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做戏(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她伸了手,去指窗外的一只飞鸟,又笑起来,“呀,那可以一起看日落了。”
靳筱看了一会,想起什么,回头问他,“你既然留过洋,可在海上看过日落?那是什么样子的?”
他晓得她为何突然扯到这上面,大抵她方才看的那几页书,让她这会想到了。四少心里动了动,摆出一幅耐心回答的姿态。
“海上啊,”他去擦她额间的汗珠子,又要捏她的鼻子,被靳筱躲过去了,因觉得汗岑岑的,不乐意再亲近,他便只好帮她把头发理了理,非要耍一点坏,“那从哪里开始讲?不如从‘红海早过了’开始讲。”
靳筱愣了愣,意识到他在戏弄她,因他说的那句,恰好是桌上那本书里,第一页的第一句话。那本小说,她拿上车了这么久,书签却还躺在第一页,开往中国的法国游船那里。
她想要回嘴,四少却开了口,把话岔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我们会坐到甲板上去,海风到了傍晚会大一些,但也很凉爽。”
他开了话头,便徐徐把从前地经历讲给她听。驶在太平洋的渡轮,日落时分,像往太阳的尽头去开,恭敬的印度侍者,傍晚唱歌的老人,让靳筱听的入了迷,也忘了他方才的戏弄,转身坐好。
他说起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白人,一开始如何鄙夷船上的有色人种,好像老天也看不惯她这么嚣张,便刮了一道风,将她的假发吹掉了,露出里面光秃秃的脑袋。靳筱想着那女白人一面捂着脑袋,一面追着假发的样子,又禁不住笑起来。
她笑得不停,一面擦眼角的泪水,一面问他,“那你呢?你也跟着笑了?”
四少点点头,大概也想起当时的情状,伸了手去揽她的腰,语气懒洋洋的,“她样子滑稽的很,连背后的那些衣冠楚楚,官绅模样的人,都跟着乐了,我有什么笑不得?”
靳筱明明自己也觉得好笑,却非要正经了,去推他,“那她八成觉得你不是个绅士。”
“哦,”四少想到这里,面上也带了嘲讽,“她确实骂我没有礼貌,是未开化的下等人。“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痛快,靳筱脸上的轻松,顷刻便没有了,想来他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定吃过怎样的苦头。四少瞧她的样子,反倒勾起唇角,“怎么,觉得我委屈?”
她眼神躲了躲,被四少追着,笑着问她,被欺负的,便成了她。靳筱只好硬着头皮回他,“她自然恼羞成怒,但也不该这么不尊重人。”
说了这话,自然有护四少短的意思,靳筱抬了眼,又觉得他不是会自己吃闷亏的人,便带一些狐疑,“你怎么回她的?”
他耸了耸肩膀,“也没有什么,只说‘有礼貌可长不出头发来’。”
那便是没有吃亏,四少垂了眼,去握她的手,“华人总觉得要忍耐,要显出礼仪之邦的气魄,旁人才看得起你。”
“可是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若没有本事,越是忍耐,越是要礼貌,越活的没有尊严。”
靳筱点点头,他模样严肃的很,同往日温和的样子不同,她虽然不觉畏惧,却觉得这氛围古怪,便笑道,“我又不是男子,要开疆扩土的,你要教我做一个女将军吗?”
四少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好吧,是你自己野心勃勃,要把《郁金香》卖到北省,卖到西北去。”
她还没有去杂志社,便已经为杂志生勾画了许多版图,往往一个人想东想西,大晚上的去他的书房,非要去看韶关通往西北的要道有哪些。
靳筱自然没有做过生意,才会天马行空了一些,可有些东西,原本就为了图她开心,于是她的天马行空,便让背地里投资的那一位,觉得这钱花的很有意义。
她眼珠子转了转,八成又会去思虑西北的女孩子,爱不爱看薄情浪子的故事了。四少将她揽近一些,语气带一点调戏,“等你生一个男孩子,我再去同他说教这些。”
他要耍坏,便刻意把鼻息的热气,晕到她的耳垂去。
靳筱只是躲了躲,面上却还是淡然的。
好像成婚了,说起子嗣,便是极正常的一件事,却没有想过两个急匆匆结婚的人,能否便这样为人父母。
国人眼里做父母好像是血脉里穿下来的本能,妻子怀胎十月,婴孩呱呱落地,不久前的女学生,酒楼里的小少爷,便瞬间熟背了抚育后代的儿女经。
治国齐家要十年苦读,教导一个孩子成材的本领,却仿佛容易的多。
靳筱看了他一眼,照理她应该羞涩一番,可若真的顺他的意应承,反而见外,她低了低眉,才开口,“哦,你想要男孩子。”
她生那样的家庭,四少自然体恤她的敏感,忙挂了笑哄她,“自然更想要女孩子,可女孩子怎么好训她呢?”
