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听到车马声,他也顾不上询问了,撂下一句,“尔等不得行凶!”然后招呼众人,“快走!”说着匆忙拨转马头,追上马车。
毕竟差事要紧。自己背了无数黑锅,才混到法曹参军这一步,容易吗?工作丢了怎么办?
石家的护卫分成两块,四人跟上马车,另外八名护卫互相招呼着,朝那七人迎过去。其他几处全是硬茬,就这边看着人少。眼下风头不对,程侯就算是灵尊转世,能挡得住这么多人吗?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竟小命要紧。为了差事把命丢了,划不着啊。
马车驶过时,程宗扬一把攀住车厢,顺势荡起,落在车顶,然后举着亮度调到最大,堪比探照灯的手电筒,狠狠朝一名秃驴脸上照去。
“眼!我的眼!”那僧人双手掩面,发出一声惨叫,扑地翻滚。
这下众僧躲得更快了,各种身法不要命的施展出来,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守在房顶的江湖人看到佛爷们都躲这么快,也急忙伏下身子,免得被那道佛光扫中,平白送了性命。偶尔有几支箭矢射来,也歪歪斜斜,毫无准头。
程宗扬挥舞着光柱虚张声势,郑宾催动驭马,车轮带着火星,从慌乱的僧众间冲过。
畅通无阻地冲出包围圈,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齐齐变了脸色。
前方的坊门紧紧关着!金吾不禁的上元之夜,坊门居然被关上了!
门内立着几名黑衣的巡行僧,虽然自己刚才嗓门儿够大,但声音的传播跟距离成反比,转世灵尊的忽悠有没有效果,只有天知道。
石家一名护卫追上来叫道:“程侯爷!往哪边去!”韩玉侧过身,一刀将他斩下马来。
另外三名护卫大惊失色。
韩玉俯身一挑,从尸体手中挑出一只铜哨,高声道:“在宫门外,只有他离开过!”当时惊变突生,程宗扬当着众人的面定下路线,为了避免拦截,他没有走直线赶回宣平坊,而是驶出丹凤门之后,转到来兴坊、大宁坊,然后直奔永嘉坊,再向南回宣平坊。
两条路线路程相差不远,唯独多绕了一个永嘉坊——皇图天策府的所在地。
程宗扬并没有热血上头,不顾一切地赶回去拼命。自己在长安城根基全无,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李卫公。却没想到十方丛林就像料准了一样,先一步在大宁坊布下埋伏,让自己一头闯入包围圈。
程宗扬匆忙中来不及多想,还是韩玉心细如发,察觉出端倪,抢先干掉这个隐患。
石超这帮护卫有不少都是在唐国招募的,来历不一,很难说这名护卫是被人收买,还是事先就已经渗透进石府,暗中充当内奸。但随着第二道死气被生死根吸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三名护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忽然从疾驰的马背上跃下,转身往后跑去。
另一名星月湖老兵戚雄从腰甲中摸出一枚铁蒺藜,挥手一掷,正击中那人脑后。“噗”的一声,鲜血混着脑浆飞溅出来,那人重重扑倒在地。
另外两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阵,马速略减了一分,其中一个高声道:“程侯爷!我叫曲武,他叫范斌!我等在鹰愁峪就见过程侯!”“原来还是故人!”程宗扬回头说道:“我信得过你们!这回连累你们了,不用再跟着,想办法逃生吧。”曲武大喜过望,一边打马加速追上,一边爽快地说道:“我们兄北干的就是搏命的营生!岂能弃主而逃?”程宗扬肃容道:“失敬了!相与为邻,今日才结识了两位好汉!”旁边的范斌叫道:“我在鹰愁峪便知侯爷英雄了得!能为侯爷效死,是我们兄北的福气!”程宗扬大笑道:“跟我来!咱们兄北今日就跟这帮狗贼大杀一场!”坊门紧闭,单靠马车闯不出去,程宗扬跃下马车,当先往旁边的街巷掠去。郑宾扯动缰绳,紧跟着驶入巷内。
众人都是他乡之客,对大宁坊不熟,但长安各坊布局大同小异,都是通过大大小小的十字街分割区域,只要能甩开后面的追兵,三五丈高的坊墙还难不住他们。
但甩开追兵并不容易,那帮僧人回过神来,在净岸的催促下纷纷追赶,看到他们转入巷中,立刻高声呼喝着,让后面的人分头拦截。
坊里街巷横平竖直,交织成棋盘状,后面的银枪效节分成三五十人的队伍,彼此呼应着截住巷口。
一阵惨叫声远远传来,独孤谓俊脸一阵扭曲,终于意识到双方是来真的!石家那八名护卫一个都没逃出去,眨眼工夫就死得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独孤谓很想冲上去质问那帮随驾五都,他们知不知道程侯是什么身份?汉国辅政大臣!裂土封疆的王侯!宋国外戚!身兼汉宋两国正使!从皇宫出来,被唐国官方的军士给劫杀了?他们是想死全家呢,还是想死全家呢?
