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江上

    凌枫突然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玩弄时间者必被时间玩弄，篡改剧情线果然很容易崩。

    “好你个魏公公，从一开始就要学杨廷和啊下一步不得当曹操”

    “你在说什么”沈炼怒道。

    兄弟惹上了大麻烦，这个神秘的人看上去却像早有所料，沈炼自然想多知道一些。

    凌枫现在很纠结，是不管不顾彻底让剧情暴走，还是及时收手把剧情线拉回去。

    如果让魏忠贤得手，沈炼这几个兄弟肯定是死定了，打了未来皇帝，不诛九族说不过去。什么都不做，主角还是会像原著那样陷入危机，甚至更惨，能不能像原著那样活下沈炼一个，全看运气，但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可就全乱了。

    如果帮朱由检，那就得直面魏忠贤最后的疯狂，原本被朱由检麻痹以至顺利继位，现在魏忠贤选择换人，一旦他下定决心，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朱由检。

    现在还有机会改变，而且改变的机会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今一个念头就能导致不一样的结果，凌枫感觉耳边有个嘲讽的笑声：“你不是喜欢玩嘛那就玩个够躲在背后多没意思直接下场玩呗”

    如果两条都不选，那就得先干掉丁白缨几个人，再冲出京城，老爸那倒不用担心，他现在藏得很好，看到出了这么大事，肯定会脱身跟上来。

    但一旦暴力对抗，被惊吓到的陆文昭和信王肯定会拼死拦截，自己头上还背了通缉，魏忠贤想必也很好奇自己冒充太监进宫做什么，到时整个京城的力量都会针对自己。

    现在看来，也就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做，等到冲突剧烈爆发那一刻，浑水摸鱼逃出去危险最小，那时所有人都在盯着大事，没人会在乎他这个小角色。

    “这下不好玩了本来躲在暗处最方便，但是又没办法保住主角观察剧情线，没想到还是世界恶意棋高一着”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趁着凌枫犹豫的时候，沈炼拔刀拦住了他。

    这一下，所有人都注视了过来，丁白缨三人远远围着，并且立刻发信号通知附近的人手。

    妙玄也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感受到那份担忧，凌枫很无语，良久只好叹道：“罢了，玩就玩一把吧”

    “丁师傅，信王如今危在旦夕”

    同一日，皇帝难得有了点精神，便唤来魏忠贤。

    “朕有些日子没见信王了，大伴去一趟信王府吧”天启皇帝靠在御榻上，一向苍白的脸上竟又浮现出些许红润。

    “老奴”魏忠贤躬身，回道：“领命”

    “厂公”凌天凑过来，还不等他开口，魏忠贤便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守在这，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属下明白”

    出宫的路上，魏忠贤脑中天人交战，眼前不断浮现的是信王的谦卑还有朱由崧的欣喜若狂

    直到宫门口，魏忠贤突然止步，脑海中最后一幕是信王府上朴素的摆设，对比朱由崧的穷奢极欲，十七岁的信王未免太自律了

    自律，代表着不可控

    “去北镇府司”魏忠贤做出了决定。

    魏忠贤来的很快，北镇府司大批人马都分散在外，最近要案太多，人手不够充裕。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得知厂公前来，连忙出门迎驾。

    “厂公，今儿怎么有空来卑职这”

    “迅速点起人马”魏忠贤肃然道。

    田尔耕一看魏忠贤的脸色，心知必有大事，连忙出去招呼人马。

    陆文昭也在北镇抚司衙门，接到集合命令后不敢怠慢，怀着疑惑赶来，等看到领头的竟是魏忠贤，心惊之余，顿觉不妙。

    干如此大事，魏忠贤自然不可能犯失密这等幼稚错误。

    安安静静等候田尔耕召齐人马，全副武装后只道一句：“出发”

    锦衣卫大队人马便朝信王府扑去。

    作出决定的凌枫不再迟疑，直接了当对丁白缨说：“魏忠贤早已派人去洛阳，把福王世子朱由崧带来京城，他想学杨廷和，但信王还在，兄终弟及也轮不到朱由崧，可信王死了就不一样了”

    丁白缨大惊：“你在说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跟我浪费时间”凌枫冷笑。

    很快，除了张氏父女外院子里所有人立刻出发去白鹭医馆，丁白缨不想让妙玄跟着，凌枫自然不会同意。

    不是看祥林嫂可怜，凌枫都不愿选这一条路，剧情崩就崩，他又不是跑不掉，和老爸汇合，拧开葫芦头就成。

    一行人很快赶到白鹭医馆，正等着心焦的卢剑星眼看靳一川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刚想上前说话就发现二弟沈炼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伙人。

