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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渡山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辛襄满目忧虑,可是他一个人又能牵住这危如累卵的局势几时呢?他进了南境,身边定然少不了各方势力的裹挟,还有贼人佞臣的挑拨……
想到此,辛襄问:“邹吾呢?死了吗?”
斥候:“还……还活着。现居城内养伤,向繇给他挂了武道衙门的闲职。”
辛襄:“城内?起居何处?钧台宫?”
鬼使神差的,辛襄很在意这件事。
斥候:“不是。渝都地分三层,贵者居高,贱者居低,中层官署居住相杂,邹吾如今就居于中层一方小院里,我等怀疑那处曾用作悲门联系之用,只是弃用很多年了。”
辛襄并不关心这个,只要邹吾不和辛鸾一起起居就行,继而又问:“中境乱臣领九郡献南境,丹口孔雀怎么说?”
“中君立刻封住了中、南边防。”
辛襄点头,“中君还是识大体的。”又问,“那西境呢?西境可有给南境回信?”
“使臣出发不过七日,目前还没有回信。”
辛襄不置可否,“西境开明氏毕竟是他外祖家,迟早总是要护着他的……如今最坏的情势,是西、南封地联手,与我们东朝、中、北三境对抗,如此一来,中、南边界立刻成为前方战场,北境……北境还是该选一个稳妥的人坐镇,安定后方,提供补给……”他低声说着,几不可闻,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抬头,目光在距离他最近的齐嵩身上停留,只是齐嵩老僧入定般只是半阖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如今南境南线的战事如何了?”
申睦不可能两面作战,他只要还在南海边境缠斗,天衍腹地的大战就打不起来。
斥候汗都要出来了,“南君对战三苗人已呈包围之势,军情推测是……决战在即。”
一本账册文书猛地被紫檀色衣摆拂下了案,辛襄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恨声道,“申睦打个毛民之国迁延至此,现在倒是说决战就决战了……其心可诛,其心可诛!”说着大步走出长案,一把夺了那粘了一根令羽的军报握在手中,直往门外走去!
别说他并非代政太子,便是代政太子,此时这样的事他也做不了主了!必须要去找陛下定夺了!
可走到门口,辛襄又猛地转身——
寒冷干燥的夜,红烛噼剥地燃着,辛襄冷冷地看着值房中行尸走肉一般的重臣,心道他激动若此,这些人竟然连一个转身的都没有!辛襄不禁冷笑,大声道,“真是好内阁,好中枢!南境的急情诸公看着,这么大的军情只贴一根翎羽诸公也看着,哪天天衍的船沉了,诸公也在岸上看着罢!”言毕挑开厚重的门帘,满身戾气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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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涧拾北境乱局,只用了半年,怎么南境打仗打了好几年都打不出结果啊?”
渝都又下雨了,小卓趴在窗棂上看着满目翠色,手捧热腾腾的甜茶,不解地问哥哥。
这些天他们辛辣吃多了,肠胃都不堪重负,红窃脂红衣翠袖,坐在另一侧的窗棂上,晃着腿接话,“小卓,你可这问题太大了,你不如把东朝和南境的将军们放在一块,给你列作战会议一起解释。”
“其实也不难解释。”
邹吾又斟了一杯竹筒茶给徐斌,“猛虎可搏雄师,但不可斗鬣狗。毕竟王者对决从来堂堂正正,败走也没得可说,但鬣狗不同,他们成群结队地缠斗骚扰,一定要拖到猛虎筋疲力竭才群起而攻,南境自己的边防,申睦总不能弃而不顾,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跟他们打。”
徐斌此时倒是犀利,道,“也不仅如此罢,这跟南君的性格也有关系——墨麒麟孤狂傲岸,他是忍不了挑衅的,三苗人一直用下三滥的招数牵制他,可谓是牵制得死死的。”
红窃脂也点头,“且战时状态也更容易攫权,向繇坐镇后方,’以战养战’之论未必不可信。”
卓吾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虽然一知半解,但是对这两人口气中的喜恶还是听得明白的,他忍不住开口,“所以南君是坏人吗?”
徐斌和红窃脂怔愣,一时哑然。
卓吾有些担心了,急问,“那我们在南境会不会有危险?西境是阿鸾外祖父家,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境?”
徐斌、红窃脂:“……”
邹吾站在窗下分茶叶,淡然接口:“应该快了。”
“哦……”
卓吾悬着的半颗心放下了,接着又追问,“那向副是敌人吗?”
