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烟、杜秋娘……
程宗扬抬眼看着卢景和斯明信,这哥儿俩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勾起某些
不堪回首的记忆。
程宗扬抖了抖那张桃花笺,「这些人,你们认识?」
卢景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一个,是岳帅的侍姬。」
程宗扬低头看去,那个名字是杜秋娘,在她名字后面标了一个朱红的圆圈,
然后是一个对号。
「这个呢?」程宗扬指的是「高阳公主」,她名字后面也有一个圆圈,不过
是墨色的。
卢景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肺伤突然发作。
「唐国公主。与岳帅有过一面之缘。」斯明信面无表情地说道:「岳帅在长
安出了些纠纷,被人追杀千里。传言是因为岳帅夜入公主府邸——这是诬蔑。」
程宗扬脸上笑呵呵,心里暗道:真看不出来啊,四哥这么冷酷的钢铁直男,
说起瞎话来连眼都不眨。岳鸟人要是跟高阳公主没点什么破事,自己把脑袋割下
来!没看到他都画圈了吗?
「这个是唐国宰相之女。」卢景指着上官婉儿的名字,「岳帅去长安时,曾
经探访过。」
「也是岳帅的侍姬?」
卢景道:「那时候她都死了二十年了。」
程宗扬点点头,怪不得上官婉儿名字后面是墨叉。
樊素与小蛮两个人名连在一起,名字后面却是一个墨圈一个红圈。
「这两人,是唐国一个尚书的侍姬。唔……」卢五哥白眼望天,「岳帅在长
安时,略有来往。」
「那位尚书后来……」
「和岳帅翻脸了。」
好嘛,堂堂白乐天,就这么被他给绿了……程宗扬看着册上的人名,心下感
叹:难怪鸟人仇家遍天下——他这是拿着名单打猎,有杀错无放过啊。
纸笺上一共有十六个人名,估计是自家鸟人岳父能记住的全部大唐美女了。
画过圈的有五个,但打过对号被岳鸟人收为侍姬的,只有杜秋娘一个。有三个人
名后面打了叉,都是已经过世的。名字后面打问号的有六个,比如安乐公主、红
拂、霍小玉,这些应该是没找到的。武则天名字后面是墨团,暂且不提,唯一例
外的是杨玉环,她的名字后面缀了一个数字六。
「这个是怎么回事?」
卢景又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他与斯明信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斟酌半晌,
才勉强开口,「这一个,是岳帅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和老四初次遇到岳帅时,岳
帅说过,他来长安,就是为了找寻这个初恋情人。」
「哎哟,岳帅还挺痴情的啊。」
卢景权当没听出他的讽刺,「岳帅说,他们以前在晴州是邻居,后来岳帅游
历六朝,去乡万里。返回时才知道杨家已经移居唐国。岳帅千里迢迢赶来,要接
她回晴州成亲。结果一到长安,才听说她被选入宫中,成了唐帝的妃嫔。」
「岳帅那天喝得大醉,在我和老四面前嚎啕大哭,说他从小就对这位杨氏女
钟情万分,两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无论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找回
来。他红着眼睛问我,要是杨氏真在宫里,要从大唐皇帝的身边把她抢回来,我
们敢不敢去?」
「你们去了吗?」
「去了。」斯明信冷着脸道:「宫里都找遍了。没有。」
「岳帅又说,她可能去了道观,改号叫杨太真。」卢景道:「我们两个跟着
岳帅,把长安城所有的道观也翻了一遍。人没找到,倒是得罪了道门诸宗。」
「到最后也没找到?」
「找到了。」卢景道:「我们每回到长安城,岳帅都会打发我们去找。前后
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官员家里找到了这位杨氏。」
「还挺不容易啊。」程宗扬乾笑一声,指着纸笺道:「这后面为什么写个六
字?」
卢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找到杨氏那年,她才六岁。」
程宗扬张大嘴巴。震惊之余,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一样,说不
出来的冰爽舒畅。没想到啊没想到,岳鸟人还是个戏精,这么会给自己加戏!这
下好,人家不按剧本来啊!
