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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蝉(古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姑娘浪
潘氏忙挪让开地儿,月楼搬来椅子,林婵坐在汤氏边上,把前问她借的绣描样子还她,汤氏接过,又拉着她的手先笑道:“谢你送的蟹肉粉饺儿。昨晚七爷从南边行商回来,恰也带了一篓子大螃蟹,还养在缸里,稍后遣人给你送去。”又道:“远哥儿在我面前总是赞你,我这做娘的都吃味了。”
林婵微笑:“也不晓怎地,我对远哥儿也甚投缘,觉得他日后必有大出息。”又添了一句:“九爷也这麽认为。”
这府里还无谁盛赞过萧远,汤氏乍听顿时喜上眉梢:“承弟妹吉言。”
李氏把一碟子腌渍的甜杏摆到巧珍面前,巧珍拈颗吃了,笑说好滋味,李氏忙叫丫头再捧来两碟子,林婵瞧着h澄澄黏sh湿的诱人,也吃了一颗,酸甜口,顿时神一提,这几日穴口直泛腻,还道蟹吃多的缘故,她暗忖,稍会回房也叫月楼去称些杏脯来。
秋桂挑起帘子探头来道:“老太太好了。”众人连忙起身整衣摸鬓,按序进到房里请安,李氏和窦氏伺候萧老太太用早饭,她几人坐着吃茶,静悄悄地,只有筷箸和碗碟相碰时的窸窣颤响。待用过饭后,萧老太太才脸色不霁地问李氏:“雪鸾肚里孩子怎会掉了?”李氏连忙回话:“伺候她的丫头云说是雨后在园子里赏花时,一脚踩滑,从石阶上滚下来,当时就见血了。”老太太生气道:“雪鸾我看她素日行动作卧怪小心,怎突然就张狂了?你把云叫来,我要亲自审她。”李氏说:“老爷那时气极了,把云打个半死,当晚就叫牙婆领去发卖。”
老太太怪她道:“糊涂!还没查个水落石出怎就撵走了?老爷不理智,你怎不拦着些。”
李氏满脸冤屈:“我当时气的心口痛,坐都坐不住,回房歇了会儿,再去时,云已经不在了。”
老太太盯着她半晌,才命秋桂去把观音像前的线香点上,不多时,青烟袅袅,一股子檀香味儿弥散开来。
无人敢说话,林婵只觉心底有些恶心,忽听谁“呃”了一声,随众望去,却是巧珍,她面庞发红,用帕子掩在唇边,眉眼羞臊的样子。
李氏笑道:“给老太太道贺,孙媳妇有了身子,请郎中把过脉,差不多两月余大。”
巧珍期期艾艾地:“穴口有些憋闷呢。”老太太显得很惊喜,忙命冬菊去把窗牖打开,一缕风吹进来,林婵也长舒了口气。
老太太招手叫巧珍坐到自己身边儿,笑叹道:“实可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可要多上心,这是萧旻的子嗣,再不容出半点儿差池。我身边秋桂冬菊是最好的,不妨拨去伺候你。”
李氏忙笑着说:“母亲身边就余秋桂冬菊两个熟手在伺候,其他皆是新添补的,哪里敢再劳烦,我把我身边的田嬷嬷还有两个颇伶俐的丫头拨给她,定事必躬亲地照应着。”
汤氏凑近林婵小声说:“我还奇怪她今儿怎和我们一起来请安,原还有这层意思,她倒挺能摒住,方才半点都曾给我们透露。”
林婵笑了笑,徐巧珍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老太太问:“大爷他几个进宫还没回麽?”李氏称是,她又问:“就没捎个口信来?”