还有魏博牙兵!入京朝觐,居然私携甲盾?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独孤谓冷汗直流,这是都不打算活啊!可我招谁惹谁了啊!
一名江湖人跃上屋脊,张弓朝那位锦衣金冠的程侯射来。独孤谓心一横,拔出腰刀,将箭矢斩飞,叫道:“程侯!这边!”他已经有了觉悟。程侯要是死,自己肯定活不了,不是死于追袭,就是被人灭口。程侯即便能活,自己八成也活不了,但起码还有给自己报仇的可能——就算不报仇,自己墓碑上刻个“故京兆府法曹参军”,也比被当成叛逆强啊,总不能死了还背黑锅吧?
…樶…薪…發…吥………程宗扬回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比绣花枕头还漂亮的独孤郎竟然还跟着自己?眼下熟悉路径的只有他了,程宗扬果断道:“跟上!”独孤谓闪身掠入一条小巷,眼看马车无法进入,郑宾拔刀斩断缰绳,马车滑行丈许,重重撞在墙上,将巷口堵住。他飞身跃上一匹无鞍的驭马,紧追过去。
张恽手脚并用,从车底钻出来,紧跑几步,抱住另一匹马——能从汉宫的连番血战中活下来,看来这死太监不止是靠侥幸,在逃命的功夫上还是颇有几把刷子的。
两名追在最前面的黑衣僧人跃上马车,忽然脚底一痛,被锐器刺穿。接着一条人影从车中跃起,两支蛾眉刺同时射出。一名僧人负痛之下躲闪不及,蛾眉刺正中额头,在他额心溅出一朵凄艳的血花。
另一名僧人闪身避开,忍痛挥出戒刀,劈向惊理腰间。
惊理翻腕又取出两支蛾眉刺,“叮叮”格开两记追砍,趁那僧人脚底受伤,步履蹒跚,脱身跃上墙头,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追上来的众僧挥起禅杖、棍棒一通招呼,将马车砸得粉碎,然后一涌而入。
巷内静悄悄的,只有马蹄声隐约传来,正往北面奔去。
一名僧人撮唇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片刻后口哨声响起,另一边的魏博牙兵已经堵住巷口。
净岸脸色阴沉,让人收拾了尸身,然后紧追着蹄声奔去。
片刻后,净岸脸色愈发难看,那些马匹已经被魏博牙兵截下,但马鞍上全是空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乐从训戴着头盔,脸色同样难看得吓人。两边的追兵被几匹空马引到一处,只能证明一件事:目标已经丢失了。
“无妨!”净岸沉声道:“四面坊墙上都有人盯着,任他插翅难飞!大伙散开,逐巷搜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亵渎佛门的邪魔揪出来!”说到“亵渎佛门”时,他心里禁不住一阵震颤,一向坚定无比的向佛之心,禁不住升起一丝惧意。
宣平坊,程氏内宅。
光幕内仍然一片黑暗,楼内的打斗声忽东忽西,时断时续,显然中行说落在了下风,正被人追得四处乱蹿。不过这位自封的内总管对程氏内宅的熟悉程度举世无匹,自打程宅建成以来,就没出过像他这样每天晚上摸黑查三趟房的奇葩,内宅的一草一木,他闭着眼都能摸清。
壁水貐和危月燕紧追不舍,偶有落单,立刻被他疯狗一样回身猛咬一口。让这两个擅长匿形暗杀的龙宸杀手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另一边,尹馥兰、成光、孙暖、孙寿四女却被一个柴永剑追得惊惶失措,尖叫连连。
