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馆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宫谱
不久,百里霜菊便进了这池边的包厢。百里霜菊满脸愁容,虽然仍美艳动人,但是不免满脸哀戚难掩。
“叁夫人?”陈满忙去迎。
百里霜菊寒暄了几句,坐下喝了点香茗、用了一点儿点心,便说明来意。原是容进在办张显瑜亲事时有了个疏漏,现在张小姐可是怒了,气得床上躺着起不来。毕竟好事就在新年前,就剩一个月时间。这玲珑县主的千金贵体必须得尽快好了。御医进府里给看,张显瑜都不肯见。再这样下去,只怕圣上都要知道了。
“唯请小世子替我们说说情——毕竟小世子是操办此事之主力,又是县主近人,一定可以解决的。”百里霜菊道。“此外,我们都不知道可以托付于谁了。”
林思泸皱着眉:“叁公子是何故了?”
百里霜菊叹了一口气:“给县主采买一些散送给来迎亲的小娃娃家的小玩意儿,买得不合心意罢了。”
林思泸看了陈满一眼,道:“原来如此,这都是小事儿。对了,许大人是县主姐夫,不能帮着劝两句?”许大人前阵子与铃兰馆过从可是十分密切。
百里霜菊道:“这……许大人也是爱莫能助。”
林思泸自然是故意问了这问题。许韶君要宁蕴来做小,铃兰馆不将之打包送上,还把人弄丢了,他堂堂一个东台舍人不得气死了?由此冷落了铃兰馆也是有道理。不过张元善不至于如此愚钝,张家和莱王府还明面上好着。
也是奇了怪。林思泸思忖。这个许韶君简直怪杰,如何说服了自家老婆求娶自己曾经的恋人来做妾的?也或许张显秀压根儿不知道这一段情事。
找云鸣这琴的事情,前前后后可真够讽刺。
然而陈满对铃兰馆首鼠两端的做法并不欣赏:“许大人的关系或许还能更近一些。”
百里霜菊烟水蒙蒙的双目厢房外清净的池塘。“……既然如此,那么也还请靖远府惠予援助,让我们找下宁姑娘吧。”
林思泸耳朵都竖起来了。“找她?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找么。”
“许大人很牵挂。”百里霜菊叹了口气。“也实话实说,估计二位贵子都知道了,许大人想求聘宁姑娘。若是找着了宁姑娘,许大人会很高兴的。”
陈满道:“是要用宁姑娘去换?”
百里霜菊揉了揉眉头:“只要宁姑娘安然无恙的消息就可了。”
陈满冷笑:“找着她,是不是就送嫁了?”
百里霜菊站起来:“陈二小姐,我不会逼她。但是如果她这样能更好地活着,我会让她去的。”
陈满不知道朵朵和宁蕴的关系,听得云里雾里。
林思泸附和:“好死不如赖活着……俗语不骗人的。叁夫人说得对。”
斜阳渐渐落下。宁蕴料也在这美丽的霞光里。只不知孤苦而飘零的宁蕴现是何等萧条模样?朵朵这样想着,如鲠在喉。
铃兰馆记 夜戏
夜幕降临,林思泸便转到了清香楼去。陈苍野的车已停好,显然已从贵人那处回来了。
灯笼的灯光摇摇晃晃,正是清香楼——万漾馆决不向外的小道。
几个歌姬歌舞罢,迎面走来,盈盈一礼:“林公子,黄公子已等了好久了。”
林思泸往顶楼走去。厢房里黄瀚海正听着琴。小菜已是用过了。
“子鹤还没回来?”黄瀚海见是他来了,颇有点不高兴。
“复生也是小世子半个臂膀。”林思泸一笑,“复生坐下?”黄瀚海点点头。林思泸坐下了。
紫月正弹完最后一首曲子,退了出去。
黄瀚海显然为这乐音陶醉。“紫月姑娘琴技高超,同样了不起的我看还有铃兰馆那个姓宁的助教,还有就是孙翘。若能有幸听听孙公子的琴音,何等美妙?”
黄瀚海道:“这孙公子也是奇哉,按理说受了圣上嘉奖,也就该回老家去告慰列祖列宗烧烧鞭炮;这会儿收起那宝剑,竟然按下心来在燕京住着?——罢了,何时我去结交结交,请他为我弹一曲。”
林思泸心想,这孙翘自然是在此蛰伏,说不准等着宁蕴何时便回来了。然而哪有这样容易?宁蕴丢了的第一个月他林复生不眠不休卖命去都找不到她。他疑心她是死了。
这话不能和陈苍野说就是。
“若要请孙先生为黄公子弹一曲,也并非易事。”林思泸说。“他本就清高,这下子受了赏,更加眼里看不见人了。”
黄瀚海有些不高兴。又道:“子鹤还不来?”