红窃脂和徐斌不敢多话,掩饰性地喝了口茶。
邹吾波澜不惊地看了两人一眼,嘴上答:“目前不是。”
“哦……”
邹吾的态度很明确,小卓心思浅,喜恶都容易显在脸上,他和殿下每日住在钧台宫里,耳目眼线不知凡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有心之人套了话去,所以除非特别必要嘱咐的事情,他们这群大人还是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把事情说得那么复杂,以小孩子紧张敏感藏不住事。
卓吾兴致倒是很高,喋喋不休地跟他们说辛鸾:“这两天哦,阿鸾真的脚不沾地地走各种地方,不是被这个找去了,就是被那个找去了,有的地方我也不能进,他晚上跟我说,有些人问他问题,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人求他办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每天就很烦。”
“你让他把很棘手的问题拖一拖,实在拿不出主意就写下来让你带出来,我们这群人帮他把关。”邹吾把茶叶最嫩的尖儿分割了出来,装进封闭的竹筒里,“他估计也就忙这一段时间,挺过来就好了,还有,跟他说不要害怕说话,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
卓吾点了点头。
红窃脂古怪地看着邹吾,之前她总觉得他脾气好,这两天再看他,发现他脾气好得简直要出了奇了。
雨忽地转急了,嘈嘈切切打在瓦檐,邹吾伸出手去接了会儿凉雨,回手又甩干,“南境气候太潮湿了,你回去的时候告诉殿下不要涂那面脂了,我看他下巴冒了颗痘,本来就容易水土不服又乱涂东西,再伤了脸。”
莫名地,他忽地提到这一句。
莫名地,红窃脂还兴致勃勃地往下接,“是啊,这鬼天气两天晴三天雨的,吃的也太辣了,我脸上也跟着不舒服……要我说南境这地方可真是糙啊,跟他们的兵一样糙,一点像样的胭脂水粉都买不到。”
她此时入乡随俗,已经穿上了木屐,从向北的窗棂上掠下,嗑嗑哒哒地凑到小几上给自己倒茶,几步走下来,直爽的女郎也有了温婉的神韵。
徐斌很有经验地插话了:“要说面脂还是我们南阳的好,东朝的贵妇哪个不购青要山的药脂?后悔后悔!早知道南境这么少穿戴涂抹,我就该多带些来!”
他也脚踩木屐,清爽又笨拙地挪过去,要分邹吾难得煮的那壶茶,主动养生。
红窃脂大方地推给他,说着还拿肩膀顶了顶徐斌,“是啊,徐大人,要不咱们偷偷出境回南阳吧一趟吧,我看夏舟那小子有门路,咱们去进些货,里外也能赚一笔。”
卓吾有点蒙圈,道,“咱们是不谈正事了吗?不谈那我就走了,阿鸾还等着我回去呢。”
邹吾把那封好的竹筒给他,点点头,“那你回去吧,注意山路,这个带回去给殿下喝。”
卓吾每晚来哥哥这儿应个卯儿也算任务了,里外来回沟通点近况,闻言他拍拍手把竹筒接过去,摸了摸自己左一口右一口吃得圆滚的肚子,大摇大摆地就要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又忽然定住,回头道,“瞧我把正事儿忘了,阿鸾问哥哥你来着,他问你那天在马车里到底和向副说了什么?”
···





谁与渡山河 第77节
渝都最高一层山阶之上,巨灵宫矗立山岗。
向繇起居西殿,此时在西殿的最外围,夜雨可见一空廓楼阁石柱林立,灯火通明,轻衣薄衫的少女们手捧洗浴之物鱼贯出入,能并行二十余列玉辂的台基正中央,乌黑的台基里竟是一方纵宽惊人的温泉池,池中山泉汤自然涌入,雾气蒸腾,使女们赤脚行于此,脚下石阶皆是温热,旁开空廓的洗浴之处,晚风抚着白绸青帐,重重的帷幕在烛影中不断翻飞,雨卷帘幕,送凉风入殿,一冷一热,只感觉沁凉舒爽。
“安哥儿他们睡了嚒?”向繇一张脸熏得潮红,叠着手臂安静地伏在温热的池岸上,任由使女擦背,浣发。
那长长的青丝浓密缱绻地浮在温泉池面上,蛛丝儿一样,仿佛能将人颤毙其中。
“向副放心,都睡了。”
他身后的使女答,为他擦背的手力量不由就轻了。
“嗯……”向繇阖着眼不满地咕哝,“重些……再重些……”
如此,久浸温泉的身子,一滩烂泥般地松泛了,脑子却混沌不堪地被这些天的事情拥塞住,兜兜转转想到了那天淚江码头的事儿:当时他当着小太子的面,给邹吾开了得天独厚的职位,结果被那个年轻人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他心中气愤,盘算着这个人敢拒绝他,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场。
古柏后来也问他,说邹吾到底给你写了什么?
