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梳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图安静
如果靠着家人,也不至于那么早就去了。
沈拂想着,脸上的就阴沉下来。
可怜的珺儿,那么小就失去了娘亲。自己去接她的时候,还躲在李家花园的空水缸里,不愿意说话。那双眼睛,黑得能映出水一样的眼睛,和冰儿一模一样。
天生的血缘亲近,让她并没有抗拒自己,乖巧地跟着自己回来。
还好把珺儿带回来了。
突然,沈拂扶着书案一阵猛咳起来。
沈况拄着拐快步走回去扶他:“父亲,你怎么了”
后面跟着的沈管家也吓了一跳,急忙倒了一杯茶端来。待沈拂一口气顺了,又回到房中拿来了一盒药丸,沈况拿出一粒让沈拂就着茶水服下。
“父亲,要紧吗好些了没”沈况一脸焦急地问着。“儿子为您把把脉。”
沈拂摇摇手,只让沈况靠在他旁边坐下。
连日来沈家的几件大事,已经消磨了沈拂很大的精力,沈况看着父亲日渐消瘦、青筋凸显的手腕,心里也很难过。
沈拂全然没有将这些放
025陪伴
窗外,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就像一张灰密的的织网,将小院里的一切都笼了起来。
“你和笑娥准备何时回苏州府去”沈拂想起来问道。
话由一下子又扯回到自己的头上来,沈况不自然地坐直了,回道:“等儿子把云亭寺的义诊做完就去。”
“哦,这事也是要去的,不过你这是新婚,笑娥也懂事,不要因此就耽误、冷落了人家,你们以后是要扶持过一辈子的,亲家那边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沈拂嘱咐。
“儿子明白。”沈况点点头。
“义诊是哪一天”沈拂又问。
“从月末开始,月初还有几天。”沈况如实回答。
“好,代为父向朴禅师问好。”
“是。”
又说了几句,沈拂好像有些累了,沈况便自退去不提。
而后几日,雨断断续续地下着,沈拂也无力地躺了几天才逐渐转好。
李珺在松鹤院寸步不离地守着,一面陪着沈拂,一面钻在书房里研学那天寿文、临摹练字。有时甚至写得衣袖上沾染了墨迹也顾不得的。
沈况夫妇都笑她是沈拂教出来的怪丫头,不爱刺绣爱书文。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她模仿沈拂的字体,练得如火纯青,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写出来,还真以为是沈拂的笔迹。
这一点沈拂也是笑着承认的:“此珺非彼君,但乃我拂珺。”
遂之后沈拂接了几封信,都叫李珺代写回复了。
李珺写得有些忐忑,练字可以,但是从那信的内容看出来,与沈拂通信的都不是简单的人,万一自己代笔的痕迹被别人看出来,会不会毁了沈拂的信用。
心里这么想着,做事情也就心不在焉。与沈拂下棋,把棋子下进陷阱里自投罗网还不自知。
沈拂抬头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李珺,轻叩棋盘问:“珺儿,你是看外公老眼昏花,要给我让棋”
李珺知道沈拂这是在跟她开玩笑。
“外公哪里老眼昏花明明比贼还精明!”李珺嘟囔。
“那你在想什么”沈拂靠在软枕上。
“外公,珺儿怕,帮你写的那几封信不好。”李珺坦白道。
“无妨。外公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李珺稍稍安定。
“是啊,有这么一个又乖、又聪慧的孙女,以后外公能享福了。”沈拂夸道。
李珺笑上眉梢,“好,以后珺儿能做的都交给珺儿。”
“好!”沈拂亦笑着应答。
过了一瞬,他突然迟疑地提子不放。
“又怎么了”李珺奇怪地看着沈拂。没有了刚才的笑语,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的愁容。
“珺儿,你父亲来信了。”沈拂突然道。
“父亲”好遥远的词,李珺恍然。
她在沈家待了这么些年,时间长得她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忘了她除了已逝的母亲,还有一位父亲。
“他想让你明年跟着他回去。你,想去吗”沈拂试探地问道。
“我不想,外公!”李珺立刻拉着沈拂的手拒绝道“珺儿只想呆在这。”
“是吗”沈拂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安慰李珺,又仿佛在安慰自己:“好,不回去就不回去。”
原来为了这件事。
“对了,外公。”李珺刻意转移话题:“珺儿的牙粉没了,您上次制的还是苦味的吗”
沈拂点点头:“苦参牙粉不好吗”
李珺一想到那苦参味就觉得满嘴苦味,脖子一缩,不由把牙都咬紧了,“珺儿还是去找舅舅吧,他制的口味比较好。”
沈拂笑了:“又不是用来吃的,要什么好口味。”
李珺娇嗔:“那也要放到牙上,嘴里能尝到啊!”
