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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你晓得你在”

    他面上明灭了一瞬,“去是去了,但不是同一处。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承圣三年,东阁竹殿,舍人高善宝焚古今书册十万卷……我去了那里。

    反反复复,去了很多次。每每见火起,却无力阻拦,火尽才得归。此番回来,白日去阁里,晚上去你那里等着,那夜宫里急宣,我就没再能出来。”

    她蹙着眉,“你别真是护着书的神仙,叫什么的司书大人怎么回回都往书堆里钻……宫里出了什么事”

    金幼孜挑起车帘一角,看着外头仍是偏僻巷径,才低声道,“早前礼部郎中夏止善,奉诏册封胡汉苍为安南国王。但前些日子,自称安南陈氏旧臣的裴伯耆忽至京师,口称胡氏弑主篡位屠戮忠良,自己的兄弟妻孥皆被害避祸于深山,后乔装辗转才得以入京师……但陛下只是赐衣食,并未提出兵。

    十日后,老挝宣慰使刀线歹派人又送来一人,此人自称前安南国王陈日亘之孙陈天平。陈氏被屠戮之时,他万死一生得以逃出转投老挝。殿上言称胡氏篡位暴政横敛,以致百姓愁怨如蹈水火,泣请我朝罚罪……”

    桐拂嘴角一歪,“他那种人,会信”

    “不会,不过,恰逢安南使臣奉胡汉苍之旨意来朝贺……”

    “等等!”桐拂抬手将他嘴挡着,“我猜,他一定会让那陈天平,一不小心也站在大殿之上。”

    他眼角一挑,“你倒晓得他的心思。”

    手心拂着他的气息,她欲收回,被他捉了,他却仿佛混不知道,“安南使臣见到陈天平,错愕者有,下拜亦有,甚至有涕下者。”

    “所以,八成是没错了。难道,他当真要去罚罪”

    “不会。”金幼孜答得很迅速,“西南地界,陛下应该还有旁的思量。”

    听见西南二字,桐拂心里一晃,“安南老挝”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桐拂几乎以为他睡过去了,他才出声,“云滇。”

    桐拂听那二字就上火,“云滇有什么可思量的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都嫁过去了,还不放心……”

    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小拂,你觉着,还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会令他如此放不下”

    心头的火苗扑哧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身上的衣衫已然半干,此刻她却觉着透骨的冷,“西南……她在云滇”她猛地扯着他的衣袖,“这是真的她当真在那里!”

    “并无人亲见,只是猜测。可记得我同你说过,之前吕让大人奉旨去安南,我托他问了些事,不单是鲛人……”

    外头已有人声喧哗,车帘上映着流光灯影,想是已到了热闹的官街上。马车猛地停住,二人探头看去,外头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马正呼啦啦往巷子里涌去,看样子是冲着后头的湖边。

    金幼孜忽然问道“你方才说,那姓卢的管那女子叫什么”

    “好像叫什么阿笙。”

    “说话的调子可有不同”

    “倒没觉得。”

    “也是……”他沉吟,“胡氏祖籍本是浙江,五代后汉往安南镇守演州,算来该是十六世孙……”

    “胡氏你说那个阿笙是安南的公主……”

    “极有可能。如今陈氏旧族与新朝使团都在京师,就热闹了……先不说他们,”金幼孜凑到她近前,“小柔的事,别想太多,罚罪一事压着,也是顾虑胡氏与云滇那里搭上。

    江边的大宝船你也看见了,他疑的远不止西南一路。再加上,北元余势犹在,草原上也不安生,此刻哪儿都不适妄动。”

    “可……她当真在云滇”

    “还在打听,你别急,她若当真在那儿反倒安全。沐家的地界,轻易没人会去碰。”

    桐拂心思却早已如麻,之前就觉着加布的言语透着古怪,此番想来,怕是……当下呼啦起身,“我得去问问……”

    金幼孜将她拽着,“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去了平白连累了不相干的,或许反倒连累了原本无事的。”

    她颓然坐回去,再不出声。外头纷乱庸扰早止歇了,重归清平,河风挟着歌娘酥酥软软的调子。

    “绿鬓仙郎,懒拈花弄柳,劝酒持觞……

    长颦知有恨,何事苦思量……

    些介事,恼人肠……

    试说与何妨又只怕伊寻消问息,添我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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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思量应在月明中
    桑泊行正文卷第二百一十六章思量应在月明中夏意盛,垂槐葱茏,李恒瞧着眼前自马车上下来的文德,脑袋里有点凌乱。

    斟酌拿捏一番,他才上前礼道“郡主手上的伤早已痊愈……”抬眼看了一回文德的脸色,又匆匆改口,“也就浅浅一道伤疤,府上祛疤的药足以对付,岂敢劳烦院判大人亲自前来。”