    “二弟、三弟，这是”

    “我们要带走福王世子”沈炼说道。

    路上，凌枫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如果魏忠贤成功，这天下就他最大了，沈炼也不喜欢这世道，他也不认为信王继位后就一定能改变这世道，但阉党当政这些年有多苦他是知道的，从本心讲，他不想让魏忠贤成功。

    “大哥，魏忠贤把福王世子带来京城，是想先杀信王，等皇上驾崩后，拥立福王世子登基。”

    “你说什么”卢剑星感觉自己脱离了时代。

    皇帝落水的事本就没有大肆宣扬，他在锦衣卫人缘不好，这等机密消息没人跟他讲过，他本人也不愿主动打听这些，只想好好干活，早日继承他爹的官职。

    “皇上游湖落水，染了病，怕是撑不了多久”沈炼解释道：“所以魏忠贤才会让你和三弟去洛阳带回福王世子。”

    之前说过，魏忠贤是秘密带朱由崧入京，就连看守人员也只有一开始就参与了任务的卢剑星和靳一川，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负责的赵靖忠，也就身旁一个从发迹前就跟他，负责日常沟通的老仆知道，毕竟事太多，年纪又大了，身边不能没个帮手。

    “大哥，把福王世子交给我们阉党作恶多端，若让魏忠贤得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天下就完了”沈炼沉声道。

    凌枫见卢剑星还在天人交战，很不耐烦：“卢大人不是一直想继承百户职位吗有了这从龙拥立之功，别说百户，千户乃至指挥使，也只是信王一句话的事。”

    “再说，你真觉得福王世子是傻子吗你有把握骗过去吗你们兄弟这么对他，万一他登基为帝，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凌枫挑眉，朝屋内喊道：“世子殿下你觉得呢”

    “卢大人别听他胡说”装睡的朱由崧吓慌了，忙道：“孤什么都没听到等孤登基，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

    “我果然高估了他的智商”凌枫抽了抽嘴角。

    “好”卢剑星很快作出决定，亲自动手，让朱由崧又晕了过去。

    就在凌枫一行控制朱由崧时，魏忠贤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信王府，队列中的陆文昭大惊失色。

    “信王朱由检，勾结内官监郭真，擅改宝船致皇上落水，此乃谋逆大罪”魏忠贤大喝一声：“锦衣卫何在速速拿下谋逆罪臣朱由检”




第二十五章 图穷
    陆文昭慌了：“魏阉知道了”

    锦衣卫中，被信王渗透进来的人也慌了，如今事情败露、大军压境，他们这群人该怎么办

    魏忠贤也没想到随便找的一个理由居然说中了事实。

    他一声令下，田尔耕便让人围住了信王府。

    田尔耕虽然惊讶，但他早就绑在魏忠贤船上，一损俱损，没别的路选。

    惊慌中的陆文昭突然爆发了：“兄弟们随我冲，抓住罪臣朱由检”

    心慌意乱的信王势力被他一嗓子惊醒，连忙跟上，陆文昭没去撞门，直接翻墙进了王府，其他人有样学样，很快冲了进去。

    得益于陆文昭一贯钻营的表现，同僚们虽不齿这厮的吃相，却也没想什么。魏忠贤则回忆了片刻，待发现这人就是那个亲自跳下水给自己抓鱼的千户后，也没多想，抢功无所谓，事情办好了就行。

    好在信王府寒酸，院墙不高，要不陆文昭等人没法这么快翻进来。

    陆文昭一进府，熟门熟路朝信王寝屋冲去。

    到了小院后，陆文昭果断下令：“把守要冲，绝不能放一个人过来”

    能被选去锦衣卫的全是信王私养的死士，为得就是这一刻。

    陆文昭独自进院，门口把守的侍卫见是他，没有拦他。

    屋内，年轻的信王没有乱失分寸，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王爷快走”陆文昭急道：“出城去边关”

    魏忠贤选择这个时候动手，虽不知他准备如何善后，但可以肯定皇上必定病危。

    “皇上驾崩后，王爷就是唯一能继承大统的人，只要王爷不死，哪怕魏阉倒行逆施，王爷也可携边关大军杀回京城，诛阉党、振朝纲”

    信王沉默片刻，摇头，决然道：“我不走”

    “魏忠贤在诈我”信王冷笑道：“他手上若有证据，只需一队锦衣卫领皇兄旨意就能让我束手就擒，无论我是否反抗，大局都在他掌控之中，根本不会自己亲自前来。”

    “现在他带着大批人马上门，说明他害怕出现意外。他手里根本没证据皇兄也不知道，他是私下来除掉我”信王很聪明，立刻就猜到了魏忠贤的后手：“他手里肯定有个宗室子弟，杀了我，他就要学杨廷和迎立宗室继位”

