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子
沈溪算是听明白了,说这么多姑姑还是想借钱,却丝毫也不提关于股份的事。这时代的人对于家族产业看得很重,落在别人手上就跟背祖忘宗一样罪不可赦。
惠娘看了看周氏,怕这么说下去周氏会心软,毕竟周氏在她手里存放有两千多两银子,即便借出去三百两,也不会伤筋动骨。惠娘道:要不这样吧,沈家姐姐先回去跟令夫商量一番,若是实在没办法,不妨以杨家在府城周边的田契和店铺的房契作为抵押,倒也勉强可以一借。
杨沈氏脸色有些难看,在家里跟丈夫谈这件事的时候,也曾想过拿房契和地契来抵押,但真到这一步,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杨沈氏极为沮丧,起身道:那我回去跟相公好好商量一下,就不多叨扰了。
第二次商谈仍旧没有任何结果,等人走了,周氏叹息:当初还羡慕孩子他姑姑嫁得好,现在看看,各家都有各家的难。
惠娘笑着安慰:姐姐何必羡慕别人?现在姐姐有丈夫疼,有小郎这么好的儿子,甚至连贤惠的儿媳妇都有了,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周氏回过神来,笑了笑没说神马,她不想就着这个话茬说下去,免得勾起好姐妹的伤心事。
惠娘看向沈溪:小郎,昨日你抱怨没听到商量什么,这次你亲耳听到了,意下如何啊?
我还是跟昨天的看法一致,既然姑姑和姑父借钱又不说何时归还,要么把房契和田契进行抵押,要么分出股份来,我们只需要得到六成干股,药铺名义上是杨家的,具体的经营也会交给杨家人做,但决策权必须得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
沈溪没继续说下去,因为突然想起老娘昨天说不再提成药的事。
惠娘补充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杨家药铺卖成药?
嗯沈溪点头。
惠娘丝毫也没介怀这事,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还是不够稳妥,就算咱们愿意,杨家人未必肯啊吃出毛病来,这可不是小事,没有大夫开出的方子,若是闹上官府肯定会承担很大的责任。
沈溪听出惠娘对于做成药并不抵触,怎么说也算是她逝去相公的遗志,当初瘟疫发生的时候,自己也曾开过药方来为病患调理身体,当时惠娘并未有何过激反应。
沈溪笑道:孙姨,你可别忘了,本身你就是远近闻名的女神医,孙姨说药方好使,谁敢说没有效果?即便出现问题,那也是个例,本身就是医治小毛病的成药,我们完全可以及时进行补救。
我听说,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的大药铺都有坐堂大夫,以后去问药之人,咱们直接让大夫给他们定剂量,百姓觉得吃成药比自己抓药配药省钱,慢慢就会习以为常。
惠娘脸上不由升起笑容,看着周氏:姐姐觉得小郎的提议如何?
周氏不知该怎么回答,迟疑了一下才道:妹妹你决定就好。
惠娘仔细回想了下沈溪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当机立断: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今晚劳烦姐姐跟我去客栈走一趟,咱们跟杨家人好好谈谈。
入夜之后,惠娘和周氏带着陪同的秀儿和小玉一起去了客栈,找杨凌和夫妇谈在汀州府城合伙开药铺之事,沈溪没有同行。
去了一个时辰人便回来了,惠娘手里拿着薄薄的几页纸。沈溪正等得心焦,见状赶紧迎上去问道:娘,孙姨,谈得怎么样了?
惠娘坐下,宁儿去倒了茶,惠娘喝过后才笑着说:谈好了,你看看。
沈溪接过来一看,这几页纸并不是房契和田契,杨凌和夫妇就算准备抵押家产,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却是惠娘和杨家就正式合作开药铺达成的契约。因为股份这东西在这时代还很新鲜,契约中只是规定药铺利润的六成归陆氏药铺所得,而杨家依旧拥有药铺的经营权。
沈溪心想,杨凌和以为只要他还担任药铺的掌柜,别人就不会认为他把祖宗产业卖给别人,算不得背祖忘宗。
或许杨凌和还暗中欣慰,总算没把作为最后救命稻草的田产和房产抵押出来,签订这样一份没有任何保障的契约便弄来急需的白花花银子,算是空手套白狼。
这次帮杨家还掉外债,同时购进一批药材,算算最少要花二百多两银子。根据契约,我们不能对外声张入股杨氏药铺的事,但以后药铺如何经营,由我们说了算。惠娘一脸振奋地说道。
经过这两年悉心打理,陆氏药铺从入不敷出到稍有盈利,再到大红大紫后从一家门店扩大到两家,现在又把生意做到府城,算得上事业有成。现在她的感情没有寄托,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打理好丈夫留给她的生意上。
沈溪点头:孙姨以后可是要去府城照看?
应该不用吧。
惠娘没考虑过这件事,有杨家人打理,无论是赚是赔,那边有人照看,我们过去不怎么方便。
沈溪连连摇头:就怕杨家人不可信,咱现在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也答应把杨氏药铺六成份额给咱,可要是咱把成药的药方和经营理念告诉他们,他们赚了钱,回头不认账当如何?
