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朱儁哈哈大笑。
郭嘉不喜欢有外人在自己私人的地方待得太久,适才让朱儁在此议论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了,何况此次也无他事,郭嘉便把棋盘一清,鼓动着朱儁继续手谈,做出一副不留饭待客的姿态。骆业等人见了,也都识趣的告辞离开。
“奉孝。”朱儁执黑往角落里布下一子,口中说道:“你好像不喜欢骆业这个人。”
郭嘉这回倒是没有叫美婢过来躺着,也跟着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若无其事的说道:“本性如此,我跟谁都合不来。”
但是,他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无论喜怒,脸上永远带着笑的人,最值得提防。”
朱儁听了这话,垂眸不语,手中把玩着棋子,良久才往棋盘上放:“他至少心里放着朝廷且不提他,你刚才似乎还有话藏着没说”
郭嘉抬头看了朱儁一眼,好笑的说道:“我都说完了,张超带兵在颍川御敌,李通、许褚等人率部从后袭扰,一举破贼。而后趁势南下,在袁术做出应对之前,将汝南收入掌中。难道君侯还以为我有隐瞒这可就是不信我了啊。”
朱儁摇头说道:“老夫平生最恨那些人故作姿态、自视清高,其实半点用都没有。奉孝的脾性甚合我意,虽然才相处不到半年,但老夫早已将你视若故友,岂会不信”
“那君侯适才所言,又是何意”即便是得知朱儁这样的大人物都将他视若故友,郭嘉依然神色不改。
朱儁正色说道:“许褚在沛国谯县,虽然带兵在路上拦截黄巾退路确实可行,但相比之下,颍川附近其实有更好的选择。而奉孝先前却有意避开了,从不提陈国二字。”
“只要李通、许褚二人之中,有一人愿意相助,此战便能得胜。既如此,又何必考虑陈王”郭嘉笑着说道,有些不以为然:“我这可是为君侯着想,此战若是让陈王搀和进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陈国地处陈留、汝南之间,颍川之东,无论发兵何处,都能左右战局。”朱儁露出一丝忧虑:“陈王颇有武勇,当年黄巾贼乱,陈国有n
第二十一章 鸡鹜争食
“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庄子山木
出了郭嘉的宅邸后,张超与刘翊二人要去收拾行装,点齐兵马,故而先行离去。为了方便办公,河南尹与雒阳令的官署挨得近,骆业便与杜袭顺道同行。
“听说子绪在颍川有许多同好,不知如今都在何处”骆业随意的发话问道。
杜袭不敢怠慢,他二人并辔而行,缓缓骑马走在道上,此时微微侧身答道:“有的都去了长安,也有的蒙君侯不弃,征为掾属。”
“君侯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骆业感慨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杜袭心里越发惴惴,有心宽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骆业遂闭口不言,直到走回自己的衙署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桌案上堆积的案牍尽数推开,无数简牍登时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地。骆业一脸阴沉的坐了下去,全然没有适才半点翩然的风度,他咬牙笑道:“老革荒悖,竟敢欺我!”
他好歹也是中二千石的河南尹,按制他也有奉朝请的特权,属于外朝官的一员。朱儁也不过是个与他品秩相同的前将军,最多封了个爵位,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次说得好听要叫自己过去一同商议,可自己才迟来了一会,便等也不等自己,擅作决定。一来了就交代事情,根本不给自己有个提意见的机会,把自己当做是掾属了么张超是老人,刘翊是外人,郭嘉是亲信,这些人不好为自己说话倒也罢了,直属自己的雒阳令杜袭却为何不发一言难道他们都是些不通世故的庸人么
骆业是冯翊人,是朝廷钦派到河南的地方长官,本该是与朱儁一军一政,左右手互相配合。怎料他来到这里后,随着许多颍川士人进入朱儁幕府,他与朱儁之间的势力便此消彼长,不仅民政大权为典农校尉张超挤去一半,就连他自己在河南地方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低。
无论朱儁是有意无意,许多颍川人出身的县令、邑长都听从前将军的调遣,时时向朱儁请命决事,排挤骆业都是既定的事实。骆业早就对朱儁心怀不满,而朱儁又全不在乎此事,在他看来,自己既是前将军、领豫州刺史,又有持节的特权,骆业这个地方官在自己之下,听自己调派是极为正当的事情。
朱儁只当骆业在闹无谓的情绪,他认为像是骆业这种既无太多才华,又喜欢装出一副名士腔调的人不值得他费心思去沟通,更无必要去设法解决二者之间的嫌隙。
一个怨怒不及,一个无动于衷,导致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加上出了今天这档子事,骆业深觉要是在这么下去,自己在河南就更加没有说话的权力了!何况朱儁势大,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出于对朝廷的公心,骆业自觉有必要打压一下朱儁。
他想到做到,立即捡起跌落在地的刀笔与尺牍,伏在案上费心刻下了好几行字,除了开头与结尾,几乎每句话都是在说朱儁手握重兵,在河南是如何的只手遮天、越职揽权、难以约束骆业要借此在皇帝面前劾奏朱儁!