此刻成光已经又一次被制住,被柴永剑一手挟在腋下,大步追来。
孙暖和孙寿逃过天井,却发现通往主楼的大门被一道光幕阻隔,任她们拼命拍打也无人回应。
接着又一声尖叫传来,却是尹馥兰藏在檐下,被柴永剑一把揪出。
孙暖与孙寿拼命捂着对方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在这时,火星一闪,柴永剑晃亮火摺。
火光映出柴永剑扭曲的面孔,他将长刀横咬在口中,左手抓着尹馥兰,右手拿着火摺。
尹馥兰右腕被柴永剑拧住,左手挣扎着朝大门方向伸出,凄声叫道:“救命啊……”“扑嗵”一声,成光像只布娃娃一样被丢在地上,接着柴永剑一脚踏出,踩住她那张娇俏的面孔。
成光粉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这会儿红肿不堪,头发也披散下来,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怖。
柴永剑脚下用力,像是要将她的粉颊踩烂一样,然后抬起头,白森森的牙齿咬着长刀,朝挤在门口的孙氏姊姊狞然一笑。
与他凶狠而又疯狂的目光一触,孙暖感觉自己像是被灰狼的利齿撕碎一样,手一滑,哆嗦着抱住妹妹,才没有跌倒在地。
孙寿嘴巴松开,尖叫声立刻脱口而出,“救命啊……”柴永剑摘下口中的长刀,一刀劈下。
尹馥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柄长刀抵在她颈下,刀锋的寒意渗入肌肤,使她雪白的喉头结出一颗颗肉粒。
柴永剑狞声道:“跪下!”尹馥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柴永剑颌下的长须一根一根乍起,正气凛然的面孔此时被扭曲的疯狂笼罩,愈发可怖。他用低沉而狰狞的声音道:“行里养的牝马,竟然跑到别家让人骑。你这该死的贱货,好大的胆子。”尹馥兰浑身颤抖,小声道:“奴婢不敢……”柴永剑露出快意的眼神,低吼道:“亲我的靴子!”尹馥兰像被抽掉所有骨头一样,瘫软着趴在地上,将失去血色的红唇贴在他靴子上。
柴永剑抬眼望着孙寿,“狐狸精,你运气不错,有人买下你。过来跪下!你可以亲我另一只靴子,本宗主饶你不死。”孙寿脸色惨白,背后紧紧靠着光幕。那道光幕薄得仿佛没有厚度,却如同一道屏障,分开生死两界。
柴永剑踢开尹馥兰,正要上前,脑后一道风声袭来,他弹簧般拧过腰,一刀劈出,却只斩了个空。
一双玉手从天而降,凌空拍向他的颅顶。
柴永剑拧身施出一个铁板桥,上身几乎贴在地上,接着刀尖在地上一撑,顺势弹起,劈向空中。
一只漆黑的羽翼挥来,疾风卷起,将他手中的火摺一扑而灭。
吕雉挥翅扑灭唯一的光源,随即羽翼舒展,对尹馥兰和成光理都不理,旋着身一手拎起孙寿的衣领,往洞窟飞去。
刚带着孙寿拔地而起,吕雉不由皱起眉头。孙寿的份量沉重了许多,却是孙暖还抱着她的腰肢。
吕雉叱道:“把她踢开!”孙寿哀声道:“阿姊!”孙暖凄声道:“救我啊……”吕雉二话不说,将两女一并丢了下去。
“哎呀!”两女齐齐摔在地上。