    文德已越过他径直往里走,“好没好的,我说了算。要不然,李大人去问问郡主的意思也行。”

    李恒兀自对着那马车弓着身子,许久才缓缓站直了,叹了一声转身跟着往里走。走入偏厅,文德已在里头落了座用上了茶,杯盏轻点,一片自在。

    “郡主她……”李恒上前。

    “李大人不用理会我,莫耽误王爷编纂救荒本草。”文德一脸诚恳大度。

    李恒只得告退,出来走了没多久,老远地已听见欢快的脚步声,蹬蹬蹬直往这里过来。也不知她与谁同行,一路笑个不停。

    转过院门,繁姿已到了面前,“我师父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是加布。

    李恒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上头哪有一丝伤痕的意思,苦笑着点头,“院判大人在偏厅,应是来瞧郡主手上的伤。”

    “什么伤!”繁姿双眸瞪得滚圆,又猛地醒悟,忙忙捂着一只手,“是呢是呢,一直也没见好,院判大人是该来瞧的。”

    李恒瞅着她卖力捂着手的模样,心里又是一叹,“捂错了,是另一只手。”

    这偏厅虽不大,但临着的园子景致着实不错。庭中天目松青巍,西府垂丝韶秀,秋海棠傍依檐下。庭畔阶砌处,石竹、蜨蝶、金丝荷叶,丛丛簇着。再往那墙角处,酴醾、紫心、黄蔷薇芳菲婀娜。

    吃了一会儿茶,繁姿有些不悦,嘴巴里存不了话,“师父难得来一趟,总盯着加布瞅,他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

    加布起身,“光喝茶没意思,我去取酒。”

    “我去取!”繁姿闻言腾地蹦起来,“我晓得师父喜喝什么……”话音犹在,人已转出园子,徒留了转角处一株芍药,被她裙裾拂过,兀自颤颤不休。

    加布盯着文德,“人见过了,话也说明白了,文大人若只是过来喝个茶,便罢了。”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回没说明白,还得接着说。我还住在原先的院子,她走以后从没挪过。”文德瞧着墙头扑棱棱刚歇下脚来的一只黄雀,“那里的花草都是她看着种下去的,也该回去看看。”

    “去不去的,她自己拿主意。这事里的计较,文大人当是看得清楚。你若换做她,该避着谁该见谁,也是大差不离。”

    “阿清对你的信任,你也莫要辜负了,这背后的算计筹谋,我可以不问,但若有人欲以她为刃,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将她守住了。”他人已走到月门处,“今日拜帖上原是写的世子师,至于郡主为何会来,你可以问问她。”

    加布眼瞅着繁姿抱着酒坛子兴冲冲地入来,转了一圈没寻着人,“师父走了”

    “嗯,走了。”

    “行。”她抱着坛子转身就走,面上没有半分不悦。

    “干什么去人家本不是来喝酒的。”

    “无妨,我给他送去。”她已一路小跑得没了影子。

    墙头那只黄雀被惊起,扑簇簇地很快掠出院子外去。身后侧门咿呀,加布没回头,“你若真要去,我有法子。”

    “不,还不能回去。”文清倚着阑干,犹望着他的去处。

    “你如今这模样,这声调,你亲兄长都辨不出,旁人更是不能。若想回到你兄长身边,有的是法子。”他扭头去看她,她面上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前几日,和莫邪同游凤凰台。她说,如今殷驸马的府上,到了夜里反倒热闹。墙头、假山、高树枝上,时常瞧见人影。

    有一日,树上的人大概是走岔了,恰好落在庭中。彼时驸马与公主正在廊下吃酒看戏,那人揖了揖,大摇大摆自院门走出去。”

    加布冷嗤一声,“锦衣卫,当年因滥用职权依势作宠,被太祖所废,刑具俱被焚毁,所押囚犯交了刑部,内外狱尽归三法司。

    如今又冒了头,还添了个北振府司,专治诏谕。底下的人没个约束,光天化日就能在朝臣的宅院墙头晃悠。驸马这里大约算客气的,等天黑了再摸进去……”

    “所以,我还不能去。”文清接了话,“但我允了她,怎么的,也要见上那人一面。”

    “是她疯了,还是你疯了那人能去见么”加布再坐不住,站到她身旁,“那人我见过了,好好的,活蹦乱跳。你回去跟她说,让她没事别惦记,也别再让你冒这个险。

    那日不过酒舍里一同吃个饭,你晓得那屋子里头外头,蹲着站着围着多少人”

    文清抬眼见他真急了,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既允了的,总要去亲眼看看。你放心,我不会鲁莽的,回头与你一道总行了吧”

