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要离刺荆轲
从前的列侯,新增的益封户口,也俱在这一地区。
据说,未来,除非有大功,不然所有新增侯国,都会封在西域。
当然了,作为补偿,这些封国将恢复高帝旧制,既准许封君拥有封国的治权、执法权及官员任命权力,甚至,可以允许封君在封国拥有必要的私人军队。
据说,这个政策是那位鹰杨将军奏报,天子许可的。
也正是因此,才导致了如今天下郡国的豪杰丈夫们,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北军、鹰扬旅的缘故!
便是乡下的老农都知道,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到底有多重要
何况那些读了书的士大夫,知礼的豪强以及有钱的富商呢!
所以,秦大郎看着那白衣胡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因为他知道,这些自称‘月氏国’的胡人,恐怕就是在长安耗死,大约也见不到天子——毕竟,这些胡人太少了,带来的贡品,恐怕连西南夷的小国君王都不如,大鸿胪岂能会安排他们朝觐天子怕是随便打发点回赐,就让他们回去了。
不过,既然拿了对方的钱,秦大郎的职业操守还是很好的。
他领着胡人,穿过拥挤的横门大道,来到位于横门大道北端的大鸿胪蛮夷邸官署前。
然后,问那白衣胡人要来了其的身份凭证,便来到官邸门口,对着守门的官吏拜道:“某,东闾秦大郎,得遇夷狄曰月氏使者,不敢怠慢,特带使者来告上官,请验明正身!”
蛮夷邸守门的吏员,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文士,他看了看秦大郎,接过其递来的所谓身份凭证——一张写满了歪歪扭扭的蝌蚪文的羊皮。
这吏员眉毛一扬,伸头打量了一下秦大郎身后的那些胡人,见他们也就十几个人三辆车,顿时脸色就拉了下去:“哪来的蕞尔小国居然也知道来朝大汉!”
“可惜……大汉天子不是随便什么小国使者就能见的!”
秦大郎听着,也不以为意,因为这个想法不仅仅是这官吏有的,长安百姓们,包括秦大郎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大汉如日中天,强盛天下。
真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师铁蹄所至,更是无不箪食壶浆。
于是,这四夷诸国便被人划成了三六九等。
像月氏这样闻所未闻的小国,自然不受待见。
不过,秦大郎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也要帮人家尽量办好事情,哪怕事情办不成,至少也要尽力。
于是,他陪着笑脸,悄悄的将一块金子塞到那吏员手中,谄媚着道:“上官,这些胡人千里迢迢而来,这一片赤诚,是做不得假的,还请上官看在彼辈心慕王化的份上,行个方便,将他们上禀蛮夷邸的诸公,如此,也好叫彼辈死心!”
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秦大郎说道:“小人听说,孔子曾经说过:远来皆是客,如今客至主人家,我堂堂大汉上国,岂有拒客于门外的道理”
那官吏被秦大郎这话逗笑了,笑骂道:“孔子何曾说过这等话!汝这憨货,莫要来诓骗于我!”
“小人岂敢!”秦大郎连忙躬身道:“这话是小人听太学的君子们说的……”
“是吗”那官吏顿时迟疑起来,不敢确定孔子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好在,这都是细枝末节。
他掂量了一下秦大郎递来的金子,感觉有个三五两的样子,于是道:“尔等在此等候,待本官前去禀报上官!”
于是,便拿起那羊皮书,直入门中,又嘱咐守门卫兵,看好那些胡人,免得这些胡人万一不能被接纳,就在这蛮夷邸门口撒泼。
………………………………
蛮夷邸中,典属国司马玄,正在接待一位到访的贵客——太仆上官桀。
上官桀来此的用意,自然是很明显的——这位大汉太仆的独子上官安,三个月前被调去了鹰扬旅任为军司马,在鹰杨将军麾下用命。
自然,上官桀有空就来蛮夷邸走动走动,联络感情,为其子铺路。
而司马玄也需要上官桀的帮助,好安置那些河西的老兵、伤残将士。
这是他在长安城的主要任务。
所以,宾主相谈甚欢,甚至约定过些时日,一起出城田猎。
正谈的欢喜的时候,有蛮夷邸的吏员,蹑手蹑脚的凑到司马玄身边,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
“月氏使者!”司马玄闻言,立刻就摆正了身体,问道:“数月前,不是有月氏使者才刚刚来过吗!”