生死关头,孙寿用力把孙暖推开,“阿姊,你快找地方躲起来!”然后跌跌撞撞朝吕雉追去,扬手道:“阿姊!救我!”吕雉拉住她的手腕,腾空而起,一直飞到洞窟上方,丢了下去。
孙寿惊叫一声,掉入洞内。半空中,她伸出长长的狐尾,像垫子一样铺在身下,最后摔在松软的泥土上,却是毫发无伤。
一支珠钗散发着朦胧的珠辉,映出周围几张如花似玉的俏脸。
看着洞窟内的赵飞燕、赵合德,还有那个波斯胡姬,孙寿庆幸之余,不禁哀哀地小声啼哭起来。
一片乌云从头顶飘落,吕雉收起羽翼,落在一旁。
“阿姊……”“不许哭!”吕雉冷冷道:“生死有命,看她自己的造化。”黛绮丝虽然不能动,却看得清楚,轻声道:“他们若是追来,这里可逃不出去。”吕雉没有作声,只是从髻上拔下一支金簪,旋去簪尾,从中空的簪身内抽出一条卷起的小符。
她被俘之后,就被制住修为,因为充当小紫的坐骑,才保留了飞行的能力,除此之外,只能施出一些基本的手段,勉强自保而已,不过用来激发符箓已经足够了。
吕雉屈指一弹,那道符箓飞上洞口,随即化为一片水光。从上面看时,洞内仿佛一口满溢的水井。
众女刚松了口气,接着齐齐瞪大眼睛。
一张姣丽的面孔出现在洞口,却是孙暖追了过来。
她满面惊惶地探着身子,似乎想跳进来,又害怕里面果真是水,犹豫着伸出手,试图触摸水面。
忽然她身体一颤,手臂软软垂了下来。
接着一张留着长须的面孔出现在洞口上方。
柴永剑抚摸着孙暖的脸颊,伸头看了看,在她耳边道:“想死吗?”孙暖唇瓣哆嗦着,越来越白,忽然张口,死命咬住他的手指。
柴永剑低吼一声,眉头暴跳,他手指一震,将孙暖牙根磕出血来,然后张手扼住她的喉咙。
“该死的!”孙暖被他掐得翻起白眼,舌头也伸了出来。
柴永剑忽然张开嘴巴,咬住她的舌头,用力吸吮着,然后从她脸上一直舔到颈间,怪笑道:“听说还是个贵妇呢,果然有点脾气……”衣帛撕裂声响起,柴永剑屈膝压在孙暖腰间,将她衣衫撕开,一手卡住她的脖颈,一手伸到她衣间,脸上露出兴奋与残忍交织的表情。
孙暖伏在井口,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红唇张开,艰难地吸着气。
众女谁都不敢作声,只能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青,表情越来越扭曲。
“真软啊……”“好紧……”柴永剑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暴力,眼中充满了快意与恶意混杂的疯狂,他看向旁边的尹馥兰,狞声道:“兰夫人,你是行里豢养的上等马,怎么跑到别家槽里吃食?”尹馥兰屈膝跪在地上,玉容一片凄惶,抽泣着小声道:“奴婢真没有背叛行里,上次遇见黎门主,奴婢就想逃回去的……就是……就是被盯得太紧……”“真的吗?”“真的……行里的恩德……奴婢都记在心里,死也不敢背叛。”“那好,”柴永剑抬了抬下巴,“你去把她的腿剁下来。”“啊……”“让你剁你就剁!”柴永剑森然道:“她跟十六爷有一腿,十六爷的意思,把她的腿带回去留个念想。别的就可以扔了。”成光珠泪纷飞,哀求道:“大爷饶命,我给你们当牛作马都可以……”“剁了腿也不耽误你当牛作马。”柴永剑面色赤红,手指愈发用力,喘着粗气道:“行里有些客人,就喜欢肢体残缺的。十六爷光要你的腿,没要你的手和奶子,你该感恩……”柴永剑越说越兴奋,忽然低吼着手臂用力一伸,孙暖红唇张开,舌头吐出一截,接着柴永剑扼在她颈中的手掌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孙暖脖颈软垂下来,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
