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蝉(古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姑娘浪
嫣桔连忙起身,乖觉地退到帘外去,萧旻撩袍坐在榻沿,晃着扇柄,陷入沉思。
前世里巧珍那时已怀胎五月,她父亲满门抄斩,萧府涤荡,他虽恳求过九叔恕她一命,但萧云彰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禀x,更况他很早就死了。
就算巧珍保住x命,她一个戴罪之身,孤儿寡母又是怎样地艰难度日,愈想愈骇,满额惊出冷汗。
徐巧珍其实在他进来时已经醒转,愤他这些日有了新人忘旧人,只是躺在那里不动,也不作声,待要看他做甚麽,过去许久也未有动静,心中正暗自猜疑,忽觉榻边一松,他似要起身离开的样子,连忙翻身坐起来,抬手撩着耳边鬓发,目中含怨地瞅他,幽幽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吃盏茶,天热的很。”萧旻去桌边执壶斟茶,连吃了两盏,再倒了一盏端来递给徐巧珍,徐巧珍微愣,接过茶吃着,一面奇怪地问:“爷怎麽了?可不像平日里的你。”
萧旻看着她竟觉十分的可怜,不由伸手搂抱住她的腰肢,下颌抵在肩膀处,叹息了一声:“巧珍,在我心里是有你的。”
徐巧珍冷笑:“勿要花言巧语地哄我,当我不晓麽,你心里只有林婵。”那贱人!
萧旻道:“她自愿嫁给小叔后,与我早不相g了,你才是我的妻子,不用在意她。”
“难得你能想通。”徐巧珍暗自纳罕,总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难以言喻,放下茶盏也搂住他的颈子,两人各揣心思静静地抱了会儿。
徐巧珍其实并不在意林婵,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她现抓心挠骨最恨的是绮雯。
“抱着汗腻腻的。”她推开萧旻,揩帕子替他擦额上的汗水,不经意似的道:“要有冰湃的西瓜吃就好了。”
“这有何难的。”萧旻叫来嫣桔,让她找管事要去,徐巧珍给她个眼色,嫣桔会意:“院里那口井里就浸着一只。”
萧旻催促道:“你还不去取来。”嫣桔站着不动,只道:“那是姨娘让丫头浸的,我可不敢取。”
萧旻不以为然地问:“这有甚麽,吃她个瓜又怎地?”
嫣桔瞪圆眼睛回话:“又怎地?!有人四幢埔说少夫人的不是呢。”
“说甚麽,你说我听!”
徐巧珍假意拦阻:“有甚麽好听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都不在意,听了反w耳朵。”
萧旻一径让嫣桔说,嫣桔装了两下,才把绮雯同秋桂那些交心的话儿添油加醋述了一遍。
徐巧珍暗察他脸色不霁,流下眼泪道:“爷现正和她烈火g柴好成一个人儿,哪里会信是她说出这样混帐的话,我倒宁愿自个受委屈......爷又何必非要听,添堵来着。”
嫣桔忙道:“夫人何必心虚呢,我们又没编派她,爷要不信,我去找秋桂姐姐来,一问便知。”
“唉呀!你这丫头竟多事。”徐巧珍嘴里怨她,萧旻已是大怒,y沉着脸一声不吭,突然气冲冲地站起离去。
嫣桔走到窗前探望,稍顷抿着嘴儿笑:“爷进了绮雯的房。”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甚麽!”徐巧珍也笑道。
嫣桔一溜烟听壁角去了。
林婵凑在灯前认真翻看《三国演义》,廊下有人说话,月楼禀告:“福安来了。”
林婵让他进来,福安笑嘻嘻地拱手作揖,然后道:“丁大人及夫人在府中摆设筵席,邀请九爷和夫人同往,九爷在见客,嘱咐我来与夫人说一声,一个时辰后在二门处等候。”
林婵问:“是哪个丁大人?”
