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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卧底退休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刀下留糖
所以他们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在治疗室内的墙上和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海绵。
有的时候,逼不得已,他们会把宁凛捆在床上。
那时候他的免疫系统和器官功能已经受到了损害,他们害怕他出现脑淤血或肾衰竭,更可怕一点,感染尿毒症,或者直接心脏衰竭。
江喻日夜担心,只想他能好一点。但宁凛毒瘾发作的时候,完全就是头野兽,那种可怕又可怜的模样连江喻都不愿意去回想第二次。
他后来已经在求他了,“阿凛!撑过去,你不要忘了,你说你想回家,你说还有人在等你!”
宁凛明明答应过他,会活着,会活出个人样。一日叁餐,七情六欲,长命百岁。
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江喻感到心痛,他的心都快痛死了,他很多次都恨不得去老街找到那个女孩,不背遗书给她听,就把她带过来,她要是不肯他就绑着,枪顶在她脑袋上逼着,让她看看宁凛,什么都不用做,就陪着他。
但宁凛不同意,他也有清醒的时候,次数不算很多,但只要清醒了,他就会变得很安静,也很执着。
他不许任何人去动匡语湉,他说他现在这个鬼样不配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他很想她,宁凛想匡语湉想得快死了。
“有一次他清醒过来,忽然叫了我一声,对我说‘老师,我想要一幅画’。”
江喻无声地叹了口气。
省厅犯罪研究室的侧写师特地赶到了寮州,和宁凛进行了很久的交流,然后把一副人物画交给了他。
画中人是个女孩,眉眼清丽,扎着高马尾,回头对画外的人笑。
可宁凛接了画,却说:“好像不太像。”
侧写师接了任务来的,要他说哪里不像,他再好好修改。
宁凛盯着那画看了很久,最终摇摇头,说:“算了,就这样吧。”
江喻去看他,他把画放在枕头底下,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
脸上挂着一个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老师,我感觉我好像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他拍了拍枕头,“好像挺像的,又好像不太像,他把画给我看的时候我都懵了。”
江喻能理解,这不一定是毒品给他造成的影响,他说:“忘记一个人长什么样很正常,都这么久没见到了。”
“可不应该啊。”宁凛摇摇头,“我怎么会忘记她长的什么样子呢,不可能啊。”
江喻说:“女大十八变,况且这么长时间了,她肯定和当初你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宁凛一愣。
他没说话,伸手又把那画拿出来。
半晌,他摇摇头。
“不会的。”他沉声道:“她不会变的。”
……
江喻说:“毒品对阿凛的身体器官造成了不可逆的急慢性中毒损害,他的机体功能已经无法完全恢复了。”
匡语湉低着头,很安静。
她听见了,但她现在已经丧失了思考,甚至江喻说的那些话在她听来都觉得无关紧要。
吸毒又怎么样,发疯又怎么样,他就算可能早就是个废人了那又怎么样!
海洛因还是冰毒,这重要吗?重要吗!
匡语湉深深吸气,低声说:“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
江喻偏过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地戒掉毒品,那些戒毒成功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内心渴望的东西比对毒品的渴望还要强烈上一万倍。他那时候想重新见你想得快疯魔,比吸毒还渴望,你才是他真正的毒品。”
说完,江喻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匡语湉——一张银行卡。
这男人是真不懂浪漫,留的遗书里不会讲好话,给的遗物也简单粗暴,就只是钱。
如他所言,不算多,但这已经是他毕生的积蓄。
“就几万块,你先收着吧,密码是你生日。”
匡语湉沉默着接过卡。
江喻又说:“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我会定期往这张卡里打钱,一直到我去世那天。你……”
他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似乎觉得这要求很强人所难,但还是豁开面子继续说下去,“你不要嫌弃阿凛,他真的吃了很多苦,不管以后你们会怎么样,你多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吃点东西,可以吗?就算我这个老头拜托你了。”
匡语湉握着卡,声音发涩,“不用您打钱,我有工作,我……”
江喻摇头,“这是‘父亲’给‘儿子’的,不是雇主给护工的,你不要反驳我。”
他做了很多年的教授,言语之间有种不怒自威,匡语湉也很疲惫,没有再和他争执,默默地收起了银行卡。
又过了一阵子,急救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问:“哪位是家属?”