李氏回话:“没呢!且跟前的长随也被遣赶回府,不允在那边候着。”
老太太皱起眉头,她一介诗礼簪缨之族的贵夫人,这数十年甚麽没历过,沉y会儿,意识到甚麽,不由眼皮子狂跳,伸手按住穴口:“我要颂经礼佛了,你们退下罢。”
也就这时,萧二爷气喘吁吁地挑帘走进来,他虽也是官、但因秩品低未曾宣进宫去,一众女眷站起给他见礼,他也无暇顾及,径自走到老太太跟前,大声道:“皇帝驾崩了!”win10.měn()





捕蝉(古言) 第壹陆柒章改变
自林婵听闻皇帝驾崩不过五日,又传出皇后赐死陪葬之讯,宫里太监来宣,萧老夫人等有诰封者,按品级着朝服,遵旨进宫,再随众前往京门外天寿山皇陵送殡及祭祀。各房女眷目送老夫人和大夫人李氏的轿子远走,国之大丧,皆颤若寒蝉,更无心说笑,简单告别两句,各回各院去了。
萧九爷进宫迟迟未归,幸得大老爷及萧旻也不在,林婵把心稍安定些,暗自算了算,和前世里相异处,是一切都提前了三年。
她不知是否因自己一个决定,而至世事逆转,但如若真的,那就太可怖了!
忽听青樱在和月楼说着:“鸾姨娘疯颠了。”
月楼吃惊地问:“甚麽时候的事?”青樱回道:“就前两日,不吃不喝的,至晚在园子里乱跑,唬得路过的婆子以为撞见鬼,禀了大夫人,就把她锁在房里,除送饭送水外,不允谁靠近一步。”月楼轻轻说:“那雪鸾曾在大夫人跟前伺候,也是她作主给大老爷做妾的,如今却这样的无情。”青樱叹口气:“也怪她自己痴心妄想......”月楼还待要追问,已走到了院门前,林婵一声不吭地迈槛进房,她拿本书倚在矮榻前近灯翻看,心底却乱作一团儿,前世里雪鸾是把孩子生下的,不过生下没多久便得风寒死了。雪鸾她也没疯......
不一样了!有些事在不动声色的默默改变着,她却一直没有仔细体会,她所知认定的前世因果,已经未必就是今世因果了。
该怎麽办才好呢!林婵愈想愈胆颤心惊,趿鞋下榻,走到墙角根儿,掀开一块砖,取出那本日记册子。她躲进床里荡下红帐,抚过雪青的封面,手竟有些发抖,纵是交错了时光,这册子未曾半点泛h腐旧,与她临死前所见没有不同,随手翻至字迹最末一页,几点g涸的星点泪痕还犹在。她开始一页一页翻着,想找到帝崩后薨后,朝局的变化,却越看越觉得痛苦,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姨娘,锁死在四方宅院中,萧旻在跟前时,从不提外面的事儿,册子里有的,皆是百转千肠的痴嗔喜怨,简直要把她的心撕碎了。忽听月楼在帘前禀报:“旻少爷来见夫人。”
林婵惊疑不定,开口道:“你问他,九爷也回来了麽?”月楼过稍顷回道:“老爷未回!旻少爷有话捅fu人说......十分要紧的话!”
林婵一颗心跌坠谷底,略思忖会儿才吩咐:“你领他去明间看座吃茶罢!”她把日记册子随手放进床头一方屉里,再走到梳妆台前,看镜里的人儿颊腮滚满珠泪,用帕子拭g了,又搽了层水粉胭脂遮掩,抬手整理发鬓,扯平衣裳褶痕,这才出房往明间去。
她看见萧旻穿着绛红朝服,头戴梁冠,面浮倦容,阖眼养神,便咳了一声,他惊醒望来,起身作揖,林婵还礼,离他远远地坐了,也不说旁的,开门见山:“可是九爷托你给我带话儿来?”萧旻颌首称是,却不说,看了看月楼,林婵会意:“无妨,你说的话儿我听的,她一样听的。”
萧旻蹙眉:“错矣!这话只能你听,否则我决不会说的。”
林婵无奈,朝月楼道:“你在帘外候着罢!”待她身影闪出房后,方语气冷淡道:“你可以说了。”
萧旻一错不错地看向她,不知怎地,竟觉得她越发娇艳了,不只是脸儿,虽抻腰端正坐着,那身段却曲婉起伏的诱人。
他不禁恍惚地问:“你跟着小叔过得好麽?”
