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好一个铁布衫」。
董卓大笑声响起。趁着部属的劲射,他已经抢到殿角,掠上木梯,接着双足
一踏,已经千创百孔,摇摇欲坠的木梯立刻被他踩得寸寸碎断。
董卓肉山般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各握着一支短戟,攻向郭解。
两人身形在空中一触即分,董卓像只肉球般倒飞回来,左手的短戟已经被郭
解生生拧断,肩头也中了一掌,厚厚的铁甲被拍得凹陷碎裂,显出一只手掌的形
状。
郭解左肘被戟锋刺中,伤处几可见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伤
痕。他怀中的定陶王却奇迹般的毫发未伤。
郭解一言不发,身形拔地而起,青烟般直掠而上。头顶的断梯高近两丈,郭
解重伤之下,仍然行有余力,举手往木梯攀去。
董卓尚未落地,仅剩的一支短戟就电射而出,刺向郭解的胸口。
就在这时,有人低喝道:「放」。
弓弦声响,一支黑色的长箭在空中一闪,从藻井上方飞射而下,正射在董卓
肩头。董卓肩上的铁甲已经被郭解拍碎,长箭破开碎甲,透体而入,连箭羽都没
入大半。董卓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另一边,郭解抬手拨开短戟,脸色微微一白,身形落下。他深深看了董卓一
眼,然后再次纵起。
郭解与董卓的交锋快如闪电,程宗扬几乎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看到郭解被
短戟所阻,接着便是董卓中箭倒地,他甚至都没看到这一支箭是哪里飞出来的。
「程头儿」。头顶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你没事吧?」。
程宗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老敖?」。
敖润从藻井边缘伸出脑袋,「我们接到信就赶过来了!程头儿,你放心吧!
我们已经把整个昭阳宫都给围住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把稳了」。旁边一只手伸来,按在箭上,却是卢景。他身负重伤,本来已
经退出战局,静心休养,不知为何却出现在昭阳殿顶。
敖润应了一声,眯起一只眼睛,拉开铁弓,双手稳若磐石。
卢景白眼望天,将仅剩的内力贯入箭矢,喝道:「放」。
「绷」的一声,长箭脱弦而出,带着一篷血雾从一名凉州军脑侧贯颅而过。
敖润一边搭箭,一边抽空叫道:「程头儿!黑魔海那帮人也来了,他们拿着
皇后的印信,说奉紫姑娘的号令,要跟我们联手」。
「什么?」。程宗扬脸色顿变。
敖润赶紧道:「我把他们赶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程宗扬回过神来,「干得好!老敖」。
接着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木梯上方,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伸出手来,淡淡道:「郭大侠,我来拉你一
把」。
郭解右手递出,接着指影横空。瞬息之间,两人在寸许的距离内连交数招,
最后郭解技高一筹,一记擒龙爪,扣住仇雍的手腕,借势凌空拔起。
一抹刀光从黑暗中飞出,悄无声息地劈向郭解后颈。这一刀诡异突兀,全无
征兆,出手者正是那个颜似女童,却身材火爆的小玲儿。
郭解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五指张开,往后一挥,一记大摔碑手,将小玲儿
连刀带人拍得倒飞回去,然后抬足在空中虚跨一步,登上木梯。
程宗扬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就看到一道剑光蓦然亮起。
剑玉姬披着一袭雪白的丝袍,出现在木梯上方,手挽长剑,笔直递出。比起
小玲儿的偷袭,剑玉姬这一剑可谓是光明正大,正面出招,没有半点遮饰,甚至
有种君临天下的堂皇之气。然而剑锋所指,却是郭解怀中的定陶王。
接连两次诱敌,剑玉姬终于图穷匕现。剑势如虹,全力以赴,屠杀一个连牙
都没长整齐的小朋友。
卢景白眼转青,紧盯着剑玉姬的长剑,额角青筋绷起,厉喝道:「放」。说
着喷出一口鲜血。
敖润铁弓一震,声如霹雳,弦上蓄满真气的长箭朝剑玉姬胸口疾射而去。
剑玉姬玉颈略微一晃,避开箭矢,手中剑势丝毫不变。
危急关头,郭解凌空横身,用带伤的手肘往剑锋上撞去。剑玉姬唇角挑起,
长剑微微一沉,以毫厘之差错开郭解的肘尖,然后带着一丝玄妙的剑道真意,划
了一个半弧,剑锋破开他的护体真气,游龙般刺进郭解腋下。这一剑刺得极深,
两人身体几乎撞到一起,然后各自分开。
郭解与剑玉姬同时落地,只是郭解搂在怀中的定陶王已然易手,落入剑玉姬
臂间。
程宗扬抢上前去,双臂接住郭解,一边抿紧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能
把内脏都喷出来,连肝带肺吐那贱人一脸。
刚扶住郭解,就摸到满手的鲜血。程宗扬心下一颤,低声道:「郭大侠」。
郭解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遗憾,苦笑着涩声道:「孤儿孺子尚不能保。谈何侠
者……」……
程宗扬心头堵住,郭解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儿赴汤蹈火,一半固然是因为
