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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剑诛魔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空留尘缘叹
    洛飘零并未直言那人身份,但牛轲廉已了然于心,颊畔胡须颤动不止。

    洛飘零进一步道“单凭我们已掌握的情况而言,与此人相对而立的那一方未必一心向着中州。”

    牛轲廉神色略显迷惘,垂首再问了声“为何”

    洛飘零道“因为上个月双方的行动出奇一致。”

    牛轲廉道“削弱武林”

    洛飘零敲了敲被他挪下棋盘的那颗黑“象”,肯定道“也等同于削弱中州的整体实力。”

    “二者会不会都”牛轲廉压低声音摇着头,不愿去相信自己的猜测。

    幸而言语未尽,洛飘零已断然否定道“不会。隐忍多年,双方的积淀已然不浅,藏着的牌面总要亮出来才好争夺资源,打压江湖势力于双方有利无害,所以百花大会将会是双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默契行动。至于中州陷入危局之日,谁会是守局人,谁才是破局人,现在亦无从判断。”

    牛轲廉闻言再次看向黑“将”两侧的红黑两“士”,壮硕的身躯竟不由感到一阵恶寒,随而由表及心,心也寒了。

    牛轲廉叹了口气,道“所以”

    牛轲廉已感到疲乏,一如过往那些年,每当想起中州现状,他总会觉得再提不起一丝气力去较劲,他现在只想着洛飘零赶快给个痛快所以你们来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

    洛飘零见此即知该做最后一番总结了,于是微整衣衫,郑重道“中州武林遭逢重创,没有个三年五载难以回复如初,中州眼下正处风雨飘摇时,绝非危言耸听。”

    “外夷再乱,将同时起于闽地,起于岭南城,起于龙街渡口,起于阳关,起于晋州城。”

    “老伯这些年虽将更多精力放在闽地上,但在多方打压下,道义盟已非彼时初出牛犊不怕虎的道义盟,而是千疮百孔勉力支撑的道义盟,能盯着闽地的动静已属不易,却难替代当地官府本该有的职能,故而,防御线疏松的闽地将轻易沦陷,并且成为东瀛进一步进犯中州的桥头堡。”

    “程城将军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城府略为不足,此番岭南城虽不至于再面对以一挡十的局面,可难保不会出现被从内部瓦解的可能。”

    “龙街渡口处,石叔不在,但英魂尚存,只是那帮石家军的兄弟们年纪都已不小了,能帮忙顶上一阵,却难顶住一年。”

    “自呼延顺德将军血染阳关,贺兰将军战死晋州城后,阳关和晋州城也再无人能守住,瓦剌大军再临,两城将比当年破得更快。”

    “句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以往畏惧中州之威而俯首称臣,可一旦中州烽火连营,再加上东瀛的教唆,句未尝不能借道于东瀛,或是做后勤补给之事。水历来无事,防线未经考验,不值得倚仗,只要东瀛准备妥当,不出一个月便可兵临幽京城下,幽京以西以南该怎么分配是东瀛和瓦剌间的事,二者也很乐意将幽京东北面让出来,如此三赢的局面,句或将放手一搏。”

    “而最不可控的问题,便在这幽京城中中州虽有七寸,可若只余姑苏苦撑,灭亡之日必不久矣。”

    “这仗当然不止于沙场,也于江湖,二十年前便如是。”

    “江湖事可靠江湖人解决,这些年小洛虽结交了不少朋友能帮上些忙,但沙场之事,不是江湖上简单的你来我往便可解决的。”

    “中州需要一个具备号召力,能统兵用兵之人,在岭南城出现意外后,在龙街渡口撑不住时,在有大军从阳关飞驰南下之际,能帅军于云顶于怒涛截击外夷,稳住中州中部局势,帮姑苏城分担压力,保留住中州存活的希望。”

    “此来,便是想请牛叔出山,主持大局”

    言罢,洛飘零、梦朝歌、雪清欢长身而起,拱手抱拳。

    屋中的气氛忽而变得极为肃穆,悄然无声,小花不知何时已回过身,雪亮的大眼看向牛轲廉,神色复杂。

    牛轲廉未看向三人,依旧低沉着头,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

    半晌见三人不为所动,他才不耐烦地叨了句“没意义了”




第四五二章 心能安处
    “是的,没意义了。”

    “真的没意义了。”

    阳关透进屋中,却只能攀至牛轲廉脚边,照不进他心间。

    牛轲廉脸上的笑容清晰映入众人眼中,可看来却是那般苦涩惘然。

    他先是低语呢喃,仅是短短一瞬,话语声便高亢了起来,语气也尤为坚定。

    “中州而今好比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许多顽疾已根深蒂固乃至扩散蔓延,难治,也未必治得好,早晚都得有寿终正寝之日,外夷再乱不过是加速了这段进程。”

    “没意义了。”