骆业刚一刻完,正准备检查有无错字,一时却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做,挟私报复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而且朱儁即将出征河内,朝廷未必会为此治朱儁的罪。
如果这道劾奏没有起到该有的用处,不仅白费苦心,反而会公开与朱儁决裂。骆业暂时不愿承担这样的后果,他果断将这根尺牍给掰折成数截,静静沉思了一会,又重新开始写一封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奏疏。
那奏疏的内容甚是有理有据,是言随着河南流民返乡,
第二十二章 睹冰知寒
“君子视微知著,见始知终,祸无从起,此思虑之政也。”便宜十六策思虑
马日磾一愣,倒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反而是士孙瑞很快反应了过来,接口说道:“唯,当是时也,正宜拣选贤能以治事,以德教为本,则吏民可得久安。”
“话虽是如此,但臣以为,河南凋敝已久,户口稀少,重设县邑除了新添官吏以外,并无益处,反而使百姓散布而居,更不易治。倒不如效仿光武皇帝的旧例,裁并河南各县,使返归百姓迁居一地,待人口繁盛,再另行恢复县邑不迟。”太尉董承持有不同的意见。
“河南吏员短缺,即便不重设县邑,至少得多派干员过去。河南乃中原腹心,越早恢复,也能就近为前将军支持粮秣。”士孙瑞坚持说道。
皇帝下意识的看向荀攸,对方正在众人末尾垂首端坐,像个局外人似得不想说话,只好说道:“这样吧,现下河南户口不丰,设置太多县邑也没什么用,但相应的郡丞、曹掾等吏不可或缺,朝廷当从三署郎中策选一批派任。”
“臣谨诺。”马日磾伏身谢道,他身为司徒,策试三署郎是他分内之事。
“朱儁在河南着实劳苦功高,等这回河内平定以后,再一并nn。”皇帝忽然提起骆业奏疏中的另一层内容。
马日磾与士孙瑞有些惊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应了下来。他们二人心里清楚,骆业在奏疏里夸赞朱儁根本不是出于真心,反倒是在从旁暗示,让皇帝对朱儁有所警觉。可皇帝看上去并不吃这一套,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朱儁其人再是值得信任,必要的分权与牵制也是该有的吧
经过了那么多事以后,王允自裁,黄琬退隐,就连杨氏也呈现颓势,放眼朝野内外,就属司徒马日磾与司空士孙瑞两人为首的关西士人如日中天,何况有了大儒郑玄及其一干门生的到来以后,关西士人声势高涨。如今自然要巩固权位,把关东士人彻底踩在脚下,不使他们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是从私心来讲。
从公心来说,将河南乃至于豫州的军政大权全部交到朱儁一个人手上,并不是个明智之举。人是会变的,谁知道朱儁会不会被权力侵蚀,生出异心所以站在朝廷的角度,马日磾等人作为宰相一级的大臣,与骆业保持同样的看法。
“陛下。”马日磾低垂着眉眼,义正言辞的说道:“如今南北军有三万千人,平狄将军马腾、扬威将军樊稠与中郎将王方等人手下兵马也有三万多人,京畿之地,共有近七万兵马。而三辅盗贼弭平,外无兵祸,长安城附近实不需屯驻如此重兵”
董承忍不住插话道:“司徒,陛下在河东时才下诏增添南北军兵额,征六郡良家子、三河骑士入军。如今诏书下传一个月都没有,边郡良家子尚未来京,你这就想着裁撤军旅了”
皇帝面色不改,将骆业的奏疏往案上一丢,语气有些随意:“是像太尉所说的这样么”
“老臣绝无此意。”马日磾不慌不忙的说道:“臣的意思是,自去年年中到现在,朝廷剿灭关中贼寇、讨伐河东白波、今年又再平范先等叛贼,屡次大战,耗费甚巨,何况又有陛下亲政、大婚、岁旦朝贺等大典、以及给内外臣工、各地封国、羌胡使者的赏赐、还有布施屯田、招募流民等费”
