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她的眉笔
藤篮中,放着祭奠供品及剩下的香,使人乍看下,必定觉得这是父子二人,刚扫完墓,一同归去。
穆乘风心里好笑,忍不住问道:“这儿又没有第三个人,何不索性走得快些,却这般做作干么事”
杜腐正色道:“易容之道,并非幻术,最重要的,就在随时牢记自己所扮的身份,虽处暗室,亦不可稍懈,你别以为此地无人,待发觉有人时,再扮就来不及了。”
穆乘风道:“但像这样走法,要几时才能走到西淀湖畔啊”
杜腐微笑道:“尽管放心好了,决不会误事就是了。”
“父子”俩边谈边走,从土岗顶走到岗下小道,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穆乘风憋得浑身难受,杜腐却“累”得直喘气,以袖子掩口,咳嗽不已。
这时,岗后,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青衣男子,长鞭斜插在车辕辕头,懒洋洋地拢着袖子,哼着小曲,一派悠闲的样子。
杜腐招手叫道:“赶车的老大哥哥,车子还空么”
青衣男子懒懒答道:“空是空,只是今儿不搭客。”
杜腐道:“老大哥哥家住在哪儿”
青衣男子道:“许家沟。”
杜腐道:“那该出东门,真是巧极了,咱们回安新,正好顺路,老大哥行个方便如何”
青衣男子向两人扫了一遍,问道:“大爷是安新县的人”
杜腐笑道:“谁说不是,安新北街肆寿堂药号,就是我女婿开的,我姓陈,我女婿姓蔡。”
青衣男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陈老爷,邻街邻县的,不是外人,请上车吧!”
杜腐连声道谢,和穆乘风陆续登上了车,青衣男子一抖缰绳,马车向东驶去。
车中,穆乘风满肚子惊疑,道:“四叔,赶车的把式好面熟啊。”
杜腐道:“是吗你觉得他像谁”
穆乘风道:“小侄看他有些像千机阁客栈那个烧菜的掌勺师傅。”
杜腐仰脸轻笑道:“一点不错,就是他。”
穆乘风诧道:“那么,四叔刚才……”
杜腐笑道:“刚才那些对答,是他和咱们联系的暗号。”
只见穆乘风满脸迷惘之色,杜腐微笑又道:“再告诉你明白些吧!他只是奉命驾车守候在这儿,事先并不知会遇见什么人要去什么地方一切都按预定的暗语联络行事,任务一完,掉头便走,事后也不必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穆乘风惊道:“这么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咱们是谁了”
杜腐含笑颔首。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摇摇头,道:“小侄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人也要隐瞒呢”
杜腐正色说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免遭遇意外时,泄露了咱们的全盘计划。”
穆乘风一震,默然没有再开口,刹那时,他忽然觉得“鬼脸书生”精明得有些近乎“冷酷”,只是这感觉不便说出口来。
杜腐好像看透他的心事,淡淡一笑,又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为了在这鬼域魍魉的尘世求生,有时候,你不能不‘冷酷’一些。只要咱们不在害人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穆乘风懔然垂首,轻声应道:“是的,小侄懂了。”
抵达安新县城,时已入夜。
青衣男子在城外僻静处停了车,问道:“陈老爷,安新到了,要我送二位进城吗”
杜腐探头望了望天色,说道:“不用啦,咱们就在这儿下车,别耽误了老大哥回家。”
两人下车,青衣男子果然没再多说,掉转车头,走了。
杜腐欠身,伸个懒腰,指着路旁一块大石道:“上了年纪的人,坐车也不舒服,这一路,颠得我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先去那边歇歇再走吧。”
穆乘风不知他又弄什么玄虚,只得搀扶他走到大石边坐下。
杜腐歇了盏茶之久,仍无起身的意思,反而从腰间摸出旱烟筒和火煤子,悠闲地吸起烟来。
这时,夜色如墨,那火煤子的光亮一闪一灭,显得格外刺眼。
穆乘风好奇地注视着杜腐,见他一口一口吸着旱烟,时而深吸,时而浅吸,火光明灭,长短有别,再回头向安新城一望,这才恍然顿悟。
原来,城头上也有一点火光在闪闪灭灭,分明正和杜腐互通讯息。
第20章 劈死一只蝙蝠
杜腐连吸了两袋烟,神色忽然凝重,不住摇头,自语说道:“奇怪!奇怪!”
