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梳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图安静
沈况点头:“大师说的有理。沈某受教了。医者之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致其得。看来还是要向大师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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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怪病(上)
031怪病(上)
“施主到了。”小沙弥道。
沈况抬头望去,迎面阁门梁上棱条凸起,上面点缀着几朵莲花,每朵的造型又不尽相同,雅致古朴。
“大师在里面等您。”小沙弥停在廊前,不再进去。
沈况收回目光,双手合十:“有劳小师傅了。”
“是沈施主来了吗”里面又有一位僧人迎出来,这位沈况认得,是明真大师的同门师弟明远禅师,也是朴大师的座下弟子。
“明远大师有礼了。”沈况先道。
“沈施主,好久不见。”明远禅师双手合十。
往内移步,朴大师盘腿坐在塌上,对面还有一位禅师,正伏在小几上写着什么。
“沈施主到了。”明远到朴大师跟前回报。
“哦,沈家大夫来了,快坐。”朴大师半回首笑道。
沈况看到的依旧是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朴大师双目失明已久。但是每次同他聊天,总是给人一种安宁静心之感。
“是,大师,晚辈来了。”沈况跪在蒲团上行了一个大礼。“家父也惦记您呢。”
“起来吧,”朴大师抬手道:“沈施主有心了。”
对面的禅师已经收拾了准备离去。
朴大师回转身来低语:“明日再来帮为师写吧。”
“是。”那位禅师得令同明远一起悄悄退了下去。
沈况也在大师斜边坐下。
“大师最近身体还好吧”沈况先问道。
“沈小施主有心了,如今寺里上下都有徒子徒孙们操持着,老骨头可以清闲很多!”朴大师笑道。
“大师刚才这是在录谱子吗”沈拂似乎看到。
“正是。”朴大师道:“沈小施主看来也对此有兴趣这是曲善堂诵经要的。”
沈况不好意思地回道:“大师说笑了,您知道晚辈并不擅长丝竹之音。倒是因为珺儿一直跟着大师您学习,耳濡目染罢了。”
“阿弥陀佛,老衲毕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难得能遇到一位小知音,珺小施主天资聪慧,吾毕生能交到这样的琴友也是有幸。”
沈况道:“大师谦虚了,是珺儿运气好!”
朴大师虽然眼盲,但是却能演绎出很多旷世绝音,即使很普通的曲子,在他手下也能演绎的让人如痴如梦。
但是这仅限于几位知己好友知道,一般朴大师并不在外人面前拂琴。
李珺幼年跟着沈拂到寺里走动的比较多,一开始压根也没想学,就喜欢听,后来一次听多了忍不住自己动手弹了几个音,就被大师劝了跟着他学琴,竟然也学的像模像样,被朴大师连连称赞。愈发练得兴致高了,现在的琴技,按朴大师所说,这杭州府的琴师没有能在她之上。
“今日,请沈施主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朴大师语气变缓。
“哦!”沈况疑惑:“不知是何事?”
