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穆乘风道:“在下并不是借钱给姑娘,只是由姑娘试试运气,假如姑娘输了,大可不必归还。”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重有五十两的银锭,随手扔在赌赌桌上,道:“装宝吧!让这位姑娘再试一试。”
大玄如意手默不作声,迅速装好了宝盒。
红袍少女迟疑地望着那只宝盒,久久没有说话。
两名少年不忿,穿白衣的低声道:“表妹,别押了,咱们是什么身份,岂能用这种乡巴佬的钱……”
红袍少女把头一昂,道:“怕什么,了不起咱们将来还他就是。”
紫衣少年道:“表妹,走吧……”
红袍少女不理,举手一拍那只宝盒,道:“我偏不信。双!”
一掌拍落,宝盒立即粉碎,盒中的宝骨碌碌滚出,竟然又是一个“幺”点。
穆乘风笑道:“姑娘,如何”
红袍少女满脸通红,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翠玉珏,一抖,抛落在赌桌上,道:“这枚玉珏足可抵五十两银子,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随时拿到流云堡来兑换。”
说完,她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冲出门。
两名少年恨恨瞪了穆乘风一眼,紧跟在少女身后,匆匆离去。
赌场中,响起一阵铃声,“三光铃”,正是卯时天明的时候。
穆乘风目送三人背影消失在棉布门帘外,摇头苦笑一声,正打算拾起赌桌上的玉珏观看,不想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拿了去。
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嘿嘿笑道:“好精致的双龙玉珏,看来绝对不仅仅值五十两银子!”
不知什么时候,“鬼脸书生”杜腐已站在穆乘风身后了。
穆乘风拱手笑道:“请教掌柜的,这玉珏真的很值钱么”
杜腐点头道:“当然。不过,依赌场的惯例,客人抵押财物,理应由赌场代为保管,阁下是否愿意转让这枚玉珏呢”
穆乘风故意问道:“不知掌柜打算出多少钱”
杜腐招手,道:“请随我入内详谈。”话音刚落,转身向内室走去。
穆乘风假装一路东张西望,走进了内室。
杜腐跟“大黑牛”丁尚隐互相点了点头,笔直穿门而入。
穆乘风心里却在暗暗得意,想来这十日学易容术,总算有点境界,竟然连“老师”也瞒过了。
谁知,才一进郭竟的那间卧室,“鬼脸书生”便反手掩上了门,脸色一沉,低声抱怨道:“穆少侠,你可知道刚才好险”
穆乘风一怔,尴尬地笑道:“原来,四叔已经认出是我了。”
杜腐肃容道:“那红袍少女姓宋名莲翘,是武林流云堡堡主宋飞鸿的独生女,两个少年,却是‘卧龙山庄’两位少庄主,江湖人送外号‘乾坤双剑’,穿紫衣的是‘乾剑’许煊,穿白衣的是‘坤剑’许羡,流云堡与卧龙山庄乃是当今武林两大世家,你刚才强出头,险些跟‘坤剑’许羡翻脸,许羡出手一向毒辣,万一真的闹起来,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
穆乘风轻轻“哦”一声,笑道:“那也没有什么,真要动手,小侄未必会输在他剑下。”
杜腐一本正经道:“但你可曾想到,这么一来,你的师门来历必会泄露,今后为令师报仇,会增加多少困难你郭伯伯这家赌场,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穆乘风听了这话,才察觉出其中的严重性,急忙顿首道:“小侄一时忘乎所以,没想到牵连这么多关系,难道‘乾坤双剑’兄弟俩竟是依仗父亲的势力,仗势欺人么”
杜腐道:“世家子弟盛气凌人,这很正常,幸好你经过易容,不然,他兄弟肯定不会罢休,咱们虽不怕,却顾虑到今后要行走江湖,犯不上树立强敌。”
穆乘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杜腐察言观色,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意,又道:“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都有傲性,但是,穆少侠身负师门恩怨,责任是何等的重大,为令师洗冤,一定要忍人所不能忍的,倘若因一时意气,坏了大事,岂不愧对令师,也负了学习易容术的初衷穆少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大智若愚’这句话的含意,从今以后,切记不可意气用事,露锋芒,必须忍辱负重才行。”
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句句说在穆乘风心坎上。
穆乘风不由得羞愧极了,默默垂下头去。
杜腐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你的易容术,已算初窥门径了,除了在气质上要随时变换,以符合易容的身份,眼神方面也要注意收敛,并且要特别小心谈吐。譬如今夜,你的谈吐就不像个乡巴佬。”
语声微顿,他又笑道:“不过,也真难为你,假如不开口说话,连我也险些被你瞒住了。”
穆乘风道:“小侄班门弄斧,自知难逃四叔的法眼。”
杜腐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总共才学十天。我这独门易容术又跟旁人不同,不屑用人皮面具,学起来自然比较吃力,能够有此进境,已经相当不错了。”
说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衫,取下贴身系着的一副软皮袋,亲手替穆乘风系在腰间,道:“十日之期已到,临别时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副皮囊里面藏着各种易容膏水以及必需品,是杜四叔唯一的家当,你好好的收着吧!”
