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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卧底退休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刀下留糖
匡思敏蹙眉,对他的走神感到奇怪,“你在想什么呢,一直发呆。”
徐槿初摇摇头,“没什么。”
他把眼神放到大厅里打得混乱的匡语湉和朱函身上,可脑袋里还在想着刚才她的那句无心之言。
【我没有偏心,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有些酸涩地想,最重要的人啊。
这个世界都爱那种看起来很热闹的女孩子,他遇到了个清冷的,尽管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亡人,他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承认,他爱她也有所保留,但他始终觉得会有那么一天他们能把彼此的心焐热,毫无保留地爱上对方。
可刚才她说,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未亡人”,一个是匡思敏。
没有他。
匡思敏推他,“徐老师,徐老师。”
徐槿初嗯了一声,迈步上前,准备和匡思敏一起去拉开她们。
忽然,一个人走过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低下头,右手空荡,大片的淤青从脖颈蔓延到领口,直至消失不见。
“没事儿,让她打。”
徐槿初认出他,嘴角不自觉地下沉,“可是……”
宁凛回头,看了她们两眼,勾了勾唇,“没关系的。”
他无视匡思敏惊骇的眼神,经过他们身边,从姚起东手里拿了样东西,再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匡语湉不敌朱函,被她摁在地上,两人的衣服都沾了灰尘,匡语湉看起来更加狼狈些。
她伸手顶住朱函的脖子,把她格挡得尽量离自己远一点,朱函混乱地挥着手,巴掌不断落在她的肩上、胸口,还有脸颊边。
朱函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把身下的女人给弄死,打得她彻底服了为止。
匡思敏是小贱人,她姐姐就是大贱人,两姐妹都贱,都去死!
她喘着粗气,抬手准备给她来个致命一击,后脑勺却猝不及防地被一杆冷硬的金属物顶上,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身后,“不许动,把手放下。”
朱函抖了一抖,下意识想到了警察腰间惯常佩戴的那玩意儿,黑洞洞的枪口,只要轻轻射出一颗子弹,就是一条人命。
出于本能,她哆嗦了一下,扬起下巴,立马放开了钳制匡语湉的手。
男人笑了一声,丢开手里的东西,一手将她两只手反剪到身后,狠狠束缚着。
朱函躲不开,眼前痛得黑了一下,她被迫往后仰着脑袋,视线先看到天花板,再是明晃晃的灯,然后是男人沉静的脸庞。
他咬着一只钢笔,对她挑眉,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不就是那个墓园前断臂的男人么!
“操你妈,你耍我!”
朱函盯着那只钢笔,疯了一样挣扎,男人用的力气很大,她越动,越被牢牢束着,胳膊关节越来越疼,后背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宁凛松嘴,钢笔啪嗒掉在地上。他的表情并不骇人,甚至还有点轻佻。
但他说的话,却这么令人心惊胆战。
他冷眼看着朱函,而后抬头,对着看他们看愣了的匡语湉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看什么,继续啊。”
“你——你他妈疯了,这里是派出所!”





当卧底退休后 三十四
全身都被牵制着,手臂被反剪,双腿被他踩在地上,朱函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中胆怯起来。
“我怕什么?”宁凛还笑,他的耳朵边有一抹凝干的鲜血,是那一棍上的倒刺划的,让他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无端端的多了丝惨烈和阴郁。
江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瞄了眼大厅监控,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被姚起东在底下拉了手。
他转头,姚起东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江喻明了,思来想去,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匡语湉起身,大脑有点缺氧,她晃了晃脑袋,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紧紧握着掌心,表情如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函,两秒后,手背上青筋凸起,左右两巴掌甩在朱函的脸上!
“这两巴掌,打你出言不逊侮辱我妹妹。”
朱函挨了这一耳光,脸色顿时扭曲,未等她开口说话,又是两巴掌打在她另一边脸上!
“这两巴掌,打的是你叫人拿棍子打伤无辜的人。”
这还没完。
匡语湉退后几步,大口喘气,直到把气给喘匀了,胃里翻腾的作呕感稍微下去了些。她才对宁凛说:“你放开她。”
宁凛眯着眼看向她。
“没事,放开她吧。”
宁凛犹豫了会儿,放开了朱函。
朱函立刻用手撑着地,捂着脸,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她抬头,死死瞪着匡语湉。
匡语湉扭头,向匡思敏招了招手,“你过来。”
匡思敏走了过来。
匡语湉问:“你那天打她,怎么打的?”
匡思敏踌躇着说:“打了几个耳光,还、还踹了几脚……”
“她有打着你吗?”
