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靳筱也不自觉伸了脖子,想看清楚是什么。四少指着那里,“那是打糖罐儿,北地比较多,从前你在信州城应该没见过,”四少同她解释,“那个货郎,就是换糖佬,里头的东西不只可以买,还可以拿旧鞋垫之类的去换。”
不只是小孩,连老太太,女人们都簇拥着那位货郎,仿佛那两个小小的货架,形成一个快活的圈子,你来我往地还着价,穿插着几句斗嘴,偶尔有了笑话,又都笑做一团。
有孩子得了麦芽糖,欢天喜地地挥舞着要往家跑,从靳筱身边经过,带起的风掀起了她的衣角。
她看那孩子的背影,都能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尘世间的快乐从来和钱都没有关系,到底同什么有关系,她也不愿意去想了,她如今也很开心,所以这种道理,便不要想明白了,省的反而不开心。
靳筱回头,四少也看着那孩子,嘴角的笑也是轻松的。靳筱想了想,将她方才还宝贝地不得了的草蜻蜓递给四少,“我也想吃麦芽糖,你帮我换。”
四少刚刚还带着笑意,被她这么一说,却愣在那里,目光也从那孩子的背影回去,傻愣愣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靳筱把草蜻蜓塞给他,又指着那边的货架,“麦芽糖。”
他虽喜欢她同自己撒娇,但未被这样为难过,于是也摸了鼻子,尴尬道,“筱筱,我们钱还够的。”
“可你说了能用东西换的,”她拉扯着四少,要将他拖到货郎那边去,“我就要换的。”
她使了蛮力,像个力的小牛犊。四少被靳筱拉到了人群外面,还在挣扎,“草蜻蜓不喜欢了吗,筱筱,你方才还喜欢的。”
“家里还有一大堆呢,”她将四少推进去,“我不要很多,一点点,一点点麦芽糖就可以。”
她用手比划着,表示自己真的不贪心,反倒让四少心软。靳筱难得找他要东西,叫他也觉得怎样也要满足她才好。
他穿着西装,挤进人群里,同周围黑色粗布的人群格格不入,但也因此,有人自觉地同他让路。不同阶层的人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心照不宣的道理,四少便靠近了被孩子们包围的换糖佬,又被周围人小心翼翼地打量。
那货柜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些玻璃球,针线之类,货郎是个高瘦的中年人,见着他也挂了笑,“哎,老爷,您要点什么?”
“哎,”他摸摸鼻子,虽不好意思,也只能厚着脸皮递过那只草蜻蜓,“能否,哎,换些麦芽糖?”
他旁边的几个孩子“哄”地笑起来,货郎也觉得好笑,为难地看他,“老爷,我也要做生意的……”
四少更窘,“就两块?下回我关照你生意。”
这种不定漂泊的货郎,并不需要他关照生意,却还是叹了气同他换了。四少得了那两块用纸包好的糖,同他道了谢,便赶紧从人群出来。
他还在人群里,已忍不住同靳筱挥了挥手里的糖,靳筱脸上瞬间惊喜的笑意,像春日花骨朵绽放的一瞬间,让他脸上的笑也禁不住放大了。
她跑过来迎他,像个快活的小麻雀,去看那纸是什么样的纸,里面的糖又是怎样的,一边同他念叨,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换来啦?真的可以换吗?”
她一双眼睛,白日里也有星星闪烁一样,一面抬头问他,“你如何换的?他同你说了什么?”
四少去刮她的鼻子,“你想知道?我们再买个草蜻蜓,你自己去换一换?”
靳筱缩着脑袋同他笑,软糯糯地摇头说“不要”,撒娇的,也心安理得地,又挽着他胳膊同他好奇,“他还能换什么?只能换糖吗?同他换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四少被她挽着,仿佛刚才换的那两块糖已经化到心里去了,他回她的疑惑,嗓音温和又柔缓,“唔,我方才没有看清楚,”他又回头笑她,“下回你去换,不就看清楚了?”
