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乐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减西
“唔…绿灯了,后面的车都在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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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去,蒋宅。
午后,云姨敲了敲书房的门。
刚过午睡醒来的人难得好兴致,这会儿提笔凝神站在桌案前练大字。
云姨站在一旁等了片刻,行云流水一副字完成,蒋芊悠然抬头,一眼便看到她。
还有她手上那个正大方形的乌木盒。
“怎么,不肯收?”
蒋芊并不惊讶,像是意料之中。
“高家传话的人说,前几日老将军伤了手,这奇楠手串是无福消受了。“
荒谬,这手串是有千斤沉还是万两重,推脱也该编个好由头。
“知道了,先收起来吧。”
云姨点头应允,转身又多了一层顾虑,“高家拒了回礼,倒像是咱们贪了便宜似的。”
“人正在气头上,送什么都白搭。总归我是得偿所愿了,他那儿实打实落了空,过阵子再说吧。”
当日的军用直升机是高老将军点的头。
郑瞿徽大闹郑宅,背后撑腰的正是他,无关高家两兄弟什么事。
人老了就容易煽情,成日里有大把的时间要消磨,一空下来,心里的惦念就漏出来。
蒋芊使尽浑身解数都要把孙女哄回来,高老将军又何尝不是。
算不上合谋,只是实现某些夙愿的大前提下,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条路,仅此而已。
然后结局确实大相径庭,有人欢喜有人愁。
那日郑瞿徽带着茶珀登门,嘴上口口声声搬出了高老将军,蒋芊难免起了恻隐之心,到底她是心满意足的那一个,也不好驳了高家的脸面。
现下回想起来,是草率了。
“确实气得不轻。”
云姨想起传话那人带的话,有一句不中听的,她没敢讲。
“怎么说。”
“说什么孙女到最后还是要嫁出门,留不了几年。这一听就是气话,我也纳闷,那位老将军不像是重男轻女的,指不定是传话的人带岔了。”
这些年高家暗里对郑家紧咬不放,明眼人都知道是老将军记恨当年那桩事,也可以看出高家独女在他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如今这番说辞,属实不应该啊。
“我看不见得。”
前一秒还春风和煦的人忽然变了脸,蒋芊冷哼一声:“气话也是叁分玩笑七分真。”
才舐了墨的羊毫提斗被重重的搁在砚上,想起那日蒋楚的笑言,若郑瞿徽真有入赘的意愿,她倒是可以退一步……
就叫那倔老头子瞧一瞧,到底谁才是真的留不住。
“备车,去浮城。”说着起身就要走。
云姨显然是被吓着了,连忙去拦:“您要见大小姐,叫她回来不就成了,何至于自己跑一趟,大老远的,别累出个好歹来。”
话是没错,老太太一愣,暗道自己是糊涂了,轻咳一声又坐了回去。
提笔,又一派气定神闲的口吻:“那就给她打电话,这周回来,我有事和她说。”
“知道了。”
“不行,还是慢了,叫她明天就回。”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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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浮城,偶尔能晒到比棉花被还柔软的阳光。
蒋楚逐渐瞿化,也开始学他的无所事事。
什么工作,什么客户,什么官司,哪有和男朋友手牵手压马路来得快乐。
她的转变令人欣喜,也让人“怨愤”。
欣喜的那位自然是受益良多的郑瞿徽,至于“怨愤”的那位,埋首在写字楼格子间里的董运来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周身散发着暗紫发黑的丧气。
蒋芊的建议很实用,把浮城的事务所转手给董运来,确实省下了不少麻烦事。
而她呢,抓着仅有的叁个月4意挥霍。
关于回岭南的事,蒋楚只和郑瞿徽提了一句,工作需要。
