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青山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江道卿
阮流今沉默不语了半晌,才道:“其实堂兄今日来是寻求安慰而不是安慰我的啊。”
“你这没良心的小杀才!”就连阮时锦这时都忍不住要骂一句粗话。
阮流今笑笑:“堂哥今日要留在这里吗?这个时候应该是快要宵禁了吧?街上不准有行人哦。”
阮时锦点点头表示留在这里,然后站起来道:“有什么吃的没?我饿了。”
默默在心中翻一个白眼,阮流今叫来商儿,让她去叫厨房准备。
阮流今与阮时锦一同行走在月色下的庭院,阮流今的肤色在月光下映得像是清冷的瓷器,越发有一种禁欲的美感。阮时锦眼角瞄过他一眼,心中感叹着堂弟真是越发出落得动人了,倒是让凌辄那小白痴捡了个大便宜。
龙朔三年,冬,十一月,帝之长安。
监门卫不领府兵,留守洛阳。于是,守正殿诸门的任务全权交由骁骑卫,翊卫与金吾卫出宫巡夜。
“朕闻河西鲜卑人大肆劫掠,可有此事?”皇帝陛下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雍州太守韩田玉跪在殿上,大气不敢出,头就更不敢抬了。韩田玉深深地扣下去,“臣失职。”
烈帝司马乂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张折子,忽的丢到韩田玉面前,“你身为雍州太守,却不能镇抚你治下的异族人,你让雍州百姓怎么信任你?你还知情不报,你让朕怎么信任你?”
韩田玉冷汗直流,骚乱刚刚发生的时候,韩田玉以为可以镇压下去,哪知道鲜卑人越闹越烈,竟然劫掠城中大户,虽然不是长安城,但也是不小的事情,不过这种情况在凉州和梁州也常有发生,韩田玉本想自己镇压下去,就不用上报朝廷,却不知皇帝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情,竟然直接到长安来。
韩田玉将额头紧贴地面,战战兢兢,“臣愧对陛下及百姓。”
烈帝冷哼一声,“既然你这般无能,不如推荐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
韩田玉惊恐:“陛下!”
烈帝突然咧嘴无声地笑了,看上去有些孩子气,当然韩田玉大人是万万不敢抬头看的。烈帝道:“爱卿无需惊慌,朕不过开个玩笑。”金口玉言君无戏言什么的不过是史官与后人附会之语,若真是如此,皇帝们个个都得英年早逝。
韩田玉已经汗流浃背,仍是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烈帝道:“朝臣提议从雍凉梁三州中分出一些郡县来组成秦州府,用于镇抚鲜卑人,卿以为如何?”
韩田玉这才知道陛下夜中召见的缘由。
“陛下圣明。”
烈帝嘲讽道:“你除了溜须拍马还会点别的吗?朕都说了要你推荐一个人来代替你镇抚鲜卑人,出任秦州刺史。”
韩田玉道:“臣以为,骠骑将军陈寒谷可堪重任。”
“还有呢?”
“还有如今帝国的度支尚书阮流柯大人素有能名,幽州刺史卫衍大人使匈奴一部衰落,实属处理民族关系的天才。”
烈帝沉吟一声,道:“可还有其他人可推荐?”
韩田玉长考后道:“奉城王可堪重任,还有扶风王。”
烈帝沉默不语。
第十二章
韩田玉推荐了这么多的人也没有看见陛下有什么陛下反应,心中暗忖:难道陛下心中早有人选?难道自己一连说了这么多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在陛下原本的考量之中?又不免要感叹一下君心难测,特别是任性的君心更加难测。
韩大人诚惶诚恐了半天,终于等到陛下那句“卿退下吧”,立马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没过几天,红叶斋接到陛下手谕,暗卫快马加鞭而来,一路换马换人,有不得一点耽搁地送到京都洛阳,由张驰交到柳熙年的手中。
在陛下去了长安以后,监门卫留守洛阳宫的任务就加重了,本来么,守正殿诸门的任务是监门卫与骁骑卫共同承担的,甚至金吾卫巡夜的时候了也会顺便守个门啊什么的。结果现在骁骑营金吾卫都出去了泰半,守门的事情完全落到了监门卫的肩上,轮休时间减短已经很让人烦躁了,现在陛下又随便就让人送来一封手书:迅速调出陈寒谷、阮流柯、奉城王司马雍、扶风王司马微等人官簿性情名迹所履。
柳熙年简直有罢工的冲动!
