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想当初鲍成还围着我转,要我给他打枣子吃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咯。”老头是鲍出的老乡,也是从附近的新丰县征发过来的夫役,他追忆往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眼瞅着鲍出,打听道:“我听说,你这几年一直都在外地”
“时辰要到了,都干好自己的活计,不要在这里说闲话!”负责此次清扫的长安北部尉秦谊穿着干净的鞋子走到路边上,趾高气扬的说道:“你们今日有幸,得以接近天子大驾,一会子都跪伏在地上,谁也不得张望!”
鲍出忍不住皱起眉头,似乎很看不惯对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倒是一旁的老头老老实实的泼洒路面,对此熟视无睹,像是看多了这样的人。
“把我的脚印给冲干净了!”秦谊沿着路挨个吩咐了一番,最后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被这么一打岔,老头把想要打听的话收了回去,不再多言。
鲍出也乐得清闲,一面洒水,一面想着心事。只是他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几乎都快有些厌烦了。
终于,当道路上刮来第一阵凉风的时候,只听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列队伍从路的尽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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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丨闾巷布衣
“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彊於世者,谓之游侠。”史记集解
鲍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起初入城服役,曾经身上最为看重的剑交给了好友李义代管。当时李义只跟他说要取剑时便来宣平里找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结果。
在里正愈发怀疑的目光中,里内小跑着过来一人,适时地给鲍出解了围:“里君!”
来人身上穿着青色的麻衣,腰间系着根粗绳,脚穿草绳编就的履鞋,这身简单的打扮叫做缌麻。古代对丧礼极其讲究,规定了五种不同的丧服,按照血缘的亲疏远近穿不同的丧服守孝,这也是后世五服之内亲的滥觞。
缌麻在五服中列位末等,一般都是疏远的亲属服丧的规制。
李义微喘着气,对里正客气的说道:“里君,这是我的好友鲍出,家就住在新丰。他早先在我这寄放了一样东西,特来找我取来着。”
里正看了一眼李义的打扮,恍然道:“原来你是郑家的远亲,也难怪我不曾记得里内还住着叫李义的人物。既然这样,那就进去吧,不过我得报备,这是规矩。”
“都说宣平里数年无盗,全是里君之功,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里正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故作谦虚的摆摆手,极为沉着的冲李义说道:“快进去吧!”
李义应了一声,这才带着鲍出走入宣平里,一边走一边说道:“自从两个月前北焕里发生了刺驾的事情,整个长安城各个闾里无不是关防严禁,只要有陌生人的面孔,亭长和里正就得上前盘问,及时报备。www你也别放在心上,里正也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我知道,这是几百年前就传下的规矩,只是近年来禁制松弛,导致闾里滋生匪患,让市民不安。”鲍出说道:“直到现在的长安令莅任以来,收杀盗贼,匪类绝迹,长安百姓无不悦之。我在新丰都听说过他的名声,都叫他小王公。”
“这话可别乱讲。”李义立即提醒道:“听说朝廷有人很忌惮这个称谓,而且就连长安令自己也曾屡次提起,不许旁人这么叫他。”
鲍出看着李义,大大方方的说道:“这犯何等忌讳了当初王公谋诛董贼之后,上到公卿将相、下到市民百姓,无不欢庆。如今王公不在了,称赞一下他那贤能的侄子都不行了”
“诶!”李义无奈说道:“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何必放到嘴上去说,徒然给自己惹来祸端”
鲍出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也不愿继续拂了对方的好意,只是心里仍然为王允感到不平。闪舞www
像他这种底层的小民,并不清楚朝廷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只知道王允杀了暴虐成性的董卓,那就是值得称道的好官。至于他在后来处政失措,引起董卓余部反叛一事,在百姓看来,那完全是吕布不会打仗的责任,以及胡轸临阵倒戈所致,跟王允的决策无半点干系。
民意如此,饶是皇帝当初准备了许久,在罢黜王允的当天,依然没能妥善处理好百姓的反应,在李儒等人推动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李义不愿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上,便强笑着说:“今日可算是亲眼见到天子大驾,心里觉得如何”
鲍出不禁回忆起先前所见,老实说道:“让人敬畏,但也让我神往不已。”
像是怕对方误会,鲍出紧接着解释道:“且不说那些羽林、虎
第三十七章丨游侠胆气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www”少年行
李义让鲍出原地稍等,自己回去取了剑,过来交还给鲍出,又坚持要再送鲍出一程。
两人走到宣平门下,正欲作揖告别,身后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鲍出转身看去,只见一员中等身材的武官伏在马背上,身后扬起滚滚黄尘,正扬鞭策马,往城门处奔来。
寻常人走几十步的距离在那匹马飞扬的四蹄之下仿佛只有咫尺,转瞬之间,便将要冲入城门。城门附近要出城入城的人都知道这是传达军情的武官,不到地点是绝不会停下的,若是有人拦在路上不及时避开,撞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但如今这武官若还不减速,他前面的一位躲闪不及的老妪就将没命了。
老妪浑身被犹如飞来的马身阴影笼罩,眼见就要命丧蹄下。她不禁双腿一软,竟是倒在一人的怀里,这人将老妪一把抱住,双足一蹬,堪堪脱开了落下的马蹄。那马却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惊,那武官骑术也是高超,马缰扯得坐骑前蹄空踏也没有坠下。
“好身手!”众人回过神来,立即喝起了彩。
这彩当然不是为那骑士的骑术而贺,而是为了那出手相救的人。鲍出将老妪带至路旁扶好,关切的问道:“没受伤吧”
老妪惊魂甫定,只拍着胸脯,嘴里不住的说道,“多谢这位恩人了”
话尚未说完,只听一声冷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拦着报军情的快马,是要寻死不成!”