    “况且,你们的牛叔只是区区一个平民百姓,凭何去使唤朝廷军兵”

    “牛叔很欣慰,在石老哥走后你们还存有这份以天下为己任之心,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生不逢时把,是这时代辜负了你们。”

    牛轲廉分明是在同三人对话,目光却始终避开三人,不是落在桌上,便是在窗边,或是天花板上。

    “牛叔”

    看着这个昔时视死如归,从无退意的壮硕男子而今竟如此彷徨无措,梦朝歌心中一揪,实不忍见之如此,轻叱出声。

    屋中静默一时。

    牛轲廉才重新将目光移向梦朝歌,露出温婉和蔼的笑,道“那好,看你们能否说动牛叔。”

    梦朝歌迎向投来的视线,却再难见那双眼神中本该有的无畏神采,连日来的奔波疲累似在这一刻遍及全身,连口都难张开。

    饶是如此,梦朝歌还是抿了抿唇,强撑起精神,道“爹爹卸甲归田后,从毒竺、骆越乃至班葛剌都不敢对西南边陲起任何歹念,即便爹爹故去的这些年,石家军余威犹在,前阵子大师兄往昆仑境去,我和火叔关叔走了遭云泽境,见了不少故人,他们很明确地表示,倘若外夷再有犯边之举,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者,在朝廷守得住时,军兵只有朝廷的兵符能调动不假,可当朝廷守不住时,当中州不得不全民皆兵时,在他们不知所从时,有您这曾经的护国虎将出马,谁不听从号令”

    梦朝歌紧盯着牛轲廉的神色,见所言仍无力触动对方,暗暗下了狠心,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没人会去否定一个镇南大将军的带兵能力,即便您的荣耀停留在过去,甚至与您受伤与否都关系不大,朝廷对此也有很清晰的认知。”

    “所以我想牛叔您定然很清楚,朝廷对您放心,便是因为您没有家族背景,没有家室,背后不存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但也因为您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以无所顾忌,故而朝廷对您也并不是那么放心,这才派人来盯了三年。”

    “至于他们为何撤走,则是因为您现在有了牵挂,有了个根,有了心安之处,朝廷这才彻底心安。”

    梦朝歌看了眼小花,向牛轲廉问道“心能安处是故乡,牛叔您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和小花的家乡因外夷战乱被破坏吗”

    牛轲廉将双手置于膝上,似在隐隐发力捏着两只大腿,笑道“不会的。”

    复又补充道“至少不会在这做出屠城那般蠢事。”

    尽管牛轲廉与三人间隔着一张圆木桌,梦朝歌还是将其这一番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只是对于牛轲廉给出的回复,她并未想到应答之法。

    还是得靠大师兄啊

    梦朝歌心里正埋怨着自己的无能,洛飘零已接过话头,道“想必这便是牛叔当年选择津州城养老的原因吧”

    牛轲廉双手不由自主地发力,左大腿上的宽裤裳已被揪得快绷坏了,右大腿上的却仍耷拉着小半截。

    “是。”

    这个字是这个壮硕大汉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洛飘零不急于继续发问,而是分析起了牛轲廉的选择来。

    “少海海岸呈横置的马蹄铁状,这马蹄铁开口向着东面,而津州城所处的位置正是马蹄铁最西处,也便是整个少海湾的最里边。”

    “不论是句还是东瀛若从海路攻来,少海口都是唯一通道,进入少海口便要面临中州水军两面夹击的压力,如若不能击溃少海口两岸防线,一旦深入少海,很有可能陷入被关门打狗的境地。”

    “简而言之,走海路入侵,将历经重重难关才能来到津州城前。”

    “然而津州城的繁盛为少海湾之最,明智的侵略者绝不会在此燃起战火,反而要借津州城之利快速弥补战争带来的经济耗损。”

    “同理,从陆路进发要来到津州城下,其难度也不比走海路简单,而津州城好比个大补药,毁之有害无益,可智取可招降绝不能用蛮动粗。”

    “所以,不论江湖或是整个中州如何摇摇欲坠,都难从津州城百姓的身上感受到多少不安,因为这座城给人的感觉确实足够安稳。”

    随着洛飘零分析完,牛轲廉才松开紧抓着两腿的手,苦笑道“牛叔老了,确实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后向小花那瞥了眼,不敢拿正眼看,托腮琢磨了一小会儿,语重心长道“还是之前的话,中州老了,两千来年间,中州不断发展壮大,这过程中便也是不断地和所谓的外夷融合的过程,大国之名未变,皇帝老儿的姓氏可是换了又换。而近几十年来,中州更新迭代的能力便大不如前了,才会出现二十年前那般劫难。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也总会来,即便有你说的那天,也不过是中州又一次被改朝换代罢了。”

