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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青山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江道卿
竹林幽幽,白衣的美青年对着流水优雅地振袖。一回首的剪水温柔中,似又带上了飞扬的傲气。
——那是洛中名琴阮时锦。
阮时锦看见阮流今自竹林中走来,微微挑眉。
少年黑红相间的衣着似与清幽的竹林格格不入。
那厢阮流今早已陪好笑脸,“哥哥……我……那个……”阮流今深深地鄙视自己,怎么见到这人就说不出话了?喂喂喂喂,勇敢些勇敢些!给自己打完气,阮流今突然严肃起来,那表情,稍微怀疑一下就是对“诚挚”二字的污辱。复而抬手交叠在额前,深深鞠躬。“流今来请堂兄到兰筝阁,使洛阳民众也能聆听玄妙之音。”
阮时锦第一次见堂弟给自己行如此大礼,一时了然:兰筝阁生意肯定是变差了。鼻子里似乎有轻轻的一声“嗤”,甫入空气又完全听不见了,只余一句“可以……”
阮流今喜出望外,白衣青年却又漫不经心的加一句:“每日一百两。”
少年的心立刻凉了半截,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阮流今开始讨价还价:“五十两。”
白色的衣袖一甩,青年即将离开。
阮流今立刻抓住青年的衣袖,“堂哥~~”
白衣人回头看向玄红的衣服,却不看少年的脸,声音冷得像冰,“阮老板,我身为世家子弟,肯应您之邀去抛头露面为伶人之事,足下还要讨价还价?请不要再侮辱在下了。您自是生财有道,恕在下不能奉陪!”
这话听起来像是生气了,更何况以阮时锦的性格,因身份之事生气实在是太正常了。整个时代的人都在为名望门第斤斤计较,何况他生来便是贵胄?
阮流今松开衣袖,低声道:“对不起。”
阮时锦默然。
阮流今又不甘心地说:“但是我是真的希望堂哥可以去让全洛阳的人都听见你高超玄妙的琴声,美好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共同欣赏吗?”
阮时锦看向少年漂亮如同女孩子的脸,其实这种长相并不是很受士大夫们的推崇,男生女相总带了些软弱的色彩,幸而他有两位兄长在朝为官,所以叔叔才同意他去经商的吧。这个时代并不歧视商人。阮时锦抬眼而笑:“堂弟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看那些珠玉珍宝,拥有者们何曾把它们拿出来与众人分享呢?由此可见,珍贵美好的东西必然要藏于家中视为珍宝。他们因为听不到我的琴声,才愈发地想念我的琴声。更何况高蹈玄妙的琴声常人也不一定能听懂。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你让我日日在乐坊中对牛弹琴,不是让我的琴声也落入凡世的污淖之中了吗?”
阮流今一时语塞,愣愣地看向堂哥。
那厢阮时锦却眉开眼笑:“哈哈,一百两,同不同意?”
……哎?阮流今十分诧异,本以为他生气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同意去兰筝阁弹奏,却又突然来这么一句…………反应过来的阮流今忙不迭点头。
阮时锦笑得像狐狸一样狡猾:“堂弟呀,做生意要精明呀!不要这么容易被骗啦。”说完饶有趣味地捏了捏小阮的脸。
阮流今恍然抬眼,那人眯起的眼睛笑得明明白白。可恶!又被这家伙唬住了!
但无论如何阮流今还是有钱赚的。
阮时锦本就是金字招牌。
那可是阮时锦呐!无数名门淑媛平日里想见都见不到的存在呀!就算兰筝阁突然间涨价涨到了原来的五倍,那也是值得的呀!
凌辄在贵宾席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阮时锦的琴声与咫素的有什么差别。他翻着白眼对阮流今感叹了一句:“他竟然真的来了这里,你说他该是有多缺钱呐!”
阮流今无言以对。
凌辄又要发没有名士风度的感慨,阮流今只好打断他:“你怎么进了骁卫还这么闲?”
“今天不是我当值。”
阮流今又问:“知道柳熙年去哪儿了?”