“我不要,”她去拆手里的纸,露出两块小小的麦芽糖,拿起一块,给四少吃,一面弯着眼睛同他耍无赖,“下回还要你换,你看清楚了再告诉我。”
她无赖的样子娇纵又可爱,四少吃了那块糖,却悄悄咬了她的手指,让她“啊呀”地叫出声,两个人又在那里傻乐了许久。
靳筱将那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她的后耳朵有一点点的烧,兴许是下午的阳光照上去了。原来心安理得地去要求别人是这种感觉,无理的要求被满足又是这样,一点点骄傲,一点点满足,还有一点点“我大约是不一样的”。
她皱了皱鼻子,同四少要求,“我还是想要看星星。”
四少笑着看她,大约知道她的想法,“我摘了来给你看吗?”
她偏了偏脑袋,满不在乎的样子,“哦,那你试试看?”
四少抽出被她挽着的胳膊,让靳筱以为他是拒绝,嘟着嘴不满。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揽过她。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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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
初夏的风凉凉地吹在脸上,同白日的闷热一点也不一样,大约是给辛苦做工的人,一些休息时的犒赏。因她眼睛不好,连露台都连了电灯,晚上给她照亮。外头的树从露台两侧探进一些枝桠来,靳筱伸手想去抓,却因躺在草编的垫子上,抓不到它。
四少看她吃力地伸手,了半天地力气,都不愿意站起来干干脆脆地把它摘了去,终于看不过,伸了手臂,折下一小节白杨的枝条。
靳筱接过去,闻了闻叶子的香气,她深深吸气的样子,仿佛很享受,四少偏头问她,“好闻吗?又没有花。”
“怎么不好闻?”靳筱捏着那一小节枝子,无聊地往脸上拍,“嗅觉的记忆是最长久的。”
原来嗅觉还有这种功用,四少来了兴致,侧过身撑了头问她,“哦?那我呢?我是什么味道?”
靳筱转了转眼珠子,却扯到别处去,“呀,仙度瑞拉,是不是求她爸爸带白杨的枝条给她?”
四少倾了身子,偏要问她,靳筱想躲,却被他抓住了,追问她“我是什么味道?”
他问的认真,抿了嘴期待靳筱的回答。她已弯了眼睛,忍不住笑,一面推他一面笑,声音都因忍不住笑意而发了颤,却还是嘴硬,假装没听到,“哦,我去种,我也把枝子埋掉试试看。”
靳筱只想逗一逗他,为了藏住自己的笑声,还想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却不想四少便这样气了,躺回去枕了手臂,气呼呼的,“你多半是不记得。”
他伸手摘了片叶子,用嘴叼了,又吐出来,哼了声,“什么嗅觉,什么长久,也抵不过你不去记它。”
四少这样生了气,虽然叫她也吃了一惊,但更觉得稀奇,于是靳筱也侧过身,探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她倒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好奇他如何同这样的小事置气的。瞧到他眉头也皱起来了,当真赌气一般的,她倒忍不住笑了,“呀,真的生气了呀。”
于是四少也觉得没面子,大抵她的语气里带着“你真是不大气”或者“你开不起玩笑”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却忍不住赌这个气,这会又不好意思,于是咳了咳,想要把场子圆回来。
他想开口,却被靳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语气带一点认真,“我确实不记得了。”
她说话很轻,一时间却让四少的心骤然冷了下去,他脸上的神情便连赌气都没有了,反而落寞。
他想掩饰这种落寞,又不知怎么做,便合了眼睛,不再说话。
靳筱方才探着身子去瞧他的神情,接着开口,倒不再看四少了,而是去看那棵探进来的树,“你的味道,也不总是一样的,我并不能都记得。”
四少抬了眼,以为她只是在解释,于是丧了气,想翻过身去。靳筱偏回头看他,“你做松饼的时候,是松饼的气味,睡觉的时候,是须后水的薄荷味道,”她唇上带了笑,显得整张脸异常的柔和,“我也不能每一刻都记得的。”
颜徵北轻轻吐了口气,没有言语。靳筱没听到回答,想要躺回去,却被他拉住了,一把拉到怀里,她并不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但多半能从他语气里猜到。
“鬼灵,做松饼的时候,当然是松饼的气味了。”
他俩心里都清楚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味道,而是有没有记下来,放到心里去。靳筱闷闷地“哦”了一声,她挣扎着,把脸仰出来,从他的臂弯里,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你说的对,还是松柏牌松饼粉的味道。”
她笑里带着促狭,四少却不觉得没面子了,她记得这样详细,让他觉得满足,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她的唇,一下不够,又去亲,却被靳筱躲了,落到她的脖颈,
四少抱着她,翻了身子,于是靳筱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身上,四少抬头亲她的额头,她没有躲,只听他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什么样?我凶不凶?”