林思泸思忖,是陈子鹤那人不想见黄瀚海罢了。便苦笑着道:“再等等?听说这楼里新编了几个雅乐,公子可有兴趣听听?”
黄瀚海正心烦:“不了,可有好戏文?”
林思泸点头:“近来据说清香楼来了个极好的男旦,唱黄梅戏、昆曲都很不错。请他来?”
黄瀚海这才点了头。
不料叁四请,这茶都喝了两盏了,那男旦还不来。林思泸与仆人耳语了两声,那仆人便退了出去。
仆妇去了那男旦的房里,只见几个女孩儿都围着他,那男旦正哭得没个人样。“快别哭了,林公子让你见贵客去。赏钱少不了你的。”
“奶奶,凤眉遭了歹人下了药,这嗓子已是唱不出来了。”身边的女孩子也是个小旦角,这会儿瑟瑟缩缩的。
“可别说是以前外头的爱人给你下绊子。”仆妇冷道。“当初我们让你来,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凤眉这会儿才擦了擦眼睛,原来清秀的双目现在通红如兔子一样:“奶奶,我岂不想做个自由清净的角儿便完了?我嗓子实在不行。那人实在不肯放过我。我这样子,定是要修养个叁四天了。”声音竟然雄壮嘶哑。
这奶奶看了他两眼,便道:“我请紫月姑娘来瞧瞧。”
不等凤眉说话,这仆妇便出了去。不一会儿,紫月到了这房里来。凤眉已唬得脸蛋煞白。紫月是谁?谁不知道这楼里第一等的歌姬便是她,再者她可是名动京师的大美人,声色艺都是一绝的人自然是这楼里极有分量的。
紫月扫了一眼屋子,道:“都出去。”
其他人都出去了。凤眉颓然坐着,局促而忧心。
“你好说实话了。”紫月在榻上坐下。“为何不敢去见黄公子?”
凤眉犹犹豫豫了半日,双目一骨碌,想开腔。紫月冷语:“你若是再扯谎,我就不听了,也不管了。”
凤眉话都要吐出来了,忙都吞了下去;半晌才长嘘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是林公子,小的哪里敢和他打照面?之前可是狠狠得罪过他。”
紫月原以为是这小孩子在闹脾气,不愿意唱夜戏,没想到居然是这原因。“你怎么得罪了林公子?”
凤眉嗫嚅了一阵,便将先前如何调戏了童英、如何被林思泸揍,后来回去闹着要庞大人帮着复仇要去给林思泸使坏,这小计谋又是如何被识破并被反制的说了一通。
紫月憋着笑:“这都什么事儿。”说着便在他桌面上找了些胭脂水粉。铜镜里,叁笔两笔,这凤眉显然就不是凤眉了。
当时她仅仅在脸蛋上描了几笔,就与那京中一枝花李钦小姐几乎一模一样。陈芳野苦心栽培不是没效果的。
“喏。去吧。”紫月道。
凤眉感激涕零,忙谢了又谢,从箱笼里翻了又翻,找出来个香囊包子:“先前易大姐送我的,说是轻易不能得到,我送给姐姐。”
紫月笑道:“这玩意儿,易大姐送我不少。你拿着。”这凤眉才唯唯地换了衣装。
紫月松了口气,往歌女所居走去。这一夜大概就如此了,陈苍野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盹着,料也不需要她照料——自从宁蕴出现,他再也不要任何女人。不过再过几个月,如果再无宁蕴消息,估计……
紫月不细想,转转折折,倒是先到了其他班子的房间里。也是习惯使然。紫月感慨着,推门进去这大院儿里。灯火通明,倡优们都在歇息、等着上工。院子尽处的厢房也燃着灯。
“大姐。”紫月笑道。“我竟不知你和那凤眉也这样好来?那些个香囊,也送了他?”
易大姐是最近到了这馆里来的女相公,给戏班子写写戏文、给瞽师写写故事。出乎紫月意料,她还会做简单的香包。香味也是不错的。
“女工一塌糊涂,也就这些上能添补了。”易大姐笑道。
她房间里只一盏小灯,紫月看着她略有些松弛、憔悴的年近四十的脸,道:“大姐近日可好?”
