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填记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菱歌泛夜
是不是生父,对解题有影响吗?
或许有的。
想到这里,他抬腿踢了一脚对面的唐仕羽,那孩子看起来都快哭了。
被他这么一踢,唐仕羽眼睛里的水光转瞬间被怒气蒸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就要打回去,刚要动手,就被不远处的惊呼挡了回来。
那种女生特有的,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有手机在对着他录像,他不可以揍面前这个人模狗样的男人,至少现在,在医院,不行。
唐仕羽顺了顺气,一把拎起打包好的豆浆和牛肉拉面,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口走去,以实际行动结束了这场异常漫长的谈话。直到刚刚踢他的那个男人从后面追过来,捏着他的肩,看着前方对他说:“你觉得,你姐知道孟启明不是她亲生父亲吗?”
确保前面没有瞄准他的摄像头之后,唐仕羽曲起手臂,速度极快地回了这个和他装熟的男人一记漂亮的肘击,从后面看,只能看到刘紫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和后面跟着的,俩位素人朋友聊起来了。
视频发到网上的时候,唐仕羽的粉丝一方面普天同庆,自己的偶像终于没有在家抠脚了,这都和导演勾肩搭背了,片约还会远吗?另一方面,视频拍摄地不太友好,特别是他手里还打包了一份早餐。
当然,这些唐仕羽本人并不知道,他的心神全被刘紫荆问的那句话夺走了。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只拥有一半的含义,于孟初,竟然是空白了。他心里在下着雨,脸上却还带着笑容招呼自家姐姐吃早饭。
在医院的日子过得很快,这几个男人达成了某种默契,陪床的日程完全顺着各自的空闲时间走,很少有相撞的时候。即使同时有两个人来,能吵起来的往往也只是唐仕羽和刘紫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本能地就觉得另外两个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沉粼倒是很佛系,他和孟初本就是露水情缘,来探病也是以表哥的身份。他说真的,他对孟初已经没有喜欢和爱了,留下的都是怜悯。
沉清越一般是周末来呆上一天,不怎么说话。
这样住了叁个多月的特护病房,病情好像又稳定了下来,至少自残行为是没有了,每天吃好喝好,万事不愁。
男人们穷尽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也没能找到什么神医,没能找到能够将贾西贝驱逐出境的方法。她还是能在夜里突然醒来,用幽幽的眼睛盯着你,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大笑。
在那样幽深晦暗的夜晚,刘紫荆经常过来。他就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夜夜凝视那个时不时苏醒的灵魂,他们有时对视,有时交锋。
刘紫荆以为他和贾西贝会这样对峙一辈子,毕竟谁也不能摧毁谁,摧毁贾西贝,就是在摧毁孟初。
他以为事情不会再出现转机了,他得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有着不寻常过去的女人,他得接受这些心理上的,异化。
对,异化,就这样形容它。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再挣扎。可他仍然会在深夜,工的时候过来,和贾西贝交流。他们聊的越多,他越能感受到那些异化后的思维。他越理解贾西贝的逻辑,越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窒息感。
他觉得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万幸的是,今晚,在被深渊吞噬之前,他破开了一道光。
可是他没想到,这道光伤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孟初。
选填记忆 鸠占鹊巢
刘紫荆推门而入,月光下,床上的人眼睫微微颤动,好像是感受到了男性的接近,有所挣扎。在察觉到刘紫荆伸进她被窝的手指骨节后,贾西贝轻轻悄悄地放弃了这种挣扎,即使脸上根本没有变换过表情。
刘紫荆看着她平添了一股子期冀的脸,摸索着,找到贾西贝的小臂和床下的搭扣,咔哒一声,锁好了一只手腕。
贾西贝像濒死的鱼停在岸上那样抵抗,用全身的力气去踢他伸过来的臂膀,手也乱抓乱舞,让刘紫荆生生挨了一巴掌。
也就是这一巴掌,让刘紫荆握到了她另外一只手腕,按下去,铐起来。
这样,才稍稍安全了一些,可以问了。
“怎么,我的情况又加重了吗?”贾西贝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但是转瞬间又撇着嘴学着孟初对他撒起娇来,“不应该呀,我最近很乖~”。
刘紫荆后退着坐到了沙发上,看起来很疲惫,他放松下来,向后仰躺着,眼神向下望着孟初的脸,带着些怜悯。
贾西贝已经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本来嘛,意志这个东西,就是谁强谁胜的,现在她几乎是压倒性地统治着这具躯体,只是她不想表现出来罢了。只需看看孟初越来越弱的力和越来越困倦的神情,你们都看不到吗?