他知道靳筱早不记得他们的初遇,于是指的是新婚夜,靳筱歪歪脑袋,非不给他这个面子,“有什么凶的,你那时候好笑死了。“
四少以为她说的是竹林见到他偷偷流泪那次,心脏猛跳了一下,一时间忍不住抓她的肩膀,声音也有些不稳,“你记得?”
“我怎么不记得?”靳筱扬了扬下巴,“我又没有喝的醉醺醺的,笑的像个傻子。”
四少的手从她肩膀放下去,沉默了一会,又开口,“我怎么笑的像个傻子?我分明是笑得玉树临风,”他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捻到耳朵后,声音带着调戏的温柔,“把你都看傻了,要以身相许了是不是?”
靳筱瞪圆了眼睛,猛摇了摇头,帮他还原真相,“我的确傻了,不过是因为你像大狗熊一样扑过来罢了。”
四少从不知道她这样看他的,一时也窘了,摸了摸鼻子,“怎么会像大狗熊?”
他又正色道,一本正经地,“我第一回见你,自然要热情一些,主动一些。”
第一回相见便是洞房,便是床笫,他这么说,靳筱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诚然你是男子,要靠你主动一些,”她思绪又飘到一旁的白杨树,要伸手再抓一片叶子,嘴上的话也漫不经心了,”哦,热情一些。”
四少嘴上挂了笑,压了她的脑袋亲她的鼻子,“怎么热情的?”他声音带一些沙哑,又偏了头,亲她的耳朵,“是这样的吗?”
靳筱的思绪从那棵树那里扯回来,她声线清明,并不像四少这样,已然带了情动,反而有点不满,“你怎么总提这件事?便这样好吗?”
四少躺了回去,老实了一些,眼珠子偏了偏,没有说话。
诚然,是非常好的。
不仅好,而且了了一桩心腹大患。
他那时刚留学回来,入了省政府,没事便开了车,去看女子中学放学。四少自然也很想溜进去瞧她,可他在信州城未太出名了些,并不能这样放肆。
于是他便时常坐在车里,看她翻路边的旧书,看一看街边的手艺人,跟着她慢悠悠地往家里回。
原打算等她再大一些,至少毕业了,再娶回去,可手下人来了消息,她那位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不知道怎么地,据说是爱上了人力车夫的女儿,昏了头脑,要同那女子私奔。
未婚夫的家里人怕他真的就做了这种事,于是要逼他同靳筱结婚,大约是想早日完婚生了孩子,便能把心定下来。
四少知道这些,惊的够呛,很有点每天守着的天鹅,要成了别人盘子里烤鹅腿的意思。她要同别人成婚,同别人生孩子,同别人洗衣服做饭,过上庸碌又庸俗的余生,他光想一想,都觉得心痛又后怕。
四少去找朋友出谋划策,邵子言那时候还没有出国,自然成了他的头号听众。四少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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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踱来踱去,半天想出个歪主意,“子言,我们干脆资助柳家的二儿子,叫他赶紧带着别人私奔,”他亮着眼睛,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送他们去法兰西,去美利坚,哪里都成。”
邵子言看着他,努力露出平和的微笑,而不去奚落他急昏了的头脑,“如果他们不愿意去出洋呢?徵北,不是每个人能都想去异国他乡的。”
他又插了一刀,“再让他家里人知道了,大约明天就急着洞房了。”
四少整个人傻在那里,大约也想到事态紧急,不敢冒失。邵子言顿了顿,声音带了点幸灾乐祸,“你看,你这么不想她嫁给别人,干嘛不先娶她回家呢?”
庭院
四少听了这话,反倒脸红起来,他从抽屉里找烟,却不小心将桌子上的黑胡桃镶贝母花瓶碰倒了,又伸手扶它,一时间笨拙的很。
邵子言便坐在他对面,看他自己手忙脚乱了半天,四少才摸摸鼻子,“她还没见过我呢。”
邵子言双手一合,笑得文雅,“是不是还想有个浪漫的初遇?”
四少咳了咳嗓子,又装作翻找抽屉里的烟。
对方笑意更深,又道,“是不是最好英雄救美,给她最好的第一印象,初遇的时候,雇百十个婆子在你旁边撒玫瑰花?”
