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颜卿
槐树里 分卷阅读46
起来,大叫声:“唉呦个娘啊!”不提防一脚踩中旁边人的脚。
粗壮汉子痛醒过来,怒而起身,顿时一脸凶象地揪起他的衣襟就要下巴掌。这巴掌还未下去,忽听的连串爆竹一般劈啪作响的断裂声,不由扭头一定睛,两人顿时张大嘴巴,吓得面如土se。原来破庙外一棵两人合抱的土槐不知是被刚才的雷电劈到,还是再经不住如此狂风,整个倾倒过来,歪歪斜斜眼看就到了面前。
这两人再顾不得打斗,哇呀大叫一声,丢盔卸甲般扑向庙内。一路上稻c打滑,破衣k撩到火星燃出窟窿全然不知。
下一刻枝桠繁盛的大树砰地一声砸在庙顶上,一只最大的树叉哄地捅破屋顶的灰瓦,直伸到庙内。一瞬间土渣飞扬,倾盆的大雨从破损的屋顶上浇下来,被风一飘,庙内大半的火堆都熄灭了,黑漆漆一p。
庙内的人全不由自主地缩做了一团,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还好头顶上很快平静下来,那树倒下后被庙宇的横梁支住终于不再动弹。
小眼睛工匠这才从扑地的状态中抬起头来,边吐嘴里的灰边张大了绿豆眼吃惊地乱瞧。一确定躲过此劫,又开始不安分地心仪起此时和那英子的距离不过j寸,只恨不能上去占点便宜。岂料被英子对上他沾满尘土的滑稽脸孔,扑哧一声,再忍不住花枝乱颤地大笑起来。
其它人却笑不出来了,庙t结构还结实,倒可以挤点熬过这夜,只是顶上破出个洞来,被阻挡在外周的狂风骤雨一下敞开在眼前,心惊远大于身t感受到的寒冷。
“这雨太大了,邪门啊……”卞班主忍不住念出声儿道,立刻有一道闪电从远天劈了过来,不知打到哪个树顶上,火花迸s。
“这儿不会塌吧?”
“娘,我怕……”小nv孩一头钻进亲娘的怀里,瑟瑟颤抖。她娘安抚道:“丫丫乖,不怕不怕,姥姥家就在山脚下,天亮了我们就能回家了,到家娘给你做红豆包吃。”
这一夜狂风骤雨不曾停顿,深黑的天空如不可窥破的迷离幻界,吞吐着巨大的水和狂乱的飓风,而这庙宇里的一p小小的土地就如孤岛一般。这样僵持了j个时辰,再大的恐惧也抵不住困倦。人们不自主地围抱在一团,戏班子的男nv老少,探亲遇雨的一家人,两个铁匠不对付的把背给了对方,打着盹儿还是慢慢靠在了一起。
那公子也睡着了,吕天撑着撑着,抵不住铁行说一句你先睡,等会换我,也盖上了眼睫。
铁行轻轻拨拉了下火堆,眼见对面那抱人的英气男子还在烤衣f,淡淡的水雾从他手中和身上发散,那着布衣的也是全身蒸腾,眸子抬着,乌黑的,却有种扎人心魄的光芒。
男子面se如常的烤了一阵,回转头定定地对上同伴的眼睛,认真地瞧了半天。他突然一笑,开朗起来,“跑什么,倒把自己的腿伤了,这回可十天半个月逃不了了。”
布衣男子不理他。他却笑盈盈的,从火堆边捡起根树枝道:“没学过写字吧?这么ai逃会写逃字吗?”
