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海棠

    “你们都睡吧，有他们守着呢。”世子背靠着一棵树，闭着眼睛，手臂抱在胸前，不动声色的打断他们打情骂。

    四周人声都停了，还有草丛中的虫子正唱得欢，烈烈的篝火映在一张张半梦半醒的脸上，仿佛为汩汩的河水打着节拍。

    “啾啾啾啾啾”一声奇怪的鸟叫声把大家惊醒了，谢睿樘刚想问，只见何瑞撮起嘴唇也叫了起来“啾啾啾啾啾啾”

    河对面又传来一声“啾啾”

    何瑞过来小声解释道“河对面就是瓦剌的地盘了。刚才瓦剌人问我们是谁。我说是天朝人。他们就明白，我们是友非敌。”

    恍然大悟的程海棠笑了，推了旁边的谢睿樘一下，说“瓦剌女婿在那儿呢，我们不怕！”

    谢元榠偷偷斜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把身子侧向另一边这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赶紧再睡会儿！”谢睿樘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海棠却扭了扭，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想……去方便方便……”谢睿樘脸都皱了，旁边一堆大男人，这哪里方便

    霜儿听到赶紧站起来说“我陪你到树林子里面，里边黑，看不见。”

    谢睿樘也站起来，和她们一起往树林边走。霜儿先进去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朝海棠招了招手。海棠进去之前，谢睿樘又小声提醒她要快点。凌云也走过来，和太子一起，背对着树林，警惕的看着四周。

    海棠完了事正从灌木后面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忽然身后一阵树枝响。一个男人用手臂从后面勒住了海棠的脖子，冰凉的匕首抵住了她的下巴，海棠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啊！”




第196章 箭杀鞑靼王
    海棠这一惊叫，有如发令一般，树林里顺势哗啦啦的钻出来一群鞑靼兵，拿着弓箭，包围了河滩上的天朝兵。

    凌霜本来离海棠最近，但她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棠被鞑靼人禁锢在臂弯里。那个鞑靼人头上戴的帽子与别人特别不同，最显眼的是帽子正前方，镶着一块很大的绿松石。更何况，他握着匕首的右手上，带着一枚同款绿松石戒指。

    凌霜忍不住惊叫道“你你是鞑靼王”太子带人去追鞑靼兵的时候，霜儿就问过太子妃

    “娘娘，您说鞑靼人都长得一样，怎么才能分出哪个是鞑靼王”

    海棠笑道“那还不简单你就看谁最凶，谁帽子、衣服、身上有宝石，那就是王了！”

    谢睿樘和凌云也已经跑到霜儿身边。谢睿樘看到海棠被擒，他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现在，杀不杀鞑靼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和这个貌似鞑靼王的男人谈条件，让他先放了海棠再说。

    “我是天朝太子，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放了手上的人，我们跟鞑靼的恩怨一笔勾销。”谢睿樘沉声说道。

    “哈哈！追我的人竟然是太子要我放了这个兵也可以，你放下武器走过来，跟我回鞑靼营地。别想耍花样，我的人已经把你们包围了，你跟我走，我还能留你一命。”

    鞑靼王的心思已经全被太子吸引了，他想，若是能掳了太子回去，也许还能成为跟天朝谈判的筹码，自己也不算输得太惨。

    谢睿樘的话还没出口，只听海棠带着哭腔说“哎哟你这个人怎么对姑娘这样粗鲁，你的手勒得我好痛呢！”

    鞑靼王听到她的声音也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又松了些，他奇怪的问“你怎么是个女人”深入敌国腹地追击，就已经是兵家大忌，队伍里还有女人，别说天朝，就是鞑靼女人开放又善骑射，也不会跟来。

    鞑靼王一时脑乱什么状况难怪太子非要就这个女人，莫非

    海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在这松劲的瞬间，海棠袖子里滑出一个小纸包，她屈臂扬手往后一撒，自己眼一闭，往下一蹲，纸包里的粉末飞进鞑靼王的眼睛里，痛得他倒退了两步，海棠也趁机摆脱了他的禁锢。