他想了想,眉眼也温润了一些,“要捧在手心里,做千金小姐的。”
她抬了眼,方觉得他提起孩子,身上的气质,确然没有从前的轻浮浪荡了,靳筱笑了笑,偏眼去看窗外,“都是不定的数,想这么多做什么?”





做戏(H) 餐车
四少还要说些什么,赶巧刘士官掀了帘子进来,“快过了饭点了,督军和夫人要不要去餐车用午餐?”
他同早上比,不再是一开始事事卖力的殷勤,恢复了平日谨慎周全的样子。
颜徵北看了他一眼,方才他对属下着实苛刻了一些,这会他头不这么痛了,便点点头,语气缓了许多,“你吃过了没?一会也去吃一些。”
没有外人在,刘士官又是他贴身的近从,居上位的,私底下,反而要和颜悦色,恩威并重,这是御下的道理。
四少站起来,刘士官忙帮他将包厢的竹帘拉起来,瞧着四少面色好些了,他才陪着笑,“还没有,餐车的东西做的不错,督军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又望向靳筱,瞧着她也要走出去,便把帘子又卷了卷,实在他是想殷勤一些,因晓得同少奶奶示好,反而更讨长官欢心。
可他这样子,倒显得靳筱的个子比四少还高,才要把帘子卷到顶才行。
刘士官其实是个娃娃脸,个子不高,这会有些力的样子,落到靳筱眼里,脸上便含了一点笑,却又抿去了。
因刘士官这样笨拙,多半并不是个惯会逢迎的。
四少身边有这样的人,其实是好事情。
她跟上四少,走了两步,又笑着同他道,“坐久了,这样动一动,也很好。”
颜徵北方才睡得虽然不久,也确然睡过了用餐的高峰。
四少从一等座到餐车上,一路上瞧着用餐的已没有什么人了。坐进了包厢,他才抬手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两点钟。
四少笑了笑,有一些不好意思,“怪我,”他伸手招呼服务生,眼睛却看向靳筱,“饿着你没有?”
他们坐在餐车的包厢里面,刘士官已被他打发去外面用餐去,便不必饿着肚子在四少身边候着。
靳筱撑着下巴,去看餐车外面的风景,摇了摇头,“吃了一些点心了。”
其实没有。他那会脑袋压在她肩膀上,她并不敢动,怕弄醒他。列车上睡得原本便不舒服,再中途醒过来,人会很难受。
夫妻之间,日子过久了,便晓得说一些小小的谎,反而让彼此心里舒服一点。
菜单上东西倒很多,据说这一段行程的饮食,被一家颇知名的旅行社承担了,做的致可口,很受好评。
价格自然也不便宜。整个火车上便只有这一小节餐车,大多数的平民都选择在停靠的时候,去买窗外小贩们叫卖的食物。
煮毛豆,或者烤地瓜,那是平民在列车上的饮食。有运气好的,能花几块钱,买到一只香喷喷的油鸡。可若遇到了黑心的小贩,列车一开,打开包裹的玻璃纸,发现其实是一只小小的鹌鹑,或者干脆偷换成了烤乌鸦。
可车已经开了,无法同小贩撕扯,便只能扔掉,或者吃两口,剩下的旅程,就憋了一肚子气。
好像人多半的烦恼,都来自于钱,想要省钱而反而吃了亏,或者想要发财却又折了本。
可若不必为钱财烦恼呢?会否日子就一点苦头都没有了?
好像也不是那样,一只飞虫落到了窗户上,靳筱偏了偏头,没有注意四少喊她,等她回了神,他已经把菜单推给她,“看一看,吃些什么。”
餐车上的饭菜不错,纵然不比家里,也能看出是大厨的手笔,车上的餐具都是舶来品,上面印着产地,似乎来自德国。
他们从包厢出来,刘士官已经候着了,包厢外也没有多少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位,有抱着孩子的,或者喂孩子喝一杯热牛奶,想来方才饭点的时候,没有顾上吃。
靠近门的地方,坐了一大家子人,已经用完了,正在付账。似乎因用的是餐券,日期有些不对,让服务生有些为难。
靳筱同他们还有一点距离,便听见那还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尖细,“怎么就用不得了?印的时候怎么不说?”