    “我现在不能走我要进宫”

    连锦衣卫百户沈炼都在家里挖了条密道，信王做了那么多准备，自然不可能少掉这条后路。

    信王刚进密道，院外就响起了喊杀声，后面冲进来的锦衣卫和信王的死士交上手了。

    王府外的魏忠贤很快就知道了真相，咬牙道：“好好手段啊”

    魏忠贤现在庆幸没选朱由检了，如此心机、如此手段，待他登基后，别说掌控对方，恐怕对方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诛杀自己。

    “封锁附近所有道路，绝不能让他进宫”魏忠贤急忙下令：“通知宫内禁卫，立刻落锁，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控制住朱由崧后，丁白缨便着急往信王府赶，没多久就碰到了锦衣卫外围封锁线。

    “这是怎么回事”丁白缨大惊。

    “魏忠贤动手了”凌枫皱眉。

    “我要去救王爷”丁白缨拔刀便要冲，凌枫拦了她一下：“你要死我不拦你，但是信王已经不在里面了。”

    “你说什么”丁白缨惊道。

    “别告诉我信王府没有密道”凌枫指了指沈炼，笑道：“就连沈大人都在炕上挖了条密道，信王那么多秘密，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如何确定信王安全脱离”丁白缨问。

    “很简单”凌枫回道：“如果信王被抓，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包围圈，魏忠贤不是要抓他是要杀他，这种事讲究的就是手快，几个不听话的锦衣卫失手打死信王，事后再处理掉，这才是安全的操作。大肆封锁、搜捕，闹得人尽皆知，是嫌政敌反抗的理由不够多吗”

    “那你说我们去哪”丁白缨问。

    “当然是去皇宫”凌枫说道：“魏忠贤这个时候动手，说明皇上危在旦夕，现在皇宫才是关键，信王脱身后想必也会去皇宫”

    凌枫不敢确认朱由检能不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为了增加把握，他又补充道：“还得去请一个人”

    “谁”

    “首辅韩旷”凌枫解释道：“不管信王能不能赶上，皇帝病危，首辅草拟遗诏，这才合乎法理。”

    “你现在就拿信王的牌子去韩府，告诉他魏忠贤已经接了福王世子来京，他若不想和曹操共事，一定会来”

    一行人兵分两路，丁白缨带几个徒弟去韩府，丁翀、丁泰还是跟着凌枫等人。

    去皇宫的路上，沈炼见妙玄咬牙苦撑，遂说道：“让北斋休息吧她去了也帮不上忙。”

    “不我要去”到了最紧要关头，妙玄不想缺席，若魏忠贤得手，她也没有活下去的盼头了。

    “送她去哪暖香阁吗”凌枫冷笑：“今天京城必定大乱，你觉得哪里安全”

    凌枫直接走过去，背起妙玄就走，这么点重量对现在的他而言一点感觉都没有。

    额还是有一点。

    虽然不够险峻，但规模也可以

    没走午门，魏忠贤既然发现信王跑了，一定会派人封锁皇宫，午门那么显眼，跑过去硬闯，太傻了。

    虽说走午门可以为丁白缨引开魏忠贤目光，好让韩旷偷偷进宫，但凌枫又不是活，那边可是前后数千人围攻，不要费力气的吗

    凌枫在皇宫多日，探索了好几处安全通道，当初出来的时候一个人怎么都行，现在一伙人要进去，尤其朱由崧得亲自带到皇帝面前，否则那木匠皇帝不一定会相信他的大伴要杀信王。

    不远处就是宫墙，墙上有披坚执锐的甲士来回巡逻，凌枫放下妙玄，俯身查看地面，仔细比对泥土的湿度。

    大致选定范围后，手环变成利刃不断向下延伸，下降足足两米才刺穿，右手画了个圈，切断那一刻，凌枫迅速伸手把石块收进了空间装备。

    除了丁翀，所有第一次看到这幕的人全都吓呆了。

    “这这”裴纶语无伦次：“这是杂耍吗”

    此行虽然危险，但这可是从龙之功，这些拿命挣前程的武人没有一个愿意放弃。

    “赶紧下去，宫墙上巡逻的马上来了”凌枫道。

    众人纷纷跳下，暗渠里的味道不好闻，高度也只够众人猫着腰，不过想到皇宫近在眼前，天大的功劳就要到手，他们也不在乎这些。

    等所有人都下来后，凌枫又把刚才切掉的圆石取出塞了回去，并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根粗铁棍固定住，宫墙离这里有段距离，不可能连地上的细缝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