“怎么又来了一个月氏使者”
他的话,落在上官桀耳中,立刻引起了上官桀的兴趣:“月氏可是旧年博望侯所去之国”
“嗯!”司马玄点点头道:“数月前,鹰杨将军曾派人护送了一个月氏使团来长安朝觐天子,当时天子特地抽了时间,召见了使者,可惜……”司马玄摇摇头道:“这些月氏人却是不怎么识趣,朝觐天子时,胡言乱语,以怪力乱神之话,妄图乱天子视听,天子大怒,以其使下狱,至今囚于诏狱!”
上官桀闻言,也想了起来,似乎听说过相关的事情,于是问道:“那,典属国可是要逐退使者”
“不行!”司马玄站起身来,道:“总归还是要见一见的!”
“为何”上官桀好奇了起来。
司马玄闻言,笑着道:“太仆曾为侍中,日夜侍奉天子左右,可曾听说过大夏的故事!”
上官桀点点头,作为曾经的侍中官他岂能不知当今天子对大夏有着执念!
“那太仆可知,月氏就是大夏,大夏就是月氏!”司马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上官桀点点头:“难怪那月氏使者怪力乱神,天子尚且不诛了!”
他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不知道典属国可愿让本官也一同去见见那月氏使者!”
司马玄笑道:“太仆不弃,是那月氏使者的福气!”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节 月氏王哭汉庭(3)
秦大郎只在蛮夷邸门口,等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得到了通知。
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拒绝。
“典属国司马公居然肯屈尊降贵,拔冗接见这些自称月氏使者的胡人”秦大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带来的这些胡人,有让典属国那等人物重视的可能!
要知道,典属国司马玄可是鹰杨将军的旧部,曾跟随那位蚩尤,横扫漠北而归。
是长安城中公认的九卿种子!
这等日理万机的重臣,竟愿浪费宝贵的时间,亲自接见月氏人。
这让秦大郎在惊愕之余,对自己带进城中的这些胡人有了些别样的情绪,以至于说话都变得客气许多了。
“贵使,我国典属国将亲自接见您……”秦大郎回到那白衣胡人身边,将自己所知之事告知,更好心提醒:“典属国,乃是我国天子所命,总领四海藩国属国之大臣,使者还请尽快准备好凭证、印信及国书……”
白衣胡人听完翻译的话,脸色明显有些激动起来,对着左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然后立刻就有人前去马车中,取来几个密封的玉匣,递到他手中。
白衣胡人在其中选了一个,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玉质的钥匙,将那个玉匣打开,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个物事。
秦大郎探头看了一眼,顿时满眼震惊。
因为,那玉匣之中,藏着的是一个青铜器!
而且是酒器!
其名曰斛,其形却有些怪异,不同于秦大郎所见过的当代主流斛器,它是一个长方体的器物。
斛器前端,有双柱角夔龙头,后端作虎头形,中脊为一只小龙,两侧各饰长尾凤鸟纹,一个青铜铸的酒盖,盖在此斛之上,只是看着此斛,秦大郎就只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种造型的酒器,绝非等闲人物可以拥有!
它必是由地位极高的贵族,甚至是天子才可以拥有的!
那白衣胡人郑重的端起那斛器,然后双手捧着,走向蛮夷邸的官邸大门,然后长身作揖,用着生疏的汉家雅语,一字一句,大声的道:“臣,月氏王阕之那,恭奉中国天子所赐之物,重归故国,以朝当今天子,臣闻:鸟飞返乡,狐死首丘,代马依风,禽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愿认祖归宗,请命天子!”
他的雅语,生硬而别扭,听的人耳朵生疼。
但,当他的话出口。
在蛮夷邸门口迎接他的官吏,立刻大惊失色,看着他与他手中酒器的眼神完全变了。
他甚至不敢当面答话,只能避到门侧,轻声道:“贵客请稍候,待下官禀报上官……”
然后,一刻都不敢停留,奔向蛮夷邸内。
而秦大郎更是目瞪口呆,他看着那白衣胡人,喃喃的说道:“尊客会汉话”
“略懂……”白衣胡人回头微微一笑。
他可是月氏王!