第16章 不用瞒我了
穆乘风忙着想要屈膝拜谢,却被杜腐一把搀住,笑道:“自己人,不兴这一套。你郭伯伯有事出了城,尚未回来,恐怕不能陪你一同去苏州,他留了口信,要你先行上路,不必等他了。”
穆乘风不禁暗暗觉得诧异,心想道:“丁七叔是郭伯伯的贴身护卫,一向寸步不离,方才还看见他守在门外,郭伯伯肯定就在下面的石室里面,他为什么要骗我,竟说还没有回城呢”
继而,穆乘风转念一想,或许他另有要事缠身,不能远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还是早些启程的好。
想到这里,穆乘风便拱手道:“小侄就此告辞,郭伯伯归来时,烦请四叔代我致谢,且等小侄日后抽空再来拜访他老人家。”
杜腐叮嘱道:“此去,务必要隐瞒身份,暗中调查,凡事须逆来顺受,尤其要避免跟萧家的人碰面,你的行李已由孟二哥整理妥当,回客栈取了行李,便可上路,四叔也就不远送了。”
穆乘风连连应了,告退,走出卧室,经过房门外通道时,“大黑牛”丁尚隐微微侧过身子,向他咧嘴一笑,竟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
走到赌场的门口,杜腐忽然快步赶上来,将那枚翡翠玉珏还给他,笑道:“这个玩意儿,还是带在身边吧!”
穆乘风正纳闷,当时也没细看,答应了一声,顺手便放进皮囊里。
他跨出门槛,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寒风。
仰望天际,曙色犹未分明,他长吁一口气,暂时摒却脑中纷乱的杂念,一步一步的,踏着积雪,离开了长乐巷。
穆乘风返回“千机阁”客栈,刚将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店中的帐房已捧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含笑道:“穆少侠,这是咱们孟掌柜替你准备的行李,并且叫小的转告穆少侠,掌柜有事不能亲自来送你,望穆少侠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穆乘风诧道:“孟二叔在客栈里么”
帐房摇摇头,道:“没有,自从昨天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
穆乘风心里一阵惊疑,不禁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孟二叔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帐房再摇头,笑笑道:“小的不知道。”
穆乘风知道再怎么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剑眉微皱,接过了包袱,道:“若二叔回来,烦你替我道声谢!”
帐房道:“不劳穆少侠嘱咐,小的这就去叫人替穆少侠备马。”说完,哈着腰,转身退去。
穆乘风打开包袱,见里面全是些金块银锭,此外没有别的东西,不禁暗想道:这十天来,郭伯伯待我不薄,为什么临行时竟变得这么冷淡难道就因为我昨晚得罪了“乾坤双剑”,怕惹上麻烦,连面也不见,匆匆打发我走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不禁有几分闷气,索性将包袱原封不动地留在床头,只带了自己随身的行李和木剑,推门而出。
帐房在客栈门口含笑相送,另一名伙计,牵出一匹骏马,鞍辔鲜明,候在雪地里。
穆乘风心中不悦,冷冷一挥手,道:“下山太久,我已经不习惯骑马,请转告孟二叔,谢了。”
说完,他用木剑挑起小包袱,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帐房急忙追过去,叫道:“穆少侠,请留步!”
穆乘风充耳不闻,脚下反而多加了几分力,脚步飞快的扬长而去。
他一口气走出南门,方才放缓了脚步。
这时,天色微明,寒风刺骨,但穆乘风非但不觉得冷,浑身热血倒像滚烫般沸腾,一肚子的闷气,没法宣泄。
正走着,突然,迎面蹄声如雷,驰来一骑快马。
穆乘风没打量来人是谁,只顾低着头赶路。
不料,这马刚跑到他旁边,突然“咦”了一声,勒紧缰绳,惊呼道:“这不是穆贤侄么”
穆乘风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脱口道:“呀!原来是三姑!”