    “你竟敢暗算我！”鞑靼王怒吼道。旁边的鞑靼兵一见鞑靼王中招，挥刀过来，就要杀了海棠，掩护鞑靼王离开。只见海棠抬起手臂露出绑在手臂上的袖箭，直接对准鞑靼王，大声说道“不但敢暗算你，我还敢明算你！”

    话音刚起，三只袖箭已经应声飞了出去，两步远的距离，又事发突然，鞑靼王躲无可躲，袖箭力度足够大，正正插进了鞑靼王的心窝！

    就在程海棠挣脱禁锢的同时，那边谢睿樘的剑也出了鞘，一剑取了离海棠最近那个鞑靼兵的命，朝海棠冲了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只不过鞑靼人已经只想着逃跑。他们的鞑靼王一不小心死了，不跑留下来吃早饭吗

    天朝骑兵可不想天亮再去找他们了，冲上去手起刀落，杀了个痛快。不过还是有一部分鞑靼兵趁黑骑马四散逃跑了。

    何瑞过来确认了一下，太子妃射死的果然就是鞑靼王。追了两天，他终于活得不耐烦，自己上门来送死。医者杀人，要你心脏绝不取你肺！

    何瑞一把拽下鞑靼王帽子上的那颗鸽子蛋大小，用银镶嵌的绿松石，又拽下他指上那枚大戒指，仔细看了看，一起递给太子，笑道“鞑靼王宝物，这枚戒指就是鞑靼王的印信。太子带回去，可以做个证明。”

    大家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帽子可以乱戴，印信肯定不会轻易给别人，是鞑靼王没跑了。大家兴奋得觉也不睡了，有人收拾尸体上的武器、战利品，有人清点鞑靼人丢下的战马。

    谢睿樘也顾不得周围有人，捧着海棠的脸，惊魂未定的看着她说“再不要经历这样的惊险时刻，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一步远。”

    谢元榠刚好走过来，笑着拍拍谢睿樘的肩说“你放心，她是你的福星！”说完，他把手伸向海棠，只见那三只袖箭已经被世子拿到河里洗干净，整整齐齐躺在他的手心。

    谢元榠和海棠相视一笑，他愉快的说“太子妃，省着点用！”

    谢睿樘又气了“这冯铭泽也忒小气，一套袖箭只配了三支箭吗”

    海棠有些尴尬，忙解释说“不是不是，还有好几支，是我自己没带出来，身上就只有这三支。所以用完都要捡回来”

    这次杀死的鞑靼兵只有不到九百人，鞑靼王死了，散兵游勇跑了就跑了，也没必要花力气去追。等他们都整理好时，天也快亮了。

    大家正在给水袋装水，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河对岸传来，一群瓦剌人骑着马，“哗啦哗啦”的蹚过了河。“请问是太子殿下吗我是伊尔根王子！”瓦剌人中领头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刚才一直在岸边监视他们的瓦剌人回报，说对面天朝人和鞑靼人打起来了，听见天朝人里面有人叫“太子”。猜想是不是天朝太子也在这群人里面，伊尔根王子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谢睿樘见到伊尔根也很高兴，指了指身后树林说“刚才鞑靼王偷袭我们，他被我们杀了。”伊尔根一惊，连忙让手下过去查看，树林里死的，果然有鞑靼王本尊。

    他高兴得拍手道“鞑靼这两年一直欺负我们，占领了我们大片草原。你们杀了鞑靼王，鞑靼内部免不得要争权夺势，内乱一阵，自然会削弱他们的实力，也顾不得侵犯外族，这对我们瓦剌是件大好事！”

    伊尔根又笑道“这里离我们的营地很近。既然你们已经到了我们家门口，断没有不进去坐坐就走的道理。瓦剌虽不如天朝富裕，马奶酒还是管够的！”