刘紫荆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想他要怎么说出口。他心里很明白,贾西贝喜欢他,小学生还不会表达喜欢时透露出的那种喜欢。
斟酌着斟酌着,刘紫荆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和孟初哪里不一样?”
“我说过吗?”贾西贝把目光投了回去,“不记得了。”
“你说,你爸爸很爱你。”
“那又怎么样呢?”
“是这样是吧。那么,你爸爸是怎样表达对你的爱的?”刘紫荆问。
贾西贝是在孟初到沉粼家借读之后才出现的第二人格,怎么会有所谓的爱的记忆?而且沉粼还告诉他,早在他们遇见的那个暑假,孟初用的就是贾西贝这个名字。
那时候孟初的神状态,应该还很好啊。
贾西贝像没听见一样闭上了眼睛,病房里一阵出奇的静默,刘紫荆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尖锐的光线自头顶射在贾西贝的眼皮上,能看见她正不自觉地微微的颤动。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初中的时候孟初在干什么?沉清越说孟启明在医院对她实施了猥亵。
再往前推,孟初经历了什么?转学。
转学,搬家,孟启明升迁。
孟启明小心翼翼地藏起了那张亲子鉴定书,并把它包装成一个成人礼,那东西同时也意味着孟启明随时可以踢掉不忠的妻子,心甘情愿地当这只小兽的奴隶。
猥亵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但是你去问孟初,她说不上具体的时间,她对孟启明仅仅有着生理性的厌恶和习惯性的逢迎,甚至在孟启明入狱的初期,她都是快乐的。
再往前推呢?
刘紫荆开口说道:“你生病的时候,孟初,你小时候生的那场病,就是你创造贾西贝的时候吧。”
“你知道了孟启明不是你亲生父亲这件事,你害怕会失去所有的来自爸爸的宠爱,你也在这时候发觉,爸爸还爱你,但不是父亲那种爱。”
“你不能接受。”
“你不能忍受不纯粹的父爱,如果它不是父爱,你就不能接受。”
“之后那个被孟启明变态般爱着和虐待着的那个孟初,是你为了逃避孟启明的猥亵创造出来的,你自己躲进了壳里,换上了另一个名字,假名。”
“哪里有什么贾西贝,西贝为贾,西贝为假。”
刘紫荆看着她假寐的脸,咬牙切齿道:“你不愿意当孟初了,就把这个名字甩给另一个人格,让她当,让她来承受一切。你没想到这个人格有一天会把那么爱你的父亲杀掉,她也会反抗,她也是个人!”
“别说了!”贾西贝惊声尖叫,神色凄惶,她鬼魅般的看了一眼刘紫荆,接着嘴角半勾,荡出了一抹微笑。“你以为你爱的人就很无辜吗?她确实是后来出现的,可是她偷走了我的人生,她该我的。”接着,贾西贝狂笑不止,以至于打了个嗝,晕死过去。
刘紫荆看着她的面容从声色俱厉到死水微澜,忽然感到属于深秋的黑暗就要压破玻璃窗,涌进病房里来,这浓墨一样的暗潮淹没他的喉咙,以至于他弯下腰大叫了一声,泄愤似的。
刘紫荆仍旧注视着那张脸,眼神一一拂过那些他的唇舌舔舐过的地方,上面还有细小的淡色的绒毛,他发觉那张脸又生动了起来,正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温柔至极。
她伸出手来,像是要抚摸他流着泪的脸,但是金属和皮革的触感提醒她,她的腕上落着锁。刘紫荆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悲戚,好似她在他面前又死了一回。
刘紫荆隐约听见她在说:“抱…”,她眼底的绝望触目惊心,在白炽灯下明晃晃的,使他感到一阵目眩,窗外的黑夜好像已经涌了进来,将他和她紧紧地包裹在了一起。他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扣锁,把她抱入怀中,那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姿态,近到他能够听清楚她又说了些什么,她在说:“跑…”,“快走…”。
一柄尖刀在这时刺入了他的下腹,女人的癫狂也在这时到达了极致,他能够感觉到那把刀在他的身体里转了转,又往深处捅了些。她的脸离他那样近,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落在他的嘴唇上,她眼神里的绝望也到了最浓重最黑暗的地步,让刘紫荆不忍心放开她。