狄俪热一身短装,身上全是汗水,怀里抱着一个似圆非圆却似方不方的木箱子,周围用棉絮紧紧封住了。
她望了望穆乘风,奇怪道:“你这是往哪去”
穆乘风答道:“苏州府。”
狄俪热一怔,道:“就这样走着去连马也没有吗”
穆乘风苦笑一声,道:“孟二叔本来准备了马,不过小侄不善于骑马,所以……”
狄俪热打岔道:“那怎么行!从这儿去苏州,长途跋涉,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孟二哥也太糊涂,竟由着你走了去”
说着,她从鞍上飘落,把手里的缰绳向穆乘风怀里一塞,道:“我有急事,不能逗留,这匹马给你骑,路上可别耽误,早些回来!”
穆乘风还没来得及推辞,狄俪热已抱着木子,向城中飞奔而去。
此时,天已完全放亮了,路上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行人。
穆乘风手握缰绳,愣在路边,良久,才飞身上马,掉转马头,重新返回沙仙城中。
一路赶到长乐巷,远远望见狄俪热正抱着木箱跑进赌场的大门,穆乘风跳下马,紧跟着冲了进去。
赌场中,杜腐和狄俪热刚想进入内室,穆乘风急忙叫道:“四叔、三姑!”
两人听了,同时回头,一齐大吃一惊,不约而同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穆乘风跑上前去,激动地道:“四叔、三姑!请你们告诉我,郭伯伯他……他……”
杜腐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他有事出去了,此刻不在城中。”
穆乘风道:“四叔不用瞒我了,我知道他老人家并没有出门,现在正在石室里面,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不肯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呢”
杜腐为之语塞,不禁用责备的目光望了望狄俪热。
狄俪热摇摇头,道:“我在南门外碰见他,什么也没说……”
穆乘风道:“是小侄猜到的,郭伯伯一定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他不会不跟小侄见面,叔叔们也不用这么掩饰。”
杜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想必已无法再瞒你,不过,你知道后,却不可过于惊慌!”
穆乘风道:“郭伯伯他……他怎么了”
杜腐一摆手,道:“镇静些,跟我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大黑牛”丁尚隐见穆乘风去而复返,似乎颇感意外,但却并没有阻拦。
杜腐低声嘱咐道:“老七。从现在起,任何人也不准放进来!”
丁尚隐点点头,仍然没有开口。
杜腐关上房门,打开了书橱的暗门,领着狄俪热和穆乘风,拾级而下,走进石室。
穆乘风走在最后,一走进石室,不禁大惊失色,险些尖叫出来。
只见惨白的灯光下,满屋子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桌椅都已搬开,却放着两扇门板,其中一扇门板上,躺着的人正是郭竟,另一扇门板,却用白布罩着,布上血渍斑斑,布下凸起,分明是一具尸体。
这时,郭竟闭着眼睛,呼吸十分急促,嘴角挂着殷红的血丝,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巧手如来”孟浩南正在一旁帮他推宫过穴,疏导体内的真气。
穆乘风鼻子一酸,一个箭步上前,哽咽着叫道:“伯伯”
刚喊出口,却被杜腐一把捂住了嘴。
第17章 化骨绵掌
杜腐叹了口气,道:“你郭伯伯内伤甚重,千万不能打搅!”
穆乘风会意地点点头,两行热泪却夺眶而出。孟浩南抬头望了望狄俪热,低声问道:“三妹,东西带来了么”
狄俪热一边点头,一边拆开木箱。
原来,箱子内竟是一只瓦钵,钵中垒满了土,种着一株通体血红色的小花。
小花,无枝无叶,孤零零的一根茎上,开着孤零零的一朵花,花分九瓣,生着一长八短九根花蕊,木箱刚一打开,香气四溢,室内原先的血腥味顿时就被掩盖了。
孟浩南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道:“三妹辛苦了,没有碰上太大的麻烦吧”
狄俪热低声道:“全靠蔡六弟神偷妙手,若是硬取,红莲观的杂毛哪里会答应。”
孟浩南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六弟呢他没回来”
狄俪热垂首道:“他被红莲观的暗器伤了右腿,白天不便行动,现在正藏在安全地方调养,要晚上才能回来了。”
孟浩南道:“伤得很重么”
狄俪热道:“不碍事,只是皮肉之伤,已上过药了。”
孟浩南这才点头,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儿已经躺着两个,可千万别又另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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