跟浸淫官场已久的老臣议事永远是这样,总是要铺垫一大段前言才能进入正题,皇帝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好了,要言不烦,你想说什么就说。
第二十三章 便起告陈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诗豳风鸱号
皇帝便再也无话,他让众人依次退走后,唯独留下了杨琦。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杨琦心里有些忐忑,这并不是因为皇帝突如其来的诏对给他带来的感受,而是一种按捺已久的期待,像是在黑暗中隐忍多日,饱受非议,终于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这是他杨氏浴火重生的契机。
“我不在的时候,朝廷有赖杨公与司徒他们费心操持。”皇帝柔和的目光打量着杨琦清癯的样貌,还有那鬓角丛生的白发,认真的说道:“苍老了许多,可见真是有劳了。”
杨琦心里不能说是感动,但起码得做出一副样子来:“陛下矜遇之厚,古今少比。臣虽不才,亦当勠力奋发,岂敢任意玩忽、有违恩遇”
“能说出这番话的,都是臣子而能做到这番话的,才是大臣。”皇帝说道:“这两天朝廷可有什么新鲜事”
皇帝有平准监作为耳目,即便远在河东也能对长安朝廷发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想给杨琦一个主动开口的机会。
“听说郑公前几日微服入太学,想窥见太学景况。”杨琦低声说着,带着一丝笑意:“结果被人认出来,引起了一场骚动,太学学子们不去,纷纷跑来见郑公。郑公也从窥见太学、变成被人窥见,不得已之下,郑公在太学讲了一个时辰的经义,这才得以脱身离开。”
“郑公名闻海内,经学鸿儒,有此声望也是我预见之中的。”皇帝淡淡的说道,他忽然有些不耐,索性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亲手把窗子给一把推开,这宣室殿没种太多树,就只有三株代表三公的槐树间隔疏远的长在庭院里。他看着槐树苍翠的枝叶,心里无由头的有些奇怪这明明已经秋天了,叶子怎么还没赶紧落下去呢
杨琦悄悄起身跟在皇帝身后,他笔直的站立,也跟着将视线越过皇帝的肩膀往外望去,接着说道:“蔡公上疏称,一人之力,编撰汉记有所不逮,况其年长,精力衰竭、两眼浑浊,有时候更是难以济世,所以想请陛下允准郑公与他一同入天禄阁编撰。”
“这很好,郑公与蔡公都是当世巨儒,有他们二人合作编撰,这汉记绝不比太史公书与汉书要差。”皇帝伸手摸着窗沿,说道:“料想马公当年也是编撰汉记的大儒,若不是他担着录尚书事,这回少说也得让他跟着去。”
杨琦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他也知道马日磾不是那么好动的,所以只把目光转到士孙瑞的身上:“司空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彼曾为尚书令时,臣还想荐举他参与编史,怎料骤升三公、录尚书事,这倒不好上疏开口了。”
想扳倒士孙瑞皇帝不禁侧目看向杨琦,见对方神色如常,又不禁将头缓缓转了回去,重新看着那三株槐树。
当初为了顺利平定河东叛乱、击退袁绍,皇帝一直在着手提防着朝廷内部的关东士人以及杨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皇帝宁可借着华山崩裂一事,罢黜关东士人与杨氏的代言人司空黄琬,也要扶持关西士人的二号人物进入中枢,让关西士人做大。这个利益交换所带来的结果就是皇帝出征河东时,能保证后方朝廷政局稳定、同时得到关西士人对他亲征、以及严惩河东豪强的全力支持。