柴永剑兴奋地喘着粗气,手掌捏着孙暖的脖颈,在她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尸身往井中一丢。
刚要起身,柴永剑忽然低低“咦”了一声。
那具赤裸的尸身掉入井中,并没有溅起水花,就那样无声地被井水吞没。
柴永剑趴在井口往下看去,一手慢慢握住插在旁边的长刀。
洞窟内,众女拼命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孙寿双手交叠着掩口上,眼中珠泪滚滚,那条狐尾绕在腰间,尾巴尖都在颤抖。
赵飞燕和妹妹搂在一起,眼中露出一丝绝望。
黛绮丝闭上眼睛,无声地默诵起赞美光明的赞愿经。
吕雉一边望着头顶的洞口,一边把手伸到赵飞燕面前。
赵飞燕很想说,你又打不过他,我们都要死……最后还是把护身的短刀递给她。
吕雉接过短刀,无声地朝上飞去。
柴永剑小心拿起长刀,伸进符箓化成的水光中,来回晃了两下。
众女心头仿佛被人揪住一样,越来越紧,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从凝重变为错愕,然后露出一丝惊喜。
忽然,一根铁尺悄无声息地伸来,朝柴永剑脑后击去。接着中行说的面孔出现在洞口上方。
众女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中行说那张臭脸如此亲切,整天被中行说喝骂的孙寿甚至感激得都要哭出来。
铁尺堪堪击中柴永剑的后脑,一条长鞭蓦然出现,鞭梢灵蛇般卷住铁尺。却是危月燕紧追而来。
中行说扔下铁尺,一把抱住柴永剑的脖子,手指插进他的鼻孔,死命向上一扳。
柴永剑发出一声惨叫,脖颈像要折断一样往后仰去,鼻中血如泉涌。
那名白衣僧人紧追而至,如血的长刀斩向中行说的肩颈。
就在这时,“啵”的一声轻响,仿佛密闭的瓶塞被人拔出,接着无数声音同时涌入,嘶吼声、金铁交鸣声、喝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六朝燕歌行 六朝燕歌行 第十九集 血染上元 第二章 蛇蝎美人
2020年8月3日第二章·蛇蝎美人大宁坊,东南隅。
十字街东南方向被严密地控制起来,每个巷口都由魏博的银枪效节、四方馆的随驾五都、十方丛林各寺的僧人,三方共同把守。
更多的人手则散布在街巷间,以程侯等人消失的小巷为中心,挨家挨户地搜索过去。
大宁坊东南隅有四分之一属于兴唐寺,坊间居民昨日便接到诏谕,唐皇将于上元之夜与民同乐,赏赐百姓。因此纷纷扶老携幼前往大明宫,此时坊内十室九空。但再空还有人在,莫说把人全杀光,就算全杀光,也无济于事。
净岸面色阴郁无比,围杀程贼的事闹到这一步,差不多算是办砸了。这样大张旗鼓地搜索,绝对瞒不过人。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抓到程贼——无论生死!
