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赵兄,我如何不知道应该如此啊!王沂叹息着道:只是,驱使百姓广凿水井,又架桔槔,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啊
若为长安所知,恐怕这郁夷百姓是得救了,但你我却得人头落地!
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全县一万余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来年沦为他人奴婢?那官吏急了起来:请县尊赶快下令,组织百姓凿井搭设桔槔自救吧!
唉王沂摇头叹息:此事,非吾之令可行也!
赵兄又不是不知道,郁夷县乃家上食邑之所,若无家令之命,我哪来的权力行此大事?王沂沉痛的道:而若你我二人,私自行事,若被博望苑的李公知晓,一个机变械饰的罪名砸下来,你我二人,少不得要去东市走一遭!
自太初以来,郁夷县就划入了太子的食邑之中。
太子既授命与太子家令太子太傅和太子诸舍人,共同管理和协调食邑诸县。
而这些人,这些太子身边的近臣,不是谷梁一系的谦谦君子,便是思孟左传鲁儒等系的鸿儒名士。
尤其是出身于郁夷本地的学者李循,更是一柄悬在王沂头顶的利剑。
王沂敢打赌,只要他敢听了眼前这个官吏的建议。
组织百姓凿井取水,架设桔槔,进行自救。
那么,第二天博望苑里来的使者就会将他与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吏全部收押。
理由很简单——你们这些胥吏小人,居然胆敢用奇技淫巧之事,做机变械饰,妄图用巧诈之法,祸乱民心?当真是该死!
所有凿的井都会被填平,所有架设的桔槔也全部会被烧毁。
而他这个县令与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吏,轻则仕途无望,重则家破人亡。
这是有先例的。
四年前,郁夷对面的雍县县令,在干旱季节,组织百姓自救,连桔槔都没有架,只是凿井而已。
就被逮捕下狱,所凿的水井,统统填平。
太子被君子们包围,只能听到君子们的赞誉和吹捧,根本就看不到雍县百姓的哭号与痛苦。
而君子们,则要的是百姓的破产。
然后,就是一场盛宴。
王沂就很清楚,这两个月的大旱,让郁夷县内的豪强,都是蠢蠢欲动,特别是那李氏,已经囤积了大量粮食,就等着今年大旱,颗粒无收,然后吞并小民的土地,将他们变成奴婢。
而李氏有一个兄弟李循,就是儒家博望苑中太子宾客,师从名士瑕丘江公,深得太子信任,以为左右臂膀。
他王沂,区区一个八百石的县令,那里有能力和胆子,敢去坏李家的好事?
那怎么办?布衣官吏深深的绝望起来。
郁夷本就多山地,民众普遍没有多少积蓄。
一旦今岁绝收,明年,起码有大半百姓要陷入饥荒,开始逃难。
不知道多少要饿死,多少妇孺将成为他人的奴婢。
更可怕的是,一旦如此,郁夷县明年的户口,就将减少一大半。
没有编户齐民的百姓,官府的威权就要清零。
从此郁夷,只知有豪强李氏,而不知有官府。
本官也没有办法啊王沂叹道:非是我惜身,若以此贱躯,能换百姓一岁安宁,本官性命何足道哉?奈何豪族势大,而郁夷又不归三辅治理,纵然上告,右扶风也不敢处置,只能转交东宫,而东宫向来为谷梁名士操控,最终回复的只能是斥责!
王沂早在一个月前就紧急报告了右扶风和东宫,哭诉了郁夷县的灾情。
然而,过了半个月,东宫才批复了公文,说:天旱,乃官吏不修德,上苍示警也。郁夷县上下当勤修德行,诚心沐浴祷告,天必雨!
这算什么批复?
分明就是在说:天旱不雨,与本官有一毛钱干系吗?别再来烦我了!
作为法家官吏,王沂也很绝望。
碰上这样的上官,他只能认命。
郁夷的百姓也只能认命!
布衣官吏听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县尊!下官欲去长安上告,去博望苑哀求,若东宫不允,我就去大司农,去执金吾,去少府卿衙门上告,再不行,下官就去未央宫北阙,敲登闻鼓!
