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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月行舟(民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凌晨
她昨夜梦到了他们在胡同里时的情景,梦里陆行舟跟当日一样问她:“如果要是我们结婚之后,我又遇到心上人了呢?”霍辰怡恍然,那天陆行舟这样问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理解为了他还没有心上人,现在她再去回想这句话,也许这个“遇到”,指的是重逢呢?
又是一个周五。
霍辰怡照例去参加文学社的读书会——她并没有事先征求陆行舟的意见,从前她觉得陆行舟待她会宽容,现在么,她觉得他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儿小事,于是她只在早上出门前同王叔提了一句。
距离她看见“觅月公司”的招牌已经快一周了,这段时间陆行舟突然变得异常忙碌,每日早出晚归,她只在两次半夜醒来时见到了他的睡颜,昏蒙的光线里,他看起来很疲惫,甚至有些憔悴。
这些日子她没有机会同陆行舟好好地见面吃饭,也不大愿意主动去过问他在忙些什么,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刻意地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他,可是两次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睡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她又忍不住要说服自己他也是在意的。就这样,霍辰怡在翻来覆去的挣扎中度过了开学的第一周,她决定去读书会散散心,周末找机会和陆行舟谈一谈。
开学第一周的读书会没有什么正经的书要读,只是大家一同聊聊招揽新社员、确定本学期活动的时间地点、每月阅读方向一类的组织性的事情。
文学社的新社长是一位刚升大四的学姐,不同于许万钧的温文尔雅,这位名叫赵婉柔的学姐本人与名字相去甚远,她性格热情外向,讲话声音也高亢,颇有将一向清雅肃静的文学社做大做强的架势。在赵学姐热忱展望将来的时候,霍辰怡就坐在自己从前常坐的位子上看着窗外的后海发呆,初秋的风仍然裹挟着暑气,她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在风里自在飞舞。
“……那么,我建议,我们第一个月的阅读主题就定为‘非着名古诗文’,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赵学姐的演讲到了尾声,霍辰怡只来得及听了个“阅读主题定为‘非着名古诗文’”,对于这一主题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赵婉柔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就从书袋里掏出了五六本线装旧书,说是她从家中藏书里挑出来想和大家分享的。
见新社长这样上心又出力,大家的回应都很积极,霍辰怡看见桌上那些泛着历史气息的书也总算有了点活力,她顺手拿过其中一本,叫《甫里先生文集——诗卷其一》,翻了翻最前几页,甫里先生名叫陆龟蒙,霍辰怡知道这是一位唐朝时的文人,但确实不算熟悉,她信手翻了几页,决定问学姐借一借这本书。
窗外呼啸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眼见得要来一场黄昏雨,众人急急开始拾书袋。霍辰怡去另一张茶桌上询问赵婉柔,得到允许之后礼貌道了谢也想尽快下楼上车。
她回到自己位子上时,不得不直面一下窗口,手中那本泛着黄的《甫里先生文集》顿时被风掀得沙沙作响,她伸手按住,同时下意识地低头,一页页脆弱的纸张在她眼前翻过后被她摁住合拢了。
晚来风急,雨随风后,这场秋日黄昏雨颇有盛夏透雨那种急促酣畅的感觉。霍辰怡已经加快了动作,还是不淋湿了一些,她快步走到早上嘱咐司机停车的地方,钻进了后座。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敢回头,只问:“太太,现在回家吗?”