江喻和宁凛一同上前,江喻抢了先,说:“是我。”
医生对着结果开始例行公事般说着,语调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匡语湉捏着手指听得很恭敬,宛如听班主任训话的学生。
医生讲的很多词汇被她忽略,听到的就只有几个关键词,在脑海里作响。
胃溃疡、持续呕血、肝损伤……
和这些一比,软组织挫伤反而是最轻微的。
江喻皱眉听着,医生讲去讲去,身边的人忽然转头走了。
她脚步快速,行走匆忙,差点撞上闻讯赶来的姚起东。
姚起东闪身让开,想去拉匡语湉的手臂,没拉着,扯着嗓子问:“喂,阿凛没事吧?”
匡语湉不回答,闷头往病房走。
她来到病床前,宁凛的这些症状还没到进icu的地步,但病房里也只有他一个病人。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眉心紧蹙,仿佛又陷进了黑暗的梦魇里,又仿佛幽灵飘荡在地狱烈火中,不得往生。
匡语湉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搬了把椅子坐他身边,静静等他醒来。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但很清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那晚自己查的手机资料,讲到了缉毒卧底的问题。
那几条回答里有一条很醒目,就说缉毒卧底真惨,对他们来讲,殉职可能才是最好的下场。
死了好,不用活受罪,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有家不能回。
匡语湉想哭,但再哭不出眼泪,她的心已经疼到快没感觉,呼吸深深浅浅,肩膀一耸一耸的。
一只手伸过来,抚上她秀气的眉,指腹顺着眉毛滑向眼睛,抹去了她的眼泪,原来她还是哭了。
“别哭了。”
匡语湉攥着宁凛的手,一抽一抽的,她说:“我还以为你,你又……”
宁凛笑了,问她:“怕我死?心疼我了?”
匡语湉抽着鼻子,“我知道你有苦衷,没关系的宁凛,都过去了。”
全都过去了。
他脱离沼泽,重回人间。
他们还有很光明,很美满的余生。
可是,真的全都过去了吗?
程寄余、宁冽、贺望岐……还有很多在天上的无辜的人,他们真的都过去了吗?
宁凛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他没了力气,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再也撑不住伪装。他其实早就一无所有,悔恨和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有些事被瞒过去了,可他的良心过不去,良心欠的债,这辈子都难还清。
但他觉得,他至少还有匡语湉,他被她当成宝贝,她给了他无限的英勇,也让他生了无限的怯懦。
宁凛干燥的指尖握着她的手,手背上还插着针管。他的嘴唇很白,泛着一层干皮,轻声说:“我杀过人,很多人……”
匡语湉把他的手捧在手心,点头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坏人。你是警察,是警方派去缉毒集团的卧底。”
宁凛苦笑,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语气里有种放弃的颓然。“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唐骞手底下的一个叛徒,但他其实只是个学生,为了替他妈治病,逼不得已才做了这个。他被警察抓了以后,扛不住审讯把唐骞的手下给招了……后来他妈要死了,他非要回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前脚刚进的医院,后脚就被带到了我们面前。”
……
唐骞自认为自己是个仁义者,只把毒品当生意,他喜欢念佛经,手上常年戴着佛珠,珠子被他摸得油亮,他看起来慈眉善目,长的也是每个慈善家千篇一律的仁慈面孔。
可他做的事情真不善良,所有的血腥都让贺望歧那条狗做了,贺望岐是他的刽子手,但每一个死亡的号令都是他亲口下的。
那天贺望岐照例要清理门户,唐骞却阻止了他。
他把枪丢给宁凛,话很温柔,说:“小宁,来,练练胆量。”