他没多问,只是神色肃穆了许多,连着几日一直没个笑脸,凶巴巴的。
然而这份难以消化的别扭,在蒋楚投诉他“情绪外化”后也有所收敛。
说到底,他习惯顺从她,任何一切。
老浮城的小道上,满地是散落的梧桐叶,金黄焦黑,像是被放在热锅里翻炒过,每一片都是独特。
一脚踩下去,发出咯吱脆响。
郑瞿徽腿长步子大,就算走得散漫仍比边上的人不自觉快一步,蒋楚不服输地跟了一阵,实在跟不上最后只是乱了节奏,然后,肘关节撞向他的肋下。
挨了揍的人低头,只见她气呼呼嘟着嘴,连生气都是好看的。
郑瞿徽没忍住笑了,怕被她发现,又收回了嘴角。
站到她前面的位置,半蹲下身子,“上来。”
“干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郑瞿徽叹了口气,耐心道:“背你。”
蒋楚有一瞬怔忪,然后本能拒绝:“别玩了,你快起来。”
她都多大了还让人背,何况这是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
“没玩,快点,膝盖凉。”他坚持。
观察了四周,马路边有一个卖烤红薯的大叔在打盹,街角偶尔路过几个踩着脚踏车的人,围巾帽子口罩,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像安全,可还是觉得出格。
她不听从,他不起来,就这样僵持着。
好半晌过去,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然后,一具柔软的身体服帖落在背脊上,隔着厚厚的几层衣物依旧能感受到温热的心跳。
她一直很轻,郑瞿徽起身时特意掂了掂重量,飘飘然,没什么实感。
要不是洒落在耳垂上的呼吸,要不是她紧紧环住肩头的手,要不是她一声声小心翼翼的问。
“重不重。”
郑瞿徽笑了笑:“重死了,和从前一样。”
确实,他背过她,在那个星辉漫天的夜里。
背上那人蓦地红了脸,没料到他会忽然提及,顺带着也想起当时的窘迫。
回过神后就是挣扎,反抗,闹着要下来。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嘶,你真咬。”
求饶也没用。
蒋楚气急了,扒开大衣领子,一口咬在男人的后颈上。
插科打诨地踩过这一路萧瑟的深冬。
世界就暖和起来了。
-完-
世界快乐日 番外:重逢
时隔多年蒋楚再见到郑瞿徽,他还没有当什么酒吧老板。
成日在家无所事事,宅得不像一个冲锋陷阵的特种兵。
以辩方律师的身份去找他谈和解。
特种兵的反侦察能力尤其突出,约面地点换了又换,他电话远程指挥带蒋楚游车河,将城市转了个遍,最后竟被引到了他家。
大门打开。
男人裸着上身,一条低腰条纹睡裤松垮垮挂在耻骨上。
人鱼线对称得莫名好看,茂密的暗色森林以中心点出发向上攀升,直挂肚脐。
健硕的肌肉,宽阔的骨骼,配上一张意兴阑珊的脸。
忘了在哪里看到,毛发旺盛的男人某方面天赋异禀。
蒋楚看了一眼就滑开眼神,脑子里塞满了一个字:欲。
也仅是一时贪念,下一秒,被理智覆盖。
言归正传的第一句话:“郑先生,好玩吗?”
她鲜少在陌生人面前喜怒形于色,这一回,确是没忍住。
郑瞿徽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自来熟地问道:“喝什么。”
“不必了。”她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喝。
径直走到客厅,四周环顾了一圈,连个沙发都没找到,只是零散落着几个坐垫。
随便拣了其中一个坐下。
她穿着职业套装,以侧跪的方式席地而坐,膝上五公分的衬裙直接被挤成短窄裙。
她没在意,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将文件袋里的资料一一展开,整理了其中一份递给他。
“我是王雪佳女士的辩护律师,今次前来仅代表王女士,就是你的妻子,告知你离婚协议书里条目,和财产分割归属细则……”
不得不说,蒋楚很专业。
这一桩离婚纠纷里外乱成一团,王雪佳请了一个又一个律师前来游说,能见到面的,也就一个她。
她来之前,郑瞿徽心里预设了时间。
五分钟,说完就滚。
可现在半小时过去了,她讲得绘声绘色,他看得津津有味。
看什么?