这样做,值得吗?王沂看着对方,问道:赵兄如此做,是有可能救下这郁夷上万生民,然而,赵兄却将获罪于东宫上下,从此不得进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郁夷百姓亦我父老。过乃卑鄙之躯,若能用过之微渺之躯以换郁夷上下安宁,此身何惜?布衣官吏长身拜道:我闻屈子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既食汉禄,何忍百姓陷于水火?
唉!王沂长叹:我不如君,赵君高义,沂惭愧!
就在这时,远方忽有一骑而来。
谁是郁夷护粟都尉赵过?骑在马上的使者,持着一卷公文问道。
布衣官吏闻言,走上前去,拜道:下官就是!
奉治粟都尉桑公之命,君迁任新丰!那骑士翻身下马,走到赵过面前,将公文交给他:这是赵君的迁任文书,还请赵君皆令后即刻前往长安城北阙公车署待命,侍中领新丰令张公将亲见尔!
赵过接着公文,满脸痴呆。
良久,他泪流满面的望着王沂,哭道:苍天有眼,郁夷百姓得救了!
他虽然从未听闻过朝廷有一个侍中领新丰令的张姓贵人。
然而,既是侍中,那必是天子近臣。
自己直入长安,哭诉于前,感动这位贵人,贵人上书天子,天子诏命一下,郁夷百姓可以得救了!
第一百四十章 赏赐
张侍中恭喜了张越刚起来不久,郭穰就喜滋滋的跑来贺喜:陛下诏命已抵兰台,侍中等着接诏就好了
什么诏命?张越没有反应过来。
侍中大义出手,援护南信主,天子闻而大悦,要赏赐侍中佩剑和黄金呢!郭穰笑着说道。
虽然说,其实刘氏天子赏赐大臣宝剑这种事情,很是稀松平常。
打太宗开始,每岁少府卿的考工室都要专门组织工匠,特别为天子制造赏赐大臣的宝剑。
几十年来向来如此。
某些大臣家里面甚至挂满了天子所赐的宝剑。
譬如太宗皇帝时的太仆卫绾家里面甚至有太宗所赐宝剑上百柄!
大将军长平烈候在世之时,据说家里藏有御赐宝剑两百余柄,简直恐怖!
但话又说回来,历代天子虽然爱赐大臣宝剑,然而,倘若某位大臣家里连一柄天子所赐宝剑都没有,那么就说明这个大臣在天子面前的地位,恐怕很低很低。
所以,御赐宝剑也是臣子身份地位的象征。
得赐越多,地位越高。
至少说明天子很亲近这个大臣。
张越听了,也很高兴。
不过,他高兴是因为这个事情自己办对了。
天子既然有所赏赐,那么,那个小公主就算脱离苦海了。
南信主陛下有何安排?张越问道。
圣命皇后将南信主养好身体后,宫车以送甘泉!郭穰深深的拜道:陛下欲亲养之!说道这里,郭穰对于眼前的这位侍中,有了深深的忌惮。
自当初卫长公主病逝后,宫中诸贵人婕妤所出公主,再无一个能得天子欢心。
但,南信主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天子下诏,要求皇后照顾好,并在南信主伤好以后,送去甘泉宫。
圣命说的很明白:朕当亲养之!
而这一切,皆是在眼前这位侍中插手后发生的。
其圣眷至斯,让郭穰叹为观止。
他入宫二十年,尚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如此宠爱一个臣子。
这样的宠幸程度,恐怕只有宫里面传说的小冠军侯可以比拟了。
当然,郭穰心里还有着庆幸。
庆幸这位天子的宠臣,与自己关系还不错。
不然
今天早上,建章宫长秋黄门左监,这两个曾经一度显赫的中官,已经被逮捕,收押于暴室之中了。
黄婕妤更是被斥责,削了婕妤的位格,降为宫廷妃嫔最低等的少使,直接被关入永巷,基本上是已经出不来了。
受此牵连,黄婕妤两个本来在宗正卿衙门混吃等死的兄弟,也被罢职,勒令回家闭门思过。
实际上,这跟软禁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郭穰就笑着道:方才公车署那边来消息了,说是侍中征辟的官吏,皆已报道了,请侍中择日去接见
张越听了,立刻就高兴起来。
赵过胡建陈万年桑钧,这都是未来新丰县的重要拼图。
是该找个时间去接见一下,谈一下话,同时沟通一二。
作为一个前公务员,张越很清楚,与下级的沟通,关乎政绩!