匡思敏摇摇头。
那好。匡语湉把朱函从地上拉起来,指着匡思敏,对她说:“冤有头债有主,你骂她的债我已经讨回来了,现在轮到你了。我妹妹她打了你,现在,你打回来。”
匡思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姐你说什么呢!”
“你闭嘴。”
匡语湉捉住朱函的手指,把她带到匡思敏的面前,往她跟前一推。
朱函踉跄了几步,堪堪站稳。
“现在,打回来。”她的声音很清冷,“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来。”
朱函回头,看她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匡语湉理了理头发,问她:“不打吗?这次不打,我就当你不讨这笔债了,以后这事儿一笔勾销,不要再来找我妹妹的麻烦。”
朱函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去看了看匡思敏。
她站在她的面前,满脸不忿,眼睛红红的,但真的动也不动,做出了一副等着挨打的样子。
对上她的眼睛,还凶了一嗓子,“看什么看,要打就赶紧打,我没时间陪你耗!”
朱函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她撇过头,穿过几个人的身影,目光落到了刚刚绑她的那男人身上。
他独留着一只手臂,在人群里是那么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特别的存在,令人无法忽略。
孤独、寂寥、傲慢、张扬……他就像是野兽群里站在最顶端的万兽之王,哪怕少了一条手臂,但她深知,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当中,他才是最强悍的那一个。
“神经病!”
朱函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退到门口,冲厅里的几个人嘶哑大喊:“你们这群神经病!”
她咬着唇,瞧了眼宁凛,再瞧了眼匡思敏,把手机塞到口袋里,一转身跑了。
宁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弯腰准备去捡地上的钢笔,这时,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帆布鞋,女孩儿疑惑的声音落在他头顶。
“你……”
匡思敏弯下膝盖,试图对上他的脸,“你是谁啊?”
宁凛直起身,把钢笔放在桌上。匡思敏侧过身子,跟到他的身边,探出一颗脑袋,细细打量着他。
“你是大宁哥哥,还是小宁哥哥啊?”
宁凛没什么表情,“你说呢?”
匡思敏眨眨眼,自己在那儿思考上了。她觉得这像大宁哥哥,但大家不是都说他已经死了吗,那应该是小宁哥哥,但小宁哥哥的话,和她姐不应该是这个氛围啊……
匡语湉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瓶药酒,刚刚宁凛去绑朱函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左手上的红肿已经整块都浮了起来,青黑了一大片,看着怪吓人的。
她走到宁凛的身边,把他的手拿过来,袖子捋上去,对着伤口左右看了看,“怎么变这么黑了?”
宁凛由她捧着自己的手,说:“可能伤到筋了。”
伤到筋骨,那药酒就不够用了。
匡语湉死马当活马医,拿出棉签先给他涂了上去,怕他痛,还小心地对着那一处吹了又吹。
温热的气息拂过淤青,一阵酥麻瘙痒,宁凛看匡语湉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柔情似水。
姚起东搂着江喻的脖子,啧啧道:“看到了吧,就这腻歪样,怪恶心的。”
匡语湉把药酒抹了,拧上盖子,盯着那淤青,始终不放心。
“等会儿我们去医院。”
宁凛不喜欢那地方,想拒绝,一看到匡语湉的眼神,那话又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乖巧无比地说:“好。”
一旁,江喻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一点点。
姚起东叹气,“兄弟怎么劝都不去,女人一说就答应了。得,兄弟如衣服,不受待见啊。”
匡语湉知道宁凛的身体不好,年纪不大已经被折腾得差不多坏掉了,她想着上回在医院里见到他的场景,盘算着这次要不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先。
一转头,对上在场剩下两位观众的眼睛。
匡思敏站在原地,呆呆的,对这个既定事实太过震惊,震惊到表情都麻木了。
她对着宁凛,轻声说:“大宁哥哥……”
他能是谁,他还能是谁。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明朗到不需要再去进行任何证实。
看她姐那心疼样就知道了,这是宁凛啊!
是她姐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宁凛啊!