双方争执了几句,那妇人又叫道,“你晓得我们是什么人?这桩事情我捅到军政府去,让你们全都回家喝西北风!”
女人撒起泼来,便有天然的气势,可是这餐车原本装修成了西餐厅的样子,聘的也是知名的厨子,旨在招待颇有地位的乘客。她这么一叫,旁边的几位客人也都侧目偷偷打量。
若真让她吵吵闹闹的,弄得像市井,像菜场,恐怕更不好担待。那服务生又看了眼餐券,叹了口气,起来,也不再说什么。
那妇人说的话进了颜徵北耳朵,教他皱了皱眉头,大抵觉得这一家子既不体面,又很市侩。
到底他是个少爷,并不知道政府最底层的小官员们,日子是如何过的。体面和尊重,同一大家子享用一顿昂贵的午餐相比,实在是可以轻易丢弃的事情。
靳筱她母亲也曾经这样,拉扯着一群孩子,像一个好斗的母鸡一样,去争吵,去撕扯,为了什么?好像是一筐鸡蛋,或者是一趟顺风车。
她身后的孩子和丈夫,也同那一大家子一般,是冷漠的,是木然的。心里头觉得丢脸吗?兴许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摆出作壁上观的态度。
纵然东西也吃到自己的肚子里了,却把浑水都留给做母亲的来搅和。
靳筱突然想笑,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曾经的自己是这样的,埋在那两个男孩子里的,一张麻木的,脸谱一般的素面。
这感觉新奇又悲哀。
餐车原本便狭小,他们一大家子离了席,四少他们只能在后面等着。刘士官想要上前开道,被四少拦住了,便堵在了半道,离那一家子两三步的地方,耐心等前面的人先行。
那妇人的丈夫,有一些肥胖,行动便迟缓了一些,方才结账的服务生回来了,低了头去拾餐桌上的东西,又被那妇人白了一眼。
一家子人转了身,总算要离开餐车,颜徵北刚要迈步,拾的服务生却像发现了什么,回了头冲着他们几个喊道,“太太,怎么少了一副餐具?”
那妇人回了头,又要叫喊,服务生却仿佛忍无可忍了,走过去,“太太?您是不是拿走了一份餐具?少了餐具,我是要自己掏腰包赔偿的!”
餐券过了日期,账目上还有做手脚的余地,多少可以粉饰太平了。可他负责的桌子丢了餐具,实打实要扣他的工资,凡事扯到自己的利益,便再没有忍耐的必要。
那位太太嘴上说着“什么餐具?我看是你们少拿了一份餐具给我们!”可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她往后退,大约因她后面的丈夫和孩子,便是她的底气,那妇人虽然凶悍,可这样强装镇静的样子,又有几分可怜,因她身后的人,并没有同她撑腰的意思。
想来真有什么事情,第一个跑掉的,便是她身后的孩子们。
刘士官也觉得他们这样拉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刚要上前,那位服务生一把拉住了那妇人的袖子,那妇人挣扎了几下,咣当一声,宽大的旗装袖子里,真的掉下了勺子和刀叉。
德国产的餐具,在市面上价值不菲。
当场被抓了包,那妇人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气焰,整个人缩在哪里,服务生也没有方才息事宁人的耐心,诚然她刚刚态度不这么嚣张,也不至于闹得这样难堪。
服务生一面去捡地上的餐具,一面啐了一口,“过期餐券吃饭便罢了,还偷东西。”
他捡起来,晃了晃手上的勺子,又看向当家的那位,“真以为就你们家认识人?偷拿公物,哪个贵人同你们搭人情?”
他声音不小,一个车厢的都可以听到,这辆车离终点站也不剩几站,真闹得难看了,就成了北省的笑话。
那妇人还要辩解,站在她身边,方才站起来,还要人搀扶的丈夫,这会却有了力气,柱着雕花的手杖,上前一步,挥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他面上带着羞恼,又一幅家门不幸的样子,“早知道就不要带你出来,这样丢脸!”
他身旁高个子的男孩子,学生模样,这会也发了声,“娘,怎么可以拿人东西呢?”