眼泪与言语让孟初争取了过来,在最后时刻提醒刘紫荆自己的危险,但是身体却仍被贾西贝占据,伺机而动。
孟初低头,刘紫荆的血正从他的身体里喷溅出来,随着那把刀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她听见自己的尖叫,她头一次感知到了属于贾西贝的滔天的恨意,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她疯了般去按铃,在医护到达之前,她跪在刘紫荆面前压着他的小腹,看着他逐渐失去血色的脸手足无措。她能感觉到一阵阵热血正汩汩地流出来,她在那一片如翻倒的牛奶一般平滑如镜的血泊中看见了自己的脸,她看见那张脸正在笑,是贾西贝示威般的狂笑。
她听见贾西贝的声音,贾西贝嬉笑着说她早早的就藏好了刀,本来是要自杀的,但是让你生不如死好像更好玩一些。
她这才发觉贾西贝在跟她对话。
她腾出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拍上了那片血泊,就像在打贾西贝的脸一样。她同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和贾西贝的声音在胸腔回荡,你死我活般争夺着话语权。
她整个人仿佛是撕裂了,分成了差不多的两半,她在这一刻看清了她和贾西贝之间泾渭分明的人生,气得太阳穴嗡嗡作响,贾西贝不仅伤害了她,还伤害了她的男人,就因为觉得她鸠占鹊巢。
“什么要自杀,你根本不想死!”
“你报复我操纵我当真是为了孟启明么,我呸!”
“你不过是发现我的人格没有因为孟启明的威压而崩塌!”
“你想借我的手杀孟启明,自己坐享其成,我告诉你,绝无可能!你想把我逼回去和你当初一样当缩头乌龟,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滚呐!”护士闯进门时,看见孟初拍打着满地的血,爆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呐喊。
选填记忆 全面坍缩
孟初在护士慌乱的眼神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起手,她惊觉自己还握着那把尖刀,薄薄的银灰色的刀面映照出她自己的眼睛,一颗黑亮的瞳仁。
她分明从来没有见过这把刀。
她一松手,那把刀就落在了地上,和瓷砖碰撞,叮呤哐啷一阵乱响。她默然往后退去,留下足够的安全的余地,让护士和迎声赶来的医生们把刘紫荆转移到她的病床上去,一路推入急诊室。
病房里有一瞬间挤满了人,并不全是医护,还有她所熟悉的好些人,他们在狭小的病房里兀自走着,天花板上有人倒吊下来,低垂的唇舌正好停在她耳畔,说着她从未听到的话。每个人的脸都是那样真实,离她那样近,每个人的声音都在孟初的脑海中共振,好像时间所构筑的四维空间全都坍缩在她面前,挤压成了无边的话语。
她听见刘紫荆的声音,孟初无法记起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他在乞求般地问她:“你要怎样才肯把她还给我?”越过他的声音,孟初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是不完整的,同一个时间横断面上好像有两个她,此时在意识流动中重迭在了一起。
镇定剂的针头刺入她的叁角肌,那些话语坍塌成了一张纸,一条线,最后成了彻彻底底的虚无,孟初失去了意识。
医院方面报了警。
虽然院方很清楚神病患伤人的相关处理规定,但是程序还是要走的,大抵结局也就是那样,重新做神鉴定对于一个已经有多年病史的病人来说简直是浪医疗资源,而那个被捅的倒霉蛋,大概率抢救回来也只能向监护人提请民事补偿,刑事责任是追究不了的。
然而事情在第二个环节就发生了变故。
孟初醒来,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拷着,病房也换了一间,她的危险级别好像更高了,这个房间有摄像头,正对着她的病床。她的鼻腔中尚且残留着昨夜浓重的血的气味,让她感到不安,转过头去,她问等候在一旁的警察,“他还好吗?”