易大姐道:“再好也没有了。”
紫月沉吟了一下,道:“今晚也出去采风?”
易大姐对着模糊的铜镜梳了梳头,道:“去。”
紫月道:“大姐辛苦了,夜色深沉,千万注意安危。”
易大姐一笑,眉眼处的皱纹夹在一起:“还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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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我其实在2019年6月突然福至心灵写了起来。写了约莫10章,才放到这里尝试一下给大家鉴定下品质。无奈其实长篇写作真的很难(不试试不知道),不能好好驾驭,就变成这样拖拖拖的结局。
希望这篇作品可以好好结尾,给大家一份满意的答卷。
另外关于童林、容刘,各位可以先想象他们正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各自体会着恋爱的酸苦与快乐。
文中人物虽然都已是社会化的人物,男的女的张罗婚姻和国事,但是其实不过高中生的年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成长,不辜负青春韶华吧。
铃兰馆记 十六娘子
易大姐从清香楼出来,兜兜转转,绕到了个宅子里头。好一阵子,宅子里出来个挎着布包的年轻又丰腴的姑娘。
车夫认得人,忙将马系回到车子上:“十六娘子,咱这就出发?”
这十六娘子哎地应了一声,车子地往夜色深沉的巷道去了。不一会儿,车子停在西山的别墅跟前。十六娘子下了车,绕到后门去,通传之下便到了佣人的院宅去。那管事儿的听了她名字,忙领她去了楼上去。
沉农见到十六娘子,一笑:“十六娘子来了,我表兄念叨很久了。”说着请她到了孙翘的厢房去。孙翘早踱来踱去等着,见着十六娘子来了,忙迎上去,又却在她跟前守住了脚步。
十六娘子行了个礼。原来十六娘子也颇懂一些乐理,这孙翘有时候兴之所至拨楞出来的小曲儿她都能记上,这不给孙翘送她誊写好的谱子来了。
沉农笑道:“我说十六娘子不如到了我们这儿来,就帮我表兄做事,如何?”
十六娘子笑着摆手。
孙登云放下看了又看的琴谱,万般无奈:“她若是肯来,我……”又哼了一声,道:“圣上送了个老琴来给我品品,几位世家公子也来……也就文太傅家两名公子,估计也有其他人。十六娘子也看看?”
沉农见状笑了笑,掩门出去了。
“末了,我送你回去。”孙翘道。
十六娘子见沉农出去了,便瞪着他:“你不是说了,只我俩品琴?”
孙翘忙道:“圣上指派,我也无法。”
十六娘子哼道:“也真是,哪天圣上给你指个老婆,你也应了。”
孙翘脸上泛上红晕。十六娘子知道这话有点儿不妥,便岔开话题:“不和你闹了,看看这谱子,可有不对的?我尽力去调了。”
孙翘拿出紫月来弹了弹,叹息道:“还是弹不出来这紫月的好来。”
十六娘子将这紫月扳过来放在膝上,“你是要弹出紫月的特点来?你就得看看这琴身……”说着双手抚上这乌紫的琴,道:“这琴我没多弹过,但是摸起来自然是有幽然宏远的感觉,也不知道这闻人鹿曾经如何了此琴——宫调不可混用,乱用了,自然不好。商调这些可以多用一些。”
说着,又将写好的谱子调整了起来。边弹,这十六娘子边说:“我都不知你是要给这琴配的曲子,早知道我给你再改改。”
话还没说完,孙翘宽阔的掌已扪上她褐色的外衣,隔着外衣按住她的右乳。
“这琴,你不是说要送给了靖远公小世子?”十六娘子道。
“他不要。”孙翘将鼻子抵在她鬓角。“我能怎么办?”
十六娘子一笑:“也罢了,说不定他也有了新的珍爱。”说着,将琴小心地放到了一边,反身就他一抱。孙翘早迫不及待,将她衣襟拉了开来,两个肉嘟嘟的兔子落入他手心里。兔子的眼睛是粉红色。
“我才不见几日,又长大了一些。”孙翘道。
十六娘子笑道:“我吃那么多,当然是要胖了。”
铃兰馆记 玉壶
黄瀚海见了孙翘,都笑了:“我方才才在清香楼和靖远府上林公子说若能听听云先生琴音可就好了——这会儿怎地这样巧?多谢了两位公子来请。”
孙翘见人多了,显然是不高兴了的。沉农忙上茶、上了点心。
一时客人坐定,香又烧了一锭。
黄瀚海眼光扫过那乌柒柒的琴:“圣上所赐名琴——‘玉壶’——竟是墨玉一般?”