做母亲的,被丈夫当场掌掴,原本懵在那里,这会儿子也指责自己,那妇人立马扯开了嗓子,一面抱着怀里的孩子,一面指着她丈夫,什么也不顾了,哭叫起来,“是我要拿的?我要拿干嘛只拿一份?还不是你要贪这个便宜,要自己拿回去用?”
那服务生拿着餐具,这会有好戏可看,也不管其他客人的眼光,干脆去看他们自己人撕扯。那妇人越说越觉得委屈,嚎啕大哭起来,“你自己要用,却让我拿,原来是要把黑锅扣到我头上去!”
她又指着她穿着制服,一身正气的儿子,“你呢?你爹逼我拿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这会你知道说话了?”
她哭起来,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也皱了小脸,“哇”的哭出声。于是整个餐车的入口,便混杂的男子的斥骂,儿子的规劝,母子的哭闹,以及服务生时不时的冷笑。
靳筱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声音冷淡,“劳驾,可否让我们先过去?”
她鲜少这样没有耐心,照理说遇到这种事情,想要开道,知会刘士官便可以,她方才这样,倒像个热血的女青年,看不惯家长里短,吵吵闹闹。
可靳筱并不是什么女青年,她只是不愿看见了,也不愿去想起来,做母亲的,有多么外强中干,做儿女的,其实多么冷血无情。
四少以为她是厌烦市井吵闹,到了车座,同她说笑了几句,想要哄她去想别的,她便承他的意思,装作抛之脑后的样子。
她翻开书,却不自觉抿了抿嘴。
哪有不想体面的妇女,可是好像嫁了人,少女的羞涩和脸面,就得和利益妥协,为一大家子的生计妥协,去满足做丈夫的欲望,去维持做儿女想要的脸面。
可这二者冲突了呢?或者都落空了呢?做母亲的,便成了被斥责的那一个。
尽管从头到尾,她声嘶力竭,她歇斯底里,都不为了她自己。
十月怀胎不是自己说了算, 孩子长大了,自己反而成了不体面,被厌弃的那一个,可见为人母,才是最大的风险和诅咒。
她觉得惶恐,实在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惶恐的,便是回到从前的生活,如今的生活越发甘美,她便越发像个从冬眠里苏醒的青蛙, 知道了廉耻,知道了苦痛,麻木再也保护不了她,拥有了知觉,除了能品尝到甜,还能感知到痛和怕。
生育,才是一个女人的不定数,是这薄情世间为了生物的繁衍,对一个年轻女人的压榨。她的身材开始走样,她开始尖叫,开始嘶吼,母性让她去妥协,去放弃,然后变成一个笑话。
她不要这样。
靳筱从落了座开始,便闷着头看起书,她真的想起了事情,便打着看书的由头,纵然四少瞧出她又心事,也不好打扰她。
列车在日落时分到了站,漫天粉色的晚霞,衬着黄昏最后一抹日光的橙。日落像一场敬业的谢幕,有一点要把圆满落实到最后一个休止符的意思,然后便是静谧闪烁的星光了。
窗外的站台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叫卖的小贩。北地的口音时不时从窗外传进来,是粗粝的,质朴的,那是信州城码头做苦力的壮汉,是韶关丰时帮手的短工, 是跋山涉水去大户人做奶娘贴补家用的女人,最熟悉的乡音。
那便是封州了
“煮毛豆,或者烤地瓜,那是平民在列车上的饮食。有运气好的,能花几块钱,买到一只香喷喷的油鸡。可若遇到了黑心的小贩,列车一开,打开包裹的玻璃纸,发现其实是一只小小的鹌鹑,或者干脆偷换成了烤乌鸦。”




做戏(H) 狡诈
下了火车,高先生带人到站台来接,走到停车处,又说府里已准备好了晚餐和房间,不如干脆到高家歇息。
四少带人上了轿车,刘士官在车外,却递给司机旅店的地址,高先生要说什么,四少已婉拒他,“一路颠簸,这样风尘仆仆地过去,反而失礼,不如安顿好了,再去拜见。”
靳筱上一回见着高先生,还是再校场同四少闹别扭的那一回,因此有一些不好意思,只跟着笑了笑,高先生也没有说什么,吩咐司机往旅店去开。
四少问他兄长是否安好,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阵,不多时便到了地方。既然到了旅馆,做人妻子的,便要邀请他上去坐一坐,可高先生只同他们办理好了入住,便称天色晚了,不好打扰,便要离开。