他拿着树枝在地上慢慢的,一笔一划地写了个逃字。
抬起头,对面那乌黑的眸子盯着那个字,又带着戒备和疑h的望向他。
男子也不多说,仍是笑地轻松,展了展手中的披风给那个疑h的人披上,轻声说:“睡吧。”
忽大忽小的火光中就只剩了铁行和男子醒着,合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人,等待着天明。
第4章往事3
天明时分,雨虽然没停,但总算没昨晚那般唬人。听了一夜风雨声的众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都有种轻松的感觉。
戏班子开始收拾家伙器具,吕天揉着眼睛不满地说:“铁行你昨晚怎么没叫我。”卞真见男子蹲着试探同伴的额头,过去帮他试了试道:“他发烧了。”
正这时,早起离开的铁匠奔丧一般冲了进来,身上背的打铁的家什碰乓乱响,哗啦啦地坠落在地面上。
“不……不得了了!”他吓地嘴p发抖,脸se苍白,绿豆眼都瞪圆了,“下面发……发洪水了……把谷底的村子都淹了……”
“什么?”最先发了疯的是那年轻f人,瞬时凄厉地哭叫起来,“娘啊……弟弟……”原来他们一家三口是来娘家的村子走亲戚的,谁知听闻这消息?她男人也愣住了,颤颤的不知怎么安w。众人也都变了脸se,有腿的全都丢下手边的东西,拔腿冲了出去。
走下不多远,就看见浑h的洪水咆哮,一p滔滔,哪里还见的到这谷底曾有村庄的痕迹?
“村子……人……全都完了……”
“娘……弟弟……你们在哪里啊?……”年轻f人凄声哭叫,挣动着还要往下走。被丈夫和众人死死拉住。胡乱安w着,直到把她nv儿塞到怀里,一张小粉脸哭啼啼地看着自己,她才愣了半晌,哭倒在地上。
“命啊命啊,嗨……”卞班主摇了摇头,“这一个村子就毁了。”众人各是唏嘘悲悯,却也知人力渺小,无力回天。
谷底一被洪水阻断,所有人的行程都被阻断了,唯一的栖身之所便是那座残破的庙宇,当下只能祈祷洪水快些泻去,才能安定。
就这样众人在庙中住了三日,仍是暴雨不断,谷底里的洪水有增无退,每日里大家轮番着派人勘查,食物吃完了,由j位身手好的在林中打些鸟兽果腹,又找了山泉当水源,勉强维持了下来。
第四日午后,去勘探情况的卞真和游路钢一脸惊喜地跑回来报信,说是洪水突然大退,眼看着就要见底。已经郁闷很久的众人都出了庙门,果然见前j日不见消退的洪水顺着蜿蜒的路线大g奔流向谷外,水位j尺j尺的退下,半日功夫,水全泻完,逐渐露出满地破碎的房屋残骸,陷在烂泥中的腐烂肿胀的牲口和人的尸t,想到此处j日前还是个不小的村落,如今这般膜样实在苍凉地让人难以言说。
洪水虽然退去,然而泥地一踩下去能陷入到膝盖,还不能赶路。卞班主牵了个头,叹道:“这村子可怜,出门走江湖能帮就帮,咱们救不了他们,帮着掩掩尸t,别让他们暴尸了去吧。”这一说连最鼓噪的铁匠也都默默地挖起软泥埋了起来。
湘王的亲随军队来到这p谷地时,看到的就是洪水过后的残破景象和在黑泥地里忙碌了两天的老老少少,谷里的泥地终于开始变得g燥可踩,两日的暴晒,各种s气戾气蒸腾,无数苍蝇追逐着开始腐烂的尸t,恶臭扑面。
朱氓勒住马,眯眼望去。他熟悉的身影也在那群人中,身边的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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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亦认得一个,名叫铁行。他略一带马,座下雪白pao的马匹轻踩过半g涸的土地,不紧不慢地来到那素f公子面前。
“湘王殿下千岁。”铁行和吕天见到他立刻跪了下去,闻听他二人的称呼,再看这军队的排场,其它人也都或惊或疑地跪在泥地上。只有素f公子仍站立着,一双眼瞧着来人,目光胶着着,并不顾自己身上的衣饰狼狈,手上满是黑泥。