福安回话:“兵部右侍郎丁玠丁大人。”
她便不再多问。
待萧云彰在二门马车前等了半刻后,林婵被月楼等几簇拥着走了过来,随着越离越近,他背起手,微挑眉梢,眸光濯濯。
自个夫人平日妆扮多简素,此番倒是很用心,果然惊为天人。看书綪到:po18g.)
捕蝉(古言) 第壹肆伍章辩理
俗话说,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也是巧,有个名唤碧云的粗使丫头、正蹲在窗下喂猫儿鱼骨头,恰把她们的话听个七七八八,她曾被嫣桔用棍子责打过,一直怀恨在心,遂在院门外找到绮雯,绮雯听了,耳畔如响炸雷,手足发冷,从袖里掏出钱赏她,也无心同冬菊再聊,辞别后返至房里,来回走动冥想对策。
不过一盏茶功夫,萧旻甩帘走了进来,绮雯见他怒着张脸儿,佯装不知,扯起笑上前见礼:“老爷今儿来家早。”伸手要服侍他换衣。
哪想萧旻抬腿就是一脚,无头无脑狠踢在她的腰上,绮雯吃痛,“唉哟”一声站不稳,抚着伤处摔跌在了地。
萧旻却是不理,撩袍坐下,呵斥问:“贱妇,你与秋桂都胡说了甚麽?”
绮雯跪到他脚前,忍着痛流泪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萧旻抓起桌上的茶碗朝她掷去,绮雯不敢躲,y生生挨着,砸到肩膀又“豁琅”掉落,茶水淋了半身。
他接着道:“你还不认,你同秋桂诉委屈,说刘妈不过是个替死鬼,皆为夫人设得局,原要在绣品上撒毒令老太太昏迷,以便嫁祸给林婵,哪想林婵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才出了夫人冒失入房哭悲一幕。你实话说,你可承认?”
绮雯自然咬死不认,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哪里敢混说,又不是缺心眼的人,爷若不信,尽管把秋桂找来,我与她当面对质就是。”
“你当我不敢?”萧旻咬牙冷笑:“真找她来对质,势必会惊动老太太,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到那时谁都保不住你,你若现在认,我且饶你一命。”
绮雯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自有公道,没做过的事为何委屈要认。我不怪老爷和少夫人被蒙蔽,定是那不得好死的满嘴嚼蛆丫头嫣桔、和秋桂g结一起告我y状。”
萧旻道:“你这话从何说起,她们不告旁人,怎就偏偏告你?”
绮雯擦了擦眼泪:“这院里谁不晓得,嫣桔是夫人的陪房,她自个在外放话,早晚要被老爷入房里做二房姨娘。哪想被我捷足先登,且你这些日每晚来我房里歇宿,她看的眼红自然气不顺。秋桂同她交好谁人不知呢,我原在老太太房里伺候,没谁比我了解她,心高气傲的丫头,见雪鸾和我皆做了姨娘,嫉妒生恨,早与我们疏远。这会儿她二人合计来害我,我就是今日死了,也是个冤死鬼。”
萧旻听了倒觉有几分道理,一时迟疑未定,绮雯察颜观色,又拱了一把火儿,接着说:我若有心陷害夫人,老太太寿诞那日,我顺着刘妈的话一口咬定她主使便是,又何必现在自找没趣,与夫人生份了,有我甚麽好处。
萧旻见她眼眶泛红、满脸是泪,身上茶水淋漓的可怜模样,细忖其所言倒忠恳,与巧珍也未有不敬,再想起前世里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俯低做小十分和乐,顿时心便软了,并不表,只说道:“我暂且信你一回,还不起来。”
绮雯难揣他意,不敢撒娇弄痴,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萧旻欲拉她到身边劝慰两句,忽听萧乾来禀,轿子在二门备妥,徐炳正在府中设宴筵请官员,也叫上了他。
绮雯待他走出房去,自换过衣裳,枯坐一会儿,身上时不时的疼痛,想着这场无妄之灾,及萧旻的无情,心底渐冷却一大半。
她站起身,出了院门,竟无处可去,一时在园子里散漫走着,不觉就走到了林婵的院子。看书綪到:po18g.)
