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仁宗之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如今那怕是灾年,也不用担心流民,因为安南在为大宋种粮。听说连广南、江南都开始引种两季稻了。”
“如今没人还会把铜钱往地下埋了,因为放在皇家银行有利息,寻常人家也可以吃印子钱。”
“如今耕读传家都快成了笑话,因为土地的那点收成,连其他营生的一根毛都算不上。以前都会说起谁家有多少田,而现在都谈的是家里有那些产业”
“如今,即便是平民,出门都是先打听轨道马车发车的时刻,即便是平民,也会拿些余钱买一次蹴鞠赛事,那怕是平民,孩子逢年过节也要买些新颖的点心。”
“所有的改变都是向好的,都是自愿的,都是主动的,在潜移默化中,整个大宋都朝着官家指引的方向前进彦国,这也正是我恐惧的地方”
“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古就是有千年家族无千年王朝。而如今的大宋,家族跟王朝已经分不开了。”
“善财难舍谁家还舍得丢弃那些产业也就是说,官家已经借这些产业,将世家和皇家彻底融在一起了”
“这样说吧就说大理矿城,一旦段思廉稍有染指矿城的意图,根本不用官家担心,讨伐大理绝对是群情激昂。没人会考虑什么圣贤王道,也没人去想什么文武有别,就是屠净大理,也不会有人异议。所有人只会想那里有我家的份子”
“同样,不管是辽还是夏,亦或是其他什么势力,只要是想攻伐大宋,整个国朝,将没一点杂音,会一致要求抗敌绝不妥协”
“因为,产业因大宋而存在,土地不分王朝,但产业依存在于赵姓大宋。这就导致,我韩氏必须与赵宋共存亡,你富家也如此”
“人都有弱点,如今朝堂最恐怖的是,国朝所有世家的弱点都由官家拿捏着国朝所有新进的臣子,也必将被官家拿捏着。武勋武将更是如此”
“稚圭,你醉也”
“彦国,我没醉今日就你我二人,说完即了,出了这门,我不会再记起我说过什么”
韩琦是真的没醉,虽然酒还一盏一盏的往嘴里倒,可他越喝越清醒,因为他自己说的话,让他醉不了。
富弼只能当他是在说醉话。
第六一一章 闲话
韩琦说的这些话,让富弼都想醉过去了。
可惜他也一样,越听越清醒。
这不是先帝,倘若真的先帝朝,别说这种暗室之言,那怕是朝会上有臣子这样说,先帝也不会做什么。
可现在的官家韩琦说他恐惧,谁又不是呢
恐惧的根源并不是官家要做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做,偏偏让人感觉官家什么都明白。
“彦国,还记得庆历年范公的新政吗如今再看,几乎所有范公的期望的都实现了。这就是官家让人恐惧之处,这也是我认为庆历年官家就开始谋划的原因。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就完成了”
“因为庆历新政,我等被冠以朋党,接连出外。同样是推动新政,官家的新政却是众望所归”
“官家从来没表现着要针对某个特定势力,总是从让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切入,然后完成变革。”
“从代父祭祖而有了东宫六率之议,也就有了后来护卫营的组建,有了率军南征,有了安南米粮之源,有了大理铜铁之城,也就开始了朝臣融入皇家体系的开端。”
“然后,轨道、马车、水泥、石炭、羊毛等等,一点点一项项,整个国朝的朝臣被网络一清。从而完成了我等庆历年用均公田防止贪渎的目的。我们是以耕田入手,官家是以产业入手。我们是对现有利益的重新分配,而官家是创造新生利益。”
“再看看结果,从地方吏员到朝堂相公,在官家的新创利益中,无一人幸免,都尽数进了官家画的圈里。”
韩琦越说越精神,思路越清晰,脑子里似乎对官家的路径越来越条理了。
富弼已经无言以对了,不是不想配合韩琦聊天,是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富相,我等庆历年,提出了明黜陟以正政风,提出了抑侥幸以解冗官。可再看看如今,就一个监察衙门,借官宦之矛攻官宦之盾。可曾像我等撞的头破血流”
“以一个三级决策制,便一劳永逸的达到了庆历年范公提出的择长官的变革,以一个护卫营入手,就完成了修武备结果。”
