现在看见天朝的骑兵来了，还不急红了眼一个鞑靼将领翻身上马，身后跟了五百骑兵，朝燕十一他们追了过去。

    燕十一朝自己人埋伏好的矮树林跑去，他们一跑过去，绊马索就拉了起来，鞑靼的骑兵被绊倒了几个，就把后面来的拦住了。跟手迷烟球就飞了过去，原地打转的鞑靼兵又被手雷和弓弩放倒十来个，再后面的，也不知前面还有多少埋伏，不敢再追，转身回营搬兵去了。

    这次挑衅干掉几十号人，得了几十匹马。燕十一哪里会站着等鞑靼人搬兵过来带着人马一溜烟回了关内。

    “晚上再去，这次用神火飞鸦，隔三百米就可以发射了，专打马群。”谢睿樘说。他认可了世子对骑兵弱点的总结。攻击马，有攻击骑兵的效果。

    “他们被打过一次，小心会有埋伏。”燕十一老实说到“这两次赢得侥幸，没有太多战果，最多算是心理胜利。”

    “我倒是觉得，可以利用今天掳回来的战马。”世子说“无忧、无情，今晚你们去，到了鞑靼大营附近，就烧了马尾，让它们自己跑回去。”

    “前营和中军肯定有埋伏，我和暗青绕过去，直接烧了他们的后营粮草。”凌雪也手痒了，连忙向太子请战道“无忧他们把前面搞乱，刚好给我们做掩护。”

    “好啊好啊！最好让他们白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端着茶水出来的霜儿突然插嘴说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连环计，疲劳战，正好以小博大。

    晚上，敌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跑回来的马和神火飞鸦又烧了几个帐篷不说，后营也起了火，虽然粮草只烧了一部分影响不大，但那些随军老少的心情就很不好了，几个族里的长老都去中军帐闹着要收兵回去。

    宣府关里将士却人心振奋，个个恨不得马上就出去擂鼓叫阵。

    “好！董副将，明日你带骑兵去叫阵，并不真打，敌进我退，敌退我打。”太子经过这两天的小打小闹，对后面的对阵也有了信心。

    董昊然又去折腾了一天，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走，把鞑靼兵恨得牙痒痒。“有本事明日摆阵，一较高低！”董昊然朝鞑靼将领喊完，便带着人回了关。

    第三天晚上，他们没有再出去找麻烦，但鞑靼人一晚上都神经紧张，草木皆兵，没人敢睡实，生怕天朝兵又出来捣乱。

    天亮前，在人最困的时候，凌风他们悄悄出了关，到敌军阵前撒了许多煮熟的黑豆，还有太子妃她们特制的糖豆。

    “第一层盾牌兵配钩镰枪，第二、第三层为火铳配火箭手，第四层为鸟铳，此为步兵阵，由程总兵率领。”谢睿樘对着老丈人说到。

    他又看着燕十一说“轻骑三千由你率领，马肚子配上长柄弯刀，你们无需恋战，专门负责冲散敌军骑兵阵型，让他们发生混乱踩踏。”

    “骑兵一万，直接沉底，五千人打散他们七万后备后勤，扰乱军心，五千人直击中军。由孤和世子亲自率领。”

    第四天天一亮，鞑靼人看见天朝人果然陆续出关摆阵，被惹了几天的鞑靼人立马打起精神，摆阵应战。

    双方的阵摆好了，又等了半天，才见董昊然出来叫阵。鞑靼将领认得他是宣府镇的副将，都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便冲出去。

    董昊然刚转身回阵，鞑靼将军果然下令冲阵。后排的马都已经往前冲了，可前几排的马还低头站着不动。马上的骑兵一看，它们一个个正津津有味的，捡地上的糖豆、黑豆吃呢！

    海棠说“马爱吃黑豆，更爱吃糖，就算是巴豆裹上糖，马也争着要吃的。”之所以用巴豆裹糖，而不是直接下毒，那是因为世子说，站着拉稀的马，比毒死躺在地上的马，更能成为后面骑兵的阻碍。

    前面的马怎么赶都死活不走，还厚颜无耻的边吃边拉，后面的马不明就里，又已经冲了上来，骑兵阵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鞑靼铁骑将军正焦头烂额，十一爷带着三千轻骑，灵活漂亮的冲了进来，轻骑本来战斗力不强，可如今马肚子两边挂着长柄弯刀，锋利无比，位置又很巧妙，若割到马肚子，直接肠子就翻出来了。

    看谁还敢说，对阵中轻骑是来打酱油的




第194章 小尾巴
    五万骑兵先是自乱阵脚，又被天朝轻骑兵冲乱，那真叫乱做一团，鞑靼将领的号令也全都失了效。

    步兵没闲着，第一层的盾牌全部扑倒，露出后面的集束火箭和连发火铳。吃了巴豆的马还拉得正欢，一脸懵的鞑靼兵迎来了披头盖脸的火弹。

    太子和世子率领的天朝一万铁骑，从两侧直插进敌后，一路直攻中军，一路放火箭到处点火。后军那几万人本来就是后勤部队和家属，没有多少战斗力，哭爹喊娘的四下逃窜。

    世子见粮草烧得差不多了，便转头去寻太子。耳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说的话却很陌生“去死吧！”世子一阵头皮发麻程海棠啊程海棠，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战场你也敢闯！

