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逢君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尾巴儿
“丽娘,是我负你,伤透了你的心,可我没害死你,你是病死的,与我无关!孩子胎死腹中,我也失落了一年,这不能全怪我!”
当初将她八抬大轿娶亲进门,跪在老丈人面前说对她好,一辈子不二心,转眼心里有了别人,甚至在她投缳后扶心上人上位,此后数年未再能想起她来。
这样的薄情寡义,他也知道自己狠心,亡妻终于来向他索命,甚至忘了自己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外布满人,他怕得心惊胆战。
直到丽娘从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
她双手颤抖塞到他怀里。
她嘴巴翕动,哭腔隐隐。
“看!看!”
哑巴了二十年,老天爷可怜,让她声嘶力竭才发出这一声儿。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李胜春心跳如鼓接了过来,看着纸上血痕斑驳的字,几乎目眦尽裂,最后哑声道:“这不可能!”
丽娘在纸上写字,手腕间尽是青筋,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我要见她,当面对质。”
李胜春不由上前,低声道,“丽娘,总归是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你罚我,罚我到死,我都心甘情愿的!”
刚才还怕死怕得很,如今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话刚落,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嗤笑。
李胜春如梦初醒,怔怔看向上座那人,勾着眉梢,英俊出尘的一张面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罢,不到黄河心不死,本王就让李大人看一场好戏。”
……
李府后院倒是一派安宁,李夫人看过女儿后就回了屋,打算要歇下,丫鬟把安神香点起来,屋里尽是安慰人的气息后,才缓缓退下去,把门轻关上。
这阵子李夫人睡觉不踏实,夜里总要醒上好几回,今天格外不安,睡得正朦胧,冷不防后背吹起一股阴风,顿时醒了,隔着床帏见屋门开了,把丫鬟喊过来,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这时她眼皮跳起来,越发不安,但还是去关了门,正这时眼前忽然落进来一道人影,那人身影纤细,眉眼怯怯,哭喊着,“夫人,还奴婢的命来。”
李夫人吸了一点安息香,神思恍惚,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奴婢是桃红,来索要你性命的鬼啊,还奴婢的命,还奴婢爹娘的命来。”眨眼间,桃红来到了她跟前,还是那样年轻生嫩的面孔,脸色却是白白的,看不出一丝活气,她掐着李夫人的脖子,又道,“奴婢只要了一点儿钱,您何至于狠心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
李夫人厉声叫喊婆子,却没一人应答,还真以为自己在地狱,桃红真来向她索命,就怕待会到了阎王跟前,再撒谎就要到十八层地狱,便软着声道,“我哪里想要你死,我也不忍心,是我身边那婆子自作主张,她要放火烧你,全是她的主意,与我有何干系?你要索命,找她去啊。”
桃红却摇头,似哭似笑,“不对,是你嫉妒我年轻,被老爷幸了一夜,你想要我死,要我肚子里的孩儿死,把我们娘俩钉死在棺材里,我在棺材里听着那钉子咚,咚,咚敲在我头骨上,疼啊,阎王要你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李夫人心惊胆战,彻底软了腿,“你不是桃红,你是,你是陈丽娘。”
“是我。”桃红指着自己的嘴巴,“我看我舌头又长出来了,可以到阎王跟前说你的坏话了,你杀我的孩儿,我便夺去你孩儿的性命。”
“不,不能,”李夫人哭道,“是我造的孽,把你跟孩子害了,你冲着我来,挖心掏肺都可以,只要别害我女儿。”
这一声儿落下,整间屋子瞬间陷入寂静。
李夫人浑身冷汗涔涔,预感到哪里不对劲,却又察觉不上来,便见眼前的桃红撩开面前长发,露出张唇红齿白的脸,她正是一惊——
一盏灯火慢悠悠晃进来。
“终于吐出来了。”走进来那人伟岸的个子,眉目轮廓在灯火浮现时亮得惊人,一双眸子却冷冽得很,低眉向她看来,里头常年聚浓的血气令人骇然。
“梁,梁王殿下!”李夫人颤声道,已察觉到什么,却不敢往他身后看,直到梁衍主动让步,露出身后脸色铁青的李胜春。
旁边,旁边站着的赫然是陈丽娘。
李夫人梨花带雨扑上去,“老爷,冤枉啊!”