林婵本就心烦意乱,顿时气笑了:“g卿底事!再勿要说这不着调的话儿,正经事要紧!”
萧旻有些凄凉道:“我句句都是正经话。”
林婵忽然意识到甚麽,脸色突然大变,厉着嗓音斥问:“九爷他怎样了?”win10.měn()




捕蝉(古言) 9N9H.cōм 第壹陆捌章惊变
萧旻看她骤然恐慌的模样,不由百味杂陈,神情晦涩道:“你就如此地欢喜小叔?你与他相处不过一年光景,而我们,自幼便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不是?阿婵你变了,你不能偏颇他,你不能这样待我!”
“当初悔婚弃我不顾,怎你现反倒委屈了?!”林婵额上青筋直跳,再不愿旧事重提:“如今说这些有甚麽意思呢?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各过各的日子罢!你且说九爷他怎样了?”
萧旻偏说:“你以为能撇的清楚?不过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我虽娶巧珍纳绮雯,但我的心也没给过别人,总是搁在你那里。”
林婵冷笑一声:“你乃朝堂权臣,如今妻妾在侧,且将为人父,怎还讲这些恼人的话。若被有心的晓得,此乃乱伦之罪,为世人不齿,宣扬出去,你或无谓,却是要害死我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旻以为她指帕子一事,蹙眉问:“小叔因那块帕子训斥你了?”
林婵微怔,立刻随话接着答:“能不气麽!”
萧旻解释道:“你的帕子我好好拢在袖里,都怪嫣桔那贱婢搬弄是非,偷去给了巧珍,她找上小叔告状。我进宫前日狠骂过她!你莫怪我,我先时并不知情。”
林婵只觉耳畔一声炸雷,嗓音颤抖地问:“我的帕子怎在你那里?”
怪道那日九爷很不高兴,蟹粉饺儿也懒得吃,待她十分冷淡,他把情绪忍在心底,没怪责她,却也甚麽都没说。
萧旻正要开口,却听萧乾隔着帘子催促:“大老爷叫你去书房哩。”
林婵听得大老爷也回了府,怎就不见九爷的影子呢,瞬间急白了脸:“你还不照实说,九爷到底如何了?”
萧旻命萧乾再稍候片刻,含混着:“入宫官员甚多,出来总有个先来后到。”瞧林婵一脸不信,他顿了顿,索穴道:“阿婵,我不瞒你,萧云彰自认他行事周密无人察觉,却是错了,不仅我知晓,父亲知晓,连徐巧珍也知晓,此趟在宫里,我已看出徐首辅定会除掉他,不过早晚而已!”
林婵怒瞪着他:“你竟敢直呼他名,长幼次序都不遵了?我问你,你们都知晓甚麽?”
萧旻淡道:“他本就不是萧家的人,虚担个名罢了。”压低喉咙,用仅他俩听见的声音道:“如今皇帝驾崩,皇后薨逝,太子不稳,萧云彰早有助藩王夺取皇权之心,岂能容他苟活与世。阿婵,我岂能眼睁睁见你被他牵连。”
林婵强自镇定:“你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九爷麽?”
萧旻摇头:“他此趟能否回来都难说,就算回了,事已成定局,再无回寰余地。”又添了一句:“阿婵,前世你死在我面前,我愧悔无能救你,这次定要让你好生活着。”语毕不再多留,步履匆匆地离去。
林婵脑里乱成麻线,萧旻的话千头万绪一时难以理清,但她深知萧九爷快要自身难保了,这和前世里的境况大相径庭。
而她呢,她该怎麽办!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失魂落魄地走出明间,月楼一直守在廊前,迎过来关切地问:“夫人怎地脸色这麽难看?”
林婵浑身软的没有气力,扶住她的手往房里走,慢慢道:“大老爷和萧旻皆已回府,你让福安去宫门那里守着,别九爷出来,连个轿子都没的乘!”