“深行兄有所不知,这玉壶乃是数百年乌木所制,据说曾是前朝王公大臣所珍玩的,好不容易才重现了江湖之中,圣上从太子处得来,便爱得不得了——正是此名雅甚,一片冰心,是太子之赤忱……”
文作葵意味深长地看向孙翘:“孙公子可要好生爱惜。”
“自然。”孙翘笑道。他虽桀骜,但文家二子断乎不能得罪。“难得叁位莅临,某便奏一曲新制的曲子如何?意境深远的。”袅袅琴音响起。
此琴清越,音色纯净、轻灵。音乐仿佛穿过了铜墙铁壁,以及一切阻挡。十六娘子好不容易才第一次见识此琴,也呆了。
才过了不一会儿。“不对。”十六娘子悄声嘀咕。听不下去了。
正当所有人沉浸在乐声中的时候,房外的门开了一条缝,十六娘子缓缓往外溜出去。
“这位小娘子躲在纱橱里,是作甚?”门外的幽暗里响起一把极好听的声音。
十六娘子浑身打颤,但是马上又镇静下来。行了一礼,也不答话,粗手粗脚往楼下走。
那人一把拉住她。“你是谁?”
十六娘子不敢面见贵人,低着头颤抖着:“奴是奴婢。”
“这宅院里的奴婢岂有你这样穿着的?”谁不知道孙家连丫头都穿绸缎。
十六娘子只好托出:“奴原居在虎坊桥,并不是此宅的……只是来给孙公子送誊抄的乐谱罢了。”
“为何非要你来抄?”
“奴手还算巧……”十六娘子嗫嚅着。如履薄冰。
陈苍野猛然将她搂过来,将她的脸扳起来,按在灯光下。手臂所抱之处,俱是软腴;另一手所摁着的此女的脸颊,粗糙,丰满。
她的眼皮子那样厚重,但是也掩盖不住底下惊恐的目光。
不是她。陈苍野松开手。
“你的字一定很好看。”陈苍野笑道。转身,推门进了这屋里。
十六娘子挨着墙,腿脚都软了。
琴音戛然而止。
灯火燃了起来。传来沉农的笑声:“我们这宅子的人实在不行了,小世子怎地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子鹤说今日没打扮,说不能见人呢。”黄瀚海揶揄。“怀珍、怀远兄,这人可把我要笑死的,你们在清香楼那等我半日,其实就是等这人。林思泸知道我要走,是要去登云兄这里听听新琴,忙去和这琴痴子说了。这不衣裳都没换好,麻溜儿来了。来了嘛又害羞讲礼,说衣衫不整,不好入屋子里。”
琴痴。孙登云心里噔地一声。说的是他,也是他。宁蕴那人,懂琴,但是毫不爱惜琴。绿绣估计还在她家里喂尘。紫月说送人就送人了……孙登云抬眼看了一下出现在门口的陈苍野。这人一身衣裳随意,显然是睡衣外面披了个袍子。他当然不是很愿意见到陈苍野,但是毕竟——紫月现在落到了孙登云手里。对于输家,还是要客气一些。
“这会儿怎么又急忙忙来了?”文作薇笑道。
“这琴不对。”陈苍野淡淡地道,往前走去,伸手要去抱玉壶。孙登云将他一挡:“这是圣上御赐的。”
陈苍野这才退下,行了一礼:“子鹤不才,只知道此琴清越灵动,虽然通身黧黑,但是也并不代表其适合悲凉哀越的曲子。”他长睫翻了翻,“这点,孙公子难道没有意识到?”
孙翘冷笑:“我当然知道,只是今日新制了曲子。”末了,又说:“曲子自然是一万分好的曲子。”
陈苍野沉吟了一下,道:“你这琴,倒是还没有紫月好。”
孙翘已知道这紫月原来是宁蕴所收的陈苍野的定情信物,这会儿他能平静地说出这话来,孙翘讶异。看来他和宁蕴是真的结束了——能不结束也不行,宁蕴人都不见了。
他原来听了宁蕴留下来的话,要将琴还给陈苍野的。陈苍野死活不要。这就很尴尬了。
“我听说子鹤现在不弹琴了?”文作薇笑道。“可惜了,贵人欣赏的几个好琴技的,也就你,也就登云兄,也就那不见了的宁老师。”
“琴坏了,什么叫琴坏了,再造一床不行?再不行,我看登云兄家里多得很,跟他要一床不行?”文作薇道。
陈苍野平静地道:“孙公子,这玉壶,还是奏欢快一些的音乐更好。”
孙翘被打断了演奏本就不开心,这会儿心思从往事里回还,便带了半分气:“你说奏什么?”
