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青山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江道卿
鲜卑人举起自制的盾牌,这样密集地箭雨明显减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但是并不能够打垮他们的决心。身边不断的有同伴和亲人死去,稍不注意自己也是一样要被射中要害,于是只好一边注意着躲避箭矢,一边将亲人逝去的悲愤化为力量,此刻的他们已经是与对面的汉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了。
鲜卑人的决心与勇气令人惊讶。
陈宏烈一边指挥着战斗一边等待着从对面的军营来得援军。
战况出乎意料的激烈,援军来得出乎意料的缓慢。
一直胸有成竹的陈宏烈也开始慌张了。
当拓跋匹孤一枪捅进陈宏烈身旁的副将的胸膛的时候,陈宏烈连忙调转马头,避开拓跋匹孤顺势扫过来的枪头。
陈宏烈终于忍不住下令:“撤——”
凉州军仓皇逃回城里,然而这个时候回城其实恰恰是错误的决定。
鲜卑人一看城门开了,更加神勇无敌,满心都是入城了。
照破青山影 第28节
凉州守军一进城,冲在前面的鲜卑人立刻紧随其后就踏上了护城河上的浮桥。
这些人出乎意料的迅速,如此一来便是想要关城门也关不了的了,难不成真要巷战?
一般而言一旦城破,便是已经失败了,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巷战也不过是最后的负隅顽抗,终究是逃不过失败的下场。
陈宏烈终于放弃了,带着几名亲信,匆匆地从东边的偏门出逃了。
京中听到鲜卑人反叛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以后。
陛下震怒,将红叶斋呈上来的折子“啪”的一下砸到了御书房的地面上。
“陈宏烈!他就这么掏出凉州城了?”
沉默地站在下首的张驰低头看着地面,皇帝的眼神朝他看过来,张驰像是丝毫没有看见一样,仍然是一言不发地站着。
——这个时候的陛下的怒气,还是少沾染一点为好吧。
然而陛下却不让他继续装哑巴,叫道:“张驰。”
“是。”张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臣在。”
“陈宏烈现在何处?”仍在震怒的烈帝沉着声音问道。
张驰回答道:“据线报,此刻他应该是躲到了秦州治所上邽,寻求陈寒谷和江风舟的庇护。”
烈帝冷哼一声。
张驰并不明白皇帝陛下这一句冷哼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就算是安慰或者是马屁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到底是侍卫出身,终究不如那些文官们巧言令色,就算是拍个马屁,也不知道要从何拍起。
虽然知道陛下不会迁怒于自己,但是顶着皇帝陛下这样的怒气站在御书房到底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时候最好是什么都不要说这个道理张驰自然是很明白的,但是,就这样杵在这里张驰也不自觉地冒冷汗。大概这就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威压了吧?
“你退下了吧。”
皇帝这一句冷淡的话听在张驰的耳里却不啻一声天籁,张驰立刻领命出去了。
出了御书房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擦汗。
连张驰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就只是这样站在不高兴地陛下的旁边都会这般紧张。
不过,那个当年有些孱弱的少年终究是成长为了如今这样威严的帝王,即使面对他的时候,就连自己这样的从九岁开始就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如此,更不要说是其他的人们了,这其实也是一件很让人欣慰的事情吧?
那个帝王终于有了帝王应有的样子。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地方,千秋霸业,或者是平庸无为,都是和自己一同成长的帝王,是从小立志效忠的帝王,无论如何,他们这一批内臣,是永远会站在皇帝的这一边。
第四十二章
朝会上有大臣上表说出凉州的问题,然而大部分臣子认为,鲜卑人不过是逞一时之勇,不足为惧,更何况秦州还有一个陈寒谷呢,陈寒谷素有能名,若是连小小的鲜卑人叛乱都解决不了,那也太对不起他的名声了。更为重要的是,江风舟不是也随着陈寒谷一同去了秦州吗?若是他们二人联手都不能解决的话,那么,朝廷当中大概也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接下他们俩留下的烂摊子了。
于是,鲜卑人的叛乱就这样在朝堂上被忽略了。
大臣们又开始吵起来关于帝国财政以及士族之间的土地分配问题,荫客和部曲的多少决定家族的地位,这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东西。
洛阳非常的流行清谈,于是大臣们的辩论的能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厉害,烈帝很快在他们的劝说中放下心来。
陈寒谷,江风舟,对付区区几个鲜卑人,怎么看都是绰绰有余的。
乌飞兔走,凌辄在红叶斋的地下室已经呆了足足一个月了。
当夜,凌辄被烈帝召进宫中,烈帝陛下悠闲道:“卿现在可是满意了?”