自然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蒋楚坐得很不自在,一个姿势久了,腿就麻了,像针扎似的刺辣辣的疼。
半个小时的解说,她换了叁个姿势。
先是侧坐,再是跪坐,最后又回到反方向的侧姿。
每换一个姿势,那裙子就往上缩几公分,最后她微微前倾,臀部微抬,丝袜的裆部接缝处若隐若现。
郑瞿徽在心里打赌,她今天一定穿了蓝色的内裤,和高跟鞋相呼应。
“郑先生,有什么疑问你可以提出来。”
蒋楚说完条款部分,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里蓦地一紧,面上却矫饰得天衣无缝。
郑瞿徽很听话,真问了:“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内衣。”
……她很无语。
“抱歉,这不在我们谈论的范围之内。”
蒋楚冷声说完,不着痕迹的抬了抬臀,将拢起的裙摆拉回原处。
她没生气,倒让男人有些意料外。
得,死了心了。
到了这会儿,他才分了一点心思放在眼前的文件上。
修长的手指接过几张纸,轻微扫了几眼,嗤笑一声又丢回了地上。
“你给她带句话,这婚我不离。”
男人言语里的不容商榷让蒋楚皱了眉:“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
“我乐意。”
她才几岁,穿得这么老气,戴着黑框眼镜,肃着一张小脸,倒是那双眼睛一如当年伶俐,很勾引。
郑瞿徽估算着她年纪,鼻尖轻嗅着女孩散发的甜腻稚气,一样的嫩。
“哦,还有个办法。”
他今天心情格外好,不介意多告诉她一些旁门左道。
“什么。”
“你可以勾引我,爬上我的床,回头留了证据上法院一告,别说离婚了,还能给我整个净身出户,一举多得。”
蒋楚认真听他讲了半天,脑子里转了一遍才知道他说了什么鬼话,当下就冷了眸色。
她是有多蠢,竟会以为他真有什么好办法,是了,她是蠢,这些年都没什么长进。
“郑先生,请你自重。”
说完,草草收拾了资料,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蒋楚回到酒店,蓝色底裤上一团白浊液体。
她甚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在看到郑瞿徽半裸的时候,在郑瞿徽问内衣颜色的时候,在郑瞿徽给她荒唐建议的时候。
见到他的第一眼。
脑海里蹦出的一个字:欲。
接着是两个字:想操。
这事她谁也没告诉,包括郑瞿徽。
///
后来的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郑瞿徽偶尔追忆从前,当初的酸涩时至当时回味,竟觉得别样有趣。
“你那天到底穿什么颜色的内衣。”
这么多年,他的好奇一分未减。
男人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蒋楚想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他的耻骨,毛发茂密的小腹,以及她不自主湿黏的私处。
所有的画面汇聚成轻描淡写的叁个字。
“早忘了。”
在床下,她很少让他得逞。
世界快乐日 番外:对视
王雪佳离婚案和解达成的那天,蒋楚和律所的同事去开了庆功会,发起人是当时的律所负责人,也是她的师兄,徐涛,大意是庆祝她第一个案子圆满结束。
其实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和解罢了,又不是胜诉,况且郑瞿徽一步未退,是她调转枪头跟当事人好一顿解释劝说才促成了这一场息事宁人。
早点了结,早点再见。
蒋楚心里有些忿忿,聚餐会上喝了不少,不知是因为案子本身,还是因为情绪作祟。
那时候她刚进入社会,酒量远不如现在好,喝得晕晕乎乎的,后来搭了同事的车,胡乱报了个地址。
“到了。”驾驶位的同事出声提醒。
“谢…额,呕……”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喉间涌上一股酒气。
蒋楚连忙开门下车,跌跌撞撞扑向马路边的花坛,抱着垃圾桶一顿狂吐。
同事追着下来,又是递纸又是送水,“你还好吧。”
胃里的翻江倒海平息了,徒留阵阵烧灼感,蒋楚用矿泉水漱口后,人也清醒了几分。
两颊泛起红晕,她笑着摆摆手:“没事,我真没事。”
重复了两遍,看着还是不太对劲。
身后黑漆漆一片旧楼房,不是说她家境不错么,怎么住这儿。
撇下疑惑,同事好心相告:“我还是送你到家门口吧。”
“真不用,”蒋楚摇了一下头,觉得晕,连忙定住不动,“你快走吧,路边不能停车,回头又是一张罚单。”
话是没错,同事看了看车的方向,不远处就是个十字路口,准有摄像头,可她……
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那行,你回去小心,到家了群里报平安。”
“行了,明天见啊。”
她笑着挥手,看着他离去才放下笑了一整晚僵硬麻木的嘴角。
转身,回家。
看着面前破旧的保安室,蒋楚愣住了,眨了眨眼又仔细环顾了一遍。
呃…这是哪里?