这时代充满了装模作样的人们,柳熙年自然也不能免俗。名士们可能仅仅是因为家世很好,然后有机会认识其他的已经成名的人们,然后,只需要一个青睐的眼神,一场玄乎的辩论,就可以成为大名士、大英雄。柳熙年也曾被当时的名士郭瑾省称赞为“璞玉之资”,然后便是少年成名,当然那时候的柳熙年早已经不再鲁莽好强,确实是有着名士所需要的一切品质:家世、容貌、才学、气度。早熟其实也是贵族们的特权吧?
如果可以懒惰的话,柳熙年当然也是希望懒惰的。他当然也希望能够像阮流今那样开着一家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的乐坊,每日听琴品酒,偶尔和凌辄这样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闹闹,惬意又优雅。他不行,他做不到。他的身上还有家族的荣耀,就算是当年被世人当做是名士风度的典范的安石先生也一样要在家中人才凋零时出山,到大将军帐下任职司马,还要被人用以物比兴的手法去嘲笑,也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子去娶一个有权有势的公主,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不是凌阮那样一等一的小型贵族,也不过是少年时有着美玉的称赞而已。
所以作为一个骨子里其实是懒惰的人,柳熙年那一刻的怨念也是很正常的。
陛下要的是这些人的官簿性行、名迹所履!也就是说,那个人从哪一年出生,出生以后干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当了什么官当官当得怎么样……能找到的都要找到,甚至还要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柳熙年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轮休,却在经过宫门正要回家的时候被张驰拦住,递了一封书信过来。
回到家以后再看陛下写了什么命令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是直接累死算了。这个时候已经宵禁,兰筝阁肯定是已经关门了,只能明天再去找咫素。
抬手扶额长叹一声,只恨不得自己怎么不是阮流今,可以不用在宫中当差不用被陛下指使来指使去。
人总是不满于现状的。就算是被柳熙年羡慕的阮流今,听见了柳熙年的想法大概也会很不忿,就算阮流今不用在宫里当差不用被陛下指使来指使去,兰筝阁的琐事也是很烦人的,不能赚钱就显得自己是败家子,虽然阮家不至于被他给败掉,但是家中众多兄弟们一个个都比他有出息,天天在家中受人冷眼当然是宁愿在兰筝阁被烦了。
一瞥眼在凉亭中看见暮塔,宽大的袍袖在夜风中飘摆,发丝也轻轻地飞扬,正在认真地看一只骨笛。
柳熙年走过去,“怎么还不睡?”
暮塔摇摇头:“睡不着。”
柳熙年又问:“是……想念家乡了么?”
“不,还好。”暮塔答道。
柳熙年有些歉意地说:“我把你带来洛阳,也没有怎么样带你出去游玩,也没有带你去领略名山大川的优美。我确实是对你有愧。”
暮塔撇着头看他,不一会儿就轻轻地笑了,“其实,你肯带我过来我就很感谢了。”
照破青山影 第9节
“不,”柳熙年摇头,“你本来可以在大漠里无忧无虑地当着小王子,现在却在洛阳的浮华里每日地空虚,只能在月光下对着骨笛发呆,这都是我的错误。”
暮塔没有办法形容柳熙年说这些话的表情,带着悔恨、无奈、失望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他不知道人的表情有些时候可以传达这么复杂的情绪,于是他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然后沙漠骨笛特有的苍凉的声音就响起来,极其优美的散开去,似乎还带着干涩的沙漠的气息与远在边陲旷野的思念。吹的是非常优美的曲调,用朔方的骨笛吹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似乎能看见沙漠的四季,绿洲在春季的雨水到来的时候抽出草叶开出花朵,繁荣一整个雨季以后迅速地枯黄萎靡,然后是凛凛寒冬,等待下一次的复苏。
十一月的夜风已经很寒冷,柳熙年与暮塔像两个傻子一样在飒飒寒风中同立中宵。
夜照青衫冷,骨笛诉情衷。
柳熙年突然笑起来。
暮塔一曲吹毕,也抬眼朝柳熙年一笑。
抚了抚少年柔顺的头发,柳熙年道:“休息去吧,时候不早了。”
暮塔点头。
两人便各自去歇息。
次日。
柳熙年将陛下的手谕交给咫素与阮流今。
阮流今看了以后也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怎么能这样哦?