匡语湉几步走到匡思敏面前,她看看徐槿初,再看看自己妹妹,说:“你先和槿初回去,等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匡思敏眼睛里情绪太满,满到第一时间都没听清她的话。她傻愣愣地看着宁凛,啊了一声,才回神,说:“哦哦,好,好,回去先。”
匡语湉对徐槿初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徐槿初摇摇头。
他也有话想说,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匡语湉看起来和他以前见过的每个时刻一样疲惫,他忽然就不忍心再往她的心上加负担。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好,就带着匡思敏走了。
走出派出所的门口,徐槿初猝然恍惚意识到,其实还是不一样了的。
匡语湉以前也累,但更多的是倦怠,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但她现在的累,纯粹就是生理上的累着了,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那股慵懒无为好像从她体内消失了,她从里到外换了个新的灵魂,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他还真没见过打人的她,挺新鲜的。
可惜了,再新鲜,她也爱的是别人,不是他。
匡语湉送走了匡思敏和徐槿初,走回派出所,姚起东被派去处理接下里的事情了,大厅里只有江喻和宁凛坐在一边。
匡语湉走到他们面前,向江喻伸出手,很认真地同他打招呼,“江老师,您好,我是匡语湉,宁凛的……”
她踌躇了下,思考着形容词。
江喻很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太多,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向来冷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丝真挚的笑,“你好,江喻。”
中年男人的手掌很宽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对匡语湉说:“宁凛这孩子很不让人省心吧。”
匡语湉委婉地笑笑,说:“还好。”
江喻也跟着笑。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匡语湉,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
她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好看点,也瘦一点,模样就是江南水乡的姑娘特有的温山软水感,眉眼秀丽,乍一看有点柔弱。
但经过刚才的事,江喻深知,她不是个柔弱的女人,或许外表是,但她的内心绝对不是。
江喻:“我过两天就要回寮州了,到时候他身边没有人,你如果有时间,能否帮忙多照看着他点,你知道的,他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
匡语湉点点头。
这是自然。
江喻又去摸自己的外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在卡包那里翻找起来。
匡语湉以为他要给自己钱,赶紧制止,“江老师,不用了!”
江喻的手一顿。
“宁凛他是我……我们认识很久了,就算没有您的叮嘱,我也会照顾他的。”匡语湉慎之又慎,说:“您不用这样。”
江喻拿着钱包,怔了下,“你以为我要付你钱?”
难道不是吗?
江喻摇摇头,“当然不是。你应该不知道吧,这臭小子当年临走前给我留了样东西,嘱托我如果他死了就把那东西转交给你,对了,他还给你留了封遗书。”
匡语湉张了张嘴,“遗书?”
“嗯。”
“在哪儿?”匡语湉喉头很紧,“我能看看么?”
江喻把包放下,“你当然能看,但是它不是写在纸上的。”
“那在哪里?”
江喻抬手指了指宁凛,“他怕自己留下遗书,万一让人发现了就会连累你,所以当年走的时候,没敢留下任何介质。”
江喻清了清嗓子,看起来颇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指,从脑孩子翻翻找找,找出了当年那封宁凛“交给”他的简短的遗书。
他看着匡语湉,很不好意思地说:“他让我背下来了,说如果找到你的话,就背给你听。”
“……”
江喻瞥了眼宁凛,问:“你现在想听吗?”
匡语湉也跟着看过去,这种场合,她再想听,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没说话,想听听宁凛是什么态度,但等着等着,等到气氛凝滞下来,他还是没开口,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
平时宁凛虽然算不上一个话痨,但也绝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可他们在他身边说了半天,他还是抱着手,毫无动静。
匡语湉碰了碰宁凛,还没用力,他突然软倒了身子,直挺挺地朝她身上摔了下来。
匡语湉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他。
“宁凛?宁凛——”
可他不说话,也不回答,闭着眼睛的模样,像是再也听不见了一样。
救护车来不及赶到,江喻和所长打了招呼,他们直接开警车送宁凛去医院。
一路上,匡语湉的手都在发抖,树影在床边飞速倒退,她仿佛被困在倒流的时间里,感受着自己可能又会再失去他一次的恐慌。
宁凛的头靠在她的腿上,看起来很安静,像是全无生命体征。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累晕了而已,不会有事的。
可他的嘴唇很苍白,垂下的一只手上大片青红和紫黑交错,耳朵后还有划伤的鲜血,种种迹象都提醒着她,宁凛的健康状况比她想的还要差劲。
可她自从他回来,就顾着赌气,一味觉得他应该是已经好完全了,从来没有好好去在意过他。
匡语湉抱着他,呜咽哭泣,痛哭出声。
江喻坐在前面,从后视镜上看她,低声说:“别怕,他不会有事。”
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都扛过来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倒下。
匡语湉听不进去,她抱着宁凛,几乎撕心裂肺。
或许真是感召到了她的痛楚,尽管意识模糊,但宁凛中途还是醒来了一次。
他很虚弱,额头上都是冷汗,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手掌覆在匡语湉的头顶,眼睛还是闭着的,呼吸缓了许多,轻声道:“别哭了。”
匡语湉靠近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宁凛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我命硬,老天收不了我。”
江喻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宁凛拉着匡语湉的手,把力量都卸了,完全依靠着她。
“阿凛。”江喻忽然说,“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要活着,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