凌辄抿了口酒:“卫将军派他去护送匈奴质子了。”
“……咫素也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凌辄一仰头又喝下一杯,“我看他们是真私奔了。”
阮流今道:“今天是我二哥值夜吗?”
“……啊……好像是的,前辈们很严肃的,反正我跟他们聊不来。”
阮流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头看凌辄一眼,讥讽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把‘声色犬马’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
凌辄叹了口气。
丫鬟小真端着一杯茶进来,对阮流今道:“老板,樱远舍秦夕秦小姐送您一杯浮罗香,请您到樱远舍一叙。”
“哈~”阮流今得意地笑起来,对凌辄说,“看来还是我比较受欢迎,我要去和美丽的小姐约会喽~~”
凌辄一把拉住他,“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阮流今一把拍开那只手,乜斜着凌辄道:“就算有八只手足,也不能不穿衣服。”





照破青山影 第3节
“我都没去绣宫一品,来照顾你的生意。那里的姑娘多漂亮。”凌辄说。
阮流今翻了个白眼,“比起裸奔,我更愿意断手断脚。”说完不再理会凌辄,径直朝樱远舍走去。
第二章
洛阳城东的桃花林游人如织,这个季节的桃花总是明艳得让人心伤,劝君莫负好时光。
秦夕带着丫鬟染衣,旁边还有两个锦衣的侍卫,告诉别人这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也在桃花林中观赏。微风吹过,落英缤纷。有花瓣落到秦夕的衣服上,被丫鬟小心的拂去,秦夕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扇动,对丫头讲:“不用拂了,落花有情。”
桃花怒放的季节,红尘紫陌拂面而来,桃林外停满了贵族的车马。有携姬共赏的俊美员外郎,也有命友邀宾而来的优雅公子哥儿,也有像秦夕一样的女子,甚至还有那种女扮男装从家中偷偷跑出来与情郎共同看花的姑娘。
唔?你说秦夕怎么会知道有人女扮男装偷着与情郎来看花?
请顺着秦夕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的那个少年,一颦一笑都透着女子的高贵与妩媚。红底黑纹的似收敛更似妖冶的华服完全掩不住她明亮的幸福,那样的笑容能驱散一切阴霾。
再看她旁边的少年,也是眉清目秀,虽是白色的飘逸的衣着,却总是显出一抹顽皮的神采。看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有一点点酸涩的情绪蔓延开来,大概不是羡慕就是嫉妒吧。秦夕又想了想,在心中叹口气,同样是待字闺中,别人就有人陪着来看花,可以笑得那么开怀。就算是偷偷跑着出来,也有人纵容保护着。而自己,就只有两个冷冰冰的侍卫,黑着一张脸,让人连话都不敢和他们说。
真是……刺眼的幸福啊。
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去看。她看着女扮男装的高挑少女伸手折下一枝艳粉的桃花,在心中感叹,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啊,哪有女孩子送花给男孩子的,于是看向那白衣少年的眼神中也就有了一丝不满,真是不解风情的少年,都不知道要折花送佳人。
“……!”
秦夕一直看着那对,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那……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竟然把她刚刚折的花送给了旁边一位站在花树下的姑娘。
那表情竟与自己那个风流的哥哥一般无二!
突然间怒气就上来了。
怎么可以这般戏弄他人!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丫鬟染衣突然扯了扯秦夕的衣袖。
秦夕回过神来。
染衣道:“小姐的神色突然变得好奇怪啊。您已经看那边那位公子很久了,那位公子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哦。”
秦夕有些懊恼,又有些尴尬。
再扭头看向那两人那边,果然,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已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了,连她身边的少年也是一副玩味的表情。
大概是以为自己被她女扮男装的样子迷住了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不怀好意的笑。秦夕想。
那两人走了过来。
秦夕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们。
突然间风又稍稍大了些,桃花纷纷飘落,一红一白的二人向着秦夕走来。纷纷扬扬的花朵,飘飘摇摇的衣袂,以及那两张精美的容颜,这情景,让人呼吸都为之一滞。秦夕和丫鬟染衣突然间都两颊绯红。
红衣的人开口,声音如温润泉水一般清澈悦耳,却比一般女子的声音要低沉一些。“姑娘似乎对在下有所不满?”