凌辄低头极其恭敬道:“皇恩浩荡,臣无以为报。”
“哦~”烈帝笑道,“不需要你怎么报答的,赶紧回来干活就好了。陈光和王镛已经跟朕说过好多次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那个什么神秘的任务……朕天天顶着他们的压力是多么的辛苦啊!总之你要体谅朕感激朕啊!”
——天天顶着他们的压力……凌辄腹诽,陛下您分明是看着他们为难的样子感觉很好玩吧?张驰,那可是我发小!皇帝陛下的没脸没皮的程度大家都是知道的,而且对方是不可违逆的至尊,于是,凌辄就算心里面有无数的不满,几百斤的牢骚要吐,也还是乖乖地跪下去,垂首道:“臣明白,臣遵旨。”
“嗯。”烈帝含笑点头。
凌辄退下了。
回到红叶斋以后看见阮流今,先是狠狠地控诉了皇帝陛下的奸诈,然后状似很悲伤地和小阮说自己就要回宫去轮值了,不能每天见面实在是一件令他很痛苦的事情。表现得那叫一个夸张,大有向那位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先人看齐的劲头。
阮流今一边听着,一边使劲地翻白眼。
等到凌辄表示自己“情深似海”终于表现完了,闭上嘴的时候,阮流今的眼珠已经快要翻到眉毛里面去了。“你这样说陛下,若是被黄飞或者是黄承松听见了,一顺手就记到红叶斋的资料里存起来,多年以后,若是又有其他的人进了红叶斋并且看你不爽的话,说不定翻出来就是你欺君的一条重大证据。”
被人这样泼冷水煞风景的凌辄感到很无奈,然而也没有什么话可说,阮流今是什么德行,那是从小就知道的。
这样一想的时候,凌辄又开始万分怀念当年的第一次见面了。
话说那个时候的小阮是多么的纯良无辜啊!
当年那可爱的眼神!可爱的包子脸!粉嫩嫩的肌肤!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完全没有现在这么毒舌啊!!
那时候的阮流今真是美好得永远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或者是因为一直在记忆里,所以才变得越来越美好?总之,小时候的阮流今……跟现在就在自己面前的阮流今,他们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凌辄在心里说。…………虽然两个我都很喜欢。
然后凌辄就回宫去了。
刚一进宫,就正好碰上孟九。
当时正在骁骑营屯所的门前,凌辄百无聊赖地看向屯所的门口。这个时候孟九正好回来,不其然就撞上了凌辄那非常没有光芒的眼神。
孟九愣了一下,在瞬间的静默之后,骁骑营的屯所就热闹起来了。
“我靠!你还知道回来啊!”这句话开始出现在空气中,传入到旁听者的耳中的时候,凌辄已经被孟九用双手卡住了脖子。
凌辄被他握住了脖子,使劲地摇来晃去,搞得凌辄都快觉得天旋地转了。
凌辄一边翻着白眼(这个是被摇的)一边说:“我那什么不是陛下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做么?”
“嗯??”孟九停下摇晃的工程,眯着眼睛说,“你去干什么重要的事情?陛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孟九眯着眼睛表示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气,他要是很生气的时候就是直接上拳头了。凌辄当然是知道孟九的脾气的,于是点头如捣蒜,拼命给自己开脱:“当然是很重要的任务啊!要不然陛下怎么会让我这么重要的骁骑营将军离职了呢。”
“哼!”孟九放开凌辄,一脚踹上凌辄臀部,“奶奶的,你一跑一个月,知不知道兄弟我被陈光看、和王镛使唤成什么样了啊!谁知道你在哪里快活呢…………你这没良心的,回来了还敢对着兄弟说谎,怎么,觉得我就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凌辄委屈:“我怎么骗你了?”