想了想,张越就拱手拜道:请郭公为我转告公车署方面:我将于明日前往公车署,与长孙殿下共同接见诸位征辟能吏!
诺!郭穰笑着一拜。
一个时辰后,一个持着诏书的使者,就来到了张越面前。
还是熟人,那位送马与张越的金赏。
张侍中恭喜了啊将诏书宣读完毕,金赏就笑眯眯的凑到张越面前,让随从将宝剑与十枚麟趾金送到张越面前。
那宝剑是标准的皇室御用之物,以精铁为之,用楠木为剑鞘,装饰着玉石与剑穗。
仪式性和观赏性,大于实用性。
但张越还是郑重的将之配于腰间,以示敬重。
至于那麟趾金,就更了不得了。
自元鼎开始,当今天子就开始脑洞大开,先玩了一波白鹿皮币,可惜脑洞太大,因为没有与之相配的等价物,所以白鹿皮币的价值最终雪崩。
但与白鹿皮币一同推出的麟趾金,却站稳了脚跟。
这种少府铸造的皇室御用黄金,在市面上甚至比其他所有黄金制品的价值还要高。
现在呈现在张越眼前的,就是十枚通体灿黄,呈长方形,类似靴子一样的黄金制品。
这种黄金制品非常精美,几乎可以与后世的工艺品相媲美了。
在两侧的侧面,皆雕缕有漂亮的花纹。
张越拿起一枚,掂量了一下,感觉差不多有个两百四五十克的样子,差不多与普通存世的金饼重量相当。
但是,张越知道,麟趾金的价值非凡。
特别是这种天子亲自赏赐的麟趾金,在市面上通常价值倍于金饼。
尤其是那些豪商巨贾,在将死之前,会拼将所有,收购麟趾金,以作为陪葬的冥器。
然而,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愿意出手自己持有的麟趾金。
因为,这种黄金,不仅仅是货币,其实还是勋章。
除了天子近臣宠臣可以偶尔得赐外。
麟趾金主要就是作为给立功将校士兵赏赐的御赐品。
张越将这些麟趾金收下,就对金赏道:金兄一路辛苦了,还请入内喝点酒水
固所愿而,不敢请也!金赏也笑着说道。
于是,张越就带着金赏,进了小楼的雅室,又吩咐一个宦官去后院的酒窖里取来一瓶窖藏的美酒。
不得不说,张安世当年窖藏的酒类,种类很多,而且都是珍品!
尤其是还有一百多瓶蜀郡产的清酒,喝起来味道很好,而且不上头。
听说张侍中与长孙殿下,正在忙着为陛下御极临朝四十七周年献礼进了雅室,刚刚坐下来,金赏就笑着道:不知道,侍中可还缺一个帮忙打打下手的小厮?
金赏此来,其实是抢了别人的差事的。
为的,就是要挤进这个美事之中。
张越听了,笑道:金兄大才,若愿参与其中,毅实荣幸之至!
金赏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不敢,能为陛下献礼,此赏之荣幸也!
这个车,他可是一定要上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天子面前多多露脸。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波云诡异
送走金赏,张越站在门口笑了笑。
若金赏不来,张越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传递橄榄枝呢。
金赏既然自己来了,主动开口了。
那么,差不多,金日磾这条线也搭上了。
不指望这个当今天子的忠犬能够倾向自己,能保证金日磾善意中立,就已经是成功,是胜利。
入宫十余日,张越虽然诸事都还未搞清楚。
但有一件事情,他的心里面很敞亮——奉车都尉霍光,从来没有与他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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