    听到这里,梦朝歌哑然无言,没想到仅是这几年的时间,便能把一个护国虎将的心给磨灭得这么彻底,让她都感到失望。

    至于基本一言不发的雪清欢则同牛轲廉对中州心灰意冷般,对牛轲廉也不再有任何指望了,见面时那些油然而生的敬佩荡然无存。

    不过,洛飘零还未放弃。

    “牛叔所言不无道理,可牛叔有否想过,当瓦剌人统治津州城时,女子,尤其是中州的女子,会被置于何等境地,用来享用或是壮大族群的工具听说东瀛人对待女人倒不像瓦剌人生硬,但他们的娱乐手段似乎更多些。”

    小花在场,洛飘零用词尤为斟酌,可牛轲廉已变了脸色。

    “中州两千余载,朝廷头上挂的姓氏虽多,有刘、杨、李、周、赵、司马、朱等等,可意识形态上仍是一脉相承,对于女子的态度纵有不同,可也算渐趋看重。一下子要换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意识形态,从女人到生活总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去相融,而在初始时总不免有些牺牲,瓦剌和东瀛人会去选择牺牲自己么”

    洛飘零未继续言语,牛轲廉已浑身战栗。

    “不会的。”牛轲廉并不是在回答洛飘零,而是在说服自己,“瓦剌与中州北地相接,草原人的习性直,虽蛮横了些,却不至于那般残暴无情,而东瀛不常在效仿我们中州行事么,他们的日常习俗也不会那般异类。”

    洛飘零未来得及开口,已听小花怒道“大牛,我看不起你”

    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小花,只见小女孩正如牛轲廉最开始那般瞪大了双眼,紧攥着双拳。

    只是小女孩似是忍耐了好些时候,这一吼费了不少力气,胸膛微微起伏,一双马尾辫摆动不安



第四五三章 不急一时
    不知小花想到了什么,那铜铃般的眼眶转瞬间便被泪花润湿。

    那两双没看向小花的眼睛一双来自洛飘零。

    洛飘零分明没向小花看上一眼,却似是已知道发生何事。

    另一双便来自牛轲廉,显然是不敢看向小花。

    照常而言,小孩子在满腹委屈迸发出来后,总要跑入大人怀抱中或是跑开偷偷寻个地儿将眼泪发泄完。

    可是小花没有这么做。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在来到牛家前,小花便一直随父母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说不上苦,但定是穷的,在父母奶奶先后离世后,小花的心智便被迫成长,总要比同龄孩子长上个三四岁。

    拥有近乎十岁孩子的心智,基本能听懂一早上大人所说的话了。

    小花听懂了,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阿爹阿娘还在时总跟我说,他们以前住在大山里,以采药为生,村里偏穷,很多人不识字,他们也不识字。突然来到海边后,发现这边的生活要比大山里好,但不识字就很难过上好生活,只得跟着别人出海学打渔,这不是这儿最赚钱的来路,却是机会最多的活路。但这活路得看老天爷吃饭,运气好时能多吃点,运气不好时便没得吃,老天爷不高兴时,甚至连命都会给收了”

    一大段话说下来对小花而言还是有些吃力,可她努力地说完,竟没有任何断断续续,而后她坚强地瞪圆了眼,没眯上,可惜未能止住让眼泪往下淌。

    洛飘零见状神色如常。

    雪清欢撇撇嘴,心里显然不是滋味。

    梦朝歌揪着衣襟下摆,很想去抱抱小花安慰安慰她,却在小花脸上看到了女孩的坚强。

    牛轲廉心有不忍,却更不忍心撇开头,面对着小花,他哪还能逃避

    “那样的日子是没有意义的日子,他们总会说以后得攒些钱找先生教我识字,这样小花才有机会能过上有意义的日子。”

    小花目光灼灼,直盯着牛轲廉总算移过来的视线。

    “大牛教会了小花识字,小花懂了很多很多字,可惜这些爹娘奶奶都看不见了,更可惜的是现在过的日子依旧毫无意义”

    牛轲廉身躯轻颤,问道“现在这日子也没有意义吗”

    “你一天天的,都是早早出门去港口搬东西,搬完赶早回家陪我玩,偶尔煮些不一样的东西给我吃,买些不一样的东西给我玩儿。”小花说着往后看了眼金鱼缸,又马上正过身来,“大牛努力地在让每个重复的日子变得不一样,变得有点意思,但始终是重复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忒没有意义”

    牛轲廉嘴角不知不觉间变得苦涩而黏糊,久久开口道“那大牛该怎样做,小花才觉得有意义”

    “做些大牛曾经想做,后来,到现在都不敢做的事。”

    小花说着说着看向了洛飘零。

    洛飘零微微一笑,冲着小花点了点头。

    牛轲廉曾经是何等身份

    中州五虎将之一,战场之事一点即可透,何需如此多费口舌

    此番来此诸多长篇大论,从始至终都不是对牛轲廉说的。

    而是对小花说的。

    没成想,小花此时竟也意识了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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