捕蝉(古言) 第壹肆陆章街市
马车嘎吱嘎吱地前行。
林婵朝窗外张望,今儿是七夕,到处车马盈路,锦绣满街,坊巷街市皆是卖货的摊铺,伙计吆喝连连,她伸长颈想瞧卖的是啥好物,却被簇拥的人潮挡得严实。
萧云彰下颌抵着她的肩问:“在看甚麽?”林婵微笑:“前次逛七夕还是髫年时,见个手艺人用白藕雕出一只鹤,看的入迷,跟丢了爹爹,差点儿被拐子捉去。”
萧云彰从没听她说过幼年的事,遂问:“后来怎样了?”
林婵道:“我躲进一顶官轿内,那位大人问明原由,将我送回了府。”
萧云彰沉y稍顷,忽然眼眸深邃地看她,微微笑了:“你还记得那位大人相貌麽?”
林婵摇摇头:“正值日落衔山时分,光线昏h,我又惊骇慌张,哪顾得仔细端详他,只模糊感觉生得十分好看。”
好看那是自然的......萧云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唉,我这夫人记x不大好,可怎麽办?”
“哪里有!”林婵不服气。他伸手捏捏她的颊,没说甚麽,转身挑开车帘,嘱咐福安几句,福安领命,指着车夫寻个僻静处停住。
林婵奇怪怎麽不走了,萧云彰道:“时辰还早,我领你四处逛逛!”
他撩袍先行踩地,再展双臂接她,林婵一手搭在他的腕处欲往下跳,哪想他另只胳膊搂住她的腰肢,轻松地把她抱下车。
林婵猝不及防,连忙揽紧萧云彰的脖颈,视线掠过他的肩膀,月楼福安他们正看过来,捂着嘴嘻嘻笑。
两颊蓦得发热,挣扎地推开他,萧云彰却又握住她的手,嘴角噙起弧度,一本正经地:“莫再被拐子捉走了,可没有官儿救你!”又添了一句:“我娶个妻着实不易,定要看紧了才是。”林婵的脸愈发地红yan,要晓得他会取笑她,打死也不会说的。
许多女子也三两结伴边走边逛,卖各种奇巧玩意儿的铺子很多,应节日礼俗,一个个五绚丽的木刻栏座上,摆着一尊尊雕细琢的小佛像,十八罗汉栩栩如生,如来观音则装在红纱碧笼里,显得端庄肃穆。伙计也是看人下菜碟,见着锦衣华服者,则从箱里取出装饰金银翡翠珍珠的佛像,讨价还价间林婵听了几句,不由暗自咂舌,实在价昂的可以。萧云彰择了一尊骑象罗汉,做为给丁玠的赠礼,但见那罗汉颈垂白玉打磨的滚圆佛珠,着翡翠衣,象身贴满金片,缀两弯象牙,福安讨价还价,了三千钱成交,伙计捧来沉香雕花盒装进去,仍旧由福安了。
一对用h蜡浇铸成的交颈鸳鸯,墨细的描绘出鲜丽的羽翼,十分的比真,林婵拿着爱不释手,萧云彰欲买下,她又不肯,满目琳琅,觉得一件胜似一件,件件新奇的不得了,拉着萧云彰的手从这个摊儿跑到那个摊儿,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有些不知来历典故,萧云彰便不紧不慢地讲给她听,引得一旁些许买客也伸颈过来,林婵发现了,拉住他又飞快地往另个摊儿去。
萧云彰回首看福安月楼已被甩撇的不见影,几员武功高强的暗卫仍旧紧紧尾随两侧,看着林婵买了两个用油面涂了糖蜜的小娃娃,一个给他,拿着另一个,一口便咬掉了头,津津有味地吃着。萧云彰听到暗卫的吸气声,再看着她肆意快活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
林婵也发现月楼她们没跟上来,就买了好些果食做的花鸟娃娃还有穿的盔甲将军,让萧云彰拿了满手,自己则端着个木板做的农家小院模型,一群穿新衣的孩童手执碧绿的荷叶从身旁跑过,嘴里嚷嚷前面热闹的斗巧会开始了,林婵兴奋地也要去,被萧云彰拦下,俯首盯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只得歉意而无奈地说:“时辰不够了!”