侠义之气,一半也是因为感伤自己被夷族之后,仅存的幼子。
郭解整个胸腔几乎被剑锋贯穿,伤及心脉,已经药石乏术。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郭大侠放心。我程宗扬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视令
郎如吾子。我会养育他成人,教他读书习武,助他成家立业。我会告诉他,他有
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卢景飞身而下,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顾不得稳住身形,便扑过来
握住郭解的手掌,嘶声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低声吟道:「白马饰金羁,连翩
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
郭解目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闻。
程宗扬抬起头,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将剑玉姬烧成飞灰一样。
剑玉姬眼波流转,似乎在注目倾听,又似乎对殿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温柔
如水的笑容下,掩藏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冷漠。
「咔」的一声,程宗扬脚下地板碎裂。他速度提到极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
剑玉姬身前。他没有直接出刀,而是将长刀贴在肘下,闪身一个突刺,捅向剑玉
姬腹下。
剑玉姬将定陶王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程宗扬身形急停,在刀锋撞上定陶王之前,堪堪止住脚步。剑玉姬纤手宛如
白玉雕成,然而每次落下,他心脏几乎都要漏跳一拍,生怕那贱人一掌下去,拍
得那个小娃娃颅骨尽碎,脑浆迸出,七窍喷血,惨不忍睹。
当剑玉姬拍到第三下,程宗扬终于坚持不住。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狠。这
一局,算你赢了」。
「公子过谦了」。剑玉姬款款起身,拉着定陶王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样微笑道:「妾身在汉国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席之地。岂
知旬月之间,就被公子搅得天翻地覆……」……
剑玉姬感叹道:「若非妾身亲自出面,游说东方曼倩转投他乡,今日胜负,
尚未可知」。
程宗扬表情冷硬,心里却一阵翻腾,这贱人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没想到她首
先拿出来说的,居然是战乱之前就去了宋国的东方曼倩,如果东方曼倩能留在宫
里,局面会怎么样?至少自己用人之际,不会时时捉襟见肘……。
但紧接着,程宗扬就反应过来,这贱人多半是虚晃一枪,故意扰乱自己的心
思。他冷笑道:「接着吹。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会儿哪儿还有翻盘的余地?把自
己打扮成先知,你也不嫌累?」。
剑玉姬嫣然一笑,「公子既然不信,那就算了。但说到胜负……这一局,还
是公子赢了」。
说着她把定陶王交给阮香凝,「接好了。这可是汉国的天子呢」。
程宗扬寒声道:「贱人,你搞什么呢?」。
「妾身只求公子一诺」。
程宗扬紧闭着嘴,看她玩什么花样。
「请紫姑娘高抬贵手」。
剑玉姬停顿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魔尊」。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可他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你们为了那具魔尊的
雕像,宁愿放弃汉国?」。
「刘建已死,成光又受了睛州商会的引诱」。剑玉姬坦然道:「我们就是拿
着这位天子又有何用?看似大权在手,实则镜花水月而已」。
程宗扬心头狂跳起来,「我要不答应呢?」。
剑玉姬轻笑道:「前天子尸骨未寒,新天子若是再驾崩……大家脸上可都不
好看」。
这是威胁。自己要不答应,她就索性把定陶王弄死,宁愿便宜了旁人,也不
让自己好过。
程宗扬道:「这事我要跟紫姑娘商量」。
剑玉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为示诚意,天子先行交还。但不妨提醒公子,
若是公子翻脸毁约……」。她望着被阮香凝搂在怀里,小声呵哄的定陶王,轻轻一
笑,用手指在颈下划了一记,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程宗扬阴沉着脸,良久没有作声。
片刻后,秦桧走过来,「巫宗的人都走了」。
不知何时,周围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弥漫着血腥气的昭阳殿内沉浸在一片哀
伤的气氛中。
