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月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又一
为她一生担惊受怕。
怕她知道真相。
也怕她骨子里的脏血终有流出来的那日。
偷听月光 初秋
自那日嘉允从台阶上栽下去,额头磕在一片利尖的碎石棱角上,生生摔出一条血口,当场昏了去,送到医院缝了六针。
醒来时,入眼便是千禾那张英气勃勃的面孔,她竟半扬起唇角笑开来,久睡醒后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哥……”
千禾撩起眼,满脸倦态毕现,低低地应一声。
在一旁兑好了温水,用吸管渡到嘉允唇边,干涸的唇瓣再度被浸润,浮现出嫣红盈软的旧态。
嘉允抬手扶杯底时,才发现左手被纱布厚厚包缠了几层,她望着手,愣愣发了会儿呆。
直到听见千禾问她:“疼么?”
思绪这才转回。
嘉允回想很久,那纱布里外都被血液浸染,时间久了,颜色早已黯淡发乌。
疼么?好像没什么感觉的。
可面对千禾乍然来到的关心,嘉允却将嘴角一撇,俏生生的眼尾耷拉下来,低声咕哝一句:“疼啊……”
他沉默半晌,忽地起身,“那我帮你去换块纱布。”
千禾走后,嘉允敛起那故作矫情的姿态,细细端量起他的房间,浅色纱帘半翕着,夏季日光投射进来也挟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和煦。
屋内一角一落都布置得格外井然有序,有别于他的乖悖性格,千禾的成绩向来拔尖,书桌上的课本一层层摞得老高。
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只棒球手套掩在那。
棕黄井字的牛皮棒垒手套,左投手位。
千禾进来时看见嘉允正盯着那一处角落愣神,他放下医药箱,过去将那副手套丢进抽屉里。
纱布撕下来时粘着血肉,千禾倒吸一口气,手下动作轻缓了许多。
“哥。”
千禾抬起头,用棉签蘸了些碘伏帮她擦拭伤口,“怎么了?”
“好久没见你玩棒球了。”
千禾顿一下,轻轻嗯一声,又说:“那手套是朋友丢在这里的,回头叫他来拿走。”
“哪个朋友?”
“呃……沉初尘……”
“我记得初尘学长不是左撇子啊。”
千禾拿棉签的左手顿住,抬起眼与她对视半晌,“你记性还挺好……”
嘉允眨眨眼,笑道:“初尘学长很帅的嘛。”
包扎完毕,千禾屈指轻轻刮下嘉允的鼻尖,低声斥她一句:“小痴女。”
小姑娘侧着头笑,眸光浸着润亮,粉腮雪面浮现出往日的生气,衬得额角那一处疤痕格外显眼。
嘉允住回了顾家,伤养好了,迎来九月,即便俩兄妹在家吵架的时候,千禾总放狠话:“去了学校别跟人说你是我妹,老子就一张脸,你给我省着点丢。”
可第一天去报道时,千禾还是跟着过去忙前忙后,他那将近190的身高,站在一群高一新生仔里,显得格外打眼。
教材领好班主任过来开了个简单的班会,同桌的小姑娘戳戳嘉允胳膊,侧目往外看一眼,凑过来悄声说:“外面那个是你哥哥么?”
嘉允偏头望出去,“嗯,是的。”
同桌颇为夸张地哇一声,抬起手抹一把嘴角,“太帅了哇!和男模一样。”
“男模?”嘉允顿了顿,将窗外的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撇撇嘴说道:“ktv男模还差不多。”
短头发的小姑娘显然不懂ktv男模是啥,嘟着嘴唔一声,目光依旧黏在外头恋恋不舍,“你和你哥长得真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
“哎……”同桌勾勾手指,凑在嘉允耳边,极小声地问一句:“你哥有女朋友没?”
这可真把嘉允问到了,她愣怔了几秒,点点头又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到底有没有呢?”