“这样说起来,凌辄去长安简直是一个无比轻松的事情嘛!”阮流今一脸的不满。
咫素撑住额头,有些无奈地样子:“老板啊,凌公子听见这话会很生气的。”去长安有无数的准备工作,在长安也会有更重要的防务,分明是比平时更加劳累的事情,皇帝要出行,其他人注定是要更加麻烦的,大概是有些老臣给了陛下脸色看,他不好过,就让别人比他更加不好过。
而且陛下不重豪奢,没有在各处大起宫殿,也没有在民间大肆选秀,就算是黎朝的开国皇帝武帝也是既做洛阳宫又治长安宫,起昭阳太极殿,筑高十余丈的总章观……所以说,黎烈帝迄今为止还算是一个非常节俭非常爱民的好皇帝。不过是从洛阳到长安就有这么多的抱怨,果然是陛下太仁慈了吧?
咫素向阮流今请了几天的假期,一直呆在红叶斋的资料室里面查看这些年来搜集的有关陈寒谷和奉城王、扶风王的资料。红叶斋的资料室其实就在兰筝阁的下面,那是一间非常大的房间,四面墙壁根本不能承受顶部的压力,房中十几根几人才可环抱的粗大柱子来协助支撑,到处都是书架,堪称是一间世家大户的藏书阁了,有的名门的藏书阁只怕还没有这么大。阮流今和凌辄自从第一次进了这里以后就再也不想进去了,看见一推完全可以把自己活埋到找不到尸首的地步的书籍,那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而且那两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爱读书的人,凌辄是宁愿呆在骁骑营操练也不想在书房闷着的人,阮流今和凌辄待惯了,就算小时候对读书有那么一点兴趣,后来也不会再有了。
柳熙年是红叶斋的暗线除了凌阮几人知道以外,别人知之甚少,就是柳熙年的父亲柳颂也没有被告知。
皇帝似乎也是不想让他们暴露于人前,就连暗卫联系也是常常让张驰过来。
所谓心腹,不过如此。
那么,阮流今算不算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呢?
这一点其实还真不好说,烈帝一开始并没有看中阮流今,他根本不在烈帝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咫素提出要出宫去更加方便,需要找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地方,最好鱼龙混杂,人来人往,这样他们既可以打听消息也方便传递消息。皇帝点头称是,咫素便提出了要到兰筝阁当琴师的想法。烈帝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想很久了?兰筝阁在洛阳也算是很出名了。”咫素低下头去扣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斟酌再三,还是实话实说地承认了自己的私心。好在皇帝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要知道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十里长街都有可能被鲜血洗刷一遍。
柳熙年偶尔也在红叶斋当值,然而烈帝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他显然是没有机会到红叶斋去待着的,监门卫负责皇宫防务,自然任务甚重。
于是皇帝去一趟长安,那个优雅的清远的临渊公子柳熙年也彻底埋在皇宫里了,京城少女们又少一位可以送水果的美男子。
冬日懒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老百姓们其实已经不再劳作,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窝冬”的快活日子。柳熙年万分嫉妒地看着皇城外面悠闲的人们,看见有些纨绔年少们手上提溜着一只鸟笼,嘻嘻笑笑地慢慢从皇城的端门外走过,踏桥渡过洛水,一看就知道是朝着洛阳南部的大同市走去的,也不坐牛车,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去,确实是十分惬意的事情。柳熙年身后的监门卫长史见柳熙年停在城楼上,小声地提醒,柳熙年点点头,继续面色严肃地向前走去。
第十三章
阮流柯的事情当然是由阮流今来负责的。
作为自家的大哥,那些事情自然是非常容易知道的,更何况也是不什么隐秘的事情。
阮流今直接去问他家老头子,阮司徒大人也是很惊讶:“你怎么突然对你大哥这么感兴趣了?”有笑得很是和蔼,“是觉得自己太颓废了准备向大哥学习吗?”