就靠这一纸没有公证人的契约,怕是告到官府,官府也只会判杨家那边赔给我们一点儿银子了事,铺子照样是杨家的。
惠娘脸上的笑容立即凝滞了,仔细回想沈溪的话,并不是没道理。
因为这时代并没有入股的概念,铺子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杨氏药铺就算分出六成股份,依然是杨家所有,杨家赚了钱想要反悔,官府那里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按照常理来说,通常会判杨家给惠娘一些钱作为补偿,最后将杨氏药铺判给杨家。
到那时,惠娘花费再多的精力和努力,都只是白白为杨家做嫁衣裳。
惠娘迟疑的时候,周氏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沈溪脑门上:臭小子,那你是姑姑和姑父,怎能把人想得那么坏?
沈溪申辩道:娘,你别忘了咱家的茶肆,当初交出去的时候,您也没想过会变成这般模样,那还是祖母和二伯,姑姑她嫁到杨家就是杨家人,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就算咱无害人之心,但也不可不做最坏的打算。
这话令周氏无从反驳,想到当初忍痛把茶肆生意交出去时,她心里就觉得悲苦,这是她跟沈明钧产生嫌隙的根源,也是她到现在都没把自己是印刷作坊大股东的事情告诉丈夫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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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〇章 府城之旅
惠娘思索半天后,道:小郎说得对,要是回头真能赚大钱,人家跟咱不是一条心,凭什么要把祖上传下来的药铺赚到的钱一直分给咱们?小郎,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预防?
若是孙姨能把药铺商会发展到府城,全府八县所有药铺连成一体,共同进退,谁违反规矩就会遭到惩罚那时候就算姑父的药铺赚了钱,畏于商会的压力他也不敢见利忘义。
惠娘无奈摇头:这样是不是太困难了点儿?
即便困难也要做如今汀州府城以及周边府县的药铺生意都不好做,但咱宁化县的药铺因为有商会的存在,药材进价相对低廉,但因为每一次进购量都很大,资金回笼快,那些药材商人反倒喜欢跟咱们交易。
孙姨可以去府城把那些做药铺生意的人联络起来,把这边的经验推广过去。宁化药铺商会虽小,但在府城应该还是有人脉的。
惠娘释然地点了点头。
诚如沈溪所言,宁化县的药铺之所以没有像别的地方那样垮掉,主要是因为商会的存在。
外地药铺之所以经营困难,是因为药材商必须要留出承担风险的价格空间。药材商人在产地购买大量货物,占用大量资金,为了避免亏本,他们把价格定得虚高,若是遇到药铺跟他们做生意,因为每一次出货量小,利润有限,他们不会降价。
但商会却不同,每次都是几家甚至几十家药铺一起进货,这大单买卖往往会把药材商积压的货物一扫而光,这样一来就消除了药材商的顾虑,只要能跟商会达成交易,就算利润少些,但资金回流快,方便省事,赚到的钱反倒会更多。
商会的形成,对于药铺和药材商人来说是双赢的局面,药材商打消了药材卖不出去烂在手里的顾虑,自然会给予更多的优惠。
惠娘盘算后还是有些忧虑:就这么到府城,我怕到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跟那些人谈。
沈溪笑道:又不是孙姨一个人去,您大可带着宁化县的药铺掌柜一起商会规模越大,药材采购量也就越大,对于经营药铺来说越有好处。
要是能把商会发展到汀州府,进而把全府八个县一并拉拢进来,你说这商会的规模该有多大?到那个时候,贩卖药材的商人会争着抢着把他们的药材低价卖给商会,所有药铺都会从中获益白送钱的事,他们为何不做?