嘉允的目光越过窗,瞧见走廊那人正低着头看手机,沉吟片刻后,重重点了下头,“有的。”
且痴种一个。
谁都没戏
流转于节气之尾的最后一缕燥热也被秋风吹散开,街边满是簌簌飞旋的落叶。蝉虫渐渐销声,又是一年秋至,高中生活则是日复一日的琐碎零散。
嘉允虽又恢复成往常那种欢脱张扬的性子,却也不招事,安安分分地跟着千禾上学放学。嘉建清偶尔来顾家看她,一家人还是如往日般自在相处。顾浅依旧住在半山别墅,每周去叁次嗜酒者互诫会,和嘉允道过歉,彼此都淡淡地应下。
初秋是全年最好的时节,散去了夏末雨季的热闷潮湿,秋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枝头落叶泛着雅黄翩然而至。
中秋假休叁天,顾勇和白伊忙着筹备嘉允的生日,邀她请新同学们参加,千禾第一个拒绝。
“又不是你过生日,你夹在中间瞎起什么哄?”顾勇没好气地龇他。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让她请她能把半个学校的人都请来,家里有那么大的地儿给人腾出来站脚么?”
“算了算了。”白伊在中间打哈哈,“那就邀几个顶好的朋友来就是啦,对了,去对门把初尘初语喊过来呀。”
嘉允瞅千禾一眼,鼓着嘴嘟囔,“我不喊,谁愿意喊谁去喊。”
千禾回瞪过来,难得销了声儿。
虽然这是一年来家里最大的日子,可时至傍晚也就只来了嘉建清一位客人。顾家这边只有顾勇顾浅兄妹二人,外公前些年过世,他们与老家许多亲戚也就淡了往来。
住在对门的初尘初语最终也没人去喊,毕竟是中秋,谁家不是聚在一处赏月团圆,哪有喊人来过生日的道理。
吃团圆饭,上蛋糕。
熄了灯,点上蜡烛许愿。
嘉允闭上眼,蜡烛火光昏黄,在这秋夜里迷迷荡荡地摇曳着。
她睁开眼,吹熄了蜡烛。
小允许了什么愿?白伊眯着眼笑问。
什么愿……嘉允顿住,千禾忙插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
“哎呀,怪我怪我。咱们吃蛋糕吧。”
蛋糕是顾浅定的,翻糖表皮,口感没有奶油的绵软香甜,只好看,蓝色小人鱼尾的造型分外耀目。
嘉允千禾没吃几口,就说要出去散散步。
大人们应好,俩兄妹就忙溜了出去。
刚推开门,瑟凉的晚风直扑了上来,千禾脱掉外套给嘉允穿上,里面就剩一件短袖t,胳膊裸在外头,嘉允直接贴上去搂住他的手臂:“给你保暖呀。”
“去去去!离我远点。”千禾一把扯过她的手,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嘉允嘿嘿笑两声,又凑到他跟前:“这么防着我,是怕谁看见呢?”
“滚。”
俩兄妹沿着七江路绕了个圈,最后绕到初尘家后院墙外,嘉允瞬间警铃大作,而千禾已经开始四下寻望起来。
眼见着千禾在一旁的草垛里搬来一块垫脚石,嘉允扑过去将人一把拦腰抱住:“哥、哥、哥!”
“叫你爹呢。”千禾掰开她手指,怪道:“滚边上嚎丧去,别碍我事。”
“哥,咱能做个人么?”
“嗯……啊?”千禾身子一顿,转目望过来,“说什么呢你?”
嘉允指指院墙内二楼亮灯的小房间,耸下肩:“人都不理你,还总舔着脸贴上去,有意思没?”
“不走是吧。”千禾转过身,把她拉到身边,“行,不走的话过来给我垫后,一会儿我要是被发现了你记得回去给我家那老东西报个丧,让他来尸。”
“那你还是自己去赴死吧。”嘉允往后退了两步,又切切地望着他:“哥,你慢点爬,别摔着。”
话刚落地,便见他踩着踏脚石,长胳膊长腿往人家院墙上一爬,翻跳了过去。
好在落地声没有很凄厉,嘉允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了。
既然吃蛋糕的时候没有许愿,那就把她十六岁的生日愿望留给千禾表哥吧。
希望他今晚能活着回家。
———
假期快乐。
本渣渣又回来啦!!!
求各位老板投珠投喂!!!
下一章儿子出现,会有初夜h(先排个雷,因为俩小孩年纪真的不大15、16,介意慎入)
对不起等更的朋友们,这几天特殊情况比较多,写文的时间很少,vpn也一直都有问题登不上,
给了你们承诺却没有实现,我只能尽量每章字数多一些,慢慢给你们补。
真的抱歉!
