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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昨夜……

    昨夜桐拂原以为,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燕王,会把自己和隔壁屋子里的小宫女一起喀嚓了。没想到他竟没有追究,也没动刑拷问,更没有剥皮抽筋。

    彼时桐拂振振有词地告诉他,自己是个生于水中的魂魄,是不详之人。不,连人都不是……他并没有嗤之以鼻亦或勃然大怒,反而叫进来一个人。也就是眼下大摇大摆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一个,金忠。

    这金忠将她细细看了一回,又当着燕王的面认认真真卜了一卦,然后认认真真地回禀燕王说,她是个吉兆,宜留之。

    于是燕王居然就信了。

    不但信了,还由着那金忠画了一个符,贴在她的手背之上。说来也怪,那符纸浸了水就溶了,那符上的字却留在了她的手上,怎么也擦洗不去。

    金忠很认真地嘱咐她,若她偷偷私自溜了,这个符不但会令她自己魂飞魄散,她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桐拂彼时将燕王和这金忠来回看了好几回,二人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尤其那燕王,手里拎着他的长刀,神情冷肃阴鹜……

    她只是想不通,若这燕王怀疑自己是谁派来的细作,直接砍了不就完了,为何要将自己拘在身边……

    她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来来回回这么几趟了,既然一切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安心地应付。只要不给爹爹和小柔,还有柚子惹来麻烦,她也没什么可忧虑的……

    今儿一大早,燕王就去了宁王那里。她正搓着手上的符字,犹豫着要不要试试看逃走,金忠就又出现了。他让自己拎着个包袱跟着,一路走入这大宁城的街头。

    金忠走得不急不缓,此刻时辰尚早,他要见的那些人且让他们再耐心等上一等。大宁城的风土人情,与金陵北平都不同,趁此机会倒是可以仔细瞧瞧。

    至于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他觉得很有些意思。

    问卜一事,有没有用,有什么用,要看用在何处。

    比如当初燕王欲起兵,召他来问卜。他确实占得铸印乘轩之卦,说了一句“此卦贵不可言”,乃至如今成为王府纪善。这里头,燕王的笃信有多少,还当真不好说。

    但这个女子,卦象确实有些古怪,古怪到他根本看不透。不过燕王的眼神,他却看得明白:这个女子得留下。

    此刻,她虽然神情恹恹地跟在后头,不过倒没什么害怕的意思,嘴里偶尔嘟囔一句什么,很是郁闷的样子。

    到了一处酒楼,金忠停下了脚步,“你……哎,你叫什么”

    桐拂没好气,“你不是会算么怎么反倒问我。”

    他也不生气,“说得有理啊,我且算算……”说着举起一只手拿捏数下,忽然道:“哎呦这个不大好算,姑娘的八字有些奇特,想是近水而生……”

    桐拂鼻子出气,这话是昨晚她自己说的,还用他算

    金忠瞧她一脸不屑,抬脚就往酒楼里走,“我进去一下,一会儿就出来。你呢,就待在这门口别乱跑,不然你手背上的符字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回见,小拂姑娘……”说罢扬长而去。




第三十五章 彼若抢来我先去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近的距离,与这样的眸子对视,桐拂一身冷汗之后又很快镇定下来。

    这眸子当真很漂亮,尽管犀利而桀骜,她从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眸色。

    她小心将那竹篾的顶盖扒开一些,从里面伸出小半个脑袋,雪白的羽毛,极浅的褐色斑若隐若现,乌黑的尖喙,还有那一只极漂亮的眸子。

    鹰

    桐拂一惊,可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鹰还是白色的

    那小东西咂着嘴,露出一小截舌尖,目光中流露出探询期待的神色。

    桐拂一愣,脱口就道:“你饿了”

    那小鹰又咂了咂嘴。

    桐拂自袖中摸出一小块点心,塞进那竹篾间。它迅速将那点心吞食了,复又瞪着眼急切地瞧着她。

    她将随身带着的那一点都喂了它,实在是再无东西,伸手欲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安抚一下。岂料它竟一口啄来,她的指间顿时破了皮,殷红涌出。

    还不及呼痛,那背篓已被人一把抢去,“不是说了不要打开!”