穆乘风忙问道:“四叔,奇怪什么”
杜腐喃喃道:“据报,庄院已整日未见炊烟,但入夜前,却有人送去两具棺材。”
穆乘风一惊,急道:“四叔,您猜那姓尤的会不会连夜逃走了”
杜腐沉吟说道:“如果为了昨夜变故,使那姓尤的生出警觉,连夜撤走,并非不可能,可是,那两具棺材,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穆乘风道:“或许郭伯伯昨夜探庄时,也伤了他们的人,那棺材是用来盛殓死者的。”
杜腐播摇头:“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依我猜测,那两具棺材必然包含着诡计,很可能是个陷阱。”
穆乘风傲然道:“区区两口棺材,何惧四叔,咱们走吧!”
杜腐站起身来,却道:“既然来了,少不得去查个明白,但咱们务必特别谨慎,今夜之行,八成大有凶险。”
穆乘风应道:“知道了。”他掂一掂肩后木剑,大步向前走去。
西淀湖在安新城正东方,转过城角,大片湖光已在脚下,杜腐略一辨别方向,便领着穆乘风绕湖向南而行。
走了一里左右,折入一丛竹林,然后登上一座临湖的小山。
小山虽不甚高,但因背城面水,湖滨一带景物皆可尽收眼底,山下竹林环绕,乱石簇拥,确实是个偷窥的绝佳之地。
杜腐低声道:“就是这座庄院了。”
那庄院紧邻着山脚,正对湖面,三面都是高墙,仅西南方一条石板路可通,房舍占地不大,庭院却极宽广,院内林木掩蔽,浓荫拥翠。
临湖的一边,建着一条木板浮桥,笔直伸人湖中,桥傍泊着两三艘梭形小艇,却已漏了底,半浮半沉,已经不用了。
穆乘风突然咦道:“四叔您看,那栋楼房里还有灯光呢!”
杜腐点头道:“我正在奇怪,为什么全庄一片漆黑,单单那小楼上,会有灯火。”
穆乘风说道:“有灯火,便有人居住,四叔请在这儿守望,待小侄入庄一探。”
杜腐并未拦他,只叮嘱道:“行动小心些,若遇意外,不可恋战,先脱身要紧。”
穆乘风口里答应,身形已动,人如怒矢破空,径直向山脚飞落。
杜腐看得连连摇头,却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在山顶盘膝坐下来。
穆乘风今夜得机会大展身手,抖擞精神,施展绝学,哪还想得到隐蔽行迹,身形飞落山下,毫未停留,微一垫步,便掠上了墙头。
站在墙上环顾一圈,院子里静悄悄,不闻半点声音,林中寒气森森,宛如鬼域一般。
穆乘风艺高人胆大,不禁暗笑道:杜四叔未免多疑,看来那姓尤的早走了,却故布疑阵,留下空宅的灯光,叫人不敢入内搜查罢了。
想想有理,他换了一口气,再次腾身,由墙头凌空跨步,施展“逐电追风”的绝顶轻功,人在空中虚跨两大步,脚不沾地,飞越宽达十余丈的一段草坪,飘落在楼房左侧滴水帘下。
突然听“吱”的一声怪叫,一团黑忽忽的东西迎面扑了过来。
穆乘风一惊,脚下飞旋,手一探,木剑已电掣而出。
剑锋卷过,洒落几滴凉血,一只小小的蝙蝠,竟被木剑劈为两半。
穆乘风定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暗道:“幸亏杜四叔没有回来,被他看见,一定又说我太沉不住气了。”
只见楼中灯火摇曳,昏昏欲灭,楼下大门上,却挂着一把大铜锁,这情形,分明已经人去楼空,跟自己的推测十分巧合。
他正想上楼去看看,蓦然间,墙外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声响。
穆乘风耳目灵,一听便知人已到墙外,而且不止一人,他连忙吸气缩身,退到一棵矮树暗影中,敛声屏气。
片刻,西面的墙头上,一字排开的,出现三条人影。
穆乘风双眼一亮,险些惊惊呼出声,敢情那三人衣着分红、紫、白三色,正是昨天在赌场输钱的表兄妹三个。
穿红衣的宋莲翘背插双剑,站在中间,两位卧龙山庄少庄主分别站在她左右,三个人六道目光四处游走。
宋莲翘首先说了话,一开口,语气就充满了不悦,道:“叫你们早些来,你们不信,现在好了,果然来晚了吧”
乾剑许煊道:“表妹,一点也不晚,你没看见那楼上还亮着灯光”
宋莲翘眨眨眼,道:“楼上有灯,干吗院子里不见人呢”
坤剑许羡笑道:“就算有人,谅他们也不敢露面,江湖中人岂能不知道‘流云堡’和‘卧龙山庄’的威名。”
宋莲翘冷嗤道:“二表哥就知道吹牛,反正我话说在前面,假如找不到那两口棺材,你们两个都等着倒霉就是了。”
乾剑许煊一折胸膛,道:“放心,大不了我赔。”
宋莲翘道:“你怎么赔”
许煊道:“我翻遍整座宅院,非把它找出不可。”
宋莲翘忽然掩嘴“噗嗤”一笑,道:“啊!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另外去买两具棺材,自己躺进里面作为赔偿哩。”
许煊脸上一红,尴尬笑道:“表妹真是,这时候还说笑话!”