林婵这才察觉自己玩的忘乎所以,抿起唇,仰起脸儿羞赧的朝他笑,不期然望见他身后,一轮月儿已挂上了柳梢头。看书綪到:po18g.)
捕蝉(古言) 第壹肆柒章酒席
丁玠等几守在正门处,望穿秋水才盼到萧云彰的马车近前停驻,佣仆端来备好的踩凳,打起车帘,萧云彰先出,再朝林婵伸手,林婵早瞧见四五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挤眉弄眼朝他俩打量,遂叫来月楼,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萧云彰笑着摇头,丁玠率先拱手寒暄,再朝林婵笑道:“见过弟妹。”
“甚麽弟妹。”萧云彰蹙眉纠正:“你理应喊她嫂子。”
丁玠一拍大腿:“好一个不解风情的九爷,明明二八佳人青春年少,却被这一声嫂子叫得云飞月赶,生生虚长了十岁。你何忍心!”
陈稹李纶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颌首附和:“确实!吾等皆已而立,实在难以启齿。”
萧云彰道:“我较你们年长,尊我夫人一声嫂子并不为过,此事毋庸理论。”
陈稹插了一句嘴:“你比我也就大两月,这不算罢!”
“你说呢?”萧云彰一字一顿,语气虽平静,却暗藏风雨。
李纶迅速临阵倒戈:“怎不算,大一刻也是大。”转而笑眯眯给林婵作揖:“嫂子安好......”
丁玠等人“呃”一声以示恶心,林婵福了福身还礼,暗忖这些个位高权重的朝臣,表面气势威严,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相熟起来,实在很无聊啊。
说笑间进了花厅,众女眷连忙站起,叙礼让坐,丁玠按序爵置席位,女眷则分开另置桌围而座。
丁玠之妻薛夫人面相和善,把各官夫人介绍林婵认识,一众见她虽年轻娇媚,言谈举止却很恃重,不由好感增生,说说笑笑间,没多会儿彼此便大为亲近。
薛夫人朝仆子吩咐几句,稍候取来了一坛子酒,给林婵先倒了盏,问道:“你从南方来,尝尝这是甚麽酒?”
林婵不善饮酒,却也不好推辞,端盏闻闻味儿,轻抿一口,倒是吃过,遂笑答:“这是绍兴的金华酒。”
薛夫人点头称是,陈稹的夫人也要倒了盏,尝了尝:“我吃过苏州的三白酒,觉得味儿大差不厘呢。”
林婵温和道:“三白酒偏清淡些,金华酒味更甜醇,且饮多不易上头,不害酒,自有其的良德矣。”
赵静宜的夫人被逗笑了:“酒也有良德麽?林夫人怪风趣,我不爱吃冷酒,要温得热热的才舒服。”
林婵笑道:“金华酒忌火炖,水中久炖,忌太烫亦忌冷饮,我尝过了,温的冷热恰当,口感正好吃。”
赵静宜的夫人又细品一舌:“我还当是冷的,再尝犹带余温。”
薛夫人连忙让仆子给众人盏里皆满上,林婵道:“这金华酒不仅有其良德,还具一番风雅,在南边时,父亲常与三五同僚抽暇于卷棚中,这看h昏日落,边衔杯吃此酒,谈古论今,赏奇析疑,散去全身疲倦,图一份自在舒适。也常雨夜独自守窗,花前灯下,摊书一本,边看边独饮,亦是乐事一桩。”顿了顿,微笑道:“若换了旁的酒,譬如三白酒、烧酒、百花酒或兰陵酒,或太淡或太烈、或太香甜或太清冽,都缺了这金华酒的恰恰当当。”
“好一个恰恰当当。”李纶的夫人亦是武将出身,x子豪爽,举盏和林婵的相碰,称赞道:“当初乍闻萧大人要娶个年纪尚轻的小姐,犹还生疑过,今番听过你的谈吐,却也满腹博学,你俩实乃良配。”
赵静宜的夫人忽然想起甚麽,拉住林婵的手说:“得和你坦白一桩事,你大抵还不知晓!不许生气儿!”