(w oo 1 8 . )
偷听月光 生日快乐么?(两章合一4000+)
过了两分钟,嘉允看见千禾顺着沉家墙侧的水管往上爬,顺利爬上初语的房间阳台,他在玻璃门前站了会儿,直接推开门进去,被风撩起的白纱帘背后隐约能瞧见一个绰约纤薄的身影。
嘉允当然不会傻到蹲在这给千禾放哨,她转身离开,肩膀擦蹭到砖墙,正欲低头拍净时,打眼瞧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矗着一个少年的黑影。
秋风瑟瑟拂过,少年的面容掩在一片昏暗的树影下。
身型那么高瘦,肩背宽直挺韧,他慢慢从树影中走出来,秋夜的灯火掠过他那双漆邃幽深的黑眸。
而他干净得就像那月色下的泠泠清涧。
计许走到她面前,笑得唇角高扬,眸光清亮。他穿得少,上身只一件黑色的薄t恤,可他走近时,身骨却替她挡住了秋夜的凉风。
她站在石阶上,蓦地愣滞住。黑浸浸的夜晚,密云沉重地压下来,夜空的一隅,梧桐梢头,正悬着团昏黄的圆月。
他手里拎了个劣质的红皮塑料袋,牢牢望着她。
“嘉允。”他开口,声音瞬间被风吹熄。
嘉允看着他,有些茫然不知措,自始至终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你已丢弃遗忘的旧梦乍然折返,新生活自此裂开一丝缝隙,少年人的身影从中悄然隐现。
从未想过还能再见面。
他竟还能再出现。
嘉允移开视线,与他擦身,直往前走。
少年忙追上来,拉过她的手腕,不发一言。
她停住,手腕挣扎两下,却被束缚得更紧。下一秒,嘉允忽然轻笑出声,抬眼望向他。
“你怎么来了?”嘉允有些无奈,音调也软了下来。
然而少年骤然浮起的委屈还未能及时敛住,唇角耷拉着,挪一挪脚,与她贴近了些。
“我来看你。”计许差点以为嘉允将他忘了,声音在风中微颤着。
嘉允顿了半晌,片刻后挑起眉梢笑看向他,语气间则暗暗藏着些狎弄的挑逗:“看完了?那我走了。”
刚转身的那刹,腕骨便被计许那一双粗糙的大掌攥得更紧,他一开口,便露出了慌怯,“别……别走……”
嘉允也不说话,只望着他笑,眼角眉梢都浸着娇润的俏丽。
知道她又在耍弄自己,计许再度埋下头,唇角几不可查地动一动,低声下气地请求道:“别走啊,好不容易找到这里……”
“嗯?”嘉允听到这,笑容消淡些。
这人过了半秒,又恢复成往日那般呆愣愣的模样,不吭声,也不抬头。
嘉允无奈,纤白的五指覆上他的小臂,感受到他皮下汩汩涌流的年少气血,心头竟也乍然一暖。
低了声去哄:“好嘛……不欺负你了,怎么找来这里的?”