秦夕仍然愣在那里。也就忘记了要说话。
一旁的白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秦夕被笑声惊回了神志。忙道:“哪里。这位……姑娘误会了。”
白衣少年楞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厉害了,甚至挂到了红衣少女的肩膀上。
秦夕想,这少年果然就是情郎了吧,连动作都如此亲密。…………呃……等等!怎么红衣少女的神色不大对呢?好像异常地……愤怒??
红衣人一把推开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被推得一个趄趔,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红衣人瞪住秦夕,恶狠狠,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姑娘?”
秦夕吓得后退一步,又认真地打量红衣人。
除了脸以外,的确没有什么地方像女人,胸部很是平坦。可是那样一张脸……还不够吗?再看那位笑得很是幸灾乐祸的白衣少年,秦夕顿时明白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也就是说……这个……红衣服的是个……男……男人?
秦夕尴尬到无以复加。这下子不仅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连该用什么动作都不知道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出来赏花啊?
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倒是一旁的丫鬟看不过去了。染衣道:“我家小姐也不过是认错了而已,公子用得着如此小题大做么?”
红衣人真是气得不行:“我小题大做?!”
白衣少年估计是看事情可能要闹大了,连忙扯开红衣少年,道:“好了,小阮。那位姑娘定然不是有意的,你也不必这般置气。”又有些促狭地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嘛!”
秦夕瞪大了眼睛,这人真的是在帮人灭火吗?分明是在……火上浇油嘛!秦夕一开始对白衣少年还有些好感,觉得他纵容红衣人出来,还在一旁保护,现在发现他根本就是坏人!一下子,一开始对红衣人的羡慕与嫉妒,都变成了同情。交了这么个朋友,实在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红衣人果然是被惹怒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的一下踹过去,正中白衣少年腹部!
白衣少年痛得捂住肚子蹲下。
秦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一声活该。
后来才知道,红衣少年正是洛阳最大的乐坊兰筝阁的老板阮流今,而他旁边的少年正是阮流今最好的兄弟,骁卫右骁骑营将军凌辄。
阮流今走到樱远舍。樱远舍的前面是一方池塘,池中种满了莲花,对面便是莲狩舍。之所以叫樱远舍,是因为木制屋舍边有一棵特别从东瀛运过来的樱树。暮春的晚上来这里听琴赏花格外有一种悠远的意境。正是为了要营造那种宁静的不为外物所打扰的境界,樱远舍的格局比兰筝阁里所有的屋舍都要简单,只有一间屋子,四面都开了巨大的轩窗,因为可以看见樱花的伤逝与凋零,以及窗外迷人的月色。你知道,文人们所想要的就是这样有一点点伤感的意境。
阮流今踏进木制的小舍,明眸皓齿的女子坐在矮桌边,抬头看见阮流今进来,才站起来福了福身,道:“公子有礼。”
阮流今愣了愣,想起了这个人。春天的时候曾被这名女子给羞辱了。……嗯……阮流今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阮流今冷笑道:“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夕道:“我今天来,正是要为那日鲁莽的行为赔礼道歉。”
“哦?”阮流今挑眉,“那么,礼在哪里?”
秦夕自知是自己犯错在先,即使阮流今这时的态度不好,也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那笑容如他们初见时的桃花一样的灿烂。“我相信公子并不是如此小气之人,定然不会跟我一介女流计较。”
阮流今在心里翻个白眼,但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确实不好再计较。
见阮流今不说话,秦夕又道:“早就听说过兰筝阁老板的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我多方了解,才知便是公子。”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恭维自己,阮流今道:“还是坐下说话吧。”
秦夕颔首表示同意,便与阮流今一同坐在了矮桌边。
秦夕道:“兰筝阁的价钱比一般的乐坊要高很多。”
阮流今得意地笑:“那是!”