“童谣很好。“陈苍野道。
孙登云尽管不屑,但是略一思索,也恍然大悟。便道:“陈四公子,你说个曲子来。”
“《筑塘》。”陈苍野道。“贵州侗寨的小调。十分跳脱。”
孙登云冷笑:“我不会弹。公子会弹,我也不让你弹了。”
自己的琴如何能让别人碰?
“不妨。”陈苍野道。“可还有琴?某奏一曲,孙先生记下来?”
文家二子、黄瀚海都看着孙登云。孙登云笑道:“有何难?”便走进纱橱,将紫月取了出来,交给了陈苍野。
“弹?”陈苍野原坐着,孙翘将琴一抛,扔到他身上去。陈苍野连忙接着,也不恼怒,放在膝盖上。
陈苍野按了按琴弦,松了口气。这琴倒是毫无变化。
十六娘子闭着眼,原根本不敢看内里景状。这会儿,突然耳内灌满了欢乐的调子。
“小塘坝,水冲垮。趸万吨,护千家。”
这首琴曲当然没有唱词。这是回忆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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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瀚海,字深行,太子宾客黄大人之子
文作葵,字怀珍,太子太傅大公子
文作薇,字怀远,太子太傅二公子
起名真累……
后面应该再也没有新增人物……
铃兰馆记 今夜月色真美
又是一个明月夜。
凤眉唱完一曲,收了不少赏钱。林思泸前不久见到他,当然又揍了一顿,不过揍完了也就算了,凤眉嗓子是真好。这时候凤眉已安安心心在清香楼做事。
“好一阵子不见易大姐!”他边喝茶边说。
这小角儿和他说:“大姐的女儿前阵子病死了,这会儿才忙好丧殡,伤心着呢,你别去烦她。”
凤眉始终感念,他初从庞府跑出来,一身伤痨,正是易大姐带了他到这清香楼里的。也是奇怪,他原是个逃奴,清香楼也还是收了他去。
“我倒不知道易大姐还有个女儿!”凤眉奇道。
小角儿按了按嘴:“别胡乱说啊。你待会儿还有什么活计?”
“随楼里的姐姐们去一趟张府。说是玲珑县主最近身体不好,马上要成婚了,心急躁,也让我等给她唱一曲。”
张元善倒是厉害,从他进京以来,也倒并不怎么运作,一个佳婿已是东台舍人、名动京师;一个女儿已是玲珑县主、冯贵妃干女儿、羌王小世子的未婚妻。他顺理成章,就差一点就可以位极人臣。这个府邸,自然也是一派豪奢。
凤眉极为俊俏,在这府里也是惹人注目。小婢女为之侧目,但是还是有流言传到他耳朵里——“比我们姑爷还差一些。”
听到这话的还有易大姐。看,尽管已是一等一风流人物,在这府邸里还只是“姑爷”——少主都不是。
“凤先生自然是最好看的。”易大姐道。今晚唱的戏,易大姐帮忙润色过工尺谱,好了很多。师傅请她一定来,她推辞不了。
凤眉笑道:“天底下就易大姐对我最好了。”
易大姐也一笑:“都是苦命人。”
凤眉想了想,反正四下无人,化妆的小房间里就他俩:“大姐,我想着,如果哪日我赚的钱够了,咱俩成一家人一块儿过。我没别的意思,你当我大姐,我做你弟弟。你我也可以各自婚娶,横竖一家人一起过。如何?”
易大姐笑着说:“你先找个女娃娃成家再说。”见到她笑了,凤眉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易大姐经历了什么,但是孩子都死了,这会儿还笑盈盈的,多艰难啊。
上戏了。凤眉仍是个多情小姐,在台上挥着水袖。真小姐们在台下。
“这个是男旦?”张显秀道。“可惜了,多俊的孩子。”
张显瑜不答话,就懒懒看着。“妹妹?”张显秀又问。
“姐姐我觉得不是你肚子的问题。”张显瑜忽然开口。一晚上她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张显秀愕然。
“你让人看看姐夫吧。”张显瑜仍专心看着台上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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