计许与她贴着走,身子隐隐浮出温热的气息,他说,来之前向学校问过嘉先生的地址,去了半山别墅,家里的阿姨告诉他,小允去了七江路的表哥家。
他便自己找来这,蹲在路口等了一下午,也找了一圈,临晚时才瞧见嘉先生的车从路口驶了进来,停在一家红墙褐瓦的庭院前,他便一直驻守在此。
直到晚饭过后,才瞧见嘉允挽着一个极高的少年走出来,俩人亲密打闹,欢愉难掩的笑声在这昏幽的暗巷间,汹汹扬扬地飘荡开来。
而计许在那一霎,感受到了心底积攒多日的雀跃暗喜,骤然间消弭殆尽。
他们是那么般配,除却步伐外,连笑骂声竟然都能同步。他被这不设防的甜蜜刺中,感觉心底被挖空了一块。
却依旧恬不知耻地跟随在他们身后,这才听见嘉允叫那人哥哥,他傻了,木笃笃地站在原地,慢慢想起先前她家的阿姨说的话。
“同学你找小允啊,她今天过生日的,这时候应该在她表哥家,在七江路上……”
他顿时松了口气。
嘉允听完笑了声,没再说什么,与他并肩往巷口走。
夜间公车从空荡荡的马路上飞驰而过,轮胎摩擦着沥青路面,滚荡起一阵灰尘。
嘉允有很多次想要开口,可目光一旦触及到计许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可能是走了很久的路,鞋周灰扑扑的一圈,沾上了泥水污渍,可鞋面却被洗到发白。头发也是新理过的,碎发遮覆在额前,露出少年俊逸清爽的面孔。
秋夜舒凉,空气间弥漫着清冽的气息。
他们走在一起,手臂时常擦碰到,嘉允余光瞥见他泛红的耳根,遏制不住地心动一刹。
她渐渐发现自己是在跟着他走,巷口人稀,路灯昏昏,不远处的屋宅亮着光,与夜色揉杂在一处,显得更加清寂。
他们站在马路边等红灯,百无聊赖之际,嘉允目光投向对面正在营业的店铺,顿然了悟。
鼻尖扑满一种过油煎炸后的食物香气,被大人们称为垃圾速食且见之避之的,麦当劳。
计许侧过头,与她目光相撞。
面颊上浮起一阵赧然,他抬起手,挠了下头,嘴唇张合两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脸红直扩到耳根。
终究还是艰难地开口道:“我请你……吃这个。”
见嘉允愣着不应声,他又急着补问一句:“好不好?”
只这一句,少年极力掩藏着的羞臊瞬间露了踪迹。乍然面对这软红十丈的陌生繁华,他的窘迫羞惭便再也无处遁形。
他很怕,怕嘉允瞧不上他,怕他这一切都被误以为是意有所图
亦或是,不自量力。
可是下一秒,嘉允就开口了,打破他无止境的自卑多想,她讷讷张口,应了一声好。
他们推门进去,银台的小妹懵着双惺忪的睡眼,向他们道:“晚上好,请问要吃点什么?”
嘉允侧目看向计许,他正装模作样地望着菜单。
“你吃什么?”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
计许胳膊一动,木木地回一句:“我不饿,你吃。”
嘉允唔一声,指了指菜单,“那我就吃这个套餐吧。”
抬起头又问那小妹,“扭扭薯条有没有呀?”
那小妹正呆呆地欣赏着她那俏白娇丽的面孔,乍一被发现,眼神慌慌移开,“啊……扭扭薯条没有了,暑期限量供应的,九月初就不卖了……”
“好嘛……那就这个吧。”她略有些失落,拉过计许的手,冲他嘟了下唇,“没有了,错过了呢……”
计许牵住她的手,指腹来回蹭着她细白的手背,低声安慰:“以后会有的。”
他们在等餐的间隙偷偷牵手,目光痴痴地勾缠在一起,计许双手出了汗,嘉允便笑着挠他掌心。
“你怎么知道以后会有?你又没吃过。”
少年一窘,低着头没吭声。
“您的餐好了,请慢用。”
银台小妹端来一份餐点,置于台面,计许接过,二人找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嘉允小口进食,唇角沾了些汉堡里的沙拉酱。
她不爱吃普通的薯条,喜欢咬着吸管喝可乐。
用餐时很安静,可脚下却翘着没规矩地乱晃,好几次踢到计许的小腿胫骨,也不道歉,只抬起眼朝他笑。
那笑容看得计许心神一荡,竟暗暗期待着被她下一次踢中。
她每样东西都只吃一小半,便将餐盘往前一推,语气有些横:“帮我解决。”
计许愣一下,呆呆看着她:“我不饿……”
“谁管你饿不饿,不吃我就扔掉啦。”她有些负气似的撇过脸,低头咬住吸管。
计许去碰她的手,被她躲开。
可脚却一下下地往他小腿上踢。
少年垂下眼,遮敛起笑意,他吃东西的时候更安静,大口进食,削瘦的两腮被食物塞满,颌骨轻动,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
她静静望着他,内心莫名感到被安抚住。
半晌,她捧着可乐送到他唇边。
计许低头,瞧见那塑料吸管被她咬得满是牙印,沾着湿莹莹的液体,只剩一条扁隙。他一个不留神,就被嘉允捏着吸管戳进唇缝间。
“喝嘛。”
他嗯一声,喝了一口。
蜜沁到心底。
“你袋子里拎的什么?”