说话的正是那坐于马上的武官,他长得酷似猴子,一脸怒容像是泼猴发脾气一样,众人见了直忍住笑。
“在下新丰鲍出,就算你有军情禀告,也不该如此视人命如无物!”鲍出全然不惧,他左手虚按剑鞘,右手握着剑柄,似乎随时会拔出剑来。
那武官打量了几眼鲍出,见对方身形魁梧高大,步履轻盈,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站在那里,却宛如平地杵着一座铁塔。他的腰间悬了一把剑,手臂有意无意的去触碰那剑柄,仿佛随时会拔剑出鞘,任谁都知道这是个身手不凡的剑客游侠。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鲍出此时若是真杀了这骑士,大不了一走了之,官府也不一定追捕得到一个游侠儿。
那武官显然明白这点,但他也有毫不畏惧的底气,他在马上挺直腰背,对城门口的守军说道:“我乃虎贲郎王昌,奉虎贲中郎将之命,特来长安报捷。军情紧急,懒得与你计较,若下回再遇见,我必不轻饶!”
鲍出见对方无一丝愧疚,狠声说道,“你小心着些,我这剑可识的你了!”
剑已认人,这是当时游侠私斗最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这回虽不杀你,但下回遇见无论何情何由都要格杀勿论。www果然,王昌脸色一变,念及此次捷报牵涉到自己今后的爵禄,断不能延误了,于是便不再纠缠,拍马就走。
“新丰鲍出,我记得你了!”
见王昌走远,李义舒了口气,忧心道:“这回得罪了朝廷的虎贲郎,你最近还是别来长安了,别被他找到机会报复。”
鲍出浑不在意,豪气说道:“他适才连马都不敢下,能奈我何”
话是这么说,其实鲍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没想到他刚见过虎贲郎等人排出的阵仗,没过一会儿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名真正的虎贲!
虽然王昌言语不逊,但他全副武装,气势昂扬的骑在马上的神态,依然让鲍出隐隐产生些许
第三十八章丨啖人贼众
“不染礼教,心痛意发,起于自然,迹虽在编户,与笃烈君子何以异乎”魏略勇侠传论
饮马桥就在长安城东,稍显平坦的地上,有收割后的阡陌田地,还有几处宽阔的沼泽池塘,夏荷已败,秋莲正结,不知谁家的几个童子撑着个木筏,在水中纵横来回,用竹篙勾采莲蓬。
鲍出远远的瞧见家门口站着四个人,识得是自己兄弟,急忙喊道,“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我回来了!”
大哥鲍初、二哥鲍雅、四弟鲍成、以及年纪幼小的鲍家五弟正急的焦头烂额,此时看见鲍出回来,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急忙迎了上去。
鲍初抢先说道:“你可算回来了!阿母被人掳走了!”
“你说什么!”鲍出惊道。
原来是家中两个哥哥在屯长的带领下去田地里耕作、两个弟弟外出采摘莲蓬给鲍母作食,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有几十个啖人贼将鲍母和隔壁家的妇人一起抢了去。鲍初几个闻讯,追之不及,又担心自己几个去了不济于事,只得叫人先去告知乡里游徼和屯长,并托人去寻鲍出。
鲍出听完,气骂道:“哪里的贼人这么霸道!敢捉我的娘,我定要砍了他的头!”
几个兄弟怕鲍出发狂,皆出口相劝。
五个兄弟中性子最沉稳的老二鲍雅也是一脸焦急,说:“我们已经报了乡里游徼还有屯长,但他们说得等典农司马同意,才能答应调屯兵过来。”
老四鲍成在一边叫道:“嘴上说的好听,他们就只知道催我们种田,根本就不会管这个事!”
鲍出当即怒道:“放他的屁!等他们过来,我阿母早就没命了!如今阿母被贼人从家里捉了去,将要被他人煮来吃了,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自己不去救,还等着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救吗”
于是鲍出二话不说将手臂衣袖挽起,露出两条粗壮结实的胳膊,拔剑出鞘,准备独自去追。
最小的老五此时拿起一根木棒,跟着道:“三哥,我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我也要去救阿母!”
“好!这才是我的弟弟!”鲍出喜道。
剩下鲍初鲍雅等人面面相觑,终究咬了咬牙,道:“我等作为兄长的今天倒是被弟弟给比了下去,真是惭愧!”