    谢睿樘想了想便答应了。大家身上都没有干粮了，回去还要两天，过去修整一下，补充补充干粮，也好。

    大家上了马，过了河，跟着伊尔根，朝着瓦剌的营地跑去。



第197章 塞外偶遇
    瓦剌营地果然离那条河不远，也就隔了两三里地。这两年瓦剌势微，他们一则靠亲近天朝，以获得支持，二则靠合并瓦剌四部，加强自己的核心力量，以抗衡鞑靼。

    瓦剌王得了消息，已经带着一干人等，站在营地外面迎接天朝太子一行。

    见到太子下马，瓦剌王张开双臂，给了太子一个拥抱礼“本王的诚意终于感动了太阳，它在日出之时将天朝尊贵的客人，送到本王身边。相请不如偶遇，本王与太子真是有缘啊！”

    太子也大笑道“确实有缘，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瓦剌王。孤把你想念之人的项上人头拿来，换你一杯马奶酒喝！”

    伊尔根连忙附到瓦剌王耳边说了两句，瓦剌王又惊又喜，连忙伸手将太子他们往里让，又让人将太子的两千多骑兵带到大营中，好酒好肉接待死对头死在太子手上，活该！

    “想不到，鞑靼王如此膨胀，竟然以区区四十万人去挑战大天朝。他们这是自取灭亡，怨不得谁。如今鞑靼王死得突然，他的儿子们必为了王位陷入纷争。鞑靼部落众多，内讧一时半会消停不了。但这对我们瓦剌来说，是修生养息的好时机啊。”瓦剌王感慨道。

    瓦剌王转而又对太子笑道“你们一定要多住几天，马奶酒已经酿好，现在的牛羊又是最肥美的时候，到了夜里，还能看到草原最美的星空。”

    太子回头牵过海棠的手，笑着向瓦剌王介绍道“这是孤的太子妃，她可能比较喜欢看星星。”海棠笑着向瓦剌王见礼。

    瓦剌王上下打量了几遍，才笑道“都说天朝女子只能关在家中绣花，看来，还是有和我们草原女子一样奔放的姑娘嘛。太子妃战场也敢闯，真是女中豪杰，本王钦佩！”

    太子又看向谢元榠，笑着向瓦剌王介绍道“这位是德亲王世子，他可能比较爱喝酒。”

    这下瓦剌王眼睛都瞪大了，虽说女儿伊兰指婚给了榠世子，可他这也是第一回见到真人。这可是他货真价实的准女婿。丈人看女婿，就像看拱自家白菜的猪……

    瓦剌王连忙对身边的侍卫说“快，快去叫伊兰公主出来见驸马。哎呀这次告知我们婚期推迟，伊兰还生了几天闷气，想不到世子亲自来了，伊兰这下肯定高兴坏了。”

    世子大囧，恨不得立刻就骑马会天朝。刚才在营地外没见到伊兰，他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吧，躲来躲去，竟然躲到她家里来了！

    伊兰公主像一阵风似的吹了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当中的太子，第二眼就看到太子旁边，站着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那可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德亲王世子谢元榠

    草原上没那么多礼节可讲，伊兰公主立刻冲过去抱住谢元榠的胳膊，激动得小脸也涨红了“榠世子，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呃这可能是有些误会，我是随太子来追击鞑靼王的，来这里只是我们需要补充些干粮。我们只是偶遇对，只是偶遇！”谢元榠坚决的说。

    伊兰公主一向是自说自话型，她反正高兴得不得了，说到“我不管了，反正我就当你是来看我的，我跟父王说，这次，我要跟你们一起回京城。”

    谢元榠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胳膊从伊兰怀里扯出来，求救似的看了谢睿樘一眼是你说来瓦剌的，你要负责！

    谢睿樘也回了他一眼只要她不找我，我无所谓。

    不过，想归想，太子还是仗义出来打圆场，解救痛不欲生的堂兄“伊兰公主，不如你带我们去看看你们的围场吧”