朱氓下马来到他面前,端详一番,亲手蹭去那公子脸上沾到的泥土,又慢慢将他散在身前的乱发撩到耳后。
“哥哥,见到我高兴么?”素f公子笑盈盈的,手指攀上湘王的华f,在他高贵的脖颈上划过黑se的指痕。
朱氓却眉也没皱,只是说:“跟我走吧。”先上了马,又冲素f公子伸出手。
那一晚,天又下起了大雨,湍湍的雨水流淌过寂寞空旷的谷底,墨绿的针叶压在棕黑的泥土里,冷寂地无声而尖锐。
卞班主的戏班子往东去向最近的城镇,他一路抹着胡子,满心期待能碰上富户家里办堂会,省了自己搭台,还能有吃喝有赏钱。
打铁的小眼睛工匠依依不舍地跟同伴去了邻镇,拉着风箱,打个菜刀,光着胳膊时想起英子的粉脸忍不住哼起了想哥想m的y曲儿,se驻心头。
丫丫家三口投亲未果反遭遇丧事,不死心地寻了半日,只得回返老家。
那捕快样的男子和同伴一路少言地沿山谷向下行去,眼见前方被强行凿开的堤坝外,泄洪百里,一p汪洋。
这些身份去处迥异的人们那一夜的聚首也不过如昙花一现,之后y关独木应再各不想g。可惜命运却并非如此。
“王,灾情告急。各地瘟疫肆n。堤坝凿开前虽已发出布告驱散民众,然而堤坝下游仍然哀嚎遍野,流民无数……”
“王,帝上登基,各地封王均有上表,不知王是否也……”
“王……”府僚们抬起头,空荡荡的厅堂内已经没了湘王的踪影,轻纱撩动,僵直紧收的g叶飘落在门廊外,知了鸣叫,分明还是暑季,怎么竟让人觉出近秋的飒然气氛。
朱氓走过爬满藤蔓的游廊,越过拱形院门,青竹幽兰,石桌玉阶,推门走进内房。
那个素f公子,也就是在大火中失踪的前天子朱允炆披着件外衣于窗口边坐着,悠然地望着被竹帘遮盖的窗,整个屋子都缺失了光线,灰蒙蒙的把他融在暗se。一张如玉的脸庞变得斑驳莫测起来。
朱氓走过去,用手指托起他的脸,看不出表情地审视那双眼,不发一言。却只见朱允炆的眸子里一p澄清的炙热,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他放了手,问道:“这个天下,你要是不要?”
朱允炆愣了愣,不由地先垂了下眼p,嘴唇轻抿,似乎在抑制咬上去的冲动。半响方昂起头傲然道:“先皇驾崩前,朕曾答应他不会撤藩。然而群王割据,如鲠在喉,由不得我不动。燕王造反也在意料之中,朕本来已有万全打算,只是时不待我,非战之过。朕……”
他边说边用余光去看自己的哥哥,朱氓板着面孔,眉头冷冷地蹙着,薄薄的唇角已经带上冷笑。这一看,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室内安静,只有淡淡的焚香萦绕。朱允炆的傲然在香气环绕中如雪化般消弭殆尽,竟似小孩子着恼一般,委委屈屈地把脸贴在朱氓的身侧,双臂抱紧。
“哥哥,我不要天下,我在皇宫里要呆疯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当什么皇帝呢?”
朱氓松了眉,指尖轻轻掠过朱允炆的额角,顺着发丝抚上他的脸。王孙公子的肌肤,既细且滑,朱允炆那遗传了母妃的杏眼,微微闭上,眼p薄而带粉,似含着春意的桃花瓣儿,纤柔地拨人心弦。
朱氓的双手扳住朱允炆的肩头,却突然不顾对方的大惊失se,揭开了他的衣襟。乍然l露出的p肤本来光润如玉,现在上面却长出了一pp狰狞的水泡和溃烂的pr,甚至散发出阵阵恶臭。那味道即使有满室的熏香也无法遮盖。
“哥哥。哥哥我错了。”朱允炆不理会自己露出的肩头,死死抓住朱氓的衣襟,似乎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然而朱氓并没有动,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朱允炆,伸手替他掩上衣衫。
“让刘太医来给你诊治。”
朱允炆的手软了下去,神情复杂地盯着哥哥的脸问:“要是治不好呢?”