花里逢君别 第三十七章风雨欲来
夜温薄热,梁衍一回来就脱衣,他里外穿了两件儿,外袍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引章给他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脖子里一点红痣,在常年暴晒在太阳底下的蜜肤,红艳艳的。
引章把他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披在臂弯间,梁衍抱住她的腰放在腿间,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
梁衍手顺着衣摆伸进去,把肚兜皱弄成一团,抚上嫩生生的俏乳,一只手竟还握不住,掐着越发挺凸的乳头,恶狠狠的。
“轻点儿。”引章小声嘤咛一声,抬眼看他,眼里湿气很重,梁衍心里湿淋淋的,又胀起一团欲火,无法消解,一把打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引章搭住他的手臂,偎在他胸膛上,脸儿一半被粗硬的里衣蹭得又红又嫩,她说,“床板硬,膈得我后背疼。”
梁衍掐了她屁股一把,“小娘们,还不好伺候了。”
这话说得邪气,不像平日里一门心思弯腰曲背哄着她的小心样,偏生引章就喜欢他这副面孔,胸口胀得难受,偏还紧贴着男人的胸膛,把二人单薄的衣衫都泡得湿软,她问,“那你依不依我?”
她一动,乳尖戳得他胸口窝的热更燥燥的,一整天忙活下来,事情一团糟,唯独回到这里,有她守着的这块地方,心口才熨贴了。
梁衍就贴着她的脸,笔直的鼻梁硬硬地戳着她的脸,轻轻地问,“依什么,你倒是说啊。”
“明知故问,”引章咬一下唇,眼尾氤出一团淡晕,胭脂般的红,眼里的湿气一下子更重了,她凑在他耳边,细白的牙齿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声音软软的,“我要坐你上面,被你用大肉棒肏。”她像白骨,专门勾一个男人的魂儿。
最后二人各自餍足,被元喂饱的女人从眉到脚透着一股媚劲儿,伏在梁衍赤裸瘦的腰间,头发软软堆在肩间,从肩胛到腰,曲线起伏惊人。
梁衍随意披了件外衣,正抚撩她的发,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
引章问,“李家的事都处理完了?”
梁衍说,“都完了,讨了这么个狠毒婆娘进门,李胜春就差没当场休了他,他女儿以死相逼才没给休书,不过给关后院,后半辈子算完了。”
“干了坏事,总不会一直逍遥法外。”引章又问起丽娘的下落,李胜春对发妻深感愧疚,原本当场休了李夫人,接丽娘回府好好补偿她失去的十几年青春,但丽娘早已对他心死,或说未见面前还有一丝希冀,可见到他为李夫人屡屡开脱,心死如灰,至死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纠葛。
引章忽然翻身,转而趴在梁衍胸口上,抬头看他,“你说,这世上会有因果报应吗?”
“你说呢。”梁衍双手放她腰间,轻轻一掐,把她提上来,薄红的嘴含住两瓣娇唇,引章不满嘟囔,“说正经的呢。”
“我也在干正经事。”梁衍回了她一句,大手已揭开松垮的肚兜,一把掐住发胀的乳儿,惹得美人小声嘤咛,趁他不备,将他甩了,如鱼儿般滑进被窝里,身子都藏掖进去,一头秀发还露在外面,他感叹她速度之快,到最后握住一缕柔滑的秀发,轻声笑了,俯身几乎贴到被面上,低声道,“过几天,我带你出去一回。”
“去哪?”引章一骨碌爬起来,掀开被子问道,黑夜里,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动人。
梁衍捏一把她的脸,“小娘们,敢情不耐烦哄我呢这是?”