那姿势从外面的角度看,的确是邹吾在小几上写了,其实,那并不是写了什么字,他是在画,画的是渝都和整个陵嘉水域的地形城防!
他在邹吾画第四笔的时候猛然惊觉,刹那间几乎忘记呼吸。
小几上面整个渝都地图删繁就简,最重要的三层台地、城墙城门、巨灵宫、武道衙门,水军码头清晰可见。他自己的地盘自己很清楚,渝都固若如金汤,山不倒,城不破,再锐的雄师列军在外,也要于此处折鞭,可唯一的弱点,不再城外,而在城内。
邹吾信笔画来,一笔一捺,准却自如,气势之潇洒,有如列山河之上斩草为马,撒豆为兵。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他所做为何,只能安静闭嘴等他挥洒完,再顺时针转手把小几掉了个个儿,将正面对准自己,“向副请看——”他温和地做了“请”的手势,紧接着不知在哪里又拈来一片片鹅黄色的嫩叶,按照渝都周边小岛岛链的位置摆放好——那都是驻兵的地方。
他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地图轻声而迅速道,“渝都地理位置险要,屯兵积粮,控扼三江,以一山之地,遥控南境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山河沃土。”这是起兴。
“然如今南海战场已届决战之时,南君亲征,全线牵制,渝都大军全数开拔前线,只剩武道衙门这城内唯一城防兵力。若是平时,向副自然不把这群人看在眼里,可是现如今——”
邹吾手指几个岛链,断言:“兵力空虚。”
“巨灵宫外。”
邹吾指着渝都权利中心,“无所依凭。”
当时向繇眼珠急转,和邹吾不约而同:“申不亥。”
邹吾闻言只是笑笑,点了点居于最北部高亢之地的巨灵宫——“此处顺应地形,居于山势平层的最高处,三面环山,挺拔壮观——这里才是南境的心脏,山上于此一呼,山下千军响应。南君前线就算稍有失利,也还有万里纵深扭转,可这里,少有差池,南境不存焉。”
最后,他说,“向副深谋远虑,担忧东朝情势的确不错,但也要防灯下之黑,祸起萧墙啊。”
盯着那水痕逐渐干涸不见的小几,向繇无声地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他答应将邹吾挂职申不亥的武道衙门中,暂做闲棋,以备不时之需。
“听说……”向繇低哑地开口,“申不亥征召了新丁?”
“是,说是给太子贵属邹吾招的,三百人,但主管训练的什长还是他的老兵。”
向繇啧了一声,“只有三百人啊……”他也不知道,上下掣肘中,邹吾会把这三百人带出个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他听得一使女赤脚跑来,心中算算时间,随口问,“是他们今日的谈完了?那小老虎回钧台宫了?”
“不是!”那女使兴奋地应,“向副,是主公回来了!”
第97章 钧台(2)
(注:上一章剧情已经替换)
虽然下着帷帐,辛襄进入含凉殿后立刻察觉了那一丝情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敏锐地朝着榻上看了一眼,灯影摇曳中,榻上一坐一卧,坐的那人气势立马横刀,卧的那人蒙头裹在被中。辛襄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他知道父亲这些年来于女色上并不上心,猜想那榻上的定是宫中哪个不检点的使女,想到此不由胸中窒闷,露出厌恶神色来。
“什么事,说罢。”
金粉色的帷幕之中,榻上的男人这一问,问得好生冷漠。
辛襄脸色一木,就事论事地撩衣跪下,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声音:“是军情急报,请陛下过目。”
天炀帝的手掌不由就抬了寸许,声音稳着,却依然端严:“念。”
辛襄吐息转重,强忍着拆开那封,一字一句道,“南境大批调兵,由原环丰海一带之石碣、潮阳、浯屿,调兵五十万,南下逼近阳江、石城呈两面作战之局势,预测申睦三月之内将与三苗人发起总决战,毕其功于一役。”
辛襄念完,帐中的男人沉默许久。
半晌,天衍帝反问:“就这?”