他平衡了一下情绪,笑眯眯道:「找错人了吧?」
「没错。岳帅认准了,就是她。」
斯明信目光锐利地问道:「你知道她?」
「上辈子的事了。」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轮回转世嘛。」
这路数,我也会。
纸笺里面除了人名和岳鸟人自创的标记,并没有留下线索。
程宗扬拿起秘籍翻了一遍,里面没有再夹带什么品。他倒是发现自己错怪了
自家岳父。岳鸟人并不是只改了人名,内容也有修整。比如有好几页都被他用墨
笔画了个大叉,还贴心地加上备注:「这页不要看」,「这个不用看」,「看了
也是白看」,「有毒」,「大毒草!」……
接着书册内出现了一些小字的批注,越往后越多。那些字迹娟秀雅致,与岳
鸟人的狗爬体截然不同。内容是对原文作的注解,虽然自己看不懂,但能看出来
批注的人很细致。
翻到最后一页,程宗扬又看到熟悉的岳氏狗爬体。他在书页的空白处写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宝藏在书里,叫声爸爸就给你!
程宗扬镇静地摊开秘籍,好让大家一同观赏,「你们岳帅——平常就是这么
写诗的?」
「一董二肿三讲四纸,」卢景拍桉道:「好韵!」
要不是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弄死你信不信!
「咱们先不说押韵的事,这种口水诗,他怎么好意思写在上面?」
「宝藏。」卢景指了指那两个字,提醒他重点。
程宗扬把秘籍往卢景手里一塞,「归你了。」
他对岳鸟人的宝藏已经绝望了。瞧瞧自己这一番千辛万苦,最后找到的都是
什么东西:魔尊,改过脸的;秘籍,改过名的;帝陵,被人挖过的;天子,烧成
灰的。就一份名单,还差不多都是被他打过靶的。
「收好吧。」卢景严肃地说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敢情你也拿不准啊?
寻宝的结果一点惊喜没有,倒是收获了一堆惊吓。程宗扬意兴阑珊地打了个
呵欠,疲惫感席卷而来。他出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在秘境足足待了两天,再晚一
点,只怕连自己的婚礼都错过了。
程宗扬打起精神说道:「明天是小弟的婚期,四哥五哥,我专门给你们安排
了一席……」
「醒醒,醒醒哎!」卢景道:「我说,你是不是忙昏头了?」
程宗扬茫然道:「怎么了?」
「月姑娘还在江州,你这边就要成亲——你说,我是当知道呢,还是当不知
道呢?」
程宗扬一拍脑门,赶紧解释道:「卢五哥……」
「甭解释。什么两头大,平妻啥的,你觉得跟我说有用吗?」卢景翻着白眼
道:「得了,我也不为难你,就当不知道吧。」
程宗扬转头道:「四哥……」
斯明信没作声,只是抬起脸,对他不理不睬。
程宗扬自己也是心虚,一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来时间还早,一直没有跟
江州那边说自己娶亲的事。等再想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会儿眼看着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程宗扬只好道:「等这边忙完,我去江州
亲口跟月姑娘说吧。」
「我们俩就算了。其他兄弟你可别漏了。」
「啊?」
卢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都退役了!」
「哦!明白了!」
*** *** *** ***
程宗扬拿到秘籍出来,秦桧已经在外面等候良久。
见到主公,秦桧提醒道:「明日便是婚期。」
「没忘。」程宗扬叹道:「刚还在说呢。」
秦桧松了口气,「属下只怕主公误了时辰。」
程宗扬打起精神,「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新邸已然备妥,还剩些琐碎细务,今晚便能收拾停当。」秦桧道:「大致