计许没回话,拾起脚下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柚子。
再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用柚子皮做好的小兔月灯,皮身挖了几个小孔,两侧用麻绳串起,勾着根木棍。
嘉允觉得新奇,挑在手里反复看。
“这东西能用么?”
“能,一会儿送你回去可以点上。”
嘉允轻声嗯一下,又说:“我现在住在大舅家。”
从这里走回去不过叁分钟的路程。
“好。”
嘉允重重地踢他一下,“你知道什么呀,就好啊好的。”
他讷讷挠下头,又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好?”
“……”
回去的路上,计许用火柴点燃小兔月灯,烛芯被风吹得来回摇曳,走到一半,火光被风吹熄。
计许将她送到千禾家门口,分别前,一句话也没说。
她是瘦了许多,眼下乌青也有些严重。娇白的两颊微凹了些,下颌线得愈发紧致,只两个月,她脸上曾残留的幼嫩婴儿肥就已经全然消尽了。
迷迷恍恍的灯光落在她的发旋上,额角剪了细细碎碎的绒发下来,却没能彻底遮覆住那一道醒目的疤痕。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笑容浅浅地浮在双眸间,像是强撑着欢愉同他见面。
计许忽然觉得胸腔被呼啸刺骨的寒风灌入,痛楚混搅着血肉模糊的心,沉重得让他喘不上来气。
“嘉允。”他忽地出声唤她,对面的人抬起头,淡淡地应一声。
喉间像是被铁石堵住一块,咽不下也吐不出,涩苦的滋味渐渐漫向四肢百骸。
“嘉允,”与一片无声的沉窒间,他艰涩地开口问:“生日快乐么?”
嘉允愣一下,旋即低下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额角,淡淡地解释:“在家和我哥打架不小心磕到的,没事……”
计许没有再说话了,可那直白的目光灼得人心尖发烫。
生日快乐么?
她并没有想到会在生日的这一天,得到一个打着问号的生日祝福。
旧梦里的少年乍然折返,走了那么远的路,等了那么久的时间,就是为了来问她一句:生日快乐么。
霎时之间,从心底涌升起一阵不可抑止的酸涩,眼前渐渐模糊。
芸芸众生间,只有他,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
在眼泪即将失控的前一秒,嘉允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过得好么?来这里就是为了请我吃一餐麦当劳?”
计许点头,毫不遮掩自己的固执,“是,我就为了这个事来的。”
这么多天的憋闷隐忍终于似洪水泄闸般涌出了心头,而她自回家后一直竭力维持的幸福假象终于破碎成一地。
她恨计许,恨他不知好歹地戳破她,恨他总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呆模样。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过节的跑来这里给人添堵。
计许面色不变,声音也淡:“没错,我脑子有问题。”
嘉允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庭院里走。
庭前灯火温柔,融杂在秋夜中。
那么多盏,唯独没有属于她的。
寒风来晚,卷落梧桐枝头的一片枯叶。
嘉允一脚踩上去,咔嚓一声,心也跟着痛起来。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她讨厌梧桐,恶心梧桐树上那种枯菜叶和雨后灰土的味道,初春梧桐飘絮,她过敏时全身起满红斑。
她在七江路住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人知道。
那么多年的隐忍和那么多莫名的酸楚,终于化成泪水滴落下来。
嘉允忽然往回跑,一颗心酸胀得快要溢出血来。可庭前却空荡无人,只剩路灯投射下的一片昏幽灯火。
少年的气息随着秋夜凉风杳然而逝。
陡然间无休止的愧疚淹没了她,风吹动她的衣角,寒意一贯而入。心底涌出一股尖锐酸涩的痛楚。
眼前的画面破成一片片斑驳的碎影,昏黯月色的掩蔽下,嘉允终于失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她永远在失去。
为什么她永远都在把想要的人推开。
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就连昏朦的火光映在她脸上都久久未曾发觉。
“嘉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抬起头,风刮过泪迹,刺醒了她。
计许提着一盏小兔月灯,身影浸在融融润亮的月色下。
俯身握住她的手,声音在寒风中瑟颤着,“我来,是因为欠你一顿麦当劳。我欠你的,我都记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