话说凌辄这家伙真是说谎话完全面不改色的人啊,他分明就是在红叶斋里面天天偷懒,只顾着和小阮花前月下,根本就不怎么管红叶斋里的事情,主要的事情都是靠着黄飞和黄承松这两个狂人来完成的,和凌辄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完全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任务,但是谎话说多了就会真话还顺溜了,这一句“我怎么骗你了”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孟九看了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太激烈了。
但是,表象是掩盖不了事实的!孟九心说,戏演得再好,在事实面前还是要低头的。孟九睥睨着凌辄道:“陛下说他让你去守西山行宫了,给外面那些不怎么认真的臣子们一个幌子,说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让他们猜测你是不是去偷偷调查他们,让他们安分些。”顿了一顿,声音突然拔高,“其实你什么都没干!!”
“啊……这个……”凌辄心虚了,心说陛下你肯定是故意的吧!他就知道啊,凭着陛下那种性子,不搞出点什么事情来让他不那么快活,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让自己天天躲到红叶斋去快活,原来早就想好了要告诉骁骑营的弟兄们啊,让他们来折腾我,皇帝陛下好看戏啊!!
凌辄笑起来,万般讨好的样子:“这个……阿九啊,其实这个事情呢,陛下让我去守西山行宫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啊!”
孟九看见他这个样子,其实气已经消了,反正也就是准备在他回来的时候踹他一脚出个气就行了,反正现在已经踹过了,于是也就释然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于是孟九一挑眉,哼了声道:“反正还有陈光和王镛,你等着被蹂躏吧!”然后转身飘飘然进了屯所的宿舍,“啪”的一声关上门。
凌辄站在院子里门口的部位,好像是听见了房间里压抑的偷笑声。
晚间轮流休息的时候王镛回来了。
看见凌辄坐在厅堂里,一脸的忧愁的样子。
王镛冷笑一声:“凌将军回来了?”
凌辄现在满脑子都是下午的时候孟九的那句“你就等着被陈光和王镛蹂躏吧”,于是看见王镛的时候心里面就格外的忐忑,简直就跟等死一样,心虚地看王镛一眼:“啊……那个……王将军辛苦了。”
王镛面无表情点头:“嗯。是很辛苦。”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凌辄,“都是因为谁让本将军这么辛苦,那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自知之明呢?”
凌辄赶紧点头:“有的有的!那个混蛋觉得非常的愧疚啊!!”
王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是~~吗??”那个“是”的尾音拖得格外地令凌辄不安。
“真的有的!”凌辄一脸真诚的“请相信我”的表情。
王镛恶狠狠道:“江风舟大人离职了,本来是我与他共同承担骁骑营的日常事务的,对吧?”
到现在还是称凌辄为“他”而不是“你”啊……表示,将军很生气啊!凌辄只好点头:“是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跑掉了一个月不见踪影,很没良心的,对吧?”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
“是的。”凌辄突然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勇气了,在王镛将军这样的眼神下还能保持住不颤抖说话不结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王镛道:“他应该是了解的,光是左骁骑营的事情就已经够我忙的了,对吧?”
“是的。”仍然是只有两个字。
王镛接着说:“但是他却把右骁骑营的事情也一把丢给我是不是很不厚道?我还和右骁骑营的兄弟们不熟啊!他是不是很没良心?!你说啊!”
哦哦,要爆发了!凌辄心想,面上竟然更加冷静了,凌辄很诚恳地点头道:“嗯。很没良心。”
“好!很好!”王镛怒极反笑,“到现在竟然还是这么的沉着冷静啊!你到底是有多厚脸皮啊!!”王镛冲过来,一拳招呼上了凌辄的脸。
这拳不躲的话绝对会毁容!
于是凌辄躲掉了。
王镛更加生气:“你他妈还敢躲!”