辛襄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心口一团气在翻涌,一时间竟没想出对答的话来。
天炀帝:“军情分析一枚翎羽有一枚翎羽的道理,你自做什么聪明?你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就因为这你夜闯你父王的寝宫?还一口一个’陛下’,孤到底是你的谁?礼数呢?人伦呢?越大越不成样子!难道还需要像小时候一样再教你一遍么?”
训斥来得毫无预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辛襄原本也是好心,此时心中当真是翻江倒海。
殿外的内监一直留意着殿内的动静,此时也知道是父子间又生了龃龉,他本不想此时触霉头,但没有办法,只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般低声传话:“陛下,齐策求见,说有急奏。”
天炀帝抬眼:“让他进来。”
听话听音,辛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冷冷道,“既然父王这个时辰有要事,那不孝子告退,回宫好好学一学礼数人伦。”说着攥着那一纸军情霍地起身就走。
辛涧低声暗骂一句“兔崽子!”,齐二进来时不明就里,被公子襄撞得是好大一个踉跄,但因急报迫人,也来不及行礼,直接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双膝跪倒,一时声音都有些发颤,他道,“陛下,大事不好,赤炎三番将军巢瑞,十五番何归率亲兵等叛逃了!”
刚走出内殿的辛襄闻此音,脚步猛地刹住。
殿内天炀帝的脸色倏变,独臂直直撩开帷帐,怒喝一声,“你说什么?!”
“哈——!”
同时床榻上的女孩猛地一个滚身,直滚到龙榻的最里面,两手扒着锦被,终于喘出了一口气来!
·
深夜,巨灵宫西殿,申睦向繇起居的内殿。
宽阔的殿内并无烛照,硕大的夜明珠直径足有成人手臂长,稳固地吊在圆榻的一侧,光泽晕黄柔软宛如天上的月亮,俯瞰而下,能看见圆床上卧着两个人,盖着一副被褥,长发纠缠着两个人的四肢,凌乱地泄开在榻上,宛如巨大的墨色溪流。
睡梦中,向繇是被使女推醒的。此时敢打扰他的绝对都是大事,他迷蒙中先是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着眼再扯头发,直把睡得一塌糊涂的头发都拉出来了,才艰难地从榻上起身披衣。
他身边的男人睡得正熟,常年作战在外,他少有深眠,也就回家能睡个安心。
向繇没有打搅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阖上门,坐在外间的暖阁里,皱着眉紧听了两边汇报,这才神思回笼,严肃地站起来,道,“更衣,还有——去喊含章太子去中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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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台宫内,同样的圆形大帐,吊顶极高,帷幕重重。
辛鸾被使女们推醒的时候都懵了。
他在南境这段时间睡得一直很好,据说他身下的这张榻原是极稀有极稀有的西南莲池树化玉,一百五十吨的原籽料光是运回来就花了三年时间,人睡在上面温定凝神,从夜至明,一梦不起。听年轻的使女调笑说,这钧台宫是原是向副的华卿宫,十几年来向副和主公晚上生气了,才会跑来的住一宿。
辛鸾梦中猛地惊醒,直回不过神,呆呆地被扶起来,被一群使女强行围着穿衣服。
小卓晚上和他打闹一起宿在了榻上,此时被闹醒了,抱着枕头还反应不过来,“怎么了这是?”
“中殿,说是有急事。”辛鸾脑子也糊涂着呢,巨灵宫的中殿主要用作宴息、议政,此时寅时三刻,鸡还没叫呢,一定是十万火急了,他对小卓道,“你快起来出宫去,我估计我一个人顶不住,你去喊你哥哥和徐大人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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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都南泷巷里的小院,邹吾显然也是被惊醒了。
而惊醒他的罪魁祸首,不是别的,是一只圆咕隆咚的鸽子。
此时它正抖着雪白的羽毛在桌子上跳着吃谷子,直把桌上的谷子吃尽了,又探着鲜红的喙来戳他的手,表示还要。
邹吾捻着一张纸条,顾不上它,卓吾却在此时直接从外墙翻了进来,窗口通达,他落地时,与他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看他哥没睡还愣了一下。
“宫里有事了是吧?”