“重伤吧至少。”女警没什么好脸色,见她醒了,就要押她去做司法鉴定。
和普通病房不同,这边的走廊几乎看不到任何病患,地下和墙面乃至天花板都是一米见方的白色瓷砖,走在这样的路上,手铐发出的碎响清晰可闻,让孟初轻而易举地想起了那把刀落在地上的声音,促而流出两行泪来。
唐仕羽和沉粼作为亲属和临时监护人刚刚被盘问了一遍,看见孟初过来,脸上藏不住的忧心,见着泪了,又远远地安慰她说:“手术很顺利,别担心。”
唐仕羽之前就隐秘地接受了周医生的委托,孟初去上学之后,他得每周向周医生报告一次孟初的神状况,他也是为了这个才停工一年的,可是周医生没告诉他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知道,他是怎样也要把她按在医院里不准出去的。
他不知道昨晚在那间病房里,刘紫荆和她说了什么,但是单是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就感到一阵心慌。他好像只拥有了姐姐很小的一部分,非常可爱的那部分,但是有那么大那么大的部分,她不会表现给他看。
好挫败啊,恨不得被捅的人是他自己。
而且刘紫荆都没有遭什么罪就被救了回来(。除了因为失血过多暂时休克过一段时间
当然,这些阴暗的小心思都是建立在以为这件事不会上升到刑事案件的基础上。
孟初抬眼就看到了周医生,另外还有叁名鉴定人在等着她。她坦坦荡荡地回答了那些她习以为常的问题,神检查的量表她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遍,这次只是评判的医生多了些罢了。做完ct和核磁,周医生皱着眉盯着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大手一挥,和前叁位专家一样,给她盖上了神正常的红章。
孟初就这样被刑事拘留,按刑法论处,该是故意伤害罪,判叁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下唐仕羽和沉粼都慌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孟初可以被当作正常人那样被定罪,然而鉴定报告又是别无二致的没有疑义,只要有了相符的受害者陈述,怎样都可以立案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孟初还在担忧刘紫荆的生死,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事情就已经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了。故意伤害罪总比故意杀人罪好得多,他还活着也比她去坐牢好得多。可是她真的要去坐牢吗,她想,她只能饮下这杯毒药。
刘紫荆的肚皮缝了六针,还没拆线,贾西贝捅他的时候是故意斜插进去的,创口很大。
警察来找他的时候没有透露任何东西,可是他仍然在这叁四天的漫长的等待中理清了思路,决意翻供,撕毁心中打好的腹稿。
他说那把刀是他家的水果刀,平日里是放在包里的,这次被贾西贝看见了,想用它自杀,他当然不肯,抢下刀具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他同时提醒警方,不要被贾西贝的伪装蒙骗,能把孟初送进监狱,她求之不得。
“你们警察应该多看看她的病历,了解她的另一个人格是怎样一回事才行。神分裂和人格分裂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刘紫荆如是说。两方的证词相比起来,还是刘紫荆的可信一些,况且孟初确实有过自杀行为。孟初说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捅了刘紫荆一刀,但她甚至解释不出来那把刀是从哪里掏出来,又是如何得到的。
这样,事情就变成了误伤,刘紫荆没有要求任何赔偿,只要孟初从派出所出来后,给他道个歉就行。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孟初确实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了,却被拦在了刘紫荆的病床之外。
他刚拆了线,不让她进去,孟初只能隔着房门那一方小小的透明玻璃看他,其实也看不到他,只能看到一点点拱起的白色被单,孟初莫名觉得那一点点被单好像都在和她闹脾气,但是闹的非常有立场有理由,让她又想哭又想笑。她多么庆幸他还活得好好的,又多么痛恨自己没办法给他一个与此相等的补偿。
或许以后生个孩子剖腹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孟初就打了个寒颤,一方面是想到了生育的苦痛,一方面是感觉到唐仕羽的目光幽深地飘荡过来,散发着冷气。
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给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完美的解释。她好像在看到刘紫荆被刺之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为了受他再受到伤害,她完全掌握了自主权。
很奇怪,她为了自己就做不到这样。
刘紫荆的证词她自己知道都是屁话,左不过是为了她能出来,但是刘紫荆好像已经完全不能再信任她,时刻警惕着贾西贝卷土重来。