朱氓没有答他。
第5章往事4
“道长有通天彻地之能,上知五百年,下明yy事。却为何逃不出小小人世的羁绊?”朱氓负着手,眉ao高挑地望向捆绑在高台上的道者。牢房昏暗,宝贵的光线顺着他身后的通气窗流泻下来,道者的脸庞抬起来,挥发了银光般模糊。
“王说笑了,我仅仅是个修道之人,又有何能耐脱离人世的羁绊?”
“那么,道长可能免得了红尘俗事呢?”朱氓伸出手来,指尖捏着一块通t翠绿的玉,结着红缨络,看形状似一条跳龙门的鲤鱼,他道,“道长也会有儿nv,本王实在料想不到。”
那道士定定地望着他把玩小小的玉器,再难平静。终是叹了口气,摇头摇地满头的乱发与腮下的胡须乱舞。
“小道始终逃不过你的如来手掌,王要算什么?”
朱氓把玉攥在手心里,淡淡道:“算命不如逆命。道长应该知道怎么从瘟神手里换命吧。”
道士听到这话,脸se都变了,半晌终忍不住叹道:“冤孽啊,冤孽。”
两天后,十j里外正热热闹闹唱着的戏班子被官兵冲散了,卞班主来不及上前问个缘由,一副镣铐已经锁上了脖子。与此同时,小山村里的c房被官兵围了,一家三口被赶到了囚车里,打铁的,赶路的,在小鬼庙中汇集过的人们全都被抓入罗……
城郊有高山,山侧有平地,二十丈见方,宽阔明敞,面朝洪水肆n过的谷底。洗g净身子的道士在那地图上一点,这里便开始熙熙攘攘地建筑起高台来。
天灾难止,瘟疫肆n,为救万民,开台祭祀。只有道士和朱氓明白,救的不是万民,而是曾经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人。
“这一次祭奠完毕,王与小道便罪孽深重,业障难消了。”道士提起朱砂笔,眼光盯着呕人的的红se,停手半空中。
“道长怕了么?”朱氓挑起细眉。道士没有回答,眼前仿佛看到那美丽剔透的玉鲤鱼,慢慢渗出血来,碎地连渣都不剩。
“都是业障,重地了谁又消地了谁?”他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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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笔写下去,洁白的宣纸上鲜红的文字如罪孽般延伸。
“祭奠所需:与瘟神寿诞同月同日同时辰男nv老y十名,砍头引八十八名……”
苍术的熏烟氤氲笼罩在新筑就的土制高台上,火把里燃烧着雄h,烟雾和浓重的y味熏地人眼中带刺,j乎要落下泪来。宣布祭祀召来了密密压压的民众,他们围绕在土台外,一张张昏h的面孔,布衣粗裳,用不着士兵拦截,都战战栗栗,敬畏地望着,不敢稍动。神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肆意把灾祸降下,惩罚卑微的懦弱的生命的主宰。无论降下什么,只有逆来顺受,神不会为恶,只会惩罚,为了能够早日洗清罪孽,让神满意,无论怎样的祭祀,都是不为过的。
朱氓身着冠f立于台上,一双凤眼自冕冠的垂珠下冷冷凝视着:“道长,我连允炆的亲随都给你做了生祭,结果切勿令我失望。”
那道士已换了身施法时的道f,顶h冠,戴玄巾,足踏云霞朱履站于祭台前,点头道:“小道必会尽力,这j位都是与那人经历过同一恶灾,是收敛恶气的最好牲物。”
漫天h云乍起,朱氓淡淡一挥手,四下鼓乐奏鸣,祭祀开始。那道士手拿桃木灵剑,口中念念有词,宽袖飞舞中朱砂描画的灵符无风却腾在半空中飘飘转转,落了满地。
“东方有瘟,神以载t,天之降疾,无法而治,开坛祭之,祈请还瑞。”
台下开出一条道路,十多名赤膊的大汉押着男nv老少数名上得台来,这些人竟都是熟面孔,老的有戏班子的卞班主,念着菩萨保佑的冯婆和哆嗦着的游老娘,中的有花容失se的花旦英子,武生游路钢,武旦卞真,打铁的两个工匠,老家遭灾的夫f,雨夜里后来的捕快和同伴,朱允炆的亲随铁行吕天,小的有戏班子里三个半大的小伙子和nv孩丫丫。