    他瞧她低眉顺眼,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扔紧拽着,心里一软,“行,回头我带你去,你自个儿别动心思。还有,那事……”

    “我晓得,不会乱来的,莫邪她都交待过。”她的手松开,将鬓边的碎发绕至耳后,嘴角微抿,面颊上夭桃浅粉。

    加布看得挪不开眼,清了清嗓子,“往后,你是和我回去,还是留在京师,我都不会勉强你……”

    她抬眼,“若我要勉强你呢”

    他一噎,“随……随便勉强……”

    ……

    小舟行得飞快,桐拂瞧着坐在船头踢水的小娃娃,有些哭笑不得。

    听说今日自己要出门,金幼孜竟一大早地将江乘领到她的院子里,说是江乘记挂桐花姐姐,一定要来看看。完了之后,金幼孜去上朝,留着这小娃娃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江乘倒也乖巧,一听说可以出门去看大宝船,立马把金幼孜偷偷摸摸交待他的话,诸如紧紧看着这个整天乱跑的姐姐,姐姐和旁人说的话都要记下……等等全都与她和盘托出……

    桐拂气归气,也只能将小家伙带着。眼下牵着他的小手站在宝船厂的门前,她又开始头大,里头这许多人,上哪儿去找那姓卢的

    听见身后一声抽气,桐拂扭过头,廖卿神情莫测正打量着她和身边的江乘。

    “这么巧”桐拂招呼。

    “不是巧,我算到你要来,候了一阵了。”廖卿犹盯着江乘,“不过……他,我怎么没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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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滤蜜调冰结绛霜
    远处江边,七个作塘一字排开,无数的小作坊散布四周,铁器木作、篷绳舵锚各自热闹。

    瞅着江乘拖着一小块船篷余料,呼啦啦四下跑着,廖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和金大人……这个小娃娃……”

    “江乘!”桐拂没好气地唤了一声。

    江乘舞着手里的船篷,“桐花姐姐一起玩!”

    廖卿恍然,“如此如此……”

    桐拂盯着他,“廖大人,你这能掐会算的,都算到什么了什么西南来的人。”

    廖卿有些局促,往她身边凑了凑,“这看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究竟是什么我拿不准才去问你。”

    她移开目光,“那等廖大人的星看清楚了再说不迟。”说罢就要离开。

    廖卿挺直了身子,“桐姑娘且留步,在下对桐女史的心意,天地可鉴。”

    桐拂脚下一个趔趄,缓缓转过身子,“你晓得你在说什么”

    “自然晓得。”他面上神情,如荒荒游云,寥寥长风。这一眼看着,不知何故,桐拂心里有什么落在了实处。

    “都是些摸不着边的,人,不知道在哪儿。”话说得没气力,她也实在是没什么气力。日日牵念着,想着一见,又惧一见,或者终归只能求个各自安好。若当真是云滇,边敝苦远,蛮荒烟瘴之地,所依附之人本已万千凶险……

    廖卿见她眸光渺渺空空,心思早不知去了何处,也没扰她,一同并肩看了一回远处江水辽阔。

    还是江乘玩倦了,跑回来扯着桐拂的衣袖,“桐花姐姐说要带我去宝船上的,怎么还不去”

    桐拂这才回过神,“这就去。”

    廖卿将她叫住,“找谁来了今日俞平海不在,试船去了。”

    “我不找他。稳船坞那里的船工,平素住在哪里”

    他有些迟疑,“倒是不远,不过,那地方都是男人,你去不大合适。你若信得过,我替你去寻。”

    看着跑了一头汗的江乘,桐拂将手中提着的布袋递给廖卿,“麻烦将这个交给一个叫卢潦渤的,若他问起来,告诉他,我每日午时会去信府河军师巷间的白酒坊沽酒。”

    看着廖卿一脸盘算莫测,她叹道,“不要乱掐算,不过是人家帮过一个忙,我回一个人情罢了。”说完领着江乘走远了。

    廖卿望着她的背影,恍惚间与海棠掩映朱色阑干前的那个身影,重重叠叠。仿佛伊人顾盼,低语婉转,不过是那道宫门之后……

    桐拂将江乘送回聚宝桥,瞧着已近午时,寻了只舟子直往白酒坊去。才转入坊间水道,已觉酒香熏面,两旁作坊皆是前店后坊,酒幔林立。巨大的酒缸罗列街旁,高粱玉米小麦正由货船运去岸上。那后头烟气腾腾,应是天锅下的柴火正旺。

    她寻了处空隙上了岸,立时有卖酒人上来招呼,因是都熟识的,桐拂与他们闲说了几句,就往平素惯去的几家问价沽酒。事儿办定了,大日头底下暑气重,她买了份凉水荔枝膏边走边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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