他迈了脚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四少,终究没忍住,“督军,我兄长的脾气与我不同。”
靳筱瞧了他一眼,赶巧他也在看她,让她面上带了疑惑,还想探寻,高先生已经望向四少,笑容带一些慈祥,一副敦厚的长辈模样,“高家和颜家从来都是交好的,四少如今成材了,可毕竟年轻,我便嗦一句,改日会面了,不要因为舟车劳顿,休息的不好,犯孩子心性,闹少爷脾气。”
他从“督军”到“四少”,便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方才一路上他都还是谦卑的,纵然四少以长辈之礼待他,他却凡事身段放的很低,如今临走了,却突然这般,倒让人觉得古怪。
门童帮他们拉上电梯的栅栏,靳筱从前在信州城坐过几回电梯,可这样阴暗又在活动的小空间,总让她觉得忐忑,时刻担心它不要突然停下来,又或者突然掉下去。
媒人介绍亲事时,爱挂在嘴上的小家碧玉,就是她这样的女子,没有市井的泼辣皮实,又着实比不得大家女子的眼界, 所以要用碧玉来形容,显得秀气,也显得容易胆怯。
可胆怯仿佛更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四少伸手揽过她,她便不自觉缩过去,像他的臂膀是一道屏障。
四少自然觉得有一点得意,有一点满足,这个时代能欣赏女子策马扬鞭的,还没有多少,男子大多喜欢显摆自己勇敢能干,于是他也不能俗。
他不仅不能俗,还比常人更加守旧一些,并不爱自由奔放的新女性。
也难怪高先生临走了还要叮嘱他,八成是为他那位出身显赫,受了西式教育的侄女。
四少这个人虽然古板,到底也对自己坦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守旧就是守旧。于是旁人同他介绍那些好家世的新式女子,他也觉得厌烦,干脆推了去。
交了心的朋友也骂他,说他根本就是个老古董,喜欢大男子主义那一套,可他着实眼光便停留在老祖宗传下来的审美上,并不能接受女子去学西式的做派。
更何况,泼辣,骄纵,纵然面上有人捧场,到底也是看背景的。
家世好的,便如他三嫂,可谁知道从前那些人倾慕她,是真爱她的脾性,还是她把握经济命脉的父兄?
无权无势的,便比如顾嫣然,纵然大家都捧着她,可说句不当听的,都将她做一件长脸的玩物,可以佩在身上, 可以同旁人炫耀,可并没有人娶她做正室。
于是夸这样的女子如何新派,如何不俗,说白了仍旧是夸她家大业大,又或者容貌艳丽,不过是一帮爱钱或者爱色的老油条们,换了追捧的说辞罢了。
说是民主开化了许多年,这世上,真能掏了心的爱一个独立、大胆,敢同男子争高低的女人的,并没有许多。
哦, 仍旧是有的,电梯到了第三层, 四少突然想起他那两位兄长。
他嘴角撇了撇。
可见做人下限放的比较低的,眼光也会清奇一些。
刘士官已帮他们开了门,提前将行李送进去。
靳筱迈进房间里, 终究没有忍住,歪了脑袋问四少,“你小时候很调皮吗?高先生会担心你闹少爷脾气?”
她其实想问高先生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同高家的会面是否十分重要,不能有半分差池。
可是光明正大地问出来,未直白。女子说话,不管故意还是无心,都不好把目的显得太明白一些。太直白,也不会有人夸你坦荡,可绕一点小小的弯子,旁人就算看出来你的心思,也觉得你还算有一些委婉的聪明。
这便是中国人讲的礼数,因婉转这回事,是主动把身段放低了的意思,真的矮了一头,别人便不好再去计较。
她心里弯弯绕绕了半天,好容易问出这一句,便为了恰当巧妙地引出回答,但凡四少转一转脑子,便知道她想问的什么。
可他偏偏不。
颜徵北伸了个懒腰,窗外是最后一抹曦光,天空变成泛着白边的钴蓝色,他走到窗边,拉开纱帘,才漫不经心地回她,“我小时候也没有很调皮。”
她以为他有下文,便不说话,坐在床沿的凳子上,等他多说几句。可靳筱等了好一会,对面那人仍旧悠哉游哉看风景。
甚至不时还眺望的样子,好像几近黑漆漆的外面,有什么好景色。
1...2324252627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