这些人都被喂了s软四肢的cy,因此未被捆绑,只是被带到位置上便都软软跪在地上。
“为什么是我,我不想死啊……”
“爹爹,娘亲,我怕……”
“饶命啊……”
惊惧的哭闹声无济于事地点缀着神圣的祭祀,人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写满了唯恐其不快死的惶恐。牺牲,只要以多数人可能憧憬到的美好作前提,在众人眼中都是毫不残忍血腥,反而美妙的。
“想不到我们做了祭品,这竟是身为家臣的本分。”铁行苦笑。吕天也和他一般苦着脸,眼睛里闪着点安w的希望,“也许真的能救主上一命,还有这里的百姓……”
那捕快却在对他的同伴摇头笑着,“罢了,你一直令我苦恼至极,恨也不是ai也不是,今日一起死了,倒是消怨解孽了。”
“以血祭地,化珠成碧……”道士手中结了个八卦指,呵呼一声,面前的酒碗碎裂,融了符纸灰烬的酒y流了一地。二十个刽子手一齐动手,抓着人祭的头发把人拉地仰起脖子,手中银刀锋利,绕着脖颈划过去,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喷s出来,呼啦啦地浇灌入土地中,很快渗入更深处,只结成满地暗红的痕迹。
这些人松了手,全部的人一排倒地,鲜血还在顺着脖颈处的伤口向外喷涌,血腥味肆意,仿佛有红烟蒸腾在熏烟里,yu呕至极。
台下的砍头引都是拿地监牢里的重犯,刽子手更是横刀冷向,口中酒y冲金丝大环刀一喷,一刀下去,便是一颗脑袋滴溜溜滚在泥地里。如此这般,又砍了八十八名做引。
“同月同日,焦手闷心,请送瘟神……”祭台中央烧起一排青铜的桶状炭炉,十数个与瘟祖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男nv老y全身被涂地皂黑se,鲜红的符咒画于面部身躯。双手被强行放在滚烫的青铜炉面上,顿时眼见着红光透骨,一双手g枯焦黑,渐渐变成炭状。
这样生生的p烙哪里是活人可以忍受的,只听得满场的凄惨嚎叫声不绝于耳,昏死过去的人被一泊冷水浇在手上,青烟直冒,pr烧焦的恶臭遁入鼻孔中,整个祭台堪比人间炼狱。围绕祭台的百姓们这时扑通通跪了下来,顾不得地面的石头和泥泞,不住的磕头磕头,额头上满是红肿泥污,仍是战栗着叩首。
“罪孽另清,请送瘟神……请送瘟神……”满场里低压嘶哑的声音重复着:“请送瘟神,请送瘟神,请送瘟神……”到最后竟排山倒海一般。
道士闭了眼,一口口用铁p铸成的箱子把方才焦了手的人们装在其中。祭台前的大坑已经挖好,台为凸,坑为凹,封闭了箱子埋在坑中,活活闷死的祭品们虽可能幻化成瘟神的奴仆,然而手已焦化,无法播撒瘟病,心已畏惧,不敢为祸人间。这送瘟神恶疾的祭祀本就是残忍的冤孽,天降瘟疫惩罚人间,要逆就要先更为残暴地自惩。
风中的烟火气更浓烈了,泥土随着兵士们的铁铲填海般埋葬了口口铁箱,之后数百的马匹来回踩踏,压紧,扎扎实实地将这里变成没有坟头的死地。
道士此时才睁开眼睛,手中的桃木剑被高温熏蒸,竟有些水泽泽的,似泛着泪光。
“王,可会怕有报应?”他侧身见朱氓丝毫未变的神se,那眉间的浅浅红痕吸了血般艳丽,终忍不住问。
朱氓抬起细长的手指掠过冠上珠玉,目光如锥般刺人,他道:“道长,你总是忘记,我是没有心的。”
道士望着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心中一凛,手指抹过木剑,一滴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滴入了泥土中去。
第6章鬼的日子