“官家做这一切,没有一件是亲身冲锋陷阵的,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做一个朝堂的调停者裁决者,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的。”
“这大布局完成了。一个监察衙门亲军,让官家掌控赏罚官员的原点。一纸产业协议,让官家有了拿捏朝臣收益的由头。”
“负责忠诚教化的讲武堂,负责创新产业的工坊城,只忠于陛下的新军,只受皇家节制的矿城,贯穿整个国朝的轨道,还有无孔不入的皇城司”
“富相,这一切才是官家统治大宋的核心一切都明白了,才发现没有谁可以脱开。”
“是,确实是,三级决策制叫停了吵闹的议事模式,监察衙门也杜绝了臣工们相互攀咬。可同样让整个弹劾途径开放化了,那内参与武后的铜匦又有何异”
“欧阳永叔,放弃内阁之位,甘愿在讲武堂教化。范尧夫,耿直不阿,却心甘情愿的做官家的一把刀。”
“王介甫,何等执拗之人,几次新法被官家玩于股掌,一样孜孜不倦为国朝新政献言献策。文宽夫,又把谁放在眼里了一次万尹山演习,一次禁军裁撤,彻底让官家锤地上了”
韩琦突然就闭口不说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废物禁军的安置,自己刚刚铺开谋局,就被内参的几篇文稿打回了原型。
人是自己惹了,事是自己做了
有一阵,富弼一动不动,韩琦也没有再端酒盏,唯有摇曳的烛光在反应着他俩的心思
“稚圭,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可你想过没,官家这样谋划的结果是什么”
“从未曾损害过朝臣的利益,也从不曾针对过文官团体,便让整个大宋进入一个正轨,有了蓬勃发展的气象。为何纠结于此”
“你所说的皇家拿捏着臣工,本该如此你所说的世家与皇家融为一体,也本该如此”
“世家也好,勋贵也罢,没有谁就该着享受国朝的利益而不顾国祚久存。”
“官家曾有言,朝廷是什么朝廷就是我们,就是皇家和臣工,就是大宋万民。融为一体,方是真正的朝廷。”
“你说的拿捏也好,还是控制也罢。可多年来,官家可曾借用这些手段针对过一人吗”
箭,一旦射出去,就没有了威力。富弼也明白这点,只拿捏不使用,才是掌控的最佳方式。
韩琦暼了一眼富弼,他不信富弼不清楚。
富弼突然笑了。他韩稚圭说这些干嘛无非是发牢骚而已,自己一个倾听者,反倒走心了。
正如韩琦所说的,没人是被强迫的,都是心甘情愿的。
自家有了收益,有了祖业,有了确保家族传承的基础。而这些得到的利益,已经足可以让人不去贪渎。关键是,官家同时为臣工们营造了一个可以实现抱负的大环境。
“稚圭,如果你抛却所有与皇家勾连的产业,回归农桑,做一个不被官家拿捏的孤臣我想,不管是官家,还是朝臣,肯定都很乐意看到”
“彦国兄,何出此言你我二人,今日是为闲话,不欺暗室,不传六耳。同为大宋朝臣,韩琦为何要独立于朝廷之外”
“韩琦今日之所以说这么多,是针对即将来临的大宋境况,想从彦国兄处讨教一二这样的大宋,会走向何方”
富弼已经习惯韩稚圭这样的转换了。倘若自己跟他感同身受的感慨,或许韩稚圭还会继续那种情绪。一旦自己没有被代入,而是保持着清醒,韩稚圭就是当下这般
醉话闲话狂话都在一念之间。
大宋会走向何方富弼觉得韩琦不该有这样的疑问。
如今,官制改革推开了,三级决策制实行了,朝堂即将形成一个各司其职还都尽心尽力的局面。
然后,议定役兵法,在各项产业蓬勃发展的同时,国朝的军伍会快速成长起来。
待那时,国于内患,必将将重心转移到开疆扩土上来。
大宋会走向何方富弼希望他致仕以前,大宋能直追汉唐因为,官家用近三十年的谋划,即位十年的夯实基础,让大宋有了金瓯无缺的实力。
第六一二章
韩琦和富弼的夜谈,在朝廷官制改革和三级决策制诏令下发后,绝不是唯一的,应该说整个国朝官员,都在一种杂乱的情绪中。
比如说蔡确,他就在犹豫是不是还应该去王府拜访王安石。
他蔡确将为议政,或者说他是以天子亲军监察衙门副总监察的身份入议政。
虽然不是内阁,但权势未必比内阁差,他们总监察是有资格参与朝廷内阁议事的,并且有发言权,甚至否决权。
他跟吕惠卿不同,虽然二人同样是借王安石的阶梯上位,可吕惠卿进议政后,是受王安石这个内阁管辖的。他蔡确直属于官家
“蔡持正乃小人也”
王雱还是那德行,大病初愈,便全身心要投入大宋朝堂谋划中。
吕惠卿来了,吕嘉问来了,曾布也在,就连章惇,也过来打了个照面才离开。就是他蔡确未到王府。
这让王雱不耻,不客气的随口定成小人了。
蔡确是不是小人,吕惠卿他们几个不会去评论。