    桐拂抬头,正是那方才的少年郎,此刻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那小姑娘急忙上前拉着她的哥哥,“她好心帮了我们,你这么凶做什么……”又转向桐拂,“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不用不用,”桐拂忙道,“你们还是快些离开,方才找你们的人应该还在附近……”

    那小姑娘急忙点头,扯着哥哥就要走。

    “哎!”桐拂叫住她,“这可是鹰”

    那小姑娘露出得意之色,压低声音道:“它可不是普通的鹰,它是海东青,达斡尔的神祗……”

    桐拂看着她们远去,还在想着方才她说的那一句。

    海东青她曾听爹爹说过,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远古的肃慎先民们很早就捕捉海东青,驯化后,用来帮助猎户捕获猎物……

    这么想着她就十分后悔,刚才应该好好看看那只海东青的模样……

    想得太认真,金忠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桐拂居然没在意。

    他瞧着她低头看着自己指间的伤口,一脸向往感叹,不由打断她的神思,“你这是饿得啃了自己一口”

    桐拂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不小心割到了……”

    金忠道:“你现在自己一个人进身后的酒楼,到了楼上西边的雅间,将你身后的包袱放在桌上就马上离开。切记,一句话都别说。”

    桐拂慢了一慢,“办完这事,你能把这符字给去掉么”

    他失笑,“和王爷讨价还价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可以去试试……”

    桐拂再不睬他,拎着包袱上了楼。西边的雅间里,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呼喝声、碰杯声和大笑声。隔着帘子就能看到,是一群体格极为彪悍的蒙古人。

    她定了定神,掀了帘子就走进去。

    进去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将手边的兵器拿起,一时呛啷哐当好不热闹。

    “何人!”其中一人呵斥道,浓浓的酒味顿时传来。

    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案上,转身就走。

    还没迈出脚,脖子上已经架了两把弯刀,寒光闪闪将人影都映得清楚。

    她咬着牙愣是没叫出声,也不迟疑,继续往屋外走去。

    “哟呵,好胆量,大宁竟也有如此胆色的姑娘……”一个人转到眼前,桐拂需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他的样子。

    “长得还挺好看……细皮嫩肉的……比大宁城里女人漂亮多了……”他说着就伸出



第三十六章 神俊最数海东青
    桐拂醒来的时候,脑袋里又迷糊了一阵,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渐渐看清楚自己躺在燕王隔壁的那间屋子里,眼下就自己一个人,还好……她松了一口气。

    她坐起身,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好像之前自己惹了事,很狼狈地逃回来。本打算趁机溜走,又被他捉了个正着……

    然后,金忠来了,他之后说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你醒了”有人推门进来。

    金忠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桶,桶里头热气腾腾,很快被安置在屏风之后。

    那两人离开以后金忠才又开口,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件一般盯着她,“啧啧,还真是水里长出来的……”

    桐拂没明白,“你们这是想杀我,没杀掉”

    金忠面色古怪,“杀你谁说要杀你了你自己说着话就咕咚一声倒下去,好像断气了一般,可没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桐拂觉得头有点晕,长这么大没病过,怎么能说倒就倒下

    “你赶紧去水里待一会儿,看看会不会好些。这大宁城一带,能找到这么多水可不容易……”说罢已经掩门而去。

    她猛地就想起陶弘景说过的那一句,你若离水太久,便会神形俱散。

    水的温度刚刚好,浸在里头十分舒服。她整个人蜷在水下,被水环拥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仿佛渴极了的草茎奋力伸展着根须,终于寻到了泥土里的甘泉……

    从前住在湖边的时候,她从未觉得自己与水的缘分竟至如此。原来是日日不可分离,甚至以性命相维系……

    魄,究竟什么是魄会轻易散去么如这水中细密的气泡,仿佛它的呼吸一般。但终会浮上水面,消失无踪……

    之后的几日,桐拂依旧背着包袱,跟在金忠的后头满城的转悠。原本以为会受到的责罚非但没来,那金忠看自己的样子反倒有些欣慰的意思。欣慰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是得罪了那些蒙古人么

    至于燕王,据说日日在大宁宫里,与他的十七弟烹茶听琴,一派悠闲自在。

    桐拂有些怀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爽,他已经忘了自己反臣贼子的身份城外头那些个执坚披锐的兵士们,似乎早别他丢在了脑后……