    他想也不想，从马上飞起，抡起一刀，将海棠对面的鞑靼兵砍了头。再一看，那鞑靼兵胸前已经中了一支袖箭，砍头不过是让他死得痛快点罢了。

    程海棠看见世子也不客气，在马上喊到“世子，快帮忙把我的袖箭拔下来，我还得省着点用！”

    世子给她气笑了。就没见过战场上打仗要回头捡箭的！

    这时霜儿也骑马过来，溅了一脸的血。看见世子，霜儿一颗心放了下来哎呦今早怎么拦也拦不住，太子妃一定要来找太子，还说她有预感！

    “世子殿下，我们家太子呢”霜儿问。只要把太子妃完整交到太子手里，她就功德圆满了。

    “你问我，我问谁”世子没好气的说，“你们俩跟着我，别跑丢了！当初在庙里，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还真是个会惹事的主！”

    三人朝中军奔去，中军已经被冲散，远远看见天朝骑兵正从后面包抄鞑靼步兵。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鞑靼的后军被打散，粮草被烧，中军也死得七零八落，步兵又被后面包抄过来的骑兵放毒加碾杀，五万骑兵最后也只剩下两、三千人，保护着鞑靼王往草原深处撤退。

    世子还在犹豫着怎么带这两个姑娘回去，只见海棠两腿一夹，“驾”的一声向前冲去。她已经看见她家英姿飒爽的谢睿樘了！

    谢睿樘正用剑指着鞑靼王的背影喊“追！”身边的一群骑兵跟着太子追了过去。

    世子一看，不好，太子和太子妃一个德行，穷寇莫追，师傅教的他都忘脑后了他连忙拿出骨笛一吹，这声音很特别，每次马场的马群开饭前，他们都会吹这种骨笛。果然，周边的不少天朝骑兵便向他聚过来。

    世子马场的马，也不是白送的。谢元榠指着太子的方向喊“跟上太子！”这样一来，两拨骑兵也有两三千人马，追着鞑靼王，往草原深处跑去。

    程煜、董昊然还没发现太子不见了，看见鞑靼兵败，立刻按照太子之前的安排，由董昊然带着十万步兵，朝蓟州方向进发，准备帮助蓟州从后面包抄鞑靼大军。

    燕十一冲乱了步兵之后，早就冲到中军与谢睿樘汇合了。见谢睿樘一心要灭了鞑靼王，也不迟疑，带着身边的三十来个轻骑兵也跟了过去。

    追了一阵，过了几个土丘之后，鞑靼王的身影不见了。谢睿樘见天色已晚，便停下来准备整顿队伍，再做打算。谢元榠和十一也聚了过来。

    “怎么样还追吗”燕十一问。

    “何副将，你先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行踪。”谢睿樘跳下马来，对宣府关的副将何瑞说。

    “十一，点点我们还有多少人。”谢睿樘丢了缰绳，正想往土丘上走，突然看见谢元榠后面站着，两个脸花花的小个子兵小个子兵！

    谢睿樘环顾四周，没有一个方便骂人的地方，只好吞了一下口水，把一肚子火吞了下去。他走过去恶狠狠的瞪着谢元榠。

    谢元榠一脸冤枉“不关我事，我在路上捡到的！”

    霜儿赶紧举手“不关我事，我死都拦不住！”

    海棠眨巴眨巴大眼睛，环顾四周问道“咦为什么停下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何副将正好走过来听到，连忙笑着说“没迷路，不过这里离宣府镇大概有十几二十里路了，若没有熟人带，让你们自己走，还真容易迷路。”

    谢睿樘只好收起怒色问“鞑靼王的踪迹找到了吗”

    何副将笑着说“太子殿下，他们不会离我们太远。你看这几个土丘是这一带的制高点，只要他们生火或是移动，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

    “看！他们在那边！”土丘上的士兵叫道。

    谢睿樘一把抓住程海棠的手腕，连同她一起拉到了土丘上。果真，一里开外，生起了几堆火。

    “天黑了，他们知道我们追过去也没用，茫茫草原，太容易躲了。我们也生火，天亮再说。”跟上来何瑞对太子妃笑道“草原晚上可有狼哦！”

    旁边士兵还在奇怪，太子为何拉着一个小侍卫的手何瑞已经认出来，小侍卫正是他们总兵的大姑娘，太子的小媳妇儿！

    海棠朝谢睿樘身后躲了躲。谢睿樘又气又好笑，粘了条小尾巴，还甩不掉了。

    燕十一点了人过来，看见太子妃，他下巴颌都快要掉下来了“一共……一共有两千一百人……诶呦喂！这位小哥好眼熟！”