    瓦剌王忙笑道“对对对，你们年轻人在帐篷里待着有什么意思到处去逛逛，等羊烤好了，再叫你们回来喝酒！”出去好啊，自己姑娘出去了才好跟世子谈恋爱。

    一看要出去逛，海棠忙扯了扯谢睿樘的衣袖，指了指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小声说“你看我还这样呢我想去换件衣服再出去。”

    伊兰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发现太子身边还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仔细一看，那不是程海棠嘛！她忙开心的叫道“原来是你呀，程海棠，你怎么也来啦！”

    瓦剌王对这个正在眉飞色舞的女儿也是头痛，哪有直呼太子妃名字的他连忙假装正色道“没礼貌！快过去见过太子、太子妃！”

    伊兰蹦蹦跳跳的过去，一把拉住海棠的手“都是熟人，不必多礼走，我带你去我帐篷里换衣服！”

    伊尔根带着太子、世子走到帐篷外面，给他们介绍着这个营地的布局和瓦剌今年的收成情况。这是瓦剌最东南的一个营地，由于背面是山脉，挡住了西伯利亚过来的寒流，这里也是瓦剌冬季条件最好的营地。虽然它离鞑靼有些近。

    过了一会儿，伊兰拉着打扮成瓦剌姑娘模样的海棠跑出来“快看看，怎么样我们这位瓦剌姑娘美不美”

    谢睿樘、谢元榠同时回头，看着眼前这位瓦剌姑娘都眼前一亮。

    看了程海棠几天脏兮兮的小侍卫装扮，忽然脸也洗的白白净净的，又换了一身湖水绿的纱裙，头上戴着瓦剌姑娘那些叮叮当当的头饰，一条粗粗的大辫子，随意的垂在身后。海棠又变回了刚从月岭回京城的那个小姑娘。

    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谢元榠甚至出现了内心渴望着的一种幻觉海棠并没有嫁给太子，她还是他心里深爱着的那个小姑娘。

    伊兰笑着把海棠往前一推，海棠没提防，踉跄向前两步。谢睿樘和谢元榠都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接她，海棠笑着伸出手去，牵了谢睿樘的手。

    谢元榠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故作随意的抬起手，正了正自己并不歪的纱帽。他突然想起了那支海棠簪，这次出征，没想会见到程海棠，花簪还留在亲王府里没有带出来。

    伊兰不可能知道谢元榠在想什么，见他愣愣的，便笑着对大家说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围场。今年雨水充沛，牧草长得茂盛，我们可添了不少小牛小羊！”



第198章 马头琴与埙
    他们跟在伊兰、伊尔根后面，朝围场走去，世子不情不愿的落在了最后面。燕十一在他前面几步，回头看看，便停下来等他。

    燕十一对世子挤挤眼睛，笑道“伊兰公主长得不丑啊，性格也开朗。你也不用那样垂头丧气吧好歹是自己亲自上擂台，真拳真腿抢回来的”

    世子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燕十一冷笑道“我不懂我是不懂你为什么总盯着太子妃看。”

    “我没盯”世子心虚的否认道。

    “想也不行！”燕十一不再理他，背着手大步向前走去。

    这是瓦剌最靠东南的一个围场，每到冬季，他们都会将牛羊赶到这里来过冬。还没走到跟前，哞哞咩咩，不绝于耳。

    凌云、凌霜两兄妹，在没遇到三皇子之前，他们替人放过羊，看见小羊羔，特别亲切，两个都很熟练的抱起小羊。

    “娘娘，快看！粉红色的舌头，多可爱呀”霜儿笑眯眯的抱着一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羊羔给海棠看。海棠过去摸摸它的头，小羊奶声奶气的叫起来。

    谢睿樘拽拽她袖子，提醒她到“别摸了，仔细它咬你！”

    “没听说过羊会咬人的。”海棠翻了他一个白眼，又拽起他的手，偏要用他的手去摸小羊，咯咯笑道“我看它咬不咬你”

    谢睿樘也笑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从背后搂住她“在宫里看着像个大人，出了门就像个孩子。”

    伊兰羡慕的看着他俩，叹了口气说“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像个孩子。”说完，她偷偷瞄了面无表情的谢元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