程宗扬叹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郭解了——如果郭大侠还在,他们想刺
杀新天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秦桧皱起眉头,剑玉姬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但他也推敲不出其中的关节。
殿内的凉州军已经放弃再没有意义的厮杀,他们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长戈,
一手按在胸口,在主帅身边围成一圈。人群中间,贾文和席地而坐,董卓庞大的
身体倒在地上,头颈枕在他膝上。
董卓艰难的呼吸着,污血从他口鼻和颈侧的伤口不断涌出。
「老夫……戎马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死于锋刃之下,是老夫毕生夙
愿。你们……都不许哭」。
贾文和道:「凉州男儿,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汉。将军放心」。
董卓左右看了看,「老赵呢?」。
赵充国挤过人群,俯身握住他一只手。
董卓笑了起来,「你这鸟货去了凉州,谁给我收尸呢?唔……我的头颅多半
要砍下来……算啦,不要啦……尸身……你就给我葬到北邙……我占的地方大,
墓穴你也给我弄大些……弄得憋屈了,我可不饶过你……」……
赵充国眼圈乏红,喉头哽住。
「文和啊……你是个聪明人,跟着我这个老粗,委屈了你……」……
贾文和面无戚色,淡淡道:「时也,命也」。
董卓点了点头,「我困了,先睡一会儿……」。说着头一歪,再无声息。
周围的军士悲声四起。
贾文和替董卓理好衣甲,擦净他须髯上的血迹,然后靠在御榻上,低低咳嗽
几声。
「妙笔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贾文和用手中生锈的错刀,敲着扶手
上金灿灿的龙首,长声吟道:「争名夺利竟如何?成得什么功果」。
他把错刀一丢,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的时辰,也到了啊……」。说着狂喷一
口鲜血,身子慢慢滑下。
第四章玉马金堂。
洛都城内。随着逐鹿的群雄谈笑间逐一踏上末路,城中弥漫多日的浓烟也渐
渐淡去。
「城中战乱六日,死者数万。吕氏折损三侯、二将军、四校尉,诸吕被斩杀
者,不下三百人。宗室死于非命者亦近百人。朝臣死于战火者六十余人,尚有二
百余人下狱待罪。其余宫人、内侍、军士不计其数」。
程宗扬一边靠在榻上,由罂奴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听着班超的禀报,
两眼却不时望着窗外,心神有些恍惚。
吕巨君死了,刘建死了,董卓也死了,连剑玉姬也选择了退让。汉国这场逐
鹿,自己笑到了最后。可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那些枭雄仍逗留在这宫殿
之外,随时都可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逆贼刘建悬首北阙,董卓悬首西阙。霍大将军的意思,吕冀虽有大罪,但
未引兵入宫,可赐死,尚留全尸。取吕巨君遗骸,悬首东阙……」……
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被送上帝都的望阙,悬首示众,程宗扬没有半点
欣慰,有的只是怅然。离董卓身死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却仿佛已经是两世为人,
平添了无数沧桑。
洛都之乱,各方势力打成一锅粥,南北二军、羽林、左武第二军,加上凉州
军,几乎全部打残,眼下兵力唯一保持完整的,只有班超控制的胡骑军。这也是
他此时能够稳定局势的最大倚仗。
董宣的隶徒在交锋中被凉州军一举击溃,他也身负重伤。如今各方军队全数
退出两宫,宫中护卫由战乱以来始终站在长秋宫一方的期门、两厢骑士担任,胡
骑军驻守西邸,在局势彻底稳定之前,还将枕戈待命。
值得庆幸的是,立嗣之事没有再出现波折。随着永安、长秋二宫先后下诏,
定陶王刘欣的帝位已经被各方承认。在太后的授意下,大将军霍子孟、丞相韦玄
成、前来吊祭天子的一众诸侯已经陆续入宫,拜见嗣君。因为宫中战火方息,待
稍事清理之后,再举行登基大典。
眼下霍子孟正雷厉风行地收押叛逆,无论吕氏党羽,还是刘建党徒,都在处
置之列。不过能看得出霍子孟雷霆手段之下,极有分寸,公认的吕氏党羽,丞相
韦玄成居然安然无恙,让不少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在霍子孟的授意下,弑君之事被压了下来,对外仍按照以往的口径,声称天
子驾崩,吕巨君与刘建趁机作乱。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揭出有人弑君,就不
可能不穷追到底,其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要是委屈,就只好委屈刘骜那个死
鬼了。
程宗扬等人都留在长秋宫。有单超、唐衡、徐璜三位中常侍在内打理,宫中
秩序粗定,刘骜一众妃嫔都已返回西苑各自的宫室,只是长秋宫的女主人,此时
还杳无音讯。
短短一个时辰,班超就拿出战乱损失的初步数字,不可谓不得力,但程宗扬
总有些心不在焉。面对以万计的死亡数量,统计数字多一个少一个,就像尘埃一
样微不足道,但对于数字背后的死者来说,一个数字不仅意味着自己的性命,往