    来的都是骑兵，马上都有水和一两天的干粮。大家生了火，围了个警戒圈，将太子、世子几个围在中间。

    “姑娘是来草原挖草药的吗这回你还有什么借口”旁边没外人了，谢睿樘没好气的问。

    “我是担心你受伤，而我又不在你身边。”海棠伸出食指轻轻的划着谢睿樘的脸，小声说“你看，如果我现在还在宣府关，现在你不见了，我不是要急死横竖我要出关找你，胡乱找还不一定找得到。现在多好，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不管到哪里，能看见你，我才放心。”

    说完，海棠把头靠在谢睿樘的肩上。海棠的手指头在脸上一划，谢睿樘的心早就软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就认命吧，谁叫自己就爱这个黏人的小尾巴

    九月的北地，晚上已经很凉了。

    好在土丘附近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林子和灌木丛，才有树枝让他们烧到天亮。



第195章 草原追击
    感觉才是迷迷糊糊的打了会盹，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谢睿樘睁眼一看，海棠枕着他的手臂倒是睡得正香。带的水都留着喝，没舍得用来洗脸，海棠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像长了两撇胡子一样。谢睿樘心生怜爱，忍不住咧嘴一笑，这一笑，人也清醒了。

    “太子！鞑靼王他们动了！”何瑞过来小声说道。大家赶紧站起来。走到土丘上一看，果然看见鞑靼王那边人影绰绰有动静。

    “追过去！”谢睿樘果断说到。不能白露宿一夜。他对凌风、凌云说“你俩断后，看着她们。”说完自己便上马追了过去。

    太子带着一群人走后，终于轮到凌云有机会批评自己妹妹了“你说你出来添什么乱自己危险不说，你要把太子妃弄丢了，就算我愿意把你赔给太子，太子爷也不要啊”凌霜噘着嘴。在哥哥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快别说她了，咱们也快点跟上去，顺便看看哪里有水源。”海棠笑着打断他道“万一跟丢了，就到水源去找。鞑靼王他们也是要去找水喝的，说不定，他倒让咱们给逮住了。”

    凌风笑道“不错，跟踪水源确实是野外找敌人的一个办法。看不出来，太子妃已经是个老江湖了！”

    凌风他们七、八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队伍。海棠留意看了看，虽然草已经不像夏天那样生机盎然，已经开始枯黄了，但刚好把草地上长着的许多野菜露了出来。可惜，早知道带口锅出来了，海棠遗憾的想。

    “咻！”忽然耳边听到一声箭响，只见不远处一只灰不溜秋的野兔应声倒地。凌云过去下马捡了野兔，挂在马鞍上，拍拍马鞍笑道“今晚有野兔吃。”

    对啊，闲着可以打兔子，这时候的兔子最肥了。几人正高兴的四处找兔子，凌风忽然发现，大队人马已经看不见了。一个宣府镇骑兵却笑着说“丢不了，附近这一带只有一条河，找到河，就找到人了。”

    何瑞也正在用这句话，安慰着找不到太子妃的太子“鞑靼王和太子妃都丢不了，附近这一带只有一条河，找到河就有人了！”

    “那就赶紧去找河！”太子不放心的说。唉，跟出来是跟出来了，也不能拴裤腰带上

    很快，太子就在河边找到了正在剥兔子皮的几个人。追了一天，大家也累了，看见河水都高兴的下河去洗脸喝水，不少士兵还找了离太子妃远点的地方，也不怕河水凉，脱了衣服下河洗澡去了。

    何瑞带了几个人，拿了弓箭在附近打兔子，靠近水的地方，小动物也多，不一会儿就打了不少野兔，还得了一只落单的黄羊。扛回来的时候，何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大家去树林里找了枯枝，烤了兔子、羊，吃大餐。海棠还在树林里捡了十几个蘑菇，洗干净塞在兔子和羊肚子里，放在火上一起烤。

    海棠的腰包里没有香料，但是有一包盐。这也不够分啊！只好悄悄洒在他们自己的烤肉上，有了盐，烤肉顿时成了美味佳肴。

    凌雪对太子妃已经彻底口服心服了，再怎么变态的环境，她也能把食物做成美味，太子妃绝不是普通人！燕十一不想说话，一门心思等着吃肉。

    “明天再追不到他们，我们就回去。干粮也快没了，两千多号人，总不能靠打野兔生活。”谢睿樘摸摸海棠脏兮兮的脸说。自从看见程海棠，他就觉得根本没必要追鞑靼王，就应该掉头回宣府。

    “我们每个人的箭也不多了，一路耗下去，最后追上了也只能肉搏，这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谢元榠点头赞同。现在他觉得，海棠那个射死敌人后，把箭找回来，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何瑞看着流动的河水，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忽然道“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如果他们也找到这条河，他们应该在我们下游。太子，我们今晚要谨防鞑靼偷袭。”

    谢睿樘拉起海棠的手，带着她去河边将手和脸洗干净。谢睿樘拍拍她的头说“别怕，你个子矮，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今晚我守着，你放心睡。”

    “傻瓜应该是我守着你，让你睡。反正我睡得再有精神，也打不过鞑靼王不是”海棠笑道，心里又有些不服气我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