“沈小施主最近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朴大师问。
“小生不曾。”沈况心中一顿,略等了一会儿又道“要是细细回想,只有先前济民药局替小生说了一门诊事,因为与义诊冲突就推掉了。据说来人名头不小,还是京城人氏。”
沈况不太确定。
“哦。”朴大师点点头,“既然是真心求诊,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况暗想:难道又求到寺里来了
果然,朴大师接着说:“此人已经到寺中了,点名要看你的诊。因你适才不在,明真又恰巧回来,已经把他引到禅房里去了。”
“明真大师回来了”
“是。杭州府三日义诊已经结束。”
“那大师,刚才所说的不知道是何人”沈况试探地问道。
朴大师轻叹一声:“你长居于此可能不知,但是你父亲说不定认识。”
“晚生父亲”沈况记得那日同沈拂说起,也没见他说什么。
“当今圣上专宠的张贵妃你应该有所闻吧。”
沈况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牵扯到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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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怪病(下)
明真上前赔笑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的病症确实奇特,沈大夫也不一定能看出来是什么病症,是吧”又转头问沈况。
沈况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开脱。
张怀达一听不高兴了:“你们这能义诊的民间大夫不是都是有度牒的吗看还没看就一个两个都说不会”
然后他也看向沈况,“沈大夫,今个我们科室特意来看您的诊,只要您也说一声治不得,本座就知道了,这杭州府发度牒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义诊之类的都可以撤掉了,劳民伤财还治不了病。”
“这,公公严重了,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总有疑难杂症。”明真劝道。
“哼,不要跟本座打哈哈。”
沈况听出这里面意味不同,这张怀达恐怕就这在等着自己开口呢,若自己不能替这个妇人诊治,以一己私怨,他便要否决百姓的生计大事,把整个杭州府的义诊取消真个荒唐。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上前一步再次见礼道:“沈某刚到,能否先给这位夫人把个脉”
张怀达干笑了两声:“如此也好。”
明真还拦着沈况,想说些什么,沈况挥挥手低声道:“沈某自有分寸,大师还请在一旁同看。”
“也好。”明真点点头。
那妇人吃了许多茶点后,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见到沈况走过来,显然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不妥,但是又很无奈,手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摆,只留下深深地褶皱的印子。
“夫人,您莫紧张,在下几个问题可好”沈况安抚道。
“好、好。”妇人还是有点儿慌张。
“您一天要吃多少食物”
妇人听了,咽了咽口水,还没回答,面色突然泛着红晕,一手抓着丫鬟,一手扶着桌子就起来往外走。
明真和沈况都互看了一眼:这难道是不想说了那也不至于要出去吧
还是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道:“沈大夫,有什么就问在下吧,我家夫人这病就是这样,吃完了不一会儿就要如厕。出来一会儿不吃又难受的很。反复如此。”
“何时有这样的症状的”沈况问。
“从今夏过暑热之后,突然就胃口大开,不吃就头晕、四肢麻木、甚至还晕倒过几次。”
沈况沉思不语。
“沈大夫,贫僧适才为那位夫人搭过脉,气血脾脏皆虚,但是也不至于不吃东西就晕厥的地步。”明真小声的与沈况商议。
“怎么了,沈大夫,治得还是治不得啊!”尖哑嗓子再次响起。
沈况先对明真道:“多谢大师提醒。”
张怀达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正欲再次责问沈况,他先一步道:“等那夫人回来,在下再替她诊脉。”
“你不要借机拖延时间啊,我们可没有耐心陪你在这儿玩儿。”张怀达拂袖拍案。
沈况直言回道:“沈某不才,但是也没有看相定症的本事。但凡是要诊治也要对症下药吧!”
好大的口气,张怀达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瘦弱的男子,站得笔直的身姿没有因为腿疾受到什么影响,说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还真有点沈道中年轻时的样子,就是脾气臭了点儿!