宋莲翘倏敛,道:“谁说笑话找不到棺材,我真要你们……”
坤剑许羡摆手道:“现在别拌嘴,先搜了再说吧!”
三人从墙头身跳下,大刺刺地踏过花砖走道,向小楼走来,一路从容不迫,倒像在自己家里散步似的。
走到门前,宋莲翘一顿脚步,跺脚道:“可不是来晚了,你们看,门上一把锁,人家早就溜走啦!”
乾剑许煊仰头望了望小楼,皱眉道:“奇怪,门上锁,楼上却有灯光,这是什么意思”
坤剑许羡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一俯腰,从地上拾起那只被穆乘风木剑斩落的死蝙蝠,反复看了许久,道:“不对,这庄子里隐藏着高人!”
宋莲翘道:“什么高人矮人我怎么没有看见”
许羡道:“表妹你看,这只蝙蝠被人中分两半,血犹未凝,锋刃由头顶直贯金身,裂口正而不斜,足见那出手的人,剑术已达上乘境界。”
宋莲翘冷冷一扫蝙蝠尸体,不屑的道:“你怎么知道是用剑的,难道用刀就不行吗”
许羡道:“不管是用刀用剑,这蝙蝠必定是被人凌空斩落,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宋莲翘道:“好啦!劈死一只蝙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惊人武功,咱们没有工夫扯这些闲话,还是快些找那两口棺材要紧。”
第21章 无凭无据
许羡没有再争辩,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却不停地往四下扫视,显然,他对这阴森诡异的庄院,已颇有戒心。
许煊总是迎合表妹的意见,连忙大步跨上台阶,举手叩门,叫道:“喂!有人没有开门啦!”
说来奇怪,叩门声刚起,小楼上的灯光,忽然一闪而灭。
穆乘风藏身在树后,看得剑眉连皱。
乾坤双剑和宋莲翘则因为站在楼檐下,被檐瓦遮住了视线,并未发觉楼上的异状。
宋莲翘笑骂道:“笨蛋,门都锁了,还叫个什么鬼!”
许煊“哦”了一声,道:“是我太糊涂,竟忘了屋里没有人。”
说着,伸手握住铜锁,微一用力,连锁带扣的一齐拧断,顺手推开了门。
门“咿呀”打开,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踉跄倒退了五六步。
只见门口,赫然挺立着一个身穿孝服的瘦削男子,头戴麻巾,手提哭丧棒,惨白的脸上,泪痕斑斑,隐约泛着怒容。
当时,谁也想不到这重门的屋内还有人居住,甚至躲在树后的穆乘风,也被孝服男子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宋莲翘早巳花容失色,不停地用小手拍着胸口,乾坤双剑兄弟俩个更是震惊万分,几乎忍不住要拔剑。
孝服男子怒视了三人一眼,喝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深夜闯入敝宅,破门而入,是何居心”
乾坤双剑惊魂甫定,听他出声呵责,语气不似鬼,才慢慢定过神来。
坤剑许羡挑了挑眉,反问道:“朋友,你反锁楼门,鬼鬼祟祟躲在里面,又是打算弄什么玄虚”
孝服男子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家,我高兴把自己反锁在屋内,难道犯法了”
许羡道:“虽不犯法,却犯咱们的疑心,你头上又没有刻字,谁知道你是不是这儿的主人。”
孝服男子怒道:“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安新刘家花园,是刘家祖产。”
许羡冷冷道:“据咱们打听,这园子的主人姓尤,并不姓刘。”
孝服男子哼道:“那是因为咱们全家都在外经商,曾把园子租给一个姓尤的客人暂住半年,现在租期已满,姓尤的早就搬家走了,我双亲不幸过世,我昨天才抵家奔丧,这有什么不对”
穆乘风听了,不禁暗骂道:“姓尤的前夜还在此地打伤郭伯伯和吴五叔,谁说他早已搬家了你这匹夫满嘴胡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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