就是这些了。」
「朝廷里面就有没有哪个搏出位的,跳出来当忠臣?」
秦桧笑道:「主公身为平叛首功之臣,匡扶帝室,功绩彪炳,岂有这等不开
眼的蠢人,做此仗马之鸣?」
刘骜秉政不过数月,根基不深,所谓的帝党早在刘骜驾崩之前,就被清洗过
一遍。洛都之乱中,失去靠山的帝党成员大多阿附刘建,成为叛臣,随着刘建兵
败身死,或死或囚,几乎扫地无遗。仅剩的帝党成员,除了董宣和失踪的宁成,
恐怕就要数曾经的大行令程某人了。
横行多年的吕氏外戚一朝覆灭,被刘建下场吓到的宗室噤口无言,一边是朝
中群臣对刘骜无感,一边是皇后赐婚,重臣捧场,如此不合礼法之举,竟然在朝
野中没有激起半点风浪,婚事顺利得异乎寻常。
负责处置逆党财物的官吏早已得到消息,一接到宫中谕旨,便把整座襄城君
府,连同府内的奴仆全数移交给舞阳侯,还很识相的奉上一份不菲的贺仪。这些
官吏倒不是存心要讨好舞阳侯,只不过洛都城内杀得人头滚滚,谁也不想去触这
位新贵的霉头。
相对而言,朝中群臣还是颇有分寸的,亲近而不失之于亲热,释放出足够的
善意,又不至于显露出阿谀奉承之态。洛都城内的商贾就没有官员那种矜持了,
他们在程郑的游说下,在洛都之乱中大多选择站在长秋宫一方,为定陶王上位出
钱出力。而程宗扬也不负众望,不仅当初承诺过的废止算缗令做到了,甚至连他
们想都没想过的废除商人贱籍,将商贾列为良家也做到了。
汉国抑商已久,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能为商人出头的功臣,商贾们无不欢欣雀
跃,把这位炙手可热的新封诸侯视为领头人。听闻程侯大婚,原本就有利益往来
的商贾自然不甘人后,那些当初没有赶上雪中送炭的,眼下的锦上添花机会可万
万不能错过。程郑出面放出消息,商贾们一呼百应,争相效力。
最卖力还是云氏,云家当初盘出产业,一堆掌柜、执事都聚在云氏在城外的
别院中,城中打得天翻地覆,他们则幸运地避开战乱,毫发无伤。眼下给自己家
里办事,又有云苍峰亲自坐镇,这些赋闲的掌柜、执事们悉数上阵,各自分派活
计,全力操持婚事。
有这么多人情练达的熟手相助,以秦桧的能力,自然是诸事顺遂。他笑道:
「紫姑娘已经前往主公的新邸,主公此时若有闲暇,不妨一去。」
程宗扬被他说得心动,「走!去看看。」
第六章 完璧堪怜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车马便来到襄城君府——如今已经是自家的产业,舞阳
侯府。
秦桧办事利落,短短数日间,便招募好人手,一边清理旧日主人的痕迹,一
边张灯结彩,张罗各项迎亲的布置。从正门到主殿的道路上,数以百计的工匠、
杂役往来奔走,将带有「襄城君 孙」字样的灯笼、匾额等物,全数取下,更换
为刚赶制出来的「舞阳侯 程」。
正厅前用巨大的楠竹搭起喜棚,四周张挂彩缦,沿途布设着鲜红的锦幛,两
侧摆放着一人多高的银灯、熏炉,连树上也缠满各色丝帛,营造出喜气洋洋,普
天同庆,豪奢铺张的热闹景象。
「原有的仆役我留了一批忠厚可用的,在府中处理杂事。其他俱已迁往对面
的襄邑侯府,因喜期在即,为免生事,暂未遣散。」
「这边是女宾所在,专设有盥洗室、净室和汤室。」
「筵席的安排,外面分为六处,爵、职、武将、文士、商贾、还有市井间的
布衣,各用锦障隔开。另有两处备用。自家人分为两处,自家兄弟的筵席设在后
厢房,另一处是主公的家眷,设在内院。另外在街巷中设了流水席,不拘生疏远
近,尽可入席……」
秦桧一边走一边解说,一边还要处置各项琐事。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地赶来,
或是回话,或是问事。亏得奸臣兄才干优长,某事某物的所在、数量、找谁交接
洽谈,无不烂熟于心,每每三言两语就处置停当,应付得游刃有余。
「正厅左右两侧,我准备摆放两株三丈高的灯树,枝条缀满金铢。」
程宗扬仰头看着原本就富丽堂皇的主殿,想了想那金光耀眼的画面,一丝尴