邹吾意料之中地看他一眼,立刻转身去穿外衣,“我跟你走。”
卓吾什么都没来及说,邹吾已经飞快地推门出来了,他的手刚碰上门栓,垂着头又忽地一停,对卓吾道,“小卓,我自己去巨灵宫。你再去叫一个人来。”
第98章 钧台(3)
寅时中,天色正靛蓝。
渝都顶层山坞间,山屏为画幕,瀑布四面开,当当整整地挟着激烈的涛雪声在巨灵宫中殿后席卷而下,再与地下温泉冷热相交,激荡出一片缭绕水雾。
庞大的巨灵宫在这片不散的雾气中灯火如缎,恢弘华美的石宫宛如仙宫,任何站在它面前的人都好比一枚草芥。
使女身姿窈窕,红裙衣袂飘飘,就簇拥在辛鸾身后,辛鸾目光转了一圈,惊叹南君会享受的同时也就明白了为何巨灵宫被中山城下山城的人们称为人间仙境、天上宫阙了。
“殿下……”女使期期艾艾,站在辛鸾身后想方设法地想把这颗蘑菇劝进中殿去,“向副和各位大人都到了,您……可以走了吗?要不要妾去叫山舆?”
辛鸾却不动,只蹲在巨灵宫宫门一侧不显眼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揣住手,继而托住下巴,“不忙,再等等,再等等……”
女使低头瞅了他一眼,仰头,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无奈——她又不能真的动手推他,就只好陪着他在风口吹着。
又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夜幕中,东方启明初露。
正等着,辛鸾的眼睛忽地亮了,提着衣摆猛地站了起来。
女使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不说“鞋不合脚”,“走累了“,”要歇会儿才能走”这种话打算进殿了。谁知辛鸾风一样踅回了刚来的山径,几个女使不明就里,追过去,却又见小太子迈着造作的中步又走了回来,一步一步,走得那叫一个虚实交错,稳重端庄,唬得她们一群人一愣一愣的。
而且,时间就是那么巧,等他再路过宫门口的时候,正是邹吾疾步走过来的时候。邹吾被守卫盘查停在了门内,看到辛鸾还明显地愣了一下。
而旁观全程的大女使,就眼见含章一副“哎呀!我才到,你也才到啊!”的造作模样,神在在地朝着宫门口的守卫摆了摆手,吩咐道,“放行!他也是来与会的。”这才矜持地朝邹吾一点头,也不等人家,直接举步朝中殿快步走去。
一众女使:……
很显然,让她们摸不着头脑的还在后面,就在快走到巨灵宫中殿的时候,含章太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声不吭地又开始慢慢走。
其时按照南境礼仪,位尊者前,位卑者后,女使们簇拥着辛鸾走在前面,邹吾理应陪驾在右后方缀着,但是含章太子最开始还迈大步,最后中后段这步子啊,是越迈越小,越迈越慢,走得女使三列根本是迈不开脚,最后一个个都识趣地推荐,主动走到邹吾身后。
来来来,我们碍事,你们并肩,你么并肩!
最后,在辛鸾接二连三的“不以为意”中,终于在最后的四百步,他和邹吾从一前一后走成了平肩之礼。
中殿面阔九间,进深足有十架椽,外观之宏伟,体量之巨大,难以想象。直迈上中殿的台阶,辛鸾终于正色,被向繇的女使引着快步往议事正厅去,直等着两扇紧闭的厚重石门开启,他像是平地的情绪像是无意中牵起了小小的褶皱,无人注意中,迅速地用手背碰了下邹吾的手背——
两个使女引着,石门在四个人身后缓缓合拢,掩住了殿外巨大的瀑布之声。议事厅石木相交,混金画,雄伟奢靡中丝毫不乱,除了两排南海黄花梨木的大椅和长桌,一方偌大的铜香炉矗立中央,香烟袅袅不散。
“殿下,这边走,在西偏殿暖阁。”
辛鸾点了点头,朝西刚折了几步,一声高声叫嚷就扑了过来:“向副啊——!你可不能这样啊——!”
辛鸾一懵,登时被这一句江湖路远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听暖阁中的人继续吼道:“你是左副相,我是右相,论职别,我们也是平级!我们之前说好多少人啊?四千人!之前就来了三批人了,今晚两艘船,一船是赤炎军的将官和家眷也就算了,一船可都只是老百姓!……这群人不知道在南阴墟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辛涧要杀人,结果全都往南境跑!一船就快要一万多了!……别跟我说没那么多,我还看不出吃水吗?我们渝都才多少人?都畿三山两川也就是六十万而已,渝都三层坞台也只有四十万而已!你现在就塞了一万人给我,那后面还有没有要来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你让我往哪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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