独孤谓从墙上伸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不行,”他压低声音道:“坊墙上有人。”曲武道:“周围都被堵死了,不如硬杀出去!”独孤谓道:“坊墙上下都人盯着,硬闯太险。”他持刀大致画了下方位,“我们如今在十字街东之南第三巷,东边这一块是兴唐寺。”说着他指了一下,“就在那里!”兴唐寺以国号为名,也是长安城有数的大寺,寺前以万盏银灯组成一株巨大的灯树,高近五丈,连坊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地方肯定是不能靠近了。即使自己真是不拾一世大师转世,那帮秃驴也得有个接受过程不是?除非自己有那帮蕃密疯子的灌顶大法,挨个给他们光头灌一遍……独孤谓继续说道:“靠北一带多是豪门大户,南边是一些官员的住宅。西南角是太清宫。”程宗扬道:“陋巷在哪儿?”独孤谓吃了一惊,“侯爷,这可是大宁坊,离大内就隔了一个坊,最窄的巷子就是咱们这一条了。”程宗扬伸出头看了眼外面的巷子,不由无语。这巷子虽然窄了些,但横平竖直,站在巷口一眼就能看到巷尾,街上干干净净,连点儿垃圾都没有,更别说藏人了。想想自己住的宣平坊还有人养鸡……众人用空马引开追兵,接连翻过两条巷子,准备从东面越坊而出。谁知坊墙上已经有人看守,只好躲进一处空院中,商量如何突围。
如今程宗扬身边一共有八人,四名星月湖大营老兵,两名石家护卫,独孤谓和张恽。惊理因为伏击追兵与众人分开,不知去向。
“东南边是永嘉坊,对吧?”“对。”程宗扬断然道:“就去东南!去天策府,找卫公!”杨妞儿去了曲江苑的太真观,自己唯一的倚仗只有李药师。
众人刚翻过墙头,对面的檐角下忽然掠出一条黑影,纵跃间往远处掠去,一边发出尖厉的哨声。
程宗扬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转移,附近的追兵便循声而来。霎时间,双方爆发出一场恶斗。
最先赶来的是随驾五都,一共五人,他们冲进巷内,迎面便撞上韩玉和郑宾的刀锋。
戚雄和另一名星月湖大营老兵各自对上一人,曲武、范斌合攻一人。双方交手短暂而激烈,转瞬间,五名蜀地来的军官便横尸当场。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众人不惜以伤换伤,戚雄和曲武分别挂彩,好在都不是要害。
独孤谓心下暗凛,这几名随驾五都身手扎实,自己要想赢,至少也要十几个回合,结果一个照面就死伤殆尽。程侯身边这几名近卫,显然都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出手全是你死我活的杀招。
巷外衣甲声响起,独孤谓急忙道:“这边!”众人绕进一处大院,但此时行踪已露,四面哨声此起彼伏,追兵的围逼越来越近。
程宗扬道:“分头走!”独孤谓道:“侯爷,敌众我寡,不宜分兵。”“你觉得我们九个人能把他们全干掉吗?”独孤谓不禁语塞。
“我这会儿已经不是求活,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够了。”程宗扬道:“对手比我们多几十倍,人多人少都没什么区别,分头走还能多一分指望。”程宗扬望着四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宁坊离宫城太近,坊内没有太高的建筑物,不然被人登高监控,有多少人都闯不出去。
群敌将至,程宗扬不再征询各人意见,直接道:“郑宾!你跟张恽一道,从南边出去,设法跟家里人联络上。韩玉,你带两个兄北往东!剩下的跟我走。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赶到天策府,请卫公援手。”韩玉道:“我跟着程上校。戚雄,你设法突围。”戚雄双足一并,“是!”程宗扬看着石家那两名护卫正要开口,曲武抢先道:“侯爷既然要分开走,我们两个都跟着侯爷不合适,让范斌跟这位戚兄北一道,我跟着侯爷!”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万一他们是内奸,两人分开,也好对付。
程宗扬没有客套,当即点头应下,然后道:“独孤郎。”独孤谓道:“我跟侯爷一道。”说着他咧了咧嘴,“侯爷福气大,我怕我的运气连累了两位兄北。”程宗扬不禁大笑,“我是天命之人!灵尊转世!金龙附体!天地气运,皆在我身!今天我就给你逆天改命!”一席话说得独孤谓热血沸腾,真能逆天改命,自己搏这一回也算值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