“……”秦夕尴尬地品了品茶。
又是一阵断裂的沉默。
半晌,秦夕终于又开口了。“听说兰筝阁的琴师咫素很好。不知可否请她出来助兴呢?”我快受不了了,秦夕想,这真是没话找话。
阮流今抬眼看她,直到把秦夕看得快发毛了,才说:“姑娘果然是很少出门呢。”
秦夕不解地眨眨眼。
阮流今笑了,“咫素在一个月前回家奔丧了。”说这话时阮流今心中已经没有一丝犹疑,因为已经如此解释过很多遍了。一开始,小阮老板也觉得自己有些缺德,人家跑了就诅咒人家的家人,后来想了想,咫素给他惹得麻烦,她家人承担一下罪过也没什么,说话又不一定会成真,更何况咫素有没有家人还不一定呢。
秦夕道:“啊,那真是让人悲伤。”
阮流今继续笑着,秦夕有些呆愣,那样的容颜呢……
“轰——”樱远舍的木门被踹开,秦夕和阮流今瞬间转头。整齐划一度令人咋舌。以至于凌辄还保持着右脚抬起的姿势,有些尴尬地嘴角抽了抽,在两人的目光中缓缓放下了脚。樱树在风中摇啊摇,阮流今的脸色极其难看。
阮流今正准备破口大骂,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先被凌辄给截住:“我明天会离开洛阳。”
阮流今愣住。
凌辄立刻正常化,又摆上一副欠揍的语气:“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放弃绣宫一品的姑娘们?我要不是……”
看见那副样子阮流今就火大,于是万分愤怒地吼回去:“行啦!你要走就赶紧滚,不要在爷爷面前晃悠!”
“你说滚就滚?我怎么能那么容易让你如愿?”
……这两人又吵起来了。
秦夕抬手抚额,看来自己被忽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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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树影摇曳,还有沙沙的声音。很难想象沙漠中会有这样的绿色,简直可以用“放肆”来形容。高大的胡杨连成绿色的围墙,还有不知名的树木开出了粉白色的花。柳熙年对着这片绿色惊叹欣喜了良久。
护军头目纪信介绍道:“这里是落珠泉。”
柳熙年的笑容纯净而美好,“我从没想过沙漠里也可以有这样的美景,实在是孤陋。”
树林中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小咫靠在泉水旁边的树下,不甚在意,还以为是什么沙漠里的动物。直到队伍里的人突然都警戒起来,护卫们都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自己身后才回头,然后一个翻身跳起来,抽刀挡在所有人前面。
是一群马贼。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长身玉立的,很难将之与马贼挂上边。
第三章
少年骑在马上,缓缓从腰间的刀鞘中抽出长刀,指向对面的车队,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劫财。”
这年头,连马贼都这么珍惜口水!当然了,车队里一群大男人——咫素此时是小咫,在表面看来也是男人——也没色可以劫。
柳熙年似乎一点都不紧张,靠在马车边,摆出具有代表性的世家子弟的似笑非笑的脸。
纪信走到小咫的前面,道:“你可知你抢的是什么人?”
“我想作为一个马贼,我并不需要知道即将被我抢并且很有可能被我杀死的人的身份。”少年道。
这时,质子慕钦站在纪信的身后,看向少年身后的一群凶神恶煞的标准马贼长相的人们,声音四平八稳。“你们一定并不希望终身当一个马贼。现在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你们何乐而不为呢?”
所有人包括小咫在内都看向匈奴质子慕钦,他突然开口,大概是想到什么计策了吧。
“哦?”少年挑眉,“什么更好的选择?”他并不着急,既然已经在眼前了,那些人逃不掉的。他们一共只有五十人左右,而自己,带了一百个马贼。二对一,怎么说有很大的胜算。
“和我一起,回到龙庭,你们将会成为护送质子回归的功臣。”慕钦说,“这难道不比当马贼要强得多吗?”