“不,先等一会儿。”霍辰怡打开被自己保护得很好的书包
“好的。”
司机以为霍辰怡要捎上什么同学,而霍辰怡却是想在后座翻完那本文集。
方才那一低头一瞥眼,霍辰怡确信,她看见了“行舟”二字。她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鼓噪的心脏,深深吐纳了几次才一鼓作气地翻开了手中的《甫里先生集》。
她翻书的手很快,眼睛却比手还要快。一首一首非着名古诗读过去,她心里什么也没有记住,几乎是机械性地重复着翻书和眼睛扫视的动作,翻到书的中后段时,她停住了。
那一页最上头是两个极简单的汉字:回文。
诗里写的是:
静烟临碧树,残雪背晴楼。
冷天侵极戍,寒月对行舟。
· —— · —— · —— · 密封线外不要答题 · —— · —— · —— ·
预计再误会一章??(畏畏缩缩)
这可能就是每天现编的乐趣吧(苦笑)





伴月行舟(民国) Chapter39
周五,陆行舟特意提早了一些离开公司,他和底下的人一起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从前早就制定好的、依据现今的形势即时调整安排的种种计划终于都开始了实施。
他和霍辰怡已经好长时间没在彼此清醒的时候见过面了——他还能在每晚入睡时抱一抱她,早上出门前亲一亲她,霍辰怡怕是连他长什么样都要忘记了,陆行舟在回家的车里想。
进了家门,霍辰怡竟然还没回来,没等陆行舟开口问,王叔主动说了她周五要去读书会的事。
读书会,陆行舟拧了拧眉,他记得之前问过霍辰怡,祥云百货家的那位许公子正是她在学校里的什么会长还是社长的。
霍辰怡开着车窗受了一路的风雨,驾驶座上的司机频频看后视镜,却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
她湿淋淋地进屋时,发现陆行舟久违地坐在了客厅沙发里,正在看一份报纸。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往楼梯的方向走。
“等等”,陆行舟眼睛从报纸中抬起来朝她看去,“你今……你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大步朝她走去,伸手就去揽她的肩膀。
霍辰怡像是被他的掌心烫到似的,在他碰到她的那一刻急急往前躲了几步,陆行舟手悬在空中,愣了愣,他直觉霍辰怡有些不对劲,“你……”
“我……我想洗个澡,我先上楼了。”霍辰怡没有回头,脚步飞快地上了二楼。
霍辰怡又一次躺在浴缸底“冥想”的时候,陆行舟在问司机话。
“太太上了车,不让我马上开,说先等一会儿,但没说要等什么。”
“太太好像在看书,但是唰唰唰翻得很快。”
“看完书之后太太就让我开车了,刚开出去没多远她就开了车窗。”
陆行舟又进了浴室,这次没脱衣服,他看到雾气里没有人影时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看,果然在浴缸底,水面和她的头发都在晃荡,应该是刚躺下去。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她一侧肩头把人推坐起来,水顺着她的发丝哗啦而下,霍辰怡在水流里睁开了眼。
这熟悉的画面让他突然意识到,霍辰怡的不对劲从上个星期就开始了。
陆行舟现在心情很复杂,因为不明白霍辰怡怎么了而疑惑不解,因为她又一次做这种危险动作而有些生气,因为她那劳什子跟许万钧有关的读书会和在后座等人、看书、淋雨而心里不痛快,这些种种夹杂在一起,再添上连日的疲惫和今天特意早回家却扑了个空,陆行舟的语气算不上好:“你又在胡闹什么?”
霍辰怡浑身都淌着热水,可是从眼里流出来的最热最烫。她伸出一只手揪住了陆行舟的衣襟,藏青色的丝绸面料很快晕开一团水渍,他的胸口像是黑了一块,霍辰怡嘴唇嗫嚅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陆行舟,你原本就叫陆行舟吗?”
陆行舟被她揪住衣服时已是一愣,听完她的问话又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轻轻握住她用力到僵硬的小拳头,摇了摇头:“不是,我十六岁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行舟’是一位很重要的故人替我取的名字。”
霍辰怡闭了闭眼,两串泪珠从她眼眶里滑落,她重新盯着他,问:“什么故人?是不是……是不是……寒月……是寒月对行舟?是不是寒月对行舟?”
陆行舟觉得她整个人都在随着那个过分用力攥紧的拳头而颤抖,他略微用力,想掰开她的手,同时坦诚地答道:“是,我的名字取自‘寒月对行舟’。”
霍辰怡猛然发力挣开了他的手,推得陆行舟甚至踉跄了一下,他的耐心基本告罄,新火加旧火,他讲话更不客气了些:“你究竟在闹些什么?我没空陪你猜谜!”