说真的,从那个晚上开始,从那把刀滑落出她的指尖开始,她就完全感受不到贾西贝的存在了,也不再为孟启明的事情感到任何愧疚。她能感受到一些记忆的暗潮正向她袭来,她每天都能想起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就好像生命突然延长了一大半。她说给周医生听,周医生只是叮嘱她要记得定期复查,暂时不用住院了。
孟初当然还是每天往医院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解决刘大导演的伙食问题,他还是不准她进入病房,但是有时候她来得晚了,能悄悄窥见刘紫荆的小脑袋在窗台张望,别别扭扭的,看起来并不打算原谅她。
这天刘紫荆即将出院,她也正好要和他道别。她是不会说这段日子唐仕羽是有多不满的,她只是隔着门板说她外公要求全体家庭成员下周去大理聚一聚,听说是要提前立遗嘱,分家产,她不去不行。
孟初试探着拧转了一下房门,门里没有抗议的声音,她得寸进尺,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刘紫荆已经提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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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医学/法律/心理学相关知识纯属瞎编
大家不要相信
不要乱捅人
没有人会相信你人格分裂的
还会让你赔医疗让你去参加劳动改造
选填记忆 我妈来了
孟初揣着小饭盒从医院跑去了刘紫荆家。
现在正是十二点,他该吃饭了。孟初想。
上次去他家的时候,她无家可归,而他当了她的南瓜骑士,他们还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就是有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能力,似乎每个时刻她都做了她觉得最应该做的选择,但是这些选择的结果一层层压下来,就让她受不住。
说到底还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刘紫荆开门看见是她,赶忙后退了几步,隔出一段距离之后才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也不说话。孟初也不敢随便进去,就杵在玄关里,把饭盒的手柄捏了又捏。他的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一切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除了多了一阵排骨莲藕汤的香味。
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或许两分钟,孟初突然九十度地弯下腰来,非常虔诚也非常夸张地向他鞠了一躬,她本来是想表达歉意,然而在刘紫荆看来,这大开大合的动作实在有点像要朝他扑过来的架势,于是刘紫荆非常诚实地又后退了几步,有点害怕似的。
孟初一抬头,刘紫荆又离她远了一些,仍旧是那样冷漠的看笑话的神情。孟初急了,她甚至开始觉得刘紫荆喜欢的其实是贾西贝,要不然为什么他能对贾西贝温柔,对她就……完全敬而远之。她当然知道她前不久刚捅了他一刀,但是这一刀说到底并不是她捅的,他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能这样迁怒呢!!!!
孟初脱了鞋就想进去,还没走出玄关,就被刘紫荆拦了下来,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刘紫荆远远地对她摆了摆手,赶客似的。
“我来给你送饭。”孟初坚持不懈地说。
“不用了,我刚吃过。”刘紫荆看起来好像确实是刚吃过的样子,在喝还没喝完的热可可。
“哦。”孟初受了打击,微乎其微地应了一句,恹恹的。
他是因为怕我身上带了什么凶器才一定要隔这么远的吗,真讽刺啊,好像那个在病床前求贾西贝把她还回来的人不是他。
她何德何能够拥有那个他。
“还有别的事情吗?”刘紫荆问。
“没有了…”孟初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转身想要走了,但是临走之前,隔得那样远,她还是对他宣告似的说:“对不起。”
“如果你是为这里的事向我道歉的话,我不接受。”刘紫荆的指尖指着他的下腹,声色突然变得冷冽。“你大概完全不知道我为了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付出了什么代价。说到底,我又不是你的谁,我真的没必要为你做什么。”
“就算我为你做过什么,我现在也觉得并不值得。”
“我知道。”孟初仍旧握着饭盒的提手,尴尴尬尬地站在玄关里,像一个受训的小朋友。“我总也整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包括之前跟你说分手…但是你真的是我很重要很在意的人。我是说,如果现在是战争时期,我愿意为你挡子弹,如果现在再来场地震,我也愿意把你护着,但是现在我只有平平无奇的人生,我没办法帮到你任何事情,证明我也会为你做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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