四少听出他的促狭,也不扭捏了,坐直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也不至于如此。”
他往后一躺,笑起来,“不过英雄救美这个主意不错。”
邵子言也笑,将明晃晃放在桌子上的香烟扔给他,“确实不错,也难怪你每天跟着人家,原来是在寻救美的机缘。”
四少面色一凛,随手拿起砚台要去砸他,邵子言却不再笑嘻嘻了,敛了笑意,认真道,“你这时候心思叫人看出来了,叫三少怎么想,你大哥又怎么想?”
颜徵北好不容易靠为顾嫣然一掷千金的花边新闻,坐实了纨绔的名号,叫大少爷安了心。他又顺着顾嫣然这条线,才搭上了颜徵楠在北部的商会,如今了心思去追求另一个女孩子,确然会前功尽弃。
浪漫的事情必然高调,然而他并没有高调的资本。
这道理他了解,不然也不会这么久只是在门口等靳筱放学。他如此沉默了,邵子言也觉得戳了他的痛处,过意不去,却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纵然要娶她,也不能两情相悦地娶,还要敷衍了事地娶,才让人觉得你娶个平民女子,只是为了方便同顾嫣然一起。”
可笑四少真心实意想娶一个女子,还要打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号。可随心所欲的资格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连颜徵楠都得看岳丈的脸色看日子,更何况他一个脚跟没有站稳的四少爷。
想要敷衍了事地娶,便需要上面地首肯,不然婚姻大事,四少连敷衍了事的本事都没有。
于是四少去同老司令谈,他父亲许久未见他,便应承了。四少进了屋子,便瘫到椅子上,扶不起的软骨头一般。
老司令瞥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又做什么?”
四少抠了抠指甲,同他道,“我想结婚。”
老司令倒欣喜地坐起来,“怎么突然想结婚了?哪家的小姐?该不会上回舞会上看到的?”
他这样热切,反倒让四少心里有点酸,他还未回答,老爷子又自顾自变了脸色,“你不要说是梨苑的那个戏子。”
颜徵北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跷起二郎腿,”我自然不敢娶他。“
他又去摸一旁的元青花,那上面并没有灰尘,可四少还是掸了掸手指,“昨儿走路上看到的,她父亲是个小官,虽说官小了点,身家也清白,”他拍拍手,笑起来,“这样大哥也不必担心,我去勾引了哪家豪门大户的小姐,威胁他的地位。”
他的样子浪荡又无谓,反而显得颓唐,仿佛真的一点斗志都没有,叫老司令看了,叹了叹,也缓了语气,“你不要胡闹,你这样的性子,妻子再是小门小户的,以后日子会不好过。”
他意思是四少这种纨绔,大约只能背靠岳丈的大树。老司令看他挠挠头,并不在乎的样子,目光里透出一点慈爱。他眼里的小儿子,天真又不懂事,虽说败家了些,贪玩了些,但又多么傻气,多么不懂得经营。如此他又想到这些年四少受两位兄长的排挤,更觉得愧疚,声音带了担忧,反而真的像个慈父,“徵北,爸爸不能管你一辈子的。”
确然他不能管四少一辈子,便是四少这小半辈子,军权,财权,也未曾从他那里分来一杯羹。颜徵北伸了个懒腰,笑道,“大哥不总说男儿要自立自强?我觉得很有道理,大哥还同我说呢,娶一个家世好的媳妇,说不定反而看不上我,那时候日子才不好过呢!”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话到了他父亲那里,又是另一重意思,老司令语气冷了一些,“他这样同你说?”
四少对上他的眼睛,也露出半分傻气,半分嘲讽的笑容,“我仔细想想,我这样的名声,这样的出身,也没有什么豪门贵女心甘情愿要嫁我的。”
“你出身怎么了?”老司令抬了音调,“你是我儿子,谁敢说你的出身?”
颜徵北扯了扯嘴角,不愿争辩的样子,“您心里其实也明白,我还能在您面前装正房嫡子不成?”