往也意味着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皇后呢?这会儿还没有消息?」。
秦桧欠了欠身,「除了巫宗诸人,当时入内的众人尚无人返回。但有蛇姬等
人在侧,当能护得皇后殿下周全」。
除了赵氏姊妹、蛇夫人、尹馥兰以外,进入秘境的还有朱老头、曹季兴、蔡
敬仲和斯明信。从这个角度来说,巫宗的人撤出来,倒是件好事,赵氏姊妹面临
的危险性大幅降低。
可定陶王登基在即,按惯例应当垂帘听政的皇后却不见踪影,这要传扬出去
那还了得?轻则惹人非议,重则连定陶王的帝位都会受到质疑。
还有自己与剑玉姬达成的协议,别看眼下长秋宫内外都是自己的人,剑玉姬
要取定陶王性命,自己还真没把握能防住她。
程宗扬扭头看去,只见小紫正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
壶,喂它喝酒。
一看到小贱狗,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这畜牲太可恶了,平常数它撒欢撒
得热闹,轮到事上,夹起尾巴就溜了。真不如剥了它的狗皮,做条褥子。
程宗扬劈手夺过金壶,「这么好的酒,你居然拿来喂狗?」。他揭开盖子闻了
闻,「什么酒?」。
小紫笑道:「太后赐给大司马的鸩酒」。
程宗扬脸色一变,把金壶丢得远远的,「砍头就行了,还赐什么毒酒?」。
「好让老头儿高兴啊」。
程宗扬「嘿」了一声,没有说话。吕氏的鸩酒是老头儿一辈子的伤心事,眼
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说报仇,起码能出口气。
「魔尊的事,你看怎么办?」。
「你是头儿啊,当然听你的」。
「我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阴谋……」。程宗扬道:「那贱人可是非常、特
别、极其的阴险」。
小紫扭头道:「你们有阴谋吗?」。
齐羽仙叹了口气,「仙姬一片真心,绝无他意」。
「那就叫她来吧。跟程头儿当面说好」。小紫笑道:「告诉她,她要有别的
心思,我就先杀掉那个小娃娃,免得她总想得太多」。
齐羽仙拼命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恭敬应道:「是」。
外面传来一个公鸭般尖哑的声音,「禀程大行,徐璜求见」。
程宗扬站起身来,笑道:「老徐,你来就来吧,还什么求见?太见外了」。
徐璜弓着腰身,双袖几乎拖在地上,满脸堆欢地说道:「程大行可是匡扶帝
室,拥立天子的第一大功臣,裂土封侯,指日可待!小的当然要多献些殷勤」。
「你拉倒吧。咱们谁跟谁啊?」。
两人说笑几句,徐璜道:「是这么回事,我清理北宫时,逮到一个人,说是
你的故交」。
「谁?」。
「他说他姓陶」。
程宗扬恍然,「原来是五爷。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身份是真是假,暂且关在北寺狱了」。
程宗扬忍不住想笑,陶弘敏也够倒霉的,因为不满汉国抑商,兴冲冲地赤膊
上阵,结果被剑玉姬等人耍得团团转,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把自己弄到牢里蹲
着。
「是我的熟人,」程宗扬笑道:「别关了,请他过来见见吧」。
「那就好。我这就去放人」。
「等等」。程宗扬刚说完又改了主意。他想了一会儿,「先留他住两天。衣
食上不要亏待他」。
徐璜答应下来,又闲谈几句,这才离开。
等他走远,程宗扬叹道:「老徐也是提着心呢。皇后一天不见踪影,他们就
一天睡不安稳」。
自己还有退路,徐璜等人的生死全系于皇后一身,有具瑗等人的前车之鉴,
也难怪他们忧心。
秦桧道:「在下这就组织人手,去秘境搜查」。
「先等局势稳定一些再说」。
班超道:「那位陶五爷呢?」。
程宗扬手指叩着几案,「他是晴州商会的人,这里面恐怕有些有蹊跷。你们
清理战场,看到身份异常的人了吗?」。
班超道:「死者身份十分杂乱,眼下还没有全部辨认清楚」。
「那些兽蛮人呢?」。
「不见踪影」。班超道:「我查问过九门的出入纪录,未发现有大批兽蛮人
出城」。
「这么说它们还在城内?」。
秦桧道:「很有可能」。
程宗扬沉吟片刻,「除了兽蛮人,龙宸、晴州商会、太平道,全都必须查清
楚。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不一定还操着什么心思呢」。
班超递上一份简牍,「霍大将军拟了一份大辟的名单,第一批处斩的有六十
余人」。
「才六十多个?不算多啊」。
「其中一半都来自太学」。
「什么?」。程宗扬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学哪儿来这么多叛逆?」。
「董卓身死的消息传出,太学不少人为之叫屈。甚至有人讽刺朝中诸公,治
国无方,争功有术,惹恼了大将军」。
「霍子孟那老狐狸哪儿这么容易就恼火?这里面肯定有事」。
程宗扬拿过简牍,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师丹。他心下暗叹,这位天子的股肱之
臣,在刘骜驾崩之后彷徨无依,鬼迷心窍之下居然投奔了刘建。虽然侥幸未死于
乱军之中,却免不了事后问罪,说来还不如自尽,也免得祸及家人。
「杀鸡骇猴」。班超道:「那些士子未必就心怀恶意,但眼下叛乱方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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