沈溪顿了顿,继续补充,至于联络府城的药铺掌柜,完全可以交给姑父,杨家在府城经营药铺多年,同行肯定大多认识,由他出面联络再合适不过。
惠娘经过深思熟虑,脸上踌躇之色不复存在,换上了女强人的自信:明天咱去跟杨氏夫妇好好谈谈,尽快促成此事。
本来惠娘就算入股杨氏药铺,最多是把触角延伸到府城,那边人生地不熟很难有所作为,但若惠娘以宁化药铺商会当家人的身份去府城,情况就大为不同。
换作别人,可能没这等号召力,但惠娘因为治疗瘟疫有功受到朝廷褒奖,事情经过宣扬后,汀州府的百姓都知道了,甚至府城百姓感激她发明种牛痘令百姓躲过一劫,不少给她立了生位。加上惠娘有成功运作宁化药铺商会的经验,她去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沈溪没把他准备将印刷作坊开到府城的提议跟惠娘说,他觉得现在正是惠娘放开手脚扩大药铺生意的关键时刻,不能分心。
至于印刷作坊的事,完全可以暂时缓一缓。
等惠娘在府城药铺行业站住脚,那时才是让两家合作的生意全面扩张到汀州府城的良机。
第二天,惠娘跟杨凌和夫妇商谈了关于在汀州府城成立药铺商会的事。
杨凌和最初听到的时候是不同意的,因为这会对外暴露他把杨氏药铺股份卖给别人的隐秘,但眼下惠娘并未将银子拿出来,他还得巴结惠娘,只好答应回去后帮忙居中联络,却不保证能否成功。
惠娘马不停蹄召集宁化县药铺商会的各家东主以及掌柜商量此事,本来各家药铺都想让药材进购价再降低些,以便在这个不好的年景依然有赚头,再加上惠娘的扩张计划是把商会从宁化这种小地方扩大到府城,纯属以小博大,他们自然同意,但心里并不认为有成事的希望。
但无论怎么说,惠娘得到了宁化商会所有药铺东家以及掌柜的支持,他们将选派代表,跟惠娘到汀州府城走一趟。
惠娘即将起行,作为寡妇还是有很多忌讳的,比如要去官府办路引,还要准备好人手。家里的印刷作坊以及药铺生意她完全交给了周氏,此行汀州府城,家中她只带了秀儿一人,方便路上有个照应。
临别前,周氏怕惠娘路上出事,多有交待。
惠娘没独自出过远门,以前走南闯北是跟着丈夫,到了宁化夫妇二人选择在这里定居,之后就没出过县域。
这次要远行,她心里还是有顾虑的,同行的除了秀儿外,还从印刷作坊选了几个身强力壮诚恳踏实的伙计当作保镖。
九月十七,惠娘终于上路。
陆曦儿站在药铺门口,目送娘亲走远后,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最后小妮子一头扎进沈溪怀里,赖着不肯松手,连沈溪要上学她都不肯。
曦儿乖,你娘只是出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她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你。沈溪苦口婆心地劝解。
我要娘
曦儿乖,你不是总说要快快长大,不让你娘担心吗?现在正是你表现的好机会,让你娘看看,你长大懂事了,不再是那个小鼻涕虫。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睡,到时候给你讲好听的故事。
我要娘!
沈溪顿时无语,旁边林黛看过来的目光已经带着些许不满。
刚开始陆曦儿因为惠娘出门办事哭喊不止,缠着沈溪林黛尚可以容许。但后面林黛却发现这小妹妹赖在她未来相公的怀里长久不出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撒娇无异,分明不把她这个大妇放在眼里。
好了!
林黛忍无可忍,小脸紧巴巴地说,你还有娘回来,我爹娘都没了,我去哪里要?呜呜
林黛哭着往后院跑去,这让沈溪更加头疼一个没安慰好,另一个又闹起来了!
周氏在旁边看了半晌,摇头骂道:臭小子,赶紧去学塾,再晚就要迟到了。
娘,我上趟茅房,一会儿就上学。
沈溪说了一句,扯开陆曦儿的手就往后院走,谁知道陆曦儿死死拽着他的衣角,甚至沈溪要进茅房她也不愿意松开,彻底杠上了。
小妮子从小没爹,身边就娘疼她,后来多了沈溪和林黛两个玩伴才不再孤独寂寞。本来她应该跟同是女孩的林黛更亲昵才对,但林黛偶尔会发些小脾气,加上林黛岁数要大上三四岁,让小妮子心里只有沈溪哥哥。
沈溪用手捏捏陆曦儿的小脸蛋,道:曦儿,你再不乖的话,沈溪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一听这话,陆曦儿死死攥着的手终于松开,大眼睛眨了两下,又要流泪。
沈溪赶忙又道:看你黛儿姐姐,从小就没了爹娘,孤苦伶仃的。现如今就我们两个是她的亲人,我们要好好疼她,你说对不对?
陆曦儿瞪大眼睛仔细想了一下,最后小脑袋点了点。
既然这样,我们进去好好劝劝她,要是她伤心难过病倒的话,以后谁陪我们玩?
这下小萝莉终于不再提娘了,乖乖地看着沈溪。沈溪心道还是要用一点特别的方法来教育小孩子,其实孩子心中也有责任心,只是很难激发出来,当给她一个崇高的使命让她帮助别人时,她就会暂时忘记眼下的苦楚。
沈溪带着陆曦儿走进房间,屋子床榻上,林黛头埋在被褥里哭得声音都快哑了,可见林黛是真的伤心而不是使小心眼儿跟陆曦儿置气。
小媳妇,你别哭了,你没有爹娘,还有我们啊。沈溪走上前安慰道,可是林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兀自哭个不停。
沈溪正琢磨如何劝解,这时周氏半晌没见他出来,提着扫帚气势汹汹地走进后院。
不说了。
沈溪见情形不对,趁着老娘没找到他,赶紧开溜,晚上回来给你们讲故事,别到处乱跑。
沈溪来不及把林黛劝好,回到房间背起书包来到院子里,周氏提着扫帚上来就要打,但见到沈溪伸手阻挡而不是躲开,手里滞了滞,不忍心把扫帚落下。
快去学塾,黛儿想爹娘,让她哭会儿就没事了,可要是你学业耽搁了,那就是真的对不起她你要让她当诰命夫人,知道吗?
沈溪做了个鬼脸:娘,我看是你自己想当诰命夫人吧。
周氏着恼,笤帚挥了下去,好在这次沈溪反应及时,早就开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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