四少话音落了,眼里也显了些灰败,“娘便是个平民女子,我想了,这辈子我就娶一个,我不嫌弃她,她也不嫌弃我,谁也不压制谁,好好过日子。”
他说的是大太太当年仗着娘家,每每欺负他娘亲,老司令都隐忍的事情。便是他娘亲去世了,这些年四少从大太太和大哥那里吃去的苦头,他父亲也时常装作看不见。
他们父子俩其实许多年未曾交心了,似乎很多年的交流,都成了一方的训斥,和另一方的吊儿郎当,如今他主动提起母亲,叫老司令心也软下来,同他道,“你的事情,我也有安排,可你路上看到个女子,便想娶人家,明日再看上了别人呢?”他敲了敲拐杖,语重心长,“徵北,婚姻是大事情。”
四少自然知道父亲并不会轻易松口,听闻老司令总托人去找家境好,脾气好的女孩,大约也真的怕未来的妻子去欺负他软弱无能的小儿子。四少每每听说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去搜罗这些女孩,心里的滋味并说不清楚。
于是他隔三差五去同老司令念叨,平民的女子是如何好,他看那位小官的女子其实不错。
有一回老司令困得不行了,四少还在那里满嘴“总之我是不要再同什么权贵有什么关系了”,“还不如去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他父亲几次三番催他回去,四少都厚脸皮地坐在那里,不让老司令午睡。
终于他父亲烦了,一把拐杖同他扔过去,吼道,“那你去娶!我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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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接了拐杖,兴高采烈地要道谢,老司令又拍着椅子同他吼,“你娶了他便去找你老丈人找个小芝麻官一起做做!便同富家权贵断了关系!”
颜徵北却不管这些,嬉皮笑脸地把拐杖放到一旁的桌子那里,“怎的能断呢?婚礼还要等父亲主持!”
他心情大好,再不管他父亲如何冷哼,行了礼,便往外走。四少要去寻最好的媒婆,下最好的聘礼,去把人八抬大轿娶回来。
四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表明心意,甚至亲自去同靳国已商讨,其实都会露了痕迹,便只能从这些事情下功夫,能不去慢待的,便要万分尽心。好在媒婆喜滋滋地回来禀报他,靳国已看到他的聘礼后,便将什么娃娃亲都抛之脑后,满口答应。
然而他心里还是不踏实,靳筱会怎么看他,会否把他当做一个拿钱买婚姻的纨绔,新婚之夜见到他会不会惊恐,这些都让他睡不安稳。从没有人不在意心上人如何看自己,更何况第一印象总是十分要命。
于是四少留洋期间,看得那些爱情歌剧占了上风,他被那些思虑折磨够了,终于受不了,什么也不想管,要去找她,去告诉她,去说实话,管什么筹谋和隐忍,一切都告诉她才好。
他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刻意去找出身不高的女子。靳筱嫁他,绝不必伏小做低。关于承诺,关于过往,四少都想同她说清楚。
他给吴妈留了消息,吴妈夜晚偷偷给他留了后门,夜闯闺阁确乎是不好的,显得轻浮。可四少的名声已经足够轻浮了,他不介意再冒险逾矩一回,挽回自己糟糕透顶的名声。
月露梢头,他轻手轻脚地迈进去,吴妈同他说了,她会把靳筱带到宅院里,到时候便能相见。
他观察她这么久,还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四少路上想了许久该如何打招呼,才不会唐突,更不会让她叫着喊人。思虑了这许久,到了那一刻,心跳却还是陡然变快,他看到树下那个人影,一时间觉得要迈出的那一步,会成为他人生的重要时刻。
可这重要的一刻并没有发生。
四少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焦急地,忧虑地,“他们怎么能将你嫁给别人?还讲什么承诺?什么信誉?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嫁到颜家,你知道那个小少爷名声如何的?”
四少竖起了耳朵,想听对方的回答。诚然靳筱不认识他,更不会去为他的名声辩白,可他还是想听,想知道她眼里他是怎么样的。
庭院里沉默的几秒变得十分漫长,半晌靳筱才开口,“可你不想娶我的呀?”
这话问的婉转,从来女子都不会去表达自己的心迹,若真的想问,也不过是问对方想不想做什么,又或者是否不想做什么。靳筱这番问句,加上她的口吻,实在很容易让人想到她其实也属意对方,只不过男子薄情寡信。
四少从未想过她已心有所属了,大约他自己兀自等待着,便真的以为旁人也会这么等着他。
长夜如水,那男子急切地辩白,“我怎么会?我不过关照那个人力车夫几回,传言便如此了。”
他又说了些什么,“大约他们其实就是想讹诈我”, “怎么会变成这样”,往后的话,四少便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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