尬油然而生,「这也太俗气了吧?」
秦桧道:「还有什么能比金铢更能彰显实力的?」
程宗扬还是觉得有些太张扬了,「会不会太暴发户?」
程郑正在府中,此时匆匆赶来,闻言笑道:「若是把永安宫的金凤搬来,倒
是不俗。」
「大哥也来开我玩笑。那就太嚣张了。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第二个吕冀。」程
宗扬看了孙寿一眼,「你说是吧?」
孙寿作为府邸的原主,也被遣来帮忙,她戴着面纱,免得被人认出身份,回
话道:「主子英明果毅,岂是吕逆那种鄙夫可比?」
程宗扬隔着面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还挺会说话。金树就金树吧。虽然俗
气了些,好歹让人知道我不差钱。」
程郑道:「我那边还有些上好的沉香,一会儿让人送来。」
「劳烦大哥了。」
程郑一脸严肃地说道:「身为主公家臣,自当效力。」
「那我是不是应该赏大哥点什么?」
秦桧正容道:「襄邑侯府那班歌姬就不错。」
「使不得!使不得!」程郑连连摆手,「老朽可经不得这调调。」
「拉倒吧,」程宗扬道:「咱们头回见面的时候,你也没闲着啊。」
三人说笑几句,程郑道:「两府仆役极多,将来如何处置,还得你拿个章程
出来。」
程宗扬想了想,「我原本想着一并遣散了事,但大哥专门把这事提出来,看
来我想的简单了。不知有什么缘故?」
「一来是那些死士。吕冀伏诛之后,他门下豢养的死士或死或逃,颇有些漏
网之鱼。其中若是出几个铤而走险的刺客,不能不防。二来是吕氏仆役。那帮仆
役昔日奔走公卿之门,往来诸侯之间,虽是仆从,也不可小觑。」
「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打发了就是。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得了。」
「此等小人,成事或有不足,败事尚且有余。」
程宗扬听明白了,程郑原本也在吕氏门下混过,对这些仆役惯用的伎俩并不
生疏。自己随手遣散,很可能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三来,两府童仆数千,全数驱散,往后的生计也是难事。眼下我跟会之商
量,暂时收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告诉他们,愿意走的,一律发遣散费。每人
的基数为半年的薪俸,另外根据在府中劳役年限,每年加发一月。」
这是现代资方解雇劳工的惯例,但放在六朝,可是罕见的仁德之举。他说的
简单,程郑却是越想越觉得高明,感叹道:「贤弟思虑周全,更难得的是这份仁
者之心,愚兄佩服之至。」
秦桧道:「不愿意走的呢?」
「先查一下,没劣迹的不妨留下来。无论是此地,还是七里坊,将来都需要
人手,尽可安置。有劣迹的一律遣散,绝不收留。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甚至够得
上犯罪的,全交给董司隶处置。」程宗扬冷笑道:「我处死了吕冀,也不在乎再
处死几个不开眼的刁仆。」
听到主公并不是一味仁慈,毫无原则地向吕氏旧仆示好,秦桧才放下心来,
抚手道:「刚柔并济,此举大善。」
「还有。」程宗扬道:「宅子有一处就行。对面的襄邑侯府,你们替我辞了
吧,免得太招摇。」
秦桧闻言应下。
过了正殿,一条青石板路通往左右厢房,中间一道粉墙便是内院所在。
秦桧与程郑同时止步。秦桧说道:「两边的厢房有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们和刘
诏、老敖等人值守。内院只有家眷可入。」
程宗扬笑道:「这还用避嫌?」
秦桧压低声音,「义姁和那位,在里面。」
程宗扬明白过来。内院还藏着友通期。友通期怀着刘骜的遗腹子,虽然刘骜
血脉可疑,但此事关乎天家颜面,绝不会公开,因此友通期怀胎的消息也必须隐