引章眨眨眼,朝他撒娇,“本来要睡的,谁叫你临了说事,睡意一下子跑了,好阿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快和我说说,要带我去哪儿。”
梁衍却在她身旁架着手臂躺下来,“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不行。”引章摇他手臂,梁衍拈来一缕她的秀发,在指尖缠绕,不知不觉就玩弄到了她小衣里去,饱满的双乳将肚兜撑得胀鼓鼓的,一捏,乳汁泡湿了整根手指头,引章低下头,张嘴含住他的手指,眼儿湿漉漉的,巴望着男人的疼爱。
“好阿衍,好兄长,你就告诉我吧。”她磨着他。
以前引章说什么,梁衍都依着她,唯独这回撒娇撒痴对他不管用了,薄唇抿着,不肯吐露半个字。
……
翌日一大早,引章就被外面杀猪般的叫声给吵醒了,披衣起床,撩开营帐一角,就见余副将被押在议事厅外边儿,棍子一下一下闷打在皮肉上,叫得死去活来,一声儿高过一声儿。
将士们看在眼里,听得头皮发麻,心里都虚。
议事厅里,梁衍正吃着茶歇气,一边问道,“还没问出话来。”
段坤利道:“打也打了,吓唬也吓唬了,嘴巴还是严得很,属下连夜派人去清州打探,想得还真没错,方中镜这小子的家人皆不知去向,想来阁罗凤早料到他禁不住拷打,用全家老小的安危拿捏他。”
提及素未谋面的阁罗凤,梁衍哼笑,“既然打骂都没有用,先放在一边,过些天,我这里来这位高手,专门治这种铁嘴。”
段坤利好奇心起来,但王爷没说,他也知趣不问。
这时,林副将笑道:“王爷有高见,早料到方中镜是南诏那边派来的细作,为的是离间您跟李大人,可惜了,李大人却连这等鬼魅伎俩都识不破,还固执以为方中镜是您的人,一门心思窝里斗。”
段坤利笑道:“昨夜王爷威武得很,随便拨弄几下,就将李家内宅搅弄乱了,也要让李胜春知道,南境最大的主儿是谁,没本事,生出蛇吞象的肥胆子来。”
原先段坤利查不出南诏奸细,不是没怀疑过李胜春,偏巧的是,这时候冒出来一个方中镜,与南诏人有来往,这人出来的太巧了,不得不引起怀疑。
从这时开始,梁衍就做了一场戏,制造一出南境离心的假象,就等着阁罗凤伸出蛇头。
段坤利却思虑道,“这次李胜春跌了这么大的跟斗,万一心里不服气,倒戈南诏,可就事儿大了。”
梁衍冷笑道:“他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不敢再有大动静。”
外头叫声忽然没了,士兵进来禀报,说是人被打晕了,要不要泼冷水叫醒。
梁衍挑眉,“咱们在这商量得起劲,倒把今天最大的功臣给忘了。”
从营帐里走出来,老余抬起血淋淋的眼皮,趁人没注意,咧嘴问道,“王爷,我装得像不像?”
梁衍低眉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不错,继续保持。”
给老余上刑也是做给外人看的,看着血从裤子里渗出来,其实问题不大。
这一幕在外人眼里却变了味,变成余副将办砸差事,王爷这是要秋后算账。
王爷这么生气,说明跟李知府闹翻了,俗话说攘外先安内,如今外敌尚未解决,自家人先打起架来,这不是徒让外人看笑话。
消息传到上阳城。
这是南诏防守最严的一座城池。
致幽静的住宅里,一位公子哥儿正在廊下斗蛐蛐儿。
他穿着身绸白如雪的睡衣,身躯略显单薄,但又生得极唇红齿白,眼睛轮廓如画,比风月场上楚楚可怜的美人还好看。
一群丫鬟脸红心跳。
这时亲信来了,叫阿塔,屏退丫鬟,禀报打南境来的消息,“主子料想得没错儿,一招使下去,就让二人离心,听说梁王回去后,狠狠处置了一个办砸事的亲信,显然气大了。”
阁罗凤问,“打听清楚了,没漏一个细节?”
阿塔细想道:“梁王跟李胜春闷在屋里头说了会儿话,没人听见。”想了想,思忖道,“李胜春的女儿被梁王的手下奸污,不嫁不行,许是梁王拿这事做文章,几句话激怒李胜春,气得他要休妻抛女。”
阁罗凤哂笑一声,踱步到栏边,手里鱼饲一点点洒下去,“你太理所当然了,想想,还有个人没回来。”
阿塔一惊,“方中镜!”
方中镜是主子派出去的人,临走前,主子扔给他一句话,事成则回来。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来南境那边有古怪。
“去查查他的下落。”他说话行事,透露出一副富贵闲人的做派,从容不迫的,喂饱了清水里的鲤鱼,又踱到屋里,丫鬟把蛐蛐罐捧着,两只蛐蛐儿互相缠斗在一起。
阿塔又道,“主子,还有一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金陵的信。”
阁罗凤看也不看一眼,“我这会儿没空,你替我回信一封,就说知道了,十日之内必有下落。”
阿塔笑道:“主子连信都没拆,怎么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阁罗凤哂笑,“能让他亲自写信来催我,除了这件事,也没旁的了。”
廊下摆着一水盆,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有一瞬间这让他想起个人来,灯火如星,人声如沸,夜风吹开帷帽的面纱来,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明婉的风情。
不过。他不禁缓缓笑起来,灵巧狭薄的眼里露出一丝凉意,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阿塔派出去的细作无一例外都说梁王跟李知府闹掰,至于那天晚上二人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话,却怎么也挖不出来,也几乎找不到方中镜的下落。
阿塔深思道:“梁王以前任过金陵的兵马司统领,对付犯人专门有一套,会不会方中镜经不住拷打,招伏了?”