    她实在看不出来,这座大宁城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流连再三。

    大宁城的那些酒楼饭馆,桐拂跟着金忠基本逛了个遍。好在现如今包袱都是金忠带进去,不知道交给谁,她只需守在门口候着就好。

    再次遇见那兄妹俩,是她没料到的。彼时桐拂百无聊赖坐在酒楼的门外,数着酒幌上的布条,就听见不远处嘈杂的喝斥声。

    她扭头一看,那兄妹俩被一群蒙古人捆着,被拖拽着走得踉踉跄跄。而那个装着海东青的背篓,正抱在一个蒙古大汉的怀里。

    不能惹事……我没看见……桐拂低下头,试图忘记看到的这一幕。

    如今自己的境况已经足够糟糕,再不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她总觉得,那燕王想要查清楚自己的底细,根本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那群人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桐拂还是没忍住,抬头望过去。

    那小姑娘也刚好转头看向她,似是认出了桐拂,却立刻扭过头去。桐拂晓得,她并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桐拂却再坐不住,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肉铺,摸出一串铜钱,买了一小快新切的生肉拎在手中。

     



第三十七章 长相送君兵马见
    被装在麻袋里的滋味,十分的不好。

    起先她似乎是被抗在谁人的肩头,之后就被甩进了马车。除了听见马蹄声声,能感觉到马车辘辘前行,并没有别的动静。

    马车走了很久,且有上行之势,桐拂觉得自己八成已经出了大宁城。

    待马车停下的时候,她听见鸟语虫鸣,山风呼啸,又似有人在低声啜泣。

    桐拂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那哭声并不远,而且似乎有好些人在一起哭泣。听到后来,只觉得头皮发麻……

    又候了好一会儿,总算听见有人上了马车,将那麻袋的口松开。

    桐拂脑袋一伸出来就看见一个熟人,金忠。

    刚想说话,金忠示意她不要出声,返身下了马车。

    桐拂跟在后头,此处确是一处山间,但山不高,顶多算是个山岗。这么看下去,大宁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黄昏的余晖中沉默着。

    “我方才听见有人哭……”桐拂小声问金忠。

    金忠示意她向不远处看去。

    那里是一处简陋的山亭,此刻四周围满了兵士,皆手执兵器,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而那亭子中间,影影绰绰站了不少人,且看上去多是华衣锦裙钗环琳琅的女子……这些女子年龄不一,好些正垂目拭泪或相拥而泣……

    “她们……”桐拂看不明白。

    “宁王的妃嫔和子女。”金忠淡淡道。

    一阵山风过,桐拂觉得寒意顿起,“你们竟连妇孺都不放过……”

    金忠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事情不都是你看到的样子,就好比你自己,你看着像是个人,其实却不是。”

    桐拂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发现山下的城门边有了动静。

    先是有一队队的宫人迤逦鱼贯而出,抬着锦毯案几,捧着礼器酒盏。很快在城门外的一处空地,搭设了坐席。云锦缎旗、丝绸帷帐在落日夕晖中,明艳而华贵。

    很快就有二人携手而出,桐拂还没瞧清楚,就听见不远处的哭泣声立时响了起来。

    那二人正是燕王和宁王,神态欢愉轻松,一派兄友弟恭的祥和。

    眼见着城门下欢语笑言,推杯换盏,竟是送别的意思。桐拂就更加莫名了,这看起来燕王要离开,宁王殷勤相送,直送到城门外。虽不是执手泪眼,但也是送君一别心有戚戚……

    而这燕王将宁王的妃嫔偷偷抓了,却押在这山岗之上,若说是以此为胁迫,好像也说不太通……

    迟疑间,猛听见呼喝声起,无数的兵士自山岗的隐蔽处现身,冲下山去,顷刻间将那送别践行之人围了个密不透风。桐拂瞧得清楚,大旗上的燕字格外耀眼。

    宁王此刻虽手执酒盏,但仍未显出慌乱之色,看得桐拂心里就是一赞。复又觉得燕王这一招,用在被人家的家门口,实在过于托大和凶险了……

    正思量间,城门大开,瞬时千骑涌出,扬起的尘土弥漫间几乎将那之间的身影都遮盖了去。

    待黄烟尘土散落,桐拂才看清宁王的神情,那里面是震惊绝望之后的一片寂灭。

    身旁的金忠轻叹了一声,仿佛如释重负,缓缓吐出四个字,“朵颜三卫。”

    桐拂望向马背上那些清一色身材魁梧、骁勇异常的蒙古兵士,“怎么……怎么会有蒙古的骑兵……”

    更令她惊讶的是,若是没看错,有那么几个,她似乎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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