宁凛就是宁凛,不是第二个程寄余。
江喻眼底浮出血丝,语调重重上扬,“我可不想哭着背你的遗书。”
宁凛似乎是笑了,嗯了一声。匡语湉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试图给彼此心安的力量。
他做到了,无形之中匡语湉受了鼓励,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警车飞快疾驰在路上。
江喻闭着眼,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记忆回到那一年,二十四岁的宁凛在出发前,一字一句地求他背下这封遗书,他说如果他死了,江喻一定要回到老街,找到一个叫匡语湉的女孩子,把他的遗书背给她听。
那些字江喻翻来覆去咀嚼过很多遍,烙铁一样刻在脑海里,这么多年未曾遗忘。
……
嗨,小葡萄。
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好记得,但忘了也不错。
给你背这封遗书的人,是我的老师。你知道的,我没有父亲,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
我挺遗憾的,我不是个好哥哥,也不是个好男朋友,现在要走了,能留给你的东西也不多。我把那些都放在老师那儿了,他会替我转交给你。
也不知道你现在几岁,我走的时候你就二十,还挺想知道你长大点是什么样子……应该差不多吧,反正你从小就挺招人喜欢,至少挺招我喜欢。
这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不多,除了当年接济过我的那些人,还有就是老师和你。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那句话,就那种话……真挺肉麻的,但现在再不说也没机会说了,还是说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我觉得好玩才总是逗你的,你那点想法我哪儿能看不出来?倒是你自己傻,我对你明明也挺那什么的,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快要走了,这次走了估计就回不来了。也不知道祝你什么好,我这人没什么文化,说不来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之前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诗,写得挺好的,叫什么“故山秋最好,今日断相思”,实在没什么好祝的了,就祝你能够快点忘记我吧。
别想着我了,重新找个喜欢的人过好日子去,我先到地下等你,等你活到一百岁了再来找我,在这期间我在天上地下都保佑着你。
谢谢你曾经这么稀罕我,我也很爱很爱你。
辜负了你,对不起。
.




当卧底退休后 三十五
警车开到医院的时候,宁凛的意识已经几乎模糊了。
他仅剩下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拉着匡语湉,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车,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匡语湉一直流着泪,跟着跑到急救室门口,宁凛把她的手抓得很牢,她嘴唇紧闭,去掰他的手指。
掰不动,越掰他抓得越用力。
“宁凛,快放手。”
他没有动,眼睛闭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匡语湉一下就崩溃了,她满脸是泪,哭着去拉扯他的手腕,“宁凛,你放手,快放手啊——”
医护人员无言地看着眼前独臂的男人和哭泣的女人,经验告诉他这男人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结果被他们这么一搞,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最终江喻上前分开了他们。宁凛被送进了急救室,他们坐在外面的走廊长椅上等待。
急救室门口人来人往,跟电视剧里一点也不像,匡语湉和江喻坐在木椅上,两个人都垂着头不说话,和周围的焦灼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头顶白花花的光落在光洁的瓷砖上,反射出冰冷的一道光弧,生和死在这里看起来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寂静里,江喻忽然开口:“我想起你了。”
匡语湉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很红。
江喻挺了挺腰板,沧桑的脸上闪过追忆,他回想,说:“很久以前,大概是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我记不清了,阿凛给我看过你,那会儿你还是个高中生。”
他的声音传到匡语湉的耳朵里,却隔着层东西似的,她看着就快失去理解能力了,含糊地嗯了声。
“你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我见了你几次,都没认出来。”江喻摇摇头,露出头顶几缕花白的头发,“我早就该想到是你的。”
不怪他,那个篮筐下的女孩长的什么样,江喻忘记了,姚起东也忘记了,毕竟真的已经过去太久。
江喻说:“阿凛是个挺狠的人,对敌人狠,对你也狠,但他最狠对待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仰起头,问:“那些事,他和你说过了吧?”
匡语湉手握着,微微点头,无声地用唇形做出“冰毒”两个字。
江喻用手遮住眼睛,伛偻着身子,他看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那东西会影响肠胃功能,从食欲减退、胃部胀痛开始,慢慢发展成胃炎、胃溃疡,甚至胃癌。”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匡语湉坐在他身边,麻木地听。
声音进到她耳朵,但好像进不到她的脑子,江喻的音量不算高,但字字句句都清楚地穿过嘈杂,落到她的耳中。
“宁凛是被逼的,没办法,逃不过的。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没有人样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长期压抑的环境和刀口舔血的生活,还有这几年的吸毒经历让他变成了一个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
“他越来越暴躁易怒,阴晴不定,记忆力下降和食欲消退只是最初的征兆,随着戒毒治疗的深入,他自身的信仰和对毒品的渴望产生了严重的碰撞,有一段时间甚至出现自残倾向,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会拿刀划自己,或者用头去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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