///
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来,男人趿拉着人字拖,手里拎着满满一大袋。
家里没啤酒了,烟也抽完了,纸巾零食七七八八都买了些。
转进小区时,保安室边上缩着一团人影。
郑瞿徽的警觉性起来了,余光瞄了瞄,只这一眼就叫男人停住了脚。
怎么是她。
那人坐在保安室外的台阶上,半边身子靠着冰冷的石头墩,脑袋埋在双臂之间,看不见脸。
可郑瞿徽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那身装扮和今天在谈判室里穿得一模一样。
女人的双指间夹着半根细烟,袅袅熄燃,不知多了多久,将千斤重的脑袋支棱起来,眼眸半阖,慵懒的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冷峭。红唇印在烟蒂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烟雾,性感致命。
眼前多出一双腿,拎着塑料购物袋,单看那双廉价的人字拖,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坐姿换了个方向,蒋楚侧身对着他,是不想搭理的意思。
偏那人是个不识相的,久久不肯走。
蒋楚正想赶他,突然,头顶传来一道陌生的低音炮。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还抽得这么妖。
其实是熟悉的,她怔忪片刻,在心底细细分辨这声音与记忆里的对白有什么区别。
更低沉,有厚度了;磁性吗,勉强算吧。
她抬头,正对上男人探究的目光。
蒋楚蓦地笑了,头晕得要命,却笑得停不下来。
“不是你教我的么。”
施施然开口,寥寥几字便刺穿了男人的心肺。
郑瞿徽一直都是蒋楚人生轨迹里的最坏典型,没有之一。
男人理亏,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伸出了手。
蒋楚看着手,又抬头看看他,再落回掌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终于伸手握住了他的。
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晃了两步才站稳,随后各自松开,谁都不敢迟疑一秒。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找你。”她开始酒后吐真言。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男人甚至讶异于她的直白。
再重逢后,蒋楚始终表现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态度,郑瞿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愿意被打扰,自当识趣。
然而此刻,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的坦率来得措手不及。
“找我不进去?”她知道他家地址。
“我…懒得走。”
说完便傻笑起来,眯着眼睛,眼妆早就晕没了,两颊红得恰到好处,似一抹晚霞胭脂。
其实她进去过,转了一圈实在没方向感就放弃了,索性蹲在必经之路,总会遇见。
这不就见着了么。
“都几点了,胆子倒是挺大。”
男人的口吻带着讽刺意味,显然并不认同她醉酒在外乱晃的行为。
蒋楚很乖地点了点头:“哝,有警察在,我不怕。”
她指的是边上岗亭里犯困打盹的大叔,话里话外还挺骄傲。
淡蓝色的短袖衬衣就能算作是警服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多说一句都费劲,郑瞿徽放弃与她争辩。
“找我有事?”