“望之,官制改革后,我卸任三司使,只能由子宣接任。望之进议政的途径,在老夫看来,要不去讲武堂,要不出外做个军伍的文佐官”
王安石根本没有对儿子的言辞有表示,只是很无力的安慰吕嘉问。
没办法,对于吕嘉问的职衔,他甚至亲自跟吕公弼协调了不成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原本自己革新的团队,就这样一个个的离心了。
章惇,本来就和新法的团队若即若离,如今更是只忠于官家。
吕惠卿,若不是因为自己入阁后还分管市易寺,估计很难说他会不会来。
至于蔡确,反倒是正常的做法。
王安石一直想把吕嘉问推上去,并不是说吕嘉问的能力有多强,而是他需要用吕嘉问来维持这个团队的向心力。
可惜,吕家人对于家贼根本不开原谅的口子。
“三司使为朝廷重臣,是议政之位,岂容我等内阁私相授受吕嘉问如何,与我何干与我吕家何干介甫问我又为何意”
这就是吕公弼的原话。王安石知道,在吕家没有原谅吕嘉问之前,官家是绝不会对吕嘉问委以重任的,那怕吕嘉问才华出众。
官家不是先帝,不会因他人的言辞而改变看法。
这一点王安石猜对了,恐怕即便是吕家不在意吕嘉问的行为,赵曦也不会委以重任。
朝堂不可能全是君子,也不可能全是诤臣,可像吕嘉问这样的,赵曦真心不会去用。
吕惠卿是小人,蔡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怕是内阁的文彦博、韩琦也谈不上君子。但都在可用之列。
从某种意义上讲,吕嘉问的秉性堪比刑恕,或者说更甚于刑恕。
最后,王安石不得不将吕嘉问的名字替换成曾布,以确保三司使不至于旁落。
参知政事的称呼没有了,而议政席位的确定和内阁的相互制衡关系,导致内阁对于议政的节制权并没有多大。
或者说,不管是议政还是内阁,权利都来源于官家。
王安石不希望自己这个内阁被分管的议政架空这也是内阁心知肚明的,即便官家,应该也默认内阁推荐议政的模式。
“王相,几个同年拜访,下官方才脱身”
蔡确最终还是来了,很客气的致歉,甚至连王雱的白眼也没在乎,跟在座的各位寒暄着。
原本尴尬的气氛,因为蔡确的来临,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现在的监察衙门,在臣工们眼里,那就是晓不得惹不得的存在。更何况蔡确还是内参那个炮点的总编撰。
就连王安石,也不再说朝堂的事,也在回避着蔡确
蔡确无所谓,之所以过来,只是不想落人口实,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在意背主忘恩的名声。
尴尬的气氛不可能让叙话的时间久了,没一阵就散了。好像蔡确是专门过来搅和场子的
“持正兄,你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副总监察主内参编撰,已非一般议政可比了”
“为大宋尽力,为陛下尽忠,本就是我等臣工职责,不存在相比不相比的。”
离开王府时,吕嘉问客气,蔡确也不得不陪着客气。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曾布拱手直接离开了,即便是吕惠卿也跟躲着一样离开了。
“听闻内参编撰很忙,每日甄别弹劾文稿繁多。甚至各种匿名弹劾文稿更是数不胜数”
啥意思难不成这吕嘉问有意进监察衙门还是说有意做内参编撰
蔡确不确定。再说了,不管是监察官还是内参编撰,可不是他一个副总监察内参总编撰就可以定下的。这是陛下的事。
吕嘉问有这样的念头也说的过去,三司使虽然还存在,但在新官制下,三司使将划归户部。虽然仍然是王介甫分管,可毕竟跟王介甫就隔着阶了。
他吕嘉问若拿不到三司使主官,往后的日子不一定能爽快了。
薛向主国营寺、皇家银行,同时会兼任户部侍郎,绝对是排名第一的侍郎。而薛向跟吕公著的关系
蔡确很快就明白了。
“望之兄可能有些误解。首先,自朝廷监察衙门开衙办公,今上又诏令既往不咎,如今的朝堂基本上算是波浪不惊海晏河清。”
“要说内参编撰的繁忙,有点不符实了吏部考功的变化,内参编撰想要评上等以上越发难了我等现在不是愁被叨扰,而是愁弹劾文稿太少了。”
“因为这样的境况,我都几次跟总监察提了,实在不行就从内参编撰往地方监察衙门分流一些,以确保内参不至于人浮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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