凌辄一边躲一边说:“那个……王镛你不要生气嘛!啊——”脸上被轻微地蹭到了,凌辄连忙说,“应该生气应该生气,但是不要这么激动嘛!你要出气我绝对可以满足你的嘛!但是不要打脸啊!!”看见王镛抬起脚,又立马加一句,“也不能踢得我断子绝孙啊!我爹不会饶了你的啊——”
第四十三章
在凌辄被王镛一顿胖揍以后,凌辄终于得以喘口气,王镛却是鼻孔朝天地看他:“哼~~~现在只不过是我而已,你还有陈光的那一关,他可是因为你离职而被折腾的最惨的家伙!”
凌辄趴在地板上看他,眼神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再打我就没命了…………
王镛俯视他,心情稍好地用脚蹭蹭他的肩膀道:“放心,看在你挨打挨得这么诚恳的份上,我会给你小小的求个情的。”
凌辄没有力气地把脸也贴到了地上,心想:你的求情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啊?
当年骁骑营里面也曾经有豹骑之间闹矛盾的事情,凌辄当时也就是一名普通的侍卫,那个时候王镛就已经是一名参曹了好像,王镛出面调停两名豹骑之间的矛盾,结果王镛这位厉害的调解师……硬是把口角之争给调解成了肢体冲突。
所以凌辄此刻的消极的心态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
陈光啊……凌辄想了想他那高大健硕的身板,估计就只是随便压自己一下,自己就要吐血了吧?
凌辄冒冷汗的同时又存折侥幸的心理,陈光是个比较老实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和自己计较的吧?应该是吧应该是吧……应该是……应该是的,凌辄想着想着就把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后来竟然觉得陈光肯定是不会和自己怎么计较的了。
凌辄心说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啊…………就算是要挨打也要愉快地挨打!——凌辄想到这里的时候都快哭了,愉快地挨打啊……这得多没骨气多犯贱才能这么想啊!
陈光确实是个老实人,对于将凌辄暴打一顿这种泄愤的事情确实是不屑去干,不过这并不代表凌辄就逃过了这一劫。
当晚陈光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心情也不知道是忐忑还是平静的凌辄,憨厚地笑了笑:“凌将军回来了啊。”就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可以说是没有带任何的其他意味的语气,就只是一句打招呼的话,就像是平日里轮休回来发生过的无数次那样。
凌辄点头:“陈光大哥辛苦了。”心里在窃喜,陈光果然是好汉啊!这样都不会找自己麻烦啊!
陈光拿起茶壶正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凌辄立马抢过去给对方倒了一杯,笑得一脸的奸诈样。
陈光受宠若惊地接过这杯自己的上级端给自己的茶,无奈道:“将军啊……其实您不用这样的,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不会鲁莽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的。”又看了心虚的凌辄一眼,“您这样实在是让属下诚惶诚恐。”
照破青山影 第29节
大家都是一同从预备役出来的,一同受训的时候感情都是很好的,那时候凌辄对这个憨厚的同僚也很是欣赏,在这浮华的时代里,木讷的人总是很可贵的。陈光向来是做事情的一派,不骄不馁,江风舟大将军也是非常欣赏他。不过后来凌辄发现这个人憨厚得有些迂腐了,自从凌辄的品级升得比他高以后他就开始时时守礼了,这让凌辄很是郁闷过一段时间,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这个时候对于陈光这样恪守上下级之间的礼节凌辄真的是很欣慰啊!他若是像孟九那样不受官品约束,一直和自己没上没下的闹腾,现在自己肯定是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啊!
凌辄终于放心了,感觉自己脊梁都挺直了些,笑得那叫一个得意,道:“你……很好!嘿嘿嘿……很好。”
陈光终于把上级给自己倒的茶给喝完了,才慢吞吞道:“嗯。王将军告诉我说暴力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王镛终于说了句正确的调解的话吗?凌辄欣喜。
“您不在的这些时日里,骁骑营的文书都是我看的,但是陛下对您的要求并没有改变……我这个人口上木讷您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完全不能向您复述我所看见的,于是那些文书您要在明天之前全部都看完。”陈光说完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凌辄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这……这个……陈光啊……”
陈光将茶杯放桌上的托盘中,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似乎是漫不经心道:“王镛将军说了,用暴力来泄愤是很低级的,最好的是,把你经历的痛苦加倍地放到对方的身上才是最令人身心愉快的方式。我想了一想,觉得王将军的话非常的有道理。”
王镛!!凌辄心中咬牙切齿,对这个人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此刻自己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是对自己很有怨念的,王镛也是众多对自己怨念极强的人物之一。
凌辄十分认命道地立刻就跑去了档案室。
苍天啊!那么多东西一天怎么可能看得完!