“好好,去找你舅舅要吧,他的茯苓粉还是不错的。”沈拂不再说她。
“舅舅今日不在家。”李珺突然想起来。
“去义诊了”沈拂想起之前好像说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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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药局
因沈况要同药局里的郝掌柜谈些事情,便让许氏到茶房里去吃杯茶等一会。但是许氏说无碍,就在这里等着。
沈况应允。便药局小厮领着她,就近坐在西面柜边的座上。
这个角度正好藏在里面,进门的人看不到,她却能很好的看到进来出去的人,乐得清闲自在。
小厮端来了一杯茶来,茶盏里漂着的是白色的茉莉花,许氏小酌一口发现味道很特别,比一般的茉莉花茶还香一些,便夸道:“这茶好香啊”
小厮看起来年幼,大约只有十岁的年纪,说话却老成的很:“回奶奶,这茶里加了一味龙脑香,所以格外香些。”
许氏点头,“难怪。”
月浓蹲身道谢:“多谢小哥!”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蜜饯给他。小厮孩儿的本性一下流露出来。
伸手接过来:“奶奶真好!”
“忙你的去吧!”月浓笑道。
这时,从药局正中的大门那里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抱怨:“圣上此番大改是有新措,但是与我们小老百姓何干。我们还不是各扫门前雪。”
说话的是身穿酱色短衫的男子,手里还拎着几个纸包。
“尔等真是!”另外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紧随他之后愤愤地,气得花白的胡须都抖动起来:“愚昧无知!”
他头上没有带冠,只是简单地束了一半在头顶,眼神里也没有老态,反而透出一种刚毅。
看出老先生生气了,短衫男子又停在那里陪着笑脸。“伍先生,我们大字也识不得几个,您不要在意。”
那老者也停下来,摸摸胡须:“你要知道,此次大改可是圣上继位以来的第一次。”
“动了老祖宗的国策就行”短衫男子又反问。
“你可知道改了些什么”老者问。
“我们小百姓哪里有时间去细细琢磨,只知道各州府下面的乡县都贴了告示,说要奖农桑,田里丰产、盛产的还有奖励。好像赋也减少了一点儿。”说完还举起手里的纸包。
“瞧,以前买这些铜板还要多上半串。今儿可是省了点钱。”
老者点点头:“算你知道些民情。徭役、赋税减免了,百姓采买的成本下降,自然售卖的价格也就低一些了。”
短衫男子若有所悟,也不敢再擅自言语。
“你看,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小十条,都是此次大改的内容。”老者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看上去像是官府分发的小报。
“伍老,说的是什么,也读给我们听听。”柜台边正在抓药的胖伙计听见了也喊起来,顺手把两包药递给客人。
老者似乎对于这样谦逊的态度还比较满意,就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展开了手中的小报,读了起来。“听好了啊!”