林婵心底惊奇,微笑道:“愿闻其详!”
赵静宜的夫人叹息一声,凑近她耳畔嘀咕:“你洞房那晚遭了不少罪罢?”看书綪到:po18g.)
捕蝉(古言) ρO①⑧G.coм 第壹肆捌章暖意
林婵佯自镇定问:“夫人何来此问?”
赵静宜的夫人道:“这事儿说来还要怪萧大人,在我成亲那日,他在酒里掺了五仁散敬给老爷。”
林婵瞪圆了眼睛,这样缺德的事儿也能做出来,他那样明月清风般温文儒雅的人
赵静宜的夫人接着道:“我家老爷心眼小,怀恨在心许多年,候到你和萧大人大喜岂肯放过,就在他酒里也掺了药。”
“也是五仁散麽?”林婵回忆那晚儿,萧九爷没有泻肚的症状。
赵静宜的夫人摇头,小声说:“加了一味叫金枪不倒的春药。”
林婵一怔,顿时红晕连耳带腮的染遍,暗忖怪道那晚儿萧九爷总要不够,后还亲眼见他用手握住自渎还以为是在她这里不得乐趣,却原来另有一桩公案。
听赵静宜的夫人继续说:“我晓得后将他狠骂了一顿,这哪里是惩萧大人,遭罪的还不是新娘子,且听闻年纪尚轻很稚嫩,我一直想当面给你表歉意,却不得机会,今总算如愿。”她端盏敬到林婵面前:“你若谅我,就同g了这盏酒,日后若有甚麽难处,尽管来寻我,定当竭尽全力相帮。”
林婵害羞道:“都是夫君惹得事端,搅了你们的喜日,我也应向你赔个礼儿。”
赵静宜的夫人摇头:“g你何事呢,要你赔礼!”说着话两人把酒吃了,相视而笑。
管事捧来一个沉香雕花盒子到薛夫人面前,揭开盖给她过目,禀报道:“这是萧大人携夫人赠送的骑象罗汉,老爷请夫人过目。”
薛夫人连忙端酒敬林婵:“这样贵重的见面礼,劳你们破!”
林婵嘴里谦逊,与其碰盏吃光了酒。
又来个佣仆端着一碟八珍糕摆在她手前,恭敬道:“萧大人命小的送糕来,说夫人爱吃这个。”
薛夫人等几立刻抿起嘴巧言取笑,林婵的脸庞发热,幸有两三伶人抱着月琴和琵琶坐到厅央,唱起西厢记,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去才算罢。
林婵端起茶解酒气,悄眼溜瞟过萧九爷,见他和丁玠陈稹他们边吃酒边聊谈,他神情放松,时不时地微笑,很淡定沉稳的样子。
心底有一股子暖意油然而升,能随九爷出府赴筵,与这些权贵夫人们同置一席把酒言欢,这是前世里的她难以想像的,那时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姨娘,上不得席,抛不得面,纵是府里筵请,萧旻身边随的也是巧珍,她只能在房里窗前、凝神听前厅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唱曲声。
那是自己选择的人生,怨不得谁。
但此时这种感觉却好极了,并非虚荣,而是一份尊重,一种怜惜,萧九爷让她抻直了腰板、扬眉吐气地活着。
萧云彰回视线,他先还怕林婵和她们处不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丁玠吃口酒问他:“你可知徐炳正今晚在府里大摆筵席?”
萧云彰道:“大摆筵席不至于,请得皆是最亲近之人,萧肃康及萧旻也位列在首。”
丁玠有些好奇地问:“日后齐王夺得天下,必会清肃徐炳正及其党羽,萧府不得要受牵连,你蒙他们养之恩,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萧云彰把玩手里酒盏,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他:“若是齐王兵败,我受其牵连,你觉得他们会怎麽做?”