“你出去吧”,霍辰怡当着他的面又躺了下去,在沉入水下之前最后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陆行舟看了一眼浴缸底满脸心如死灰的女人,转身走出了浴室。
阿玲来叫霍辰怡下楼吃饭的时候,她已在心里默默做好了一个令她心碎的决定。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祖父临终前高呼的两句诗镌刻进了她年幼的心里。在怡香院那些日子,她亦是凭这股信念顽强地活着,立志无论生死都要逃脱那座楼里女子既定的命运。
而今,她或许做不了人杰,总可以选择做一个有尊严的女人吧。霍辰怡在心中苦笑,从前在霍家时生怕行差踏错一个不慎被扔回怡香院,如今却有胆子说自己要尊严了,分明是陆行舟这些时日的娇宠和纵容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她却要凭这份底气离开陆行舟。如果她不爱他,她可以留在公馆里安心做陆太太,可她爱上了他,为了不折辱她自己的爱情,她要选择离开他,这人生何其荒唐。
餐厅里,陆行舟看上去也已经洗过澡了,霍辰怡入座后,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地说了一句“先吃饭吧”,动起了筷。
“先”吃饭,霍辰怡想,看来他知道自己有话要说,也许他也有话要对自己说呢,她甚至克制不住自虐地想:“最好他先提离婚吧,这样我也好跟爸爸交代一些。”
一顿饭食不知味,草草放下筷子后两个人默契地先后上了二楼。
站在主卧和书房的门之间,陆行舟问:“想去哪里?”
“去书房吧。”霍辰怡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书房也设有和起居室里差不多的几案和沙发,两人相对坐着,陆行舟恍惚间有种在和人谈生死买卖的错觉,实在是因为,此时的霍辰怡身上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气质。
陆行舟给霍辰怡面前的茶杯倒上了茶,示意她先开口。
霍辰怡把茶杯握在手里,整个人同时具有一往无前和犹豫不决两种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这间书房,我从前不可以选,是因为那位给你取名字的故人吗?”她把头深深地往下埋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晚一点听到陆行舟的回答。
“……是。”陆行舟不知道她为什么今天突然抓住跟夏先生有关的事情不放,但是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也不值得隐瞒,虽然中间的关系绕了几层,但归根结底,是有关的。
霍辰怡闻言抬眸,一双眼憋得通红,她带着鼻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陆行舟,我要和你离婚。”话毕,眼里那一大颗泪珠滚落了下来。
· —— · —— · —— · 密封线外不要答题 · —— · —— · —— ·
给老陆安排了几句渣男语录(???)?
玩笑归玩笑,从他的角度来看,小霍确实接近于无理取闹。这个故(桥)事(段)告诉我们,有事儿别憋在心里,对方一般情况下不仅猜不到还觉得是在胡闹,沟通最重要,喔耶~
(下一章就开始解释啦




伴月行舟(民国) Chapter40
陆行舟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他蹙了蹙眉心,“噔”一声放下茶杯,“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和你离婚。陆行舟,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霍辰怡头又低了下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狼狈样子。
“各生欢喜?霍辰怡,你想跟谁去欢喜?跟你那许学长?”陆行舟“噌”地起身,走到了霍辰怡面前,两手撑在她沙发两侧,居高临下地狠盯着她。
霍辰怡双目圆睁,觉得这人简直是倒打一耙,她抬头忿忿辩解:“我和许唔……”
陆行舟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耍起性子来居然什么话都敢说,他盯着那张一开一合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气人话来的小嘴,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两个人已经亲吻过太多次,所以霍辰怡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每一个吻的意味,譬如现在这个,显然是要奔着床上去的。
她刚冒出这个想法,便察觉到陆行舟的手已经在撕扯她的领口了。霍辰怡奋力挣扎起来,偏头躲避他的唇,双手双脚毫无章法地推拒,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离婚”。
陆行舟看着像条刚离了水的小鲤鱼似的霍辰怡,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以绝对的力量控制住她,几下脱掉她的绸缎长裤反绑了她双手,然后把人扛在肩上快步走进了隔壁房间,进卧室之后将人掼在大床正中央。
霍辰怡在软乎乎的床垫上弹了几下,双手被缚体力耗尽的样子更像一条被迫上了岸的鱼了,而陆行舟就是那刀俎。她曲起双腿往后挪蹭,又惊又怕又羞又气衣衫不整的小模样看得陆行舟又上火又心痒,他一条腿跪上了床,握住霍辰怡两个脚踝将她往下一拽,人就到了自己身下,又一次居高临下的注视,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涌动着侵犯和破坏的暗潮,霍辰怡不敢再挣扎,只是偏过头去不看他。
陆行舟捏住霍辰怡双颊将她的脸正过来,她咬着唇,一双杏眼湿漉漉地泛着红,此刻眼底闪着委屈又倔强的光。他心中蓦地一软,伏低了身子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问:“真想和我离婚?”