月楼笑说:“福安早早就去了,我还同他说,待接到九爷后,先遣侍卫回来报信,得夫人担忧。”
林婵嗯了一声,默默不再言语,廊前渐渐安静下来,忽然明间屋梁上轻跃下一人,迈槛出门,身影一闪,很快便无了踪迹。win10.měn()




捕蝉(古言) 9n9H.cōм 第壹陆玖章事发
萧云彰和丁玠陈稹说着话才至午门,锦衣卫指挥使吴思、千户王骆率十数侍卫迎面而至。
吴思给萧云彰拱手作揖,满脸笑容,客气道:“接闻密报萧大人与宁王里通外合,欲趁先皇驾崩之际夺权篡位,我等奉徐阁老之命,请您随去镇抚司待审。”
丁玠怒目相对,挡在前问:“吴思,堂堂秩品三品的吏部侍郎,岂能说捕就捕?天下可还有王法?我且问你,密报者何人?你们可有实证?若说不出一二,今日休想逮人。”
吴思皮笑肉不笑地:“丁大人朝我发甚麽火?我也是奉命行事,并无权作主。今萧大人不随我走也得走,走也得走,你若不服,可去找徐阁老理论,他若说三更放人,我决不留五更。”
丁玠愈发恼怒:“为虎作伥的j臣,做人门下鹰犬就如此得意麽?勿要嚣张多行恶,反斩断日后生路。”
吴思笑嘻嘻道:“我不予丁大人计较,但奉劝一句,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是少做口舌之争为妙。”
丁玠脸色铁青、欲要大骂,萧云彰给个眼神阻止,若先时有些意外的话,现已镇定下来,他看向吴思,嗓音温和:“吴指挥使奉命行事,亦是难为。我只一要求,容我回府与夫人短暂话别后,再随你去就是。”
吴思面露难色,陈稹劝解:“前往镇抚司恰途经萧府,停留片刻而已,无人会将你怪罪!”
萧云彰接着道:“你若还有顾虑,我不从萧府正门入便是,侧门开在僻静巷道里,从那里进可躲人眼目。”
吴思考虑半晌,总算是松了口:“萧大人也请谅我的难处,未得徐阁老首肯,出任何差池我责无旁贷,至多给你停留半刻时辰,不得久待!”
萧云彰颌首道好,已望见福安及官轿在近处,他与丁陈二人简单告辞两句,不疾不徐地走去撩袍上轿,率先前行,锦衣卫等骑马跟上。
萧云彰令福安进轿,见他神情凄惶不安,遂面露威严,压低嗓音,仅两人能听见:“此番我入诏狱难,不必去求大爷或萧旻,求也无用。你替我办几桩事,攸关夫人x命,不得马虎。”福安用袖子一抹眼睛,咬牙道:“九爷尽管直言,拼死我这条命,也要把事办成了。”萧云彰细把话交待,福安一字不漏记刻心上。
林婵这边更是度日如年,月楼端来燕窝粥,她也食之无味,勉强才吃两口,小眉匆匆进来禀报:“萧贵来传福安的话儿,九老爷快要归府。”
月楼就见她瞬间展颜而笑,黯淡数天的眼睛闪闪发亮,她慌乱地跳将起来,用帕子擦嘴儿,又问萧贵:“九爷的轿子到哪了”
萧贵回话道:“福安见九老爷走出午门,就急命我回来报信,估摸现还在街市穿行,恰今又逢中元,路途不畅,或许会再迟些。”
林婵不再多言,也坐不住,在房里难捺地走来走去,想起甚麽命小眉去厨房把蟹肉粉饺给蒸了,九爷说过回来吃的,又命青樱去炖松萝茶,九爷最喜饮这茶味,过了一会儿,她到镜子前端模样有些憔悴,淡抹黛粉,唇点胭脂,取了朵海棠宫花簪于鬓旁,方朝月楼道:“我们往垂花门迎九爷去。”