那学生已经心如死灰,他早知道他妈已经死了,也清楚自己这些年的交易量足够让自己判个死刑,左右都是死,反而不怕了。
他看着宁凛,眼神很淡,“你想杀就杀吧。”
贺望岐嗤笑,“还挺傲。”
唐骞看着那学生,忽然说了句,“和阿程挺像的。”
阿程,就是那个死在西南边陲的卧底程寄余。
他的死因是自杀。
程寄余在唐骞身边待了很多年,大抵是实在想念家人,在最后一次递出消息后,他小心翼翼地回去看了眼妻子,只是一眼,就一天,没想到被贺望岐给发现了。
程寄余当初加入他们团伙,说他和妻子的感情早就已经破裂了。
贺望岐起了疑,顺着这条线去查,很快就查出来他是卧底。
他勃然大怒,把程寄余的妻子和孩子都给绑了,程寄余刚开始还不承认,企图以此保全妻儿,但贺望岐那个变态,当着他们的面就要强奸他的妻子,还逼着他的孩子吞碎玻璃。
小孩儿满嘴是血,浑身抽搐,看着他一直叫爸爸。
贺望岐拿过枪,枪口朝着他们母子,上了膛,递给程寄余。
“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杀了他们。”
而此时,唐骞就端坐在上位,宛如一个局外人,默默看着这一出闹剧。
是的,闹剧。
他是个仁慈的魔鬼,在他的眼里,杀人只是一出闹剧。
程寄余很痛苦,手指颤抖着,浑身发冷。
他试图冷静,试图理智,但根本没有用。
最后他选择了妥协,他放下枪,跪在唐骞的面前磕头,承认了自己是卧底,求唐骞放过他的家人。
可把头都给磕出血,粘稠的液体糊了眼睛,唐骞还是不说话,看他的眼神跟一条狗没有两样。
妻子和孩子不知何时被带了出去,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们几个人。
程寄余绝望了,他拿着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对唐骞说:“求你。”
唐骞笑了声,意味不明。
这声笑代表着他在这场游戏是绝对的主宰,绝对的赢家。只要他想,警察就斗不赢他。
程寄余扣动扳机,砰一声,血腥四溅,他倒在地上,抽了好一会儿,终于死去。
贺望岐嫌弃地踢了踢他的腿,“哥,他老婆孩子呢,怎么办?”
唐骞像是看累了,打了个哈欠,随意道:“你处理吧。”
……
程寄余自杀了,他的父亲被枪杀了,妻子和孩子被热水活剐了。
而现在,轮到宁凛了。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学生的脑袋,宁凛握着枪,对死亡是那么恐惧,恐惧到作呕。
贺望岐嘲讽地看着他,“怎么,舍不得?”
话锋一转,又说:“还是说,你也是条子?”
这话说完,唐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坐直身体,打量着他。
贺望岐:“哥,我早说了,宁冽他……”
砰。
刹那间,鲜血喷溅,在宁凛的脸上开出一朵鲜艳的红花。
学生倒在地上,很快死去。
原来从活人到尸体,只需要那么短的时间。
唐骞很满意,松了身体,沉声道:“望岐,你别总跟小宁不对付。”
宁凛拿着枪的手放下,神色很冷漠,但胃里翻涌出一阵阵绞痛,手里的枪变得很烫手,脊背却爬上阵阵冷气,浑身有种脱了力的疲惫和痛苦。
他想吐,但不敢吐,只死死看着学生的尸体。
其实警校里有教过,第一次杀人,不应该仔细地去看尸体,否则极有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
但宁凛没办法不看,那学生死的时候脸着地,正好朝着他,死不瞑目,眼里依稀可见他的倒影。
那一刻宁凛就知道,他迟早要下地狱。
或者说,他已经在地狱了。
弥漫的硝烟散去,宁凛盯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刚刚轻轻动了一下就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那个人应该也有朋友,有亲人,有值得自己敬重的老师。
可能也有自己的小葡萄。
而他现在已经死了。
是他开枪杀了他。
……
宁凛在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他说:“我觉得我应该不得好死,没想到命大,没死成。报应也很轻,只是没了这只开枪的手,这么一想,老天爷也没多公平。”
匡语湉趴在他的胸膛前,默默摇头,她说:“不是的,宁凛,那些真的都过去了。”
宁凛的眉宇里有着久久不散的阴冷,他问:“你会害怕我吗?”