那真是让您失望了。阮流今在心里面说,但是面上还是是有些尴尬的神情。由于自己是最小的那个,父母都比较溺爱了,于是他没出息家中也没什么会当面说他什么。不过小阮心中还是会有一点愧疚……如果……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跟凌辄……不不,这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不会知道的。
阮怀风见儿子面色有异,以为自己一番话刺激到他了,连忙道:“其实你不用这般在意功名一类的,家中的人已经足够在朝中维持阮家的地位,不需要你在掺和进去。爹爹和你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生就好。”
听见这番话,阮流今心中的愧疚之感就更加强烈了,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阮怀风抚摸着小儿子柔软的发丝,轻轻叹道:“你和你娘亲年轻的时候真的很是相像。”
“爹爹。”
阮怀风叹了口气:“世家子弟大部分都不能随心所欲。你看你堂哥锦儿,那孩子也不容易,虽然看上去清雅逼人,心之所至,兴之所至,似乎任心而行,其实是想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也是不能。当年家中人其实是可以让他将那名女子养在家中的,做一名侍妾或者丫鬟都未尝不可。但是他作为阮家这一代的翘楚,是不能被情爱这样的事情冲昏了头脑的。后来看见他那个样子,我们也偶尔会想,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但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锦儿确实是达到我们的期望了。”
也就是说,在家人的心中,堂哥当年那场已经成为传说的爱情,其实只是成长的必要阶段,是他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契机。
阮流今伤怀了。
这样的故事听得再多都会忍不住的伤心。那个人是自己的堂哥,是放浪无羁的阮时锦,他也是历经了很多他人不知道的痛苦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爹爹怎么扯得这么远了?今儿想听大哥的事情。”
正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准备好好地怀念过去一下的阮怀风顿时很无奈地看了阮流今一眼,看得阮流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能想象一个在朝中叱咤风云的老爷子突然间半嗔半怨地瞧着你么,而且那人还是你家老爹?
阮流今哽了一下,抬手扶额:“爹爹,您不要摆出娘才会有的表情好吗?”
以年老体迈经不起颠簸为由留在洛阳的司徒大人很生气地拍了儿子的头一下:“你这不解风情的小杀才!”
阮流柯,单字斐,洛阳阮家大长子,神龙元年三月生于洛阳安业里。自幼注重自我修谨,博览群书,故而学业优博,辞藻温丽,图纬方技之书莫不祥览。恪守立法,为人豁达,勇于赴义,笃于周急。器识宏广,时人罕能测之。彭城邓乾有识人之能,曾见阮流柯而叹曰:“阮斐我所不解。”
当阮流今总结到这里时,他已经觉得写不下去了。
……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家大哥拍马屁嘛!
阮流柯不愧为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那个似乎总是很严肃的大哥和自己并不亲近,当知道他的事迹以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啊。
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大哥身上的不怎么令人崇敬的地方,多年前以张亮为首的达官贵人强占官田,阮流柯也是其中之一,为司隶校尉所弹劾,然而陛下当时才刚刚亲政不久,京城菜市场的地皮已经红了一层,有太多的人事调动毕竟是朝纲不稳,所以当时只是处决了其中的一名县令,其他人一律赦免了。
景升四年,阮流柯二十岁,被推荐为中书郎,因才识过人,思维敏捷,朝奏议表,多见施用,深得太后赏识,转为黄门侍郎。习于吏事,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善谈史实,谙通典制。帝幼时曾问之前朝宫室之制及建章宫千门万户,阮流柯应对如流,听者忘返。
为官披肝沥胆,政绩突出,朝野上下无不称赞,后被擢升为度支尚书。
阮流今把笔一丢,很是懊恼地伏在了桌上。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我大哥啊?
这真是让人压力大。
长安,朝会上陛下提出设立秦州的事情,由大臣们商议秦州的地界及刺史和抬手的人选。
于是,几天以后,柳熙年又被张驰截住,递了张纸条,上面又是一溜人名。
红叶斋等人的怨念已经上升到了白热化阶段了,如果怨念可以实体化的话,那么飞到在洛阳东郊的十里亭里的蝴蝶大概已经被融化成一滩脓水,好吧,这个太恶心了,起码那只蝴蝶肯定会变成一堆灰的!
阮流今已经咬牙切齿了:“怎么这么多人?”
这下子连咫素都觉得凌辄去长安实在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了。
柳熙年要负责皇城防务,基本上就没有时间再去红叶斋的书房,心中竟然升起了些许庆幸。那些资料浩如烟海啊!
好在陛下其实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并没有让阮流今和咫素两个人去找那么多的东西,于是阮流今终于见到了其它的红叶斋的人。
黄承松一个是很漂亮的小孩子,不,他的年龄应该不可以称之为小孩子了,今年十九岁,比阮流今还要大上那么几个月,但是长了一张娃娃脸,又不是很高,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是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阮流今问他年龄的时候他很得意的说自己十九,然后小阮和是怀疑地看着他:“你真有十九?谎报年龄有什么好处啊?”然后小孩子生气了,一个人扎进书堆里不再理他。
另一个叫黄飞,是二十五岁的青年,文文静静的样子,笑起来很是温和。阮流今问:“你和小黄是亲戚吗?”