瞒下来,不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你们去忙吧。我去院子里看看。」
*** *** *** ***
除了明显的标志被摘下之外,内院大致保持了原貌。相比前殿建筑的严整划
一,内院的建筑更加自如一些,楼阁依照地势铺陈开来,馆台参差,错落有致。
院中遍植花木,景物幽深。
不过程宗扬知道,这些参差错落的布置,不仅是为了居住方便,更是为了掩
藏真正的内宅。
孙寿引路,带着主人来到设置隐秘的奥室。那条自己走过的暗道仍是往日的
模样,不过身处其中,心情却与当日有着天壤之别。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初到洛都
的小卒子,在襄城君这种声势煊赫的权贵面前,淼小得就像蝼蚁一样。
然而转瞬之间,局势天翻地覆。自己一跃成为拥立天子的大功臣,皇后的主
心骨,拥有实封的舞阳侯。不仅这座宅邸成为自己的私人产业,连这座宅邸昔日
高高在上的尊贵女主人,也不得不隐姓埋名,沦为自己的私奴。
穿过暗道,便是别有洞天的内宅。孙寿建造府邸时,正值吕氏权倾朝野,声
势最盛的时候,整座府邸不惜工本,一草一木都费尽心机,比如这处只有通过暗
道才能进入的内宅,就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园中之园。
踏进内宅,彷佛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外界工匠们施工时嘈杂的声响完
全被隔绝开来,周围一片静谧,甚至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洛都的冰雪已经
融化大半,此处却还保持着最初的雪景。几株傲雪寒梅迎风而立,沾在蕊上的细
雪飘落下来,传来一丝幽澹的香气。
穿过回廊,面前是一座精巧的两层暖阁。朱红色的阁门洞开,阁内树着一面
巨大的七宝屏风,两旁摆着高大的熏炉,屏风前面的阶陛上摆着一张锦榻,眼下
榻上空无一人,倒是屏风后面传来阵阵笑声。
程宗扬绕过屏风,只见里面花枝招展,罂粟女、蛇夫人、阮香琳、卓云君、
何漪莲、尹馥兰……诸女聚在一处,不时发出欢笑,一片莺声燕语。
「都在这儿呢。」程宗扬走过去,「乐什么呢?」
「奴婢见过主子。」
众女纷纷俯身施礼,露出中间一个香艳的美人儿。大冷的天,她却只披了一
袭轻纱,雪肤花貌,体态妖娆,程宗扬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可一下子竟然没认出
来。
「新来的?」程宗扬很是纳闷,这些贱奴竟然会主动招人进来?
蛇夫人抡起竹鞭,朝那美人儿臀上抽了一记,训斥道:「还愣着干嘛?」
那美人儿俯身跪下,媚声道:「贱奴情儿,叩见老爷。」
「你是……胡情?」这贱人怎么又换了张脸?
何漪莲笑道:「我们闲着没事,想看看情奴的幻术,才把她叫来,让她幻化
形貌。好了,变回来吧。」
胡情直起腰,再抬起脸时,已经回复了本来的相貌。
程宗扬失笑道:「你们还真是闲的。」
蛇夫人怂恿道:「不若老爷今晚就收用了她吧。这贱婢还是处子呢,虽然是
个不济事的狐女,好歹也能消遣一番。」
胡情露出一个妖冶狐媚的笑容,只是眼底的畏惧,暴露出她的胆战心惊。身
为狐族女子,她的元红也许能瞒过别人,可绝对瞒不过面前的主人。
狐女无法用作鼎炉,采了她的元红也无助于丹田的异状。倒是那个温柔谦恭
的小美人儿还须得自己疼爱。程宗扬看了一圈,「合德呢?」
罂粟女道:「她和惊理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呢。」
她们姊妹在一起,想必会说一些私密的话语。想到合德诉说时娇羞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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