“好,就等你诊过再说。”张怀达靠在椅背上也不喝茶了,合都等那妇人回来。
还好没过多久,那妇人满面羞怯的回来了,沈况并明真再次替她诊脉,又详细询问了她患症前后的情形。
谁知没过一会儿,那妇人果然又饿的头晕眼花,明真立刻让小沙弥上了几碗的素斋,妇人用完才见脸色好转。
这样来折腾了好长时间,张怀达早就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倒是那中年男子真心为这妇人医病,耐心的在张怀达旁边从中劝慰,才依然等着。
沈况心里其实也着急的很,如果他真的识不得此病,推脱不会,也问心无愧。但是他记得沈拂外出游历回来时,曾经说起过某地的一个县尉就得过此怪症,且若真的推脱不会,那张怀达也放言要关了杭州府的义诊大事,他当然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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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医治(上)
李珺干脆地坐到沈况的对面问道:“舅舅,您刚才说要问什么”
正事要紧,沈况便把妇人的病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珺儿可还记得,你与父亲那年出去访友回来,提起那县尉食不能停的怪病”
李珺点点头:“本来不太记得了,因为这事,所以才想起来。”
“同这症状一样吗”
“差不多,只是这回是个妇人。”李珺肯定道。
“遗憾的是那县尉不曾找到办法医治吗”
“是啊!”李珺也懊恼地摊摊手:“珺儿记得,其实是找大夫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的,那县尉虽然好转了些,但未曾根治。后来听说因病去了,外公为此事心中一直很内疚耿耿。”
“这样……”沈况心中不免失落。
“舅舅找到这妇人得病的因由了吗”
沈况摇摇头:“这夫人脉相明显是脾胃虚弱,但是食欲却大得很呢”
“总是这样不停地暴饮暴食,她的肠胃难怪要不舒服。”许氏感叹。
“也许她并不想吃这么多,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吃饱了呢”李珺喃喃自语。
“珺儿把这妇人当做小孩了”许氏笑道。
“不,珺儿说得或许就是她暴食的原因。”沈况仿佛突然想通了。
“脾胃虚弱者宜多餐少食,但是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吃了多少,就会让脾胃不停地增压,受不了了了自然就会崩溃腹泻,周而复始,脾胃更加无所知觉。”
李珺和许氏还不没有太明白,只问道:“舅舅找到症结了吗”
沈况仿佛入了定一般,自己用手在腹上划着点着,且自言自语道:“摄食穴”
“什么摄食穴”李珺在一旁重复。
沈况眉头一会儿蹙到一起,一会儿又慢慢舒展开来:“再从脾胃调理开始,胜算应该还是有的。”
“看来舅舅想到医治之法了。”李珺同许氏道。
“你们略坐会,为夫去去就来。”沈况嘱咐许氏,而后便匆匆去了。
今日外面义诊的人依然很多,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院子。
“沈大夫!”相熟的都会同他打着招呼。
沈况顾不得同他们一一回应,在人群中找到了明真,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说给他听,明真亦认可,遂带上医诊用的脉络图往那边院子赶去。
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小沙弥:“师叔。”
“什么事”明真问。
“禀师叔,那张公公问能不能医沈大夫怎么不去了……”小沙弥嗫嗫嚅嚅地没把话说全。
“还怕我沈某人跑了不成。”沈况气结。
“张、张公公……”小沙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好了,沈大夫和贫僧正要赶过去。”又转身同沈况道:“沈大夫,有几成把握还是直接推了……”
沈况抬手拒道:“大师若信沈某,咱们就去一试。”
“好!”
患病妇人还在歇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怪疾来回的折腾,脸上虚弱苍白。除了一边服侍的丫鬟,旁边坐着的还有刚才说好话的中年男子。
见二人过来,立刻起身相迎。
“大师、沈大夫,可有办法了”男子急切地问。
沈况刚想开口,门口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三人转身望去,正是张怀达。
“怎么,还等什么呢”张怀达瞧这几人都看着自己。
“达公。”男子先行见礼。
“有眉目了吗”张怀达瞄向沈况二人。
明真和沈况对视了一眼拱手道:“公公,贫僧同沈大夫还要再为夫人把脉。”
张怀达听了冷笑起来:“这是没法子了,拖延本座呢”
沈况拄着拐半蹲身行礼道:“回公公,并不是拖延,待会要替这位夫人施针,所以要再把脉,另外还请各位回避。”
张怀达又用古怪的腔调回道,“回避你莫不是把本座等人推到一边,草菅人命啊”
这话说得让旁边的男子更显担忧。
“不,张公公放心,既然沈某接了这诊,为医者,仁心所致,定当全力以赴。只是这患者为女子,医病也要不能致她人声誉不顾吧。”沈况不卑不亢。
那中年男子第一个激动地问道:“这么说,家姐真的有救了”
原来是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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