霍辰怡有点儿不自在,她微微扭了扭身子,一张嘴就是答非所问:“你……你先松开我。”
陆行舟用鼻尖一下一下蹭着她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快蹭上去了:“为什么突然想离婚?”
霍辰怡往后缩了缩脖子想躲开他这不合时宜的亲昵,“你又不……不喜欢我。”
陆行舟动作顿住,抬起头看她,他脑子里一时转过了许多念头,嘴角微勾:“你如果这么在意这个,当初又怎么会和我结婚?”
霍辰怡撇撇嘴,眼里迅速蓄起了一小汪泪水,她眼神放空,平静地说:“我当初如果知道你有心上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这话里有几分谴责的意味,陆行舟听出来了,可他冤枉极了,“我哪里来的心上人?”
霍辰怡把目光移回他脸上,“那你告诉我,谁是寒月?你的公司又叫什么名字?”
这委实是出乎了陆行舟的意料,他实实在在地愣了愣,面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你跟我闹了这么多天,就为了这个?”他伸手到霍辰怡腰后把那条缠住她手腕的长裤解了,把她两条细骨伶仃的手腕握在手里轻轻揉着,边揉边说:“寒月这事儿是你误会了,我可以给你慢慢解释,现在你先交代清楚这些日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霍辰怡觉得陆行舟的态度过于坦荡,简直要令她怀疑寒月是一个男人或者老人,她稍微挣了一下手腕,小小声地说:“我……我要先穿裤子。”
陆行舟松开她的手,一把将那条皱皱巴巴的长裤拂到了床下,在霍辰怡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她光裸的腿上,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威胁意味十足地说:“穿什么裤子,交代不清楚,一会儿全都得脱。”说完,先在她唇上预支了一点儿“惩罚”。
霍辰怡的脸从在书房那会儿开始就一直红着,此时也看不出是不是又害羞了,她推开男人坐起身,拉着被子边儿往后挪到了床头离他最远的位置,垂着脑袋吞吞吐吐地把看见觅月公司招牌和读到“寒月对行舟”的事情交代了。
陆行舟闻言哭笑不得,“然后你就以为寒月是我的心上人?”
霍辰怡抬起头,拧眉看他,认真地说:“你起的这些名字,任谁都会这样以为的。”
陆行舟敛了笑意,也同样认真地回应她:“所以你连问都不来问我,就轻易开口说要和我离婚?”
他声音沉静中染着几分克制的怒气,本来还觉得自己占理的霍辰怡顿时心虚起来,她眼神四下飘忽,不敢和男人对视,嘴里却还是犟着:“我……我只是不想自取其辱。难道我要来巴巴地问你,喜欢寒月还是喜欢……喜欢我吗?”
陆行舟坐到了床边,把她捞到自己身旁,捏着她一侧脸颊说:“自取其辱?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霍辰怡捂着脸,一时没有话来反驳他,又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凭什么就这样占领了高地,她不忿地开口:“你现在根本都还没有解释清楚寒月的来龙去脉,凭什么一直说我?”她越想越越有底气,“你的解释是不是还没编好呢?”
陆行舟惊讶挑眉,“没编好?”他手从被子底下伸进去,重重揉着她细腻软绵的大腿肉,说话的语气和他的手一样不安分:“解释完了好好拾你。”
霍辰怡慌里慌张地扯出他那只危险的手,自己又一缩一缩地挪回了床头,示意他开始解释。
“给我取名‘行舟’的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的名讳是夏同龢,夏老是光绪年间头甲头名的状元……”
陆行舟刚开始“慢慢”解释,才说到他八岁时,饥寒交迫濒死之际初遇夏老,就发现霍辰怡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压根儿没在仔细听他说话,他隔着被子扯一扯她的脚,凉恻恻地说:“你如果不想听解释,我们就直接办正事。”
霍辰怡的反应像是元神一点一点缓慢归了位,她睁大眼睛盯住陆行舟,说话时声音在轻轻颤抖:“你刚刚说,你的……你的恩师,他叫什么?”