如今事随时迁,在杨氏与黄琬等人的刻意忍让与低调的衬托下,马日磾等关西士人在朝中几乎是一家独大,皇帝本来就对此心存警惕,何况随着大儒郑玄、名士孔融等人的到来,更是助长马日磾的声势。再加上今天董承与马日磾异口同声的谏言也给皇帝提了醒,尽管皇帝在心里不愿承认,但他最终还是在杨氏等人的暗示下,将矛头转移到马日磾的身上去了。
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了。
这是皇帝心里唯一的想法。
王允以死谢罪、弘农牵涉叛乱的小豪强也都因为荀攸的谏言而被强迁到左冯翊,这些都是杨氏与关西士人因涉嫌与袁绍牵连而该有的处置,也是关东士人自愿作出的交换,一个给皇
第二十四章 调和鼎鼐
“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左传隐公四年
杨琦走后没多久,很快便让尚书台送来了几份刚写好的草诏,皇帝看过了,方才将其发回去,由符节令出玺用印,然后尚书台再将其正式下发。
流程虽然繁琐,但却能让皇帝牢牢把握住发号施令的大权。当然,皇帝有时也觉得麻烦,很想让身边人直接拟诏下发,不过这个改动容易招致整个尚书台的不满,还需要一个契机。
皇帝一边想着,一边从宣室步入更衣后阁,在房舍里换好衣服,这才再坐回桌案边。在他离开朝廷的这段时间里,即便每天都会有马日磾等人不便决断的奏疏乘快马送到军前,尚书台里依然积攒了很多政务亟待皇帝亲裁。才回长安没两天,除了批阅奏疏、接见外朝官员、还要忙着会议论事,中间夹着跟底下一帮大臣们勾心斗角、准备收拾局面。
在场的时候尚且打起精神一一应对,尚且还不觉得如何,这时候人都走了,一静下来,心里就开始怅然若失,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皇帝正在望着奏疏出神,小黄门穆顺悄悄的走进来说道:“禀陛下,皇后派人来说,想与陛下一同进膳。”
“我这里还有好些奏疏没有批阅,让她不要等了。”皇帝摇了摇头,他现在一想起皇后每次与他单独相处时那炽热的目光,就忍不住心里发毛。宫里的三个女人且不说别的,漂亮是漂亮,可自己的身体还没到那个时候,只能看着不能动,不仅解不了馋,反倒更让人郁闷。
皇帝亲政成婚以来从未真正临幸过一个人,这在宫内宫外都不是什么秘密。众人也都知道皇帝身体上还没长大,也都不急,也不敢催促,都在静静地等待,也正因如此,后宫也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争端,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谨诺。”穆顺答了一声,复又让人多拿了几盏灯过来,亲自布置在角落里,又走近前挑了挑桌案上的灯芯,好让灯光更亮一些。
“你好像有话要说。”皇帝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忽然说道。
“唯。”穆顺跪下说道:“前些个月,陛下要奴婢去查宫中是谁在背后乱传长公主婚配的谣诼,如今已经有眉目了。”
皇帝看了眼桌上摆着的奏疏,没有伸手动笔:“哦”
“那些宫人最初都是从披香殿传出来的。”
披香殿是宋贵人的居处,议论长公主婚嫁的消息居然出自宋贵人那里,这个结果让皇帝大为意外。他本以为这个消息应该来自于皇后,因为皇后与长公主这一对姑嫂之间相处的不是很好,并且对她颇多牵制,想把她送出去、然后独占掖庭也在情理之中。
可偏偏是宋贵人。
皇帝觉得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不动声色,说道:“这事到此为止吧,你自己私底下多留意着些。”
“谨诺。”穆顺心知此事重要,遂移步站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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