阁罗凤垂下眼,叹息道:“不能再等了。”
花里逢君别 第三十八章阁罗凤
南境都在传知府女儿要嫁人,嫁的是摄政王麾下一员猛将,前途不可限量。
说是这对小青年的姻缘,实则还不是出于政治考量,这桩婚事一结,李知府跟摄政王的关系又亲近一步,摄政王执掌偌大一个南境,迟早的事。
正这时,忽然传出摄政王与李知府不合,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传知府嫁千金是迫不得已,因为她被摄政王的手下奸污,没了清白只能嫁人。
这么一传,双方都怀疑是对方故意放话,嫌隙越深,正不可开交之际,风雨欲来,阁罗凤又有新动作了。
百年来,两国双方无论为什么而起争端,有一条规矩是不变的,那就是交战之前先派出一个士兵,到敌方城门底下叫话,之前都是南诏主动派人来挑衅,梁衍才不慌不忙派兵出来相迎,慢慢勾出南诏示弱多年来暗藏的真正兵力。
这次梁衍主动派人出城,到上阳城的门口“叫话儿”,随后号角声响彻天地。金戈铁马,血流成河,山河震动,这是人间的一场灾难,但无法避。
这次双方交战,一口气揪出九个奸细,段坤利正道,“我说呢,之前一直查不出来哪儿有猫腻,还纳闷南境城门一连几月没开,消息是怎么递出去的,好家伙,竟是这些人趁两军交战,赶在咱们都不注意,悄悄把话儿递给敌军,战场上杀人谁还顾得着这些猫腻,亏阁罗凤想得出这阴招,咱可想不出来!”话音一转,“依王爷的意思,怎么处置这些小子们?”
一心帮着外人数钱,心眼儿早脏透了,梁衍道,“私下处置了就成,回头别立坟,扔乱葬岗,好叫野狗叼着吃。”
段坤利应道:“那家里也不留体恤钱了,能教出这些个狼心狗肺的,爹妈也不是好玩意。”
商量完事,众人散去,段坤利独独留下来,“人手弓箭都布置好了,就等着他们来。”
梁衍颔首,眼里有一丝凉意,“今晚行动。”
刚出营帐,正瞅见对面急匆匆走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妙人儿,他撇下眼,脚步生了钝意,对方一时也没留意眼前,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嘴里轻轻叫了一声。
段坤利抬眼,狭长的眼皮往上一掀,露出清浅的笑意,正说道,“我当是谁走这么急,赶着投胎呢,原来是你啊。”
引章微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段小副将。”
二人闲聊没多久,她就被梁衍匆匆叫走。
段坤利却有些没回神。
夜间,暗流涌动。
引章睡不踏实,睁眼醒来,满屋子漆黑,枕边早已凉却。
深夜街头巷尾的夜猫也不叫唤了,畜生的嗅觉可比人灵敏,早已从空气中嗅到一丝诡异暗流的变动,悄声蜷伏在角落里,眼珠子盯着两三个人黑衣细作悄不溜声摸上城墙。
他们踮着脚尖,从后面抹了守城士兵的脖子,紧接着,越多的细作溜进来,攀岩走壁,竟眼睁睁漏过巡城士兵的眼皮子。
又摸索到军营驻扎处,如法炮制,再杀几个守门人,无声察觉,就被他们寻到粮草囤放处。
一下子点燃火折子,夜色里忽然爆开火星。
眼看真要将粮草烧毁,让金陵大军无粮可填,边疆饮恨,蓦地,浓浓的夜色中,一只箭羽刺破帐面,掠过急促的风声,一下子刺入一个细作的额心。
这人瞬间倒地,同伴低呼,“不好!有埋伏!”