伴月行舟(民国) Chapter41
陆行舟蹙眉,“先生名讳夏同龢,你……”
未及他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霍辰怡圆睁的杏眼里已经淌下了两行清泪,她整个人像突然失了神魂似的,僵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甚至连嘴巴都因为刚才问了他问题而保持微微张着,只有源源不断的眼泪自眼眶中潸然落下。
陆行舟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挪到她身侧将人搂进怀里,什么也没再问,沉默地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的动作仿佛启动了霍辰怡身上某个开关,她静止无声的落泪骤然转为了号啕大哭,在痛哭与抽噎的间隙,陆行舟听见怀中的人绝望的哭喊声,爷爷,她在叫爷爷。
陆行舟心神巨震,连身子都跟着晃了一下,他将霍辰怡搂得更紧,用力到后背的肌肉都鼓起,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最后,霍辰怡抽搭了几声,身体软在他臂弯里,她哭得实在太痛太久太用力,脱力昏睡了过去。
陆行舟拿温热的湿毛巾来替她擦干净了哭得糊成一团的脸,想了想,另找一条绸裤给她穿上了。他弯下腰摸了摸女孩还泛着红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间。
陆行舟去了二楼尽头的拳房。这是他第二次进来这里。
他在每个住处都会准备这样一个地方,从前没钱时是在房间里弄个沙袋,后来则是在房子里腾一个房间来做拳房,在上海时他练得多一些,回到北平这大半年一直忙于生意,只有刚搬进这座公馆时发泄了一整夜。
而今夜,又是一个需要发泄的夜晚。
他知道此事后的心情不比霍辰怡的简单,但他却不可能如她一般放肆痛哭,他的力气和眼泪,只有通过挥洒汗水来释放。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拳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陆行舟停了动作,看见霍辰怡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她显然是刚刚醒过来,头发还有些乱,衣服上也带了褶皱。她穿着颜色不匹配的上衣和裤子,看起来又懵又脆弱,像一个做了噩梦之后跑来寻求家长安抚的小女孩儿。
陆行舟真是见不得霍辰怡这极度需要被保护的样子,他想走上前去抱她,又顾忌自己一身臭汗,于是只一边解手套一边对她笑说:“睡醒了?饿不饿?”
霍辰怡判断出他的态度,眼睛好像亮了亮,她噔噔噔跑到男人面前伸手要去抱他的腰,陆行舟眼疾脚快地退了两步,看见她陡然黯淡的神色,苦笑了一声,温柔又吊儿郎当地说:“我身上都是汗,脏,一会儿给你抱,想怎么抱怎么抱。”他往前又走了一小步,语气愈加地低沉暧昧:“想抱哪儿就抱哪儿。”
霍辰怡瞪他一眼,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热气腾腾的赤裸胸膛上。陆行舟一愣,脸上露出笑意,痛快地顺从本心抬手回搂住了她。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过去几天的误会委屈愤怒龃龉都在这个深夜的拥抱之中消解,而许多年之前,两人曾相交过的命运,也在这亲昵的一抱之下重新彼此连结。他们分开的时候,霍辰怡的一侧脸颊沾上了他的汗,衣服也上也湿了几处,陆行舟用同样汗涔涔的手心去揩拭她的脸,语气愉悦又轻佻:“哎呀,把你弄脏了。”
霍辰怡又瞪他,陆行舟喜欢极了她恢复元气的模样,抚在她脸上的手顺势捏捏她的脸,不正经地说:“陆太太赏脸,一起洗个澡?”
霍辰怡耳垂都要滴血,拍掉他的手转身就想走,被陆行舟一把扣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两个人在浴室里大眼瞪大眼。
霍辰怡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襟,对男人说:“你……你去客房洗。”
陆行舟一边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绑腿带,一边应她:“这儿才是我房间,我不去。”他余光留意到霍辰怡的动势,立刻补上一句:“你也不许去。”
霍辰怡脚才刚刚一动,又被他的后一句话给止住了。她惴惴地立在原地,不是不愿意同陆行舟亲热,相反,她现在患得患失,分明正需要贴近他、拥有他来获得安全感和归属感,可是……现下这种场面她实在应付不来,眼看陆行舟开始脱内裤了,她吸了口气,立即将身子转了过去。
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陆先生看着头发丝儿和脚后跟都透露着紧张的陆太太的背影,心下好笑,又不是没见过,他大喇喇地越过她去给浴缸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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