萧云彰带着福安从侧门进,锦衣卫在外把守,走十数步,暗卫陈昱闪出,低语数句,述的是夫人与萧旻在明间见面聊谈情景,他背手疾走,脚步并未停,随后的福安窥见他的手掌攥握成拳,指骨绷的发白,一时也不敢多话。
稍顷后,萧云彰才问:“他们都走了麽?”陈昱晓他问的是其他暗卫,回禀:“除我和冯元,其他都出城去了。”萧云彰“嗯”了一声,道去罢,陈昱拱手作揖,闪身不见踪影。
萧云彰推门进槛,廊前静悄悄地杳无人声,青樱恰从明间出来,见到他怔了怔,忙过来见礼,他沉声问:“夫人呢?”青樱道:“夫人听萧贵报信说老爷回府,往垂花门迎去了!”萧云彰辄身命福安:“你快去寻夫人回来。”福安晓得时辰紧急,连奔带跑的去了。
他又命青樱:“你打盆热水来,我要洗漱。”说着一径朝房里走。win10.měn()




捕蝉(古言) 第壹柒零章打击
林婵在垂花门候时许久,迟迟未等人至,正暗自疑虑,忽见福安一头汗地奔来,大声嚷道:“夫人怎还在这里?老爷在房中等着你,快随我走!”
林婵心宽了宽,朝月楼玩笑:“明明没见九爷过呀?怎就从我们眼皮底子溜了?”月楼也抿嘴笑起来:“老爷一定是从侧门进的!”
“月楼说的对麽?”林婵问走在前头的福安,见他步履匆匆,似没听见,时不时抬起胳臂、用衣袖抹眼睛,觉得蹊跷,紧走数步与他并肩,偏头看他,顿时怔住:“你怎麽了?好端端哭甚麽?”月楼听闻也跑前来,瞟他这副样子,脸色大变,也急了:“你还不说?”前趟见福安掉眼泪,还是数年前陪九爷进京科举,忽闻边关潘府满门被灭的噩耗时,九爷回房里不出,他二人痛哭了许久。
林婵揪住福安的袖管,站住不动,严厉地问:“九爷他,他怎样了?”
福安眼睛通红,哽噎着道:“夫人你快些去见九爷罢!仅有半刻时辰,他就要随锦衣卫去诏狱受刑。”
仅有半刻时辰......林婵耳畔如炸雷一响,松开手,甚麽也不顾了,撩起裙摆疾跑,几个拿竹竿打红柿的婆子觉得十分古怪,站在那多观望了会儿。
林婵提着气迈槛入院,上了踏垛,穿过游廊,一把掀起锦帘子,瞧到萧九爷穿着宝蓝绣云纹直坐在桌前,松了口气。
“九爷......”她急促地唤,喉咙忽然被堵住发不了声儿,颊腮因疾跑泛起的两团红晕,倏得似退潮般,瞬间血色全无,苍白如纸。
萧九爷手边除了茶壶茶盏,还摊着一本书,却不是书,是她搁在床头屉里关于前世的那本日记册子。
萧九爷翻页的手指顿了顿,缓慢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如隆冬的水潭,冰封了一层冻霜,冷冷的让人猜不透再想甚麽。
“九爷,你听我说......”林婵走到桌前,嘴里发g,唇瓣紧黏着分不开,她伸舌舔舐,总算出声了,却十分沙哑。
萧九爷漠然地笑了笑,没让林婵说,指着日记册子问:“这是你写的?”
林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回话:“是我写的!但九爷,你听我说......”