他点点头,“其实是挺远房的关系。”
阮流今之前还以为红叶斋全部都是世家子弟呢。
有人帮忙效率自然是高很多,那两个人全完就是完成任务一样认真且刻板地做事情,都不见有什么交流。
自从早上咫素介绍了一下以后,就没有和人说什么话了。
阮流今亲眼见识了他们两个一直在同一个房间里,从早到晚四个时辰里只说了四句话二十个字。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实在是太恐怖了。
阮流今觉得红叶斋基本上是不需要自己在这里杵着的了,有那两个狂人在基本上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吧?像是自己这样的看见书本用不了一个时辰可能就开始瞌睡的人做这种事情根本就做不来啊,还是陛下有远见!在心里面找到这样的自我安慰之词,阮流今就很高兴地回兰筝阁休息了。
咫素对于阮流今这样的偷懒行为很是无奈,当然现在有两个厉害的帮手,阮流今这样鸡肋的存在是不是在旁边也无所谓了。
兰筝阁的乐声依旧悦耳,对于一个虽然在世家大族长大的但是基本上不学无术的小公子而言,音乐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吧?当初想要开一个乐坊纯粹是因为凌辄那家伙说乐坊听上去很风雅。当然了,阮流今对于悠闲的生活还是很喜欢的,端着一杯上好的茶,靠在芙蓉榻上,有音乐在耳边回响的话自然是悠闲得不能再悠闲得日子,于是阮流今就开始了乐坊老板的生涯,当初要开的时候不过是想打发时间而已,后来怎么就变得很贪财就是之前没想过的事情了,或许商人当久了都会染上铜臭的吧?其实有时候表现得很贪财也不过是想看凌辄不一样的表情而已,看他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很开心也觉得那时候的凌辄很可爱。想到这里,阮流今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第十四章
日升月落啊,时间过得很快啊,皇帝准备在长安过年了啊。众人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我们任性的君王而言是家常便饭,何况这也不是过分的事情,也没有劳民伤财,陛下要是回来才麻烦呢,大冬天的赶路回洛阳,年轻的臣子们可以承受,那些跟来的老臣们可就受不了了,万一路上病死几个可就坏事了。
今日朝会仍然在商议秦州的事情,众位大臣们吵来吵去简直就像是菜市场。
秦州的地界终于在菜市场的氛围中产生了,从雍、凉、梁三州中分出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和阴平六郡组成秦州府。
但是谁来当这个秦州刺史却是吵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各个家族有各自的利益,秦州又是非常重要的地方,于是就会被争来争去,这一方提出一个人物夸得天花乱坠,那边立马就有将对方所提之人搞得遗臭万年的气势。皇帝陛下阴沉着脸听他们吵了半个时辰就听不下去了,于是今天的朝会就以皇帝的拂袖而去告终。
凌辄带着卫队巡过殿门的时候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红叶斋那边怎么样了?
其实红叶斋多了两个狂人,资料一类的已经整理完毕了,正在送往皇帝陛下手中的路上。
陛下晚上的时候在御书房中秉烛夜读,觉得这么些天花时间来听那些人吵架实在是……啊,不,其实也挺好玩的事情。陛下的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到冬至日就要停了朝会,有事情就要等到明年元宵以后了,朝臣和皇帝都有将近一个月的假期,那么,明日的朝会到底要不要决定秦州刺史的人选呢?
俊美英明的陛下仍然在思考中。
阮流今拿着小手炉慢慢地踱过阮府的回廊,刚刚下过一场小雪,院子里、屋顶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家丁们正在认真地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掉,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刺的。看见阮流今过来,家丁们都停下手中的事情,恭敬地叫小公子,阮流今点点头,走上大理石铺成的路面去看墙角的一株红梅,都还未开放的样子,红艳的花骨朵上顶着一点点白色的雪,倒是格外的清丽。阮流今笑了一笑,想起去年一同赏雪,凌辄随手折下一枝梅花,笑意轻佻地送到自己面前,口中的话也是一样的风流:“雪中一点红,佳人眉展舒。”阮流今佯怒着要去打他,凌辄拿着花一跳一跳地跑开,偶尔回头用满是笑意的眼看着阮流今,衣袂翻飞,笑容明亮耀眼。那时的情景清晰地仿佛是在昨天,他折过的梅花,跑过的庭院都在眼前,人却是远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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