小咫听了,想了想,也是啊,当马贼,总归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职业。护送质子归国的功臣,就算不像在洛阳锦衣玉食,在匈奴总也有很多人伺候,比当马贼要强太多啦。




照破青山影 第4节
“原来是质子殿下!”少年身后的中年人轻夹马腹,与少年并排,一道疤痕横跨鼻梁,从左颧骨一直延伸到右颧骨,证明他曾经经历过很多事情。“我们并不认为跟随您回龙庭是比当马贼更好的选择。”
其他的马贼们都高傲地微微昂起了头,表示他们的意见。
大概这才是马贼的一把手吧。
“不,”慕钦说道,“你们会明白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们如果去过洛阳,就会发现了。贵族可以拥有最美丽的女人,最好的美酒,可以听见最优雅的乐曲……甚至吃五石散。而平民只能被人拒绝,被人奴役,成为贵族的私有财产,为贵族们搜罗美人美酒,为贵族们付出性命……甚至不能引起贵族一点点的怜惜!你们在这里当一个马贼能得到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点钱财,过几个月,钱财花尽,你们又要进行第二次抢劫,循环往复,这样的日子,难道你们还没过够吗?”
马贼们相互看了看,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动摇。
少年道:“可是跟随您我们就能成为贵族了吗?您并不能对我们许诺什么,花言巧语是毒蛇之吻,只会让人堕入地狱。而且,我看那边那位靠在马车上的公子,似乎也是世家子弟,还是要护送您来到这大漠荒原。他怎么不在洛阳的豪奢腐朽里沉沦呢?这根本是无意义的对话,您对洛阳的生活根本就是不赞同的,又怎么能说服我们去过那样的生活呢?”少年又看了柳熙年一眼,柳熙年此时已经上马,左手长枪右手连弩,终于有了监门卫将军的风范。“还是说,您说这么一番话,只是为了让您的护军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慕钦有些尴尬。
少年又笑了,“其实您根本不需要这样。他们就算做好了准备,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柳熙年轻蔑地笑了笑,“自信是好事,自不量力就不好了。”
“自不量力的是你们!”少年一声咆哮,身后的马贼像是得了信号一样全部瞬间冲出。
恶战开始了。
疯了疯了,大家都疯狂了。咫素以前都是负责暗杀,先是接近对方,取得信任,然后在趁其不注意,暗杀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血肉横飞的战斗,以前教她杀人的师父甚至告诉她杀人也是一门艺术,尽量不让血液沾到自己身上,然后再从犯罪现场逃脱。可是,以前学习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全都是无用的理论了,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人,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同伴们。
什么都忘记了。
杀人的艺术。
只有染了血液的风沙!
只有挥舞的刀剑!
小咫目光一闪,长刀凌空横扫,对方在生死间双膝跪地,身体向后仰去,自刀光下闪过。对方本以为躲过一劫,正欲直起身来反击,却在瞬间被一柄短刃穿透了胸膛!
小咫的嘴角轻轻扯了扯,从那人身上拔出短刀。
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双方都损失惨重。
小咫看了看不远的柳熙年,他已经将长枪捅进了少年的胸腔,但只是枪尖的一点点,并不足以致命。
可是柳熙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拥有横贯鼻梁的刀疤的男人看见少年被刺中,立刻说了句:“退!”
然后迅速略至少年跟前,一把抢走了少年,飞速后退。
其他马贼也迅速地退去。
本以为会是压上性命的战斗呢,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小咫发现柳熙年将枪插在地上,有些艰难地站立。走进他才发现,柳熙年的肩膀上插进了一根金色的透骨钉,似乎还有什么花纹。小咫想帮他拔出来,他却面色苍白地说:“别动,我要休息一下。”然后就倒下去了,闭上眼睛,仰面朝天,四肢摊开,姿势是可以想象的不雅。
小咫愣在那里。
柳熙年突然睁眼,看见小咫还在,皱了皱眉头道:“我现在没有名士风度,……你能不能不要看?”
……这种时候还要计较名士风度?
小咫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队伍里其他的人。
柳熙年抬手抚上自己的肩膀,摸到那枚透骨钉,只是轻轻碰一下,就疼得直抽气。柳熙年撇了撇嘴,这么疼,要拔出来可得受罪了。
香炉里冒出缕缕的青白的烟气,有淡淡的香味,沁入鼻端,大概是没什么提神的作用,阮流今懒懒地伏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又轻轻地叹口气。……果然那家伙不在,就会无聊很多啊。
再叹。
“喂喂喂喂。”阮时锦挑起湘妃竹帘,看见阮流今一副思春少女的样子趴在桌上有些好笑,“你也不至于如此吧?当真一天也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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