晚了。
几乎瞬间,帐面被雪花般密集的箭羽刺烂,穿戴齐整的士兵们全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后只剩了一个细作,咬牙欲寻死,却被打掉藏毒的牙齿,直接被押去审问。
这边动作如此之快,眨眼间完成反扑,另外一边,李府也是一团热闹。
几乎不吹灰之力,潜进来的黑衣人全被当场捉住,段坤利扯开他们的面巾,无一不是深目高鼻,极具异域风情,一看就知是南诏人。
段坤利清点完人数,禀道:“回王爷的话,潜进来的黑衣人全已捉拿,如何处置。”
“现在审了,也问不着什么。”南诏人既凶悍又坚贞,骨头硬得很,光是靠酷刑严打是敲不出什么话,梁衍说道,“先押进牢,听候发落。”
段坤利立马吩咐底下人去办,眼瞥见梁衍身旁脸色晦暗的李胜春,不由讥诮出声,“刺客来得突然,让李大人受惊了,要不要让奴才们送来一杯热茶,给您暖暖身子啊?”u2fuwenwume8
梁衍斥道:“不得无礼。”
段坤利低低笑着,说了一声是,瞧着仍是一副不恭的样子。
梁衍却并没有再责怪的意思,对李胜春说道:“本王这个手下一向没规矩惯了,让李大人见笑,不过您也亲眼瞧见了,外面一传咱们不合,南诏这些人就坐不住,上赶着来刺杀,什么用意,不用本王说,想必李大人也明白。”
李胜春怎么不明白,发生刺杀之前,梁衍就让人来通知声儿,等到天黑,果真等来一行南诏刺客。
不过,人是南诏人,到底是谁安排的,还不好说。
梁衍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笑了笑,“您是南境最大的父母官,只要有您在一日,甭说是皇帝陛下亲临,就算是天神来了,百姓眼里只认得您一人。不提他的,光是您誓守南境的这份心,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了。别看百姓不说,心里却门清,南诏小子狡猾,想让你死了,栽赃到我头上,到时候南境乱了,得意的还不是他们。”
梁衍这番话可谓正揣摩到李胜春心坎上,他不爱名利,唯独看重名声,年轻时被御史弹劾太厉害,族人的轻视,文人的谩骂,让他怕了。
但光靠梁衍几句话就动容,相信了,未太天真。
先前梁衍是怎么给他下套,害他妻离子散,家不成家,李胜春还记得呢,如今梁衍来这么一出,无非是当大伙儿的面做出二人合心的场面,做给外人看,也做给南诏人看,想挑拨离间,还嫩着呢。
当下李胜春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太抬举下官了,您才是顶着半边天的脊梁,大谒朝上下无不指望着您,要抽了您这根脊梁骨,叫百姓往哪里寻您这样的明主去。”
梁衍却哂笑一声,直接把话儿撂敞亮,“李大人这么说,还是信不过本王,今日本王就把话放这,只要我梁衍在南境一日,就要护得住南境子民,绝不会让您出事。”
“至于之前种种,既是昨日事,一概揭过不提。”
黑夜之中,梁衍双目晶亮,如炬般射来,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力量,几乎直达到人心底,又让段坤利取来一把锃亮利剑,刀鞘刻有先帝的御玺印章。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李胜春额角直跳。
果然,下一瞬梁衍双手托剑起来,“这是先帝御赐的尚方宝剑,上至斩皇亲国戚,下至杀叛国卖祖宗的恶贼,我是一把泥腿子,担当不起此重任,今天当着诸位将士们的面交托给您,也一同将大谒朝的江山交托给您,日后斩杀妖魔,有赖李大人了!”
天下谁不知梁陆要反,谁不知尚方宝剑能斩杀奸臣,皇亲国戚见了都两股战战,梁衍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拱手让剑,无异于让自己拿捏他的性命,他梁衍倒是真敢啊!
李胜春经历过四朝三帝,江山飘摇,人心不可测,什么人物没见识过,却让他遇上个梁衍,罪奴出身,军营中打滚,眉梢上一道疤就带着狠劲儿,一来就捉住他年轻时犯下的阴私罪行,将真相赤裸裸剖在跟前,恨不得让他死的汹汹气势。
原以为自己要把命交待在这里,谁料梁衍一句话就把事交代过去,露出赤诚决断的一面来,说不动心是假的,甚至有一瞬间,真以为面前这男人是千古难逢的清臣英雄。
可李胜春心里门清,人家是先礼后兵,梁衍正相反,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现在再给一颗蜜饯,欲拿先捏,恩威并用,好一招!李胜春虽看出他的伎俩,可这一通对话下来,瞧着灯火底下锃亮的尚方宝剑,还是心动了,动摇了。
到底冷静占据上风,他已见识到这位梁王的手段,不敢轻易糊弄过去,就道:“如今少主年幼,外患在前,更需要王爷在前杀敌,给天下子民做个榜样,尚方宝剑在您手上,是斩杀恶鬼的利器,但到下官手里,就一文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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