鲍雅手指某处,道:“你们两个且先往南边去,我听说那些贼子住在东边的林子里,我等兄弟去拿棍棒在你身后跟着。”
鲍出不禁哈哈笑道:“我等兄弟齐心,何愁贼人不破!其纵有千人百人,能挡我等兄弟乎”
说完便带人向南追去,这回只走了二三里地便远远见到了几十个啖人贼,贼人中间围着两名中年妇人,其中一位蓬头散发、身形枯槁,不是鲍母又是何人
鲍出气发丹田,声音洪亮,老远就吼道:“狗贼!还不给我站住!”
那些个贼人远远望见一个汉子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跑来,毫无畏惧,为首一人更是讥笑道:“刚想说这两个老东西肉不好嚼,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货上门了。”
他们彼此是杀惯了人,吃惯了人肉的,生性残暴,互相达成默契,极为熟练的冲鲍出排了一个军阵。
鲍出面色不改,右手抓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剑,径直冲进贼人的军阵中,只见那剑光入一道银华匹练,所至之处皆是喷涌的鲜血和人头。
身后跟着的鲍家兄弟也各自拿着锄耰,仗着一身气力杀入阵中,虽然他们没有鲍出那般武艺了得,但靠着舍身救母的意志,反倒是有模有样的与啖人贼打了起来。
见鲍出越战越勇,为首的一人向同伙打了个眼色,其余那些贼人见状,突然散开了阵列。
鲍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伙人,绝非普通的流民盗贼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曾经是训练有素的兵!这念头一闪而过,那些贼人便纷纷从四下里涌来,转眼便包围了鲍出。
就在鲍出正与啖人贼交战的时候,未有参战的鲍家老五偷偷溜到鲍母身边,几兄弟早已在路上合计好,鲍出和兄长负责吸引敌人注意,老五负责暗中带走鲍母。
眼看计划将要成功,那贼人却分出了两拨人马,一拨去拦着鲍出,另一拨则是带鲍母远离。www
那贼首见老五拦住了去路,欺负他年幼,道:“你个娃娃,快些闪开!”
年纪方才十二三岁的老五气得涨红了脸,突然双手抓紧木棍,将其高高举过头顶,大叫着向那贼首冲了过去。那贼首躲也不躲,只一伸手便捉住了老五的手腕,他右手用劲一拧,老五吃痛,棍子登时便掉到了地上。
鲍出眼睛余光瞧到这场面,左手抓到一人衣领,手臂肌肉贲起,一个使劲便将其朝贼首甩了过去。
那贼首听到背后风声,回过头来一看,见一物冲其扑来,贼首躲闪不及,登时被撞翻在地。
鲍出这时已杀散了围着他的贼人,几步冲了过来,这才看见鲍母和邻居老妪被一根绳子贯穿相连,那绳索贯穿了人的手掌,只要一牵动绳子,人若是不想疼就只得乖乖老实的跟着走。
看到母亲受到如此待遇,鲍出长啸一声,复又冲入贼阵奋力击杀起来。
那贼首本只是军中伍长,虽然知道些战法,又如何是鲍出的对手。只得脱口说道,“壮士想要什么,尽管带去好了,只是还请饶了我等性命。”
“你们残害百姓,以人为食,我非得除了你们不可!”鲍出骂道。
“天下人食人已成常事,灾荒年月,哪里只有我们食人壮士仁义,还是饶了我们吧。”贼首与剩余的人聚在一起,纷纷哀求道。
“如今朝廷推行屯田,不是没有法子养活你们,你们自己吃惯了人肉,还敢拿这些当借口!”鲍出狠狠骂了一句,他有意将这伙人全部留下,但顾忌着身边的几个已经负伤的兄弟以及年迈的鲍母,这才打消了念头,道:“此乃我母,尔等若是识相便速速放了,莫等我亲自动手
第三十九章丨风起微末
“崆峒小麦熟,且远休王师。请公问主将,焉用穷荒为。”送高三十五书记
长安府衙位于城北洛城门附近,门前立有单阙,后面重楼廊院,都是悬山木榫结构,坐北朝南,甚是高大轩敞。同样是一县之衙,长安府衙就比其他地方的县衙还要气派许多。但是在这天子脚下,且不说那些三公府衙,单是跟司隶校尉、京兆尹等处衙门比起来,还是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京兆尹的职位自从司马防迁任执金吾以来,皇帝迟迟没有安排个人来接替,起初还有人上书荐举,等到皇帝有意搁置几次后,众人方才明白皇帝的心思。这是看长安令王凌年轻有为,刻意锻炼他啊!
年纪轻轻就能能将长安治理的井井有条,还能分出精力来兼管京兆事务,不愧是王允的侄子。
外间因此而产生了许多流言,有说皇帝不忘王允诛董之恩,王凌只是身受荫蔽也有的说王凌还能在朝任事,并得以重用,或许太原王氏还有再起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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