萧九爷打断她,执壶倒了盏滚茶一饮而尽,纵这样也没暖热他的喉咙:“我没时辰听你说了。”
早该察觉出异样的,他纵横捭阖朝堂数年,旁的没长进,但察颜观色、洞悉人心却没谁能及,他明明闻到过她衣裳间属于萧旻的香味、晓得她和萧旻见过几次面,但他都没有在意,夫妻一t,他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现想来实在是太过自信,他自诩位高权重、满腹锦绣且气度儒雅;自认成为她的夫君,她理应没甚不愿;自觉她那时尚小,和萧旻的情能深几许,他只要多疼宠怜惜她,时日久长了,她的心总会偏向他的。
他太高估自己、低看了林婵和萧旻的情谊。
日记册子走马观花翻了几页,他的感觉很复杂,震惊、愤怒、嫉妒、失落还有沉重的打击,纸里字间那深浓不悔的表白、义无反顾的抉择如火如铁,炽热而坚固,岂是他能撼动的呢。虽不知林婵为何会嫁他为妻,但这并不重要了,他清醒的意识到,她的情爱这辈子都不会给他。
他这样的年纪,经历的不堪事太多,痛苦还不至于,只是觉得心底空荡荡的,以为找到了合意的人相伴至老,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孜然一身。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罢,不认不行!
林婵一直盯着他的神色,他先是怒不可遏,却渐渐的归于平静,后来如火焰燃灭,徒留的灰烬又被风吹散个干净,无影无踪甚麽都不留下。
他说没时辰听她说了,她手脚发软,惊慌失措,他不打算要她了麽?
她会死的!
她其实不怕死!
她怕他不要她了!win10.měn()




捕蝉(古言) 第壹柒壹章离别
萧九爷撩袍站起,语气沉冷:“皇帝驾崩,皇后薨逝,徐炳正挟太子摄政,我被疑助藩王谋朝篡位,发至镇抚司受审,路过府邸,放心不下.....”微顿,嘴角嘲讽地勾起,有甚麽可放心下不的呢,他也是自作多情,接着说:“我有安排人来接你走,你若不肯离开,我亦不强求,但你终将会因我受累,趁早和萧旻去做打算,从长计议罢!”他言尽至此,把自己的妻还给侄儿,与他何曾不是一种伤害,眸光一黯,转身朝门的方向走。
林婵呆呆立着,听得心都碎了,他这样x子骄矜的人,万般的宠爱她,现在却让她去找萧旻,她找萧旻做甚麽,她和他早就形同陌路。
九爷是下定决心不要她了!
眼见他快到帘子前,出了这道门后,他将去往诏狱,那种地方从来都是走着进抬着出的.....林婵陡然有种生死离别的感觉,她恐慌无措,神魂俱裂,不顾一切地快步朝他跑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臂,死死不放:“九爷......”她想说话,有很多话跟他说,但眼泪都涌到了喉咙口,又苦又涩的堵个严实,一个字都吐不出......
她实在是没出息!一到紧要关头,就笨拙的像个孩子。
萧云彰回头看她苍白的脸儿,心底终是爱怒交替,这让他觉得疲惫不堪,想说甚麽都觉多余,福安隔着帘子哽咽道:“老爷,时辰到了。”
他抚开她的手指,低声道:“林婵,若有来世,你躲我远远的罢!”再不停留,撩起帘子径自离去。
他竟然说这样的话.....林婵再难抑忍,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簇簇落下,她奔出房,哪里还有萧云彰的身影,又奔出院子,十数步后皆是岔路,恰见个扫洒婆子拿着麻袋拾落叶,她擦擦眼睛,问那婆子可见着九老爷麽,婆子指着右边条道儿,没及说话,已见夫人跑远了。
林婵见到萧云彰时,他正出了侧门,几个着青绿绣服的锦衣卫一闪而过,福安哐珰阖上门落闩。她朝四周张望,见有座白石假山,提起裙摆往上爬,心急火燎,踉踉跄跄,昨落过雨,石阶湿滑,她差点摔跤,抓住一把松针稳住,把掌心扎出了血点子,又听嘶啦一声,她的裙褶被g破了一条大口子,也无暇管顾,爬到半山小亭处,仰颈往粉墙外张望,巷道里皆是锦衣卫,萧云彰走在中间,披着黑色大氅,斜yan拂照着他的肩膀,镀上一层柔和的金h,林婵不停地流眼泪,泪是热的,寒凉的秋风一阵一阵刮过,掠走那星点的温意,顿时面若刀割般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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