匡语湉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说:“不怕。”
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害怕。
宁凛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深,他笑了笑,举起自己的左手,安抚一样地拍拍她的脊背。
他的话很淡,也很冷,他说:“可你知道吗,就算是被逼无奈,我也确实杀过无辜的好人。”
匡语湉一下愣住。
她不自主地抬起头,被宁凛一把按住,死死摁在肩上。他不让她看到他的脸庞,也不让自己看到她的表情。
“当年那个开枪击杀宁冽的狙击手,我亲手杀了他。”





当卧底退休后 三十六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
他们策划了第一次收网行动,如果那次成功了,宁凛大概四年前就能回来。
也不必失去一只手,不必被毒瘾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没有如果,那次行动他们失败了,付出的代价很惨重。
谁都没有想到,包括宁凛也没有想到,老金居然倒戈了。
当然他没有傻到跟警察站一边。老金那会儿搞新型毒品搞得精神状态都不对了,整个人异常狂热,唐骞对此很满意,他觉得绝对的利益才能带来绝对的忠诚,老金这个样子,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过命的交情,他想帮唐骞开发这块市场,更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应来看,都在传达出一个信息——他成功了。
他提炼出来的玩意儿纯度达到了95%,光是一克,带来的利润就足以让一个人做出任何铤而走险的事情。
恰逢那时唐骞的好几笔生意都坏了,不只是死对头盯着他不放,还有几次交易都因为警方的原因生生作罢,他变得越来越谨慎,开始怀疑身边出了内鬼。
那次交易定在和缅甸临界的南城,因为交易金额实在惊人,对方要求唐骞亲自进行交易。原本跟着去的只有贺望岐和宁冽,但不知道为什么,唐骞在临走前忽然突发奇想,带上了老金和夏瑶。
就是在那里,四方势力发生了史无前例的混战——警方、唐骞团伙、买家、唐骞他死对头。
唐骞损失惨重,没拿到钱还丢了货,死了兄弟,连带着信誉都受损。
谁也没想到老金真能倒戈,当初唐骞为了他去过大半条命,他信老金,比信贺望岐,信宁冽都多得多。
唐骞疯了,他把人带回制毒厂房,十几把微型冲锋枪对着他们的脑袋,厂房除了空气压缩机、针轮减速机这些机器,围了一圈电网,谁碰谁死。
夏瑶替宁凛挨了一枪,送去救命了,其余人都站在那儿,看唐骞对老金动手。
他打得是真狠,老金这时候也是真怂,他说他自己确实想跳,但警察真不是他叫来的,他做这些就是为了钱,钱再多也得有命花,真被警察抓了,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活不了。
他说唐骞那死对头就承诺接他走而已,唐骞怀疑出了内鬼后,看他们实在太紧了,他逃不了才这么做的。死对头给了他比唐骞更高的利益,他们说好下了车接过人就走,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还想着对唐骞下黑手。
最后他跪在地上磕头,求唐骞看在以前的份上,给他留条命。
唐骞心软了,他这么个魔鬼居然心软了,就犹豫了那么一下,枪刚刚放下,老金突然疯了一样跳起来往外冲去。
他们想阻止,但根本来不及。都用不着到电网面前,门外的人接了唐骞的命令,谁没有允许随意冲出来,不用请示直接击杀。
那枪打在老金的脸上,他整个人的尸体非常难看,面目全非。
唐骞在枪声过后,是愣住了的。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背对着宁凛他们,谁都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他想了些什么。
接下来是清算叛徒。
唐骞在老金死后,看起来就陷入了一种疲惫里,他把枪上了膛,环视他们一圈,说:“谁现在主动出来承认,留全尸。”
多可笑,这个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留个全尸。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这施舍般的俯瞰,仿佛他真长了颗恻隐之心。