王镛在房间里一脸的得意的笑。
凌辄终于彻底埋在了无边的侍卫档案里。
心说皇帝陛下偶尔的好心的后面,肯定是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惨痛的后果的!
阮流今又每天呆在阮府不出门了,偶尔在家中的藏书室里呆上一整天竟然也可以了。说起来,当年的自己只知道天天和凌辄到处厮混,完全没有心思去看书之类的呢。
十二岁的时候凌辄进了骁骑营预备役,后来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自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地看书……那么,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度过一天又一天空闲的时间的呢?阮流今歪着脑袋想了想,半天没有想起来。
那些时间……是怎么流逝的呢?
阮流今摇了摇头,很多东西都已经忘记了啊。
大概是因为那些都和凌辄没有什么关联吧?那些和凌辄在一起的时间里的细枝末节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他有些痞气地笑了,有些倔强地哭了,有些无聊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嘴里还叼着一根草的样子……都清晰地毫发毕现。
五岁的时候,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
八岁的时候,自己被毒舌咬伤,是他立刻拿出家中人为他配的随身的短刀,划开伤口放血,然后划开衣摆绑紧了自己的小腿防止毒液扩散。——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那一次,若不是他反应迅速,自己恐怕就已经夭折在那个年纪。
其实凌辄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和张驰都入宫作为天子近臣的候选人常常接受训练了,那救了阮流今命的一刀,大概也是宫中训练的结果。
后来……后来,凌辄和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成长为了洛阳有名的纨绔子弟。
其实自己真的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除了拒不出仕跑出来开乐坊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值得人称道,不不,值得人在茶余饭后大肆宣扬的事迹了,大概是因为常常和凌辄孟九这样的人在一块,才一起有了“京都三少”的称号。
其实洛阳家中有权有势的少年们何止他们三个。
凌辄和孟九二人虽然吃喝玩乐得很厉害,但是也是在宫中当值,仕途明朗的人士,而阮流今却是纨绔到了连官儿都不想当的地步,就算他平日里不进绣宫一品,但是他开了一家京城的纨绔们必然要光顾的兰筝阁,还有他那张脸,绣宫一品里几乎所有的姑娘都一致认为,谁能让阮流今进来了,谁就是当年的花魁。
然而阮流今到底是没有踏进过绣宫一品的大门。
秦州,上邽。
入秋以后,正午时候的阳光仍然非常的强烈,晒得江风舟恨不得脱光了站水里再也不出来。
陈寒谷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地瞧着江风舟大将军怕热的样子,觉得十分的好笑,若是把舌头伸出来,就像极了温顺的犬类了。
此刻的江风舟就算是呆在屋子里,也恨不得把自己搞得衣冠不整,当然若是只有陈寒谷一个人在面前,他肯定是无所顾忌的,关键就是,这个时候,这间屋子里,并不是只有他和陈寒谷两个人。
凉州刺史陈宏烈此刻作为超级显眼的存在站在他旁边。
陈宏烈有一点点委屈地看着同族的兄长陈寒谷:“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啊!”
陈寒谷面无表情道:“你让鲜卑人侵占了凉州,我就算再怎么为你求情,也不能帮到你什么,能不入狱就不错了……你还想接着当从三品上州刺史?做梦呢吧!”
江风舟立马劝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陈寒谷仍旧是无表情,“我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
江风舟叹气。
陈宏烈低头。
陈寒谷看着他们俩,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至于这么沮丧吧?”心说江风舟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
“宏烈。”
“是。”陈宏烈立马答应道。
陈寒谷道:“你还是速回凉州大营,将凉州的军队赶紧调集起来,跑到我这里来想什么样子!”
“……是。”陈宏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一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