而且,还是月氏国中佛法修为最精深,被人公认为上师的存在!
自启程东来,他一路暴霜露,越荒漠,走戈壁,风餐露宿,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城市,走过一条又一条小道,终于进入汉朝控制的西域地区。
但他没有选择和其他使者一般,直接与汉朝在当地的官府联系。
因为他怕,怕被翕候们派出来的使者截回国内。
所以,假以商贾之名,在西域当地请了向导,请了翻译,一路从西域入河西,经北地而进入陇右,最终渡过黄河来到这长安城。
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白天默不作声,晚上则秘密的请那翻译向导,教他汉朝雅语,为他谋划今日之事。
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瞒过了使团的其他人。
直到此刻,汉朝皇帝的都城,那巍峨的蛮夷邸之前,他方才终于撕破伪装,图穷匕见!
他回头看向使团中人,见着那些人的慌乱与失色。
这位月氏王脸上笑颜绽放:“果然如本王所料……使团上下,皆不足信!”
若他敢在进入汉朝境内后就坦白目的,月氏王现在敢保证,自己必然死于非命!
这使得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机智与谨慎而欣慰!
…………………………………………
“你说什么”司马玄听着属下的禀报,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来的是月氏王这月氏王还带来了中国天子所赐之物!”
他马上就无法淡定了。
“马上派人去将那‘月氏王’及其使团众人,迎入官邸!”司马玄立刻下令。
“那您还接见吗”属下问道。
“兹事体大,暂时将之保护起来!”司马玄吩咐着,然后他看向上官桀,道:“太仆,可愿与下官一同入宫,面禀天子!”
上官桀哪里肯放过如此重要的刷脸机会,自是欣然同意:“桀敢不从命!”
“只是……”上官桀沉吟片刻,道:“此事素无先例,为防其乃宵小,欺君罔上,你我不如,先看看那所谓‘月氏王’带来的‘中国天子钦赐之物’!也好甄别一二,更可在天子垂询时能有所奏报!”
司马玄听着,连忙点头道:“太仆所言极是!正是要鉴别那‘月氏王’所谓的‘中国天子所赐’……”
这个事情,可是很重要的。
因为必须弄清楚,那所谓‘月氏王’的真伪,更要搞清楚其带来的‘中国天子所赐之物’的真伪。
不能弄出笑话来。
于是,司马玄立刻下令,命人从‘月氏王’之处,取来其所献之物。
他的命令自然马上得到了贯彻,不过一刻钟,便有官吏取来了他所要求的东西,还带来了一些新的凭证。
一份帛书以及一枚玉符。
帛书,是标准的大汉天子国书所用的玄帛。
司马玄打开一看,立刻神色一凛:“是博望侯当年西行所带之天子与月氏王国书……”
这是做不得假的!
其上的文字、格式、以及那加盖了传国玉玺的印章,都足以表明这是真品。
再看那玉符,标准的少府所产,将其翻过来,就能看到玉符背面所刻的铭文,其以小篡曰:汉郎中将张子文。
而博望侯张骞表字正是子文。
只看这两件物品,司马玄已经大抵相信了‘月氏王’的身份。
然后,他和上官桀对视一眼,看向那被盛放在一个玉匣内的青铜器。
只一眼,上官桀就认出来了。
“宗周的方斛!”他走上前去,拿起那酒斛器,仔细端量。
作为前侍中,他曾日夜侍奉天子左右,曾奉命前往雒阳,看望慰问周子南君,对宗周的礼器有着一定认知。
上官桀轻轻托起这斛器,然后打开斛盖,果然在其盖下见到有铭文。
他勉强辨认出了其中几个铭文。
“穆天子……”上官桀轻声叹道:“想不到传说是真的!”
从那有限的能够辨认的铭文,上官桀知道,这是一件穆天子为了赏赐一个叫蒯的狄人首领而专门命匠人铸造的,似乎是为了嘉勉此人献来白狼的功劳。
而传说,穆天子西征时,曾获得白狼、白鹿等祥瑞之物。
只是,没有人能确定穆天子赏赐的那人就是月氏王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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