他看着她,眉宇间透着几分正经谈判的调调。
他们之间的交集只剩下那一桩官司。
说是一步未让,搁在郑瞿徽这儿其实已经退了一大步。原想叫那个女人净身出户,最后是杨家叔婶心肠软,念着她和杨邦国缘分一场,点头给了一套旧房和部分抚恤金,好好过日子并不为难。
郑瞿徽肯答应,一半是顺了杨家二老的心思,另一半是……
目光落在眼前,醉态尽显的小脸,那双眼眸黑黝黝发着亮。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眼底的星光一闪一灭,卷翘的睫毛扫在心尖上,勾出烦乱的痒。
蒋楚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儿了,她没想到好理由,一时语塞。
她不说,男人也没打算追根究底。
“你住哪。”他忽然问道。
蒋楚没答。
在说与不说之间迟疑了一下,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机。
郑瞿徽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不愿意对陌生人透露私人信息。
换了个问法:“送你回去?”
蒋楚摇头。
皱了皱眉,他又问:“那你想怎么样。”
蒋楚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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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双头路灯破了一盏,光亮减了大半。
旁边保安室的大叔趴在椅背上打着盹儿,不远处的便利店员工来回搬运着第二天准备上架的货,垃圾房外有一只流浪狗正扒拉着残羹剩饭充饥。
站在马路牙子边的那对男女对视许久。
她醉了,他清醒着。
暗黄的街灯,刺白的便利店招牌,深黑的夜。
世界像一张去了色的老照片,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怀旧感。
从始至终,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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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一次。
还没写,等等吧。
世界快乐日 番外:小旅馆
晨起的第一缕亮透过不遮光的窗帘投射进来,纯白的被套晒出一片焦黄,聚光里多了份燥热,所有的不舒适加在一起都没有吵醒宿醉的人。
缩着身子侧躺在不算宽敞的床上,一米五的尺寸,比双人床小一点,她挨着边缘,一只手臂悬空挂在床沿,姿势很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能摔下去。
阳光偏了几不察觉的角度,打在紧闭的眼睑上,她皱了皱眉,无意识的嘤咛着什么。
忽然,砰一声骤响,脑袋磕在墙上,床边和墙的空档里正好能塞下一个她。
这下子,蒋楚真的醒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灰暗色调,眨了眨眼,清晰了许多。
陌生的房间,并不服帖的墙纸卷了边,延伸而去是充斥着年代感的旧窗帘,大花朵图案在日照下尤其眩目,微小分子在光束里起承转合,她眯着眼,试图回忆起一星半点,脑袋似灌了铅般沉重。
昨夜种种,反反复复,像一卷被人为剪辑过的录像带,有始无终。
房门口响起了两声叩门,不知是谁。
想应声,脱口而出却是单薄沙哑的音节,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吃力地撑起发软沉钝的身体,却被卡在缝隙里几次使不上劲。
喝酒误事,蒋楚觉得这话很对。
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只见那人大步流星走来,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眉心微微皱褶,甚至严肃。
多看一眼,心口便颤几分,一定是酒劲还没散,否则她怎么会胆怯。
借口很烂,但足够宽慰,收回了目光垂着脑袋不看他。
蒋楚讨厌仰视,尤其对象还是他。
男人伸出手,是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和昨晚一样,只是这一回,她没接受。
眉心的褶皱更重了几分,郑瞿徽看着赖地不起的人,心里的那杆秤在抛之任之和良心谴责里左右摇摆。
微顿之后,他抓着那对纤细的胳膊往上一提,将人从缝隙里拔出来,放坐在床上。
“酒醒了么。”语调生硬,言辞短促且不带半点含糊。
其实不好回答,蒋楚歪头想了想,跳了个思维反问道:“这是哪儿。”
郑瞿徽迎上她诚恳里略带挑衅的双眸,下颚线紧了紧,如实告知:“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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