宁凛当然不能承认,警方的收网行动失败了,他还得蛰伏下去。
唐骞示意带人上来,是他们抓来的几个人,在一张张皮开肉绽的脸孔里,宁凛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庞。
是那个开枪击杀宁冽的狙击手。
他看到宁凛的第一眼,也怔了怔。
这一眼没逃过贺望岐的眼睛,他面目狰狞,狞笑着把宁凛拽出来,枪口抵着他的后脑,因为行风,贺望岐眼里仿佛都是红光。
宁凛跪在狙击手的对面,眼睛却是看着唐骞,他说:“哥,我对你怎样,你是清楚的。”
唐骞眯着眼,没说话。
眼前跪着的这个男人没有说谎,小宁自从来到他身边,做人做事都讲义气,他说他以前干汽修厂的,生意不好,老板苛责,勉强混个温饱,是唐骞给了他一条发财的路,让他做人上人,他记他的恩惠记一辈子,可以拿命来还。
这几年来,他替他挡过枪,挨过刀,流过血,诚然小宁这人有缺点,自尊心太强,不肯低头,和贺望岐始终不对盘,但他对他倒确实是真心的。
贺望岐在这时出声,“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宁凛冷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现在说你是内鬼,你是不是也可以被我拿枪指着脑袋?”
“宁冽你他妈少得意!”贺望岐说,“等你死了,老子再送你女人去地下和你作伴。”
这句话说完,宁凛的手指颤了颤。
贺望岐注意到,手下用力,枪口抵太阳穴的力道更大,“怎么,怕了?夏瑶那女人自从跟了你,兄弟们都没碰过了,你对她是真爱惜,舍不得啊?舍不得就承认了,哥说了,留你全尸。”
宁凛的脸色变了变,慢慢挺直了脊背,神情转而如常。
就好像刚才一闪而过的颤抖只是个错觉,他的软肋并没有被抓住,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他。
宁凛:“哥,说出口的话要证据,你让我吸毒,我吸了,你让我杀人,我也杀了。你的要求我哪回没按你的意思来?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动手,但要开枪也得你亲自开枪,不要让什么猫猫狗狗来碰我,不体面。”
贺望岐脸部肌肉抽动,“你他妈——”
“够了!”
唐骞走过来,脸色很沉,“我说你什么了,你就急赤白脸的?”
宁凛眼神冷漠,抬眼看着唐骞,冷笑道:“你不信我。”
唐骞把贺望岐的枪格开,摇头道:“小宁,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要强,也太没有耐心。”
他又拿来把枪,递给宁凛,指了指地上跪着的狙击手。
“这个人就是当初杀了你哥哥的条子,现在交给你了,就当哥给你赔不是。你亲手了解了这个仇,总该消气了吧?”
宁凛完全没料到有这一出。
唐骞的眼睛跟毒蛇一样,吐出信子,寒气从脚踝蔓延到背部。
他根本不是在跟他赔不是,他是在试探他。
这一枪开了,他生,狙击手死。
这一枪不开,他们一起死。
宁凛接过枪,转头看着狙击手。他睁着眼,受了极端的折磨后看起来已经痛苦到极点,但他的身姿依然挺得笔直,即便跪地,也没有弯腰。
他看着宁凛,眼神很平静,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宁凛站起来,问他,“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狙击手居然笑了,那个笑里有种很奇特的安然,他慢慢抬头,那一秒宁凛就确定了,他是知道的,知道这场行动里他扮演了什么角色,也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知道他是谁。
狙击手说:“是我杀了你哥哥,但我不后悔,也不会道歉,更不会因此愧疚。”
宁凛:“为什么?”
狙击手低低地笑了下,身躯在颤抖,可眼里有坚定的光。
他说:“在其位当其责,没什么需要抱歉的。”
……
“砰。”
枪声过后,一切归零。
既然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那就干脆全部推倒重来。
狙击手的血在脚下流淌,唐骞很疲惫,他很久没这么疲惫了。他拍了拍宁凛的肩,说:“去看看夏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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