“第一条就是明黜陟。”
“是什么意思”胖伙计和瘦伙计一起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明确了本朝官吏的升降。”老者概括。
“不需要按资历排辈了吗”短衫男子插嘴。
“怎么你也要谋官去啊。”胖伙计调侃他。
“别胡说啊,”短衫男子朝他挑了挑下巴,“我不是有个小舅舅在德县当主簿吗按理说连任了两回了,德县县丞要是不再连任,他也可以晋升县丞了。”
“你以为政事是那么简单的”老者又瞪了他一眼。“就算没有这个政策,官员的升迁也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定下来的,何况还是升级的。”
“伍老还有什么”胖伙计继续问道。
“第二条,抑侥幸。”
短衫男子已经开始挠头了,“还是听不懂。”
老者慢悠悠的开口解释:“还有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这几条都是范相提出来针对那些贪官污吏的。”
“均公田是要分给谁”短衫男子又问。
“反正不会发给你,厉师傅。嘿嘿!”胖伙计调侃,又问老者:“您说的
027闲情
“夫人呢”沈况问决明。
“在外间喝茶。”决明刚才听到外面老者与男子议论的声音,出去看了一眼,看到许氏主仆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也没见不耐烦。
“好,出去吧。”
郝掌柜引着二人出来,许氏见了立刻迎上去:“相公,事情谈好了”
沈况点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柜台前的老者一众还没有离去,看到沈况从里面走出来,问道:“可是沈大夫”
沈况回头:“正是,老人家是伍前辈”
老者笑笑:“哈哈,难得你还记得,令尊可好”
沈况颔首,“最近家里有些事,家父操劳过度,静养着呢。”
“听说了,难怪有一阵子没去找朴大师。”老者又看向一边的许氏。“这位就是沈夫人”
“正是拙荆,快来见过前辈。”沈况侧身让出半边。
许氏见二人相识,依言上前半蹲身见礼:“前辈有礼了。”
老者虚抬:“不必,不必。天偶佳成,沈老也该尽享天伦之乐了。”
“多谢惦念。”
“若你父亲得闲,别忘了去朴大师那里坐坐,一起论道喝茶。”
“好,晚辈会转告的,现下因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沈况拱手道。
老者也不多留,遂两厢告别,各自忙去。
郝掌柜回到里间,桌上茶碗已撤,另有一人坐在那里饮茶。
“走了”饮茶人问。
“当然,他做事情向来不拖泥带水,新娶的娘子倒是乖巧的很。”郝掌柜也坐下来,小厮过来倒茶。
“可惜了这一笔好买卖!”饮茶人感叹。
郝掌柜笑道:“黎大夫,我们话带到了,人家求名利,不媚权贵,也没办法。”
这饮茶人正是济民药局的坐堂大夫黎印呈,嘴角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黑瘦的脸上有一对细长的眼睛,此刻突然看向郝掌柜问:“萧大儒与他们家不是世交吗萧夫人还为沈况做了证婚的福人。”
“世交是不错,沈老爷年轻的时候听说在朝堂上是个人物,后来退下来两家来往就没那么密切了,萧夫人与沈夫人的情谊却从来没断过,沈大夫的亲事萧夫人也帮了很多忙的。”郝掌柜解释。
“原来如此。”黎印呈饮茶沉思。“就怕他不接这诊,人家会不会怪罪到我们济民药局头上来。
“这沈大夫本就不是咱们药局的,应该不打紧。再者说我们药局巴不得能自己接这诊呢,人家不是看不上吗”这话说得黎印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说话之人却毫不在意:“我们济民药局还是半个官家药局,萧家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也是,也是。”黎印呈尴尬地附和。
外大街上的楼外楼里,沈况与许氏择了二楼临窗的阁里坐下。
对面亦是几座相连的酒楼,楼外的飞檐画角各具特色。有些还有卖小食的童子拎着篮子上下楼之间奔走。斜面二楼阁里,有两个女子穿着鲜艳,浓妆艳抹地与客人喂酒,唱曲,许氏脸上一红,啪嗒一声关了帘子,也不再往外张望。
沈况才与那伙计交代好,看她正襟危坐,一副不自在的样子,问道:“可看到烟波缥缈的西子湖畔了景色极佳吧”
许氏一脸疑惑:“没有看到啊”
沈况笑意不停,“那你看到什么了这么不自在”
许氏支支吾吾:“妾身看到……”
“好了,逗你玩呢。杭州府里民风开放,白日里还好,夜间家家酒楼里的女伶,妓子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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