丁玠微愣,沉y会儿,摇头说:“难以猜测!”
萧云彰笑了笑,还未曾说甚麽,一个管事过来回话:“夫人们要往乞巧楼玩斗巧,问大人们可要同去同乐?”
李纶摆手不去:“娘们玩的东西,我们去作甚?不如在这里吃酒听曲来的妙。”
何为斗巧,就是比穿针引线谁的手巧,萧云彰心底掂掂自己夫人的针线活计,他道:“去看看也无妨。”
陈稹和丁玠挤眉弄眼:“一定要去,嫂子绣艺举世无双,穿针引线的手法必如追风逐电,今儿我们可要大开眼界了。”看书綪到:po18g.)
捕蝉(古言) ρO①⑧G.coм 第壹肆玖章丁芳
萧云彰等几边说话边慢悠悠来到花园广庭处,搭了座乞巧楼,楼棚檐前悬挂一溜g0ng灯,内设四五张紫榆水楠制的桌席,桌上皆摆了佛像、茶水点心,还有笔砚及针线笸箩。
夫人们已围桌坐了,管事领他们至近旁另张桌子,萧云彰撩袍而坐,忽觉谁在瞟扫他,不露声色的余光睃去,却是丁玠的妹妹,名叫丁芳,被丫鬟簇拥着从他们桌前过,她忽然顿住,近前向丁玠唤了声:哥哥。,又看着萧云彰,搭手福了福身:“萧大人。”嗓音十分绵软娇怯。
赵静宜趁势作乱:“丁姑娘怎只给萧九见礼,视我们为无物麽!”李纶和陈稹附和称是,挤眉弄眼地笑着观戏。
丁芳睁圆眼睛瞪了瞪他们几个,不复须臾前的羞涩,语气辣辣地:“我与你们陌生的很。”
“陌生的很?!”陈稹不同意了,嘴里高声嚷嚷:“犹记萧九大婚时,谁跑到我府里哭哭啼啼地”
吓!赵静宜一拍大腿、火上添油:“还去过你府上哭?我还以为就我府上独得丁姑娘青睐。”
李纶清咳了一嗓子,对他横眼睛,朝旁呶呶嘴,赵静宜随望,夫人们那桌有一两看过来,他立刻闭了嘴,萧云彰吃茶不语。
丁芳气臊,抓起碟子里的红皮花生米朝赵静宜掷去,窸窣窣洒了他一身,赵静宜不以为意,拈起一颗丢进嘴里嚼:“好吃,香喷喷。”
众人都咧嘴呵呵大笑。
“可小心噎着你。”丁芳瞟见萧云彰面庞也露出笑容,脸颊蓦得绯红,跺了跺脚,转身走到大嫂薛夫人跟前,摇了摇她的手臂告状:“赵大人和陈大人取笑我,哥哥也不管。”薛夫人只笑,赵静宜的夫人摇头道:“你目不斜视径自过来不就得了!非要招惹他们作甚,又不是不晓他们那副德x。”丁芳把嘴一撇:“谁想理他们,我只想和萧大人招呼两句。”陈稹的夫人坐在林婵侧旁,大抵怕她多心,解释道:“芳姐儿和他们平日里皮惯了的,你勿要往心里去。”
林婵“嗯”了一声,她早就望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姐站在爷们桌前说话,赵静宜和陈稹的嗓门大,两桌且邻近,是以听得清清楚楚,再悄溜萧云彰,亦看着那小姐笑意洒洒,显见十分熟稔,原来她就是丁芳,前世里萧云彰再娶的夫人。
林婵抬头把她细打量,这小姐年纪与她相仿,生的且标致,圆脸儿,下颌却有些尖,像个半熟未熟的桃子,粉绒绒地,很是可爱,眉心有颗红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如白水银里养的两丸黑珍珠,穿着鹅h洒花禙子,藕荷缎裙,说话声儿清脆,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被娇养宠爱着长大,一副不谙人间疾苦的天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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