槐树里的鬼们自身亡以后,在这栋楼房里已经呆了21年。白日里,遁于空气微尘之中,y天夜晚,便在这房间里过着各自的日子。丫丫依然会蹲在c丛里数蚂蚁,白纱裙飘啊飘,蚂蚁堆里的青虫扭啊扭。胡碧玫依然执着于涂她那猩红se的指甲盖儿,指甲油早已g涸结块,而她的日子里,鲜红yu滴的se彩仍在流动。卞真依然和英子互相看不惯,琐碎地斗着嘴,冯婆依然在念叨着“我们乡下”,她的三个孙子依然为了个掉了油漆的变形金刚模型打地热闹。还有闲不住的鲜乐,也总是寂寞地在101房里踩他那生锈了的单车,用公鸭嗓喊着402有信啦。
过了这么些年,鬼与人,永恒和易变,究竟是什么滋味,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8月21日,朱氓来到108栋的第二天夜晚,所有死于槐树里的老少祭品,和托生此地枉死的鬼们,难得地聚在了一起,为它们漫长鬼生涯中出现的新转机。
楼长卞老头依旧担当主持的角se,看聚地差不多了,他清清嗓门说:“都说说吧。生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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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了这么些年,大家伙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各位都觉得这个朱氓的话我们能相信吗?”
众鬼都面面相觑,鲜乐赶着大叫起来:“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说他一万恶的封建王侯,心狠手辣,眼都不眨地一气儿咔嚓了这么多人,整的这一屋子的鬼连托生都不能。他怎么就还完完整整地站在那儿,连点报应都没。我们招谁惹谁了倒霉的当死鬼。他娘的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老卞头点头说:“鲜乐说的是啊。我也想不透,凡事不都讲因果循环,连我们都j代在这里了,他怎么就完好的,还能来帮我们投生。”他砸吧砸吧嘴,转头冲向鬼群中两个穿着警f的身影说:“铁警官,你们是正经查案子出身的,最能理头绪,你说说?”
铁行还是一贯的沉稳x子,言语郑重:“我倒觉得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他指了指围在外圈的鬼们,“我们虽然不记得当年的事儿,但是它们是当事者,大致过程我和吕天已经求证过。但我认为朱氓的说辞仍有疑点,像鲜乐说的他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其中必有原因。还有他很明显不是个善类,绝不会单纯为帮众鬼投生来到这里。这里面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环节,但目前能解答它的只有朱氓一个人。只要他不愿意吐露,我们就很难把整件事情弄清。”
他说着,一旁的吕天眨巴着眼接道:“我觉得那个朱允炆也不简单。建文帝啊,我爸心中最神秘的皇帝之一,据说他的记录,什么起居注,史书不是改了就是被毁掉,连s家记录都很难找到。老爷子不知道有多憧憬能挖出个明朝古坟,里面带上本《我眼帝》。哈哈。”显然一说到历史,这小警察祖辈里的考古魂又萌发了。
铁行只是笑笑,纵容了小警察的走题,等他满眼的憧憬散去,才把话题拉回来,“看来大家都不信任这个人的说辞,可目前我们暂时拿他没有办法。而且看起来离他所说的契机不会很远,现在的问题是一旦真的可以投生,大家是否要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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