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喃
司机正说着,那边卡在空调出风口上的手机就传来了“支*宝到账**元”的提示声。
“行嘞。”司机抬手扒起最前头的空车标识。
“谢谢师傅,麻烦您开下后备箱,我把东西拿出来。”桑絮把手机放回挎包,说着就拉开车门,一阵风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冷颤。
等她拿出自己的小行李箱,扣下后备箱,出租车师傅便直奔路对面的打车人身前。
桑絮一手拉拢起大衣两侧,一手拖着箱子,迎风向前走。刚过“朝晖里”的字牌下,装在挎包的手机就振动起来,隔着衣服带起她侧腰皮肤似有若无的麻。
“喂。”桑絮站在原地接起手机,低头拉合包链。
“到了?”
傅遇安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等了许久。
“嗯。”桑絮抿嘴笑,再开口话语就有点讨好的意思,“哎呀,景春实在是太冷了,一下飞机,就冻得我忘记和你报平安了。”
“呵。”
桑絮听他轻哼,也跟着笑,是很愉快的意味。
她承认,自己这个理由找的是真蹩脚。不过,打定主意偏要等他主动来电的感觉,也是真的好。
“在车上?”傅遇安问。
“我已经到家门口了,过年的景春,路上车少人少,出租车师傅都开得很快。”桑絮讲得沾沾自喜,听那边没个动静,这才发觉自己又显摆错话了。
果然。
“呵。”
“你什么时候来啊~”桑絮撒着娇跟他蒙混。
“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
“这么快吗?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早知道我多等你一天了。”桑絮怒了努嘴表示不满。
只听她语气,傅遇安就能想出她撅嘴生气的模样,唇角便勾出少许弧度,“夜里策划部会加班出终稿,明早开会审核,晨会结束就能定下。”
“好吧。”桑絮只能认了。
“为什么回家了,酒店不是订好了吗?”傅遇安没打算略过这个问题。
“顺路,就想先回来看看。”桑絮说。
“嗯,看过之后就去酒店吧,晚上不要住家里,老房子空太久,住着不方便,也不安全。”傅遇安再次叮嘱。
“知道啦,遇安哥哥你真好,我明天早早就去机场等你!”桑絮夸他夸得自己眉眼全是笑,看着都喜人。
“哟,桑家丫头回来啦。”朝晖里的老房客李伯出门,正好与打着电话的桑絮迎面。
“过年好啊,李伯。”桑絮笑着应。
李伯就住在桑絮家前面的那栋筒子楼里,他家卧室窗户正对着桑絮家大门,桑絮年年回来,李伯都会瞧见。
“先不和你说了,我碰见熟人了,明儿等你来。”桑絮匆匆与傅遇安说完就挂了电话。
傅遇安话还没来得及应,这边电话已经就断了。看着已经跳回通话记录的手机页面,他抿了抿唇角,眉头轻蹙,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放去了桌子的最边角,不刻意就看不见的位置。
“今年老桑还是不回来吗?年年都不见他,辛苦你两地跑……哎,还是姑娘孝顺啊。”
桑絮还凝着喜悦的脸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又扬笑,“嗯。”
她不打算把桑儒的死讯传达回这里。
又或者说,根本没想过。
这几年桑儒基本没回来过,桑絮去了南安之后,也没怎么再来这边住过,除了过年的几天在南安实在无处落脚,其他每逢扫墓的节气,她都是早上从南安赶来,天黑之前再赶回去,以至于这街里街坊鲜少有人真实清楚桑家的事,偶尔几个老邻居碰到了,也不过寒暄几句。
李伯今日,其实也是十分普通的寒暄,和从前那几次没什么区别,但他突然提起桑儒,让桑絮又一次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彻底离开了。
“早上见你家灯亮着,还以为是你爸回来了。”
“早上?今天早上?”桑絮迅速从思绪中抽离,脸上全是诧异。
“是啊,我还特意走出来瞧了一次,没看见人,还以为能和老桑见个面呢,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桑絮虽然疑问茫然,但心里也先起了警惕,连神色都凝重了些,“那我就先回去看看啊,李伯。”
“赶紧回吧,外头冷。对了,你李姨可说让你没事来家里吃饺子啊,桑家丫头。”
桑絮点头应声,告别李伯,转身便渐渐了笑,加快脚步走过石砖长路,再左转,搭着陈旧竹木架的院落瞬间映入眼帘。
桑絮捏着行李箱拉杆,站在黑铁栅栏外往里看,院子四周的花圃土壤尽是杂草丛生,寒冷初春中它们茂盛无二。对比院中空地,从架子上凋落的灰绿色的野葡萄叶铺了一地,尤显落魄可怜。
房子没有亮灯,园子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桑絮又去检查大门的锁。
完好的不锈钢插销,还有拳头大的挂锁也正牢固端正地锁着大门,一点没有破坏的痕迹。
桑絮轻手轻脚开了门,行李放到一边,悄声往里走。
她尽量挑着没有落叶的地方,偶尔不小心踩着枯叶,脚下便是“咔咔查查”的细碎声响。
桑絮再去检查房门的锁,依然是非常完整的,但还是不放心,她把手机页面播出110静待,然后才小声打开门,继续往里走。
家中一片宁静,桑絮摸到门边的开关,打开,苍白的节能灯光照亮满屋,她看见连沙发上搭着的防尘布都没有被碰触过的痕迹。
或许是李伯看错了吧。
桑絮猜测着,又继续往里走,看见了房门大开的桑儒的卧室。
不该开着的,桑絮每次来,每次走,都会检查是不是关好了每一间房门。
她从外往里看,确认是没人的又继续往里走,这才看见桑儒的衣柜门开着,正对着窗户的书桌也被拉开了抽屉,两处都有翻动的痕迹,但不凌乱。
门锁安全,满屋也都是整齐有序的,唯独桑儒这儿有翻动的痕迹,不该是进了小偷会有的样子。
桑絮走到书桌旁,看了眼抽屉里的本子、相册、几支笔,还有些字迹模糊的纸稿,根本分辨不出会少了什么。
视线便自然落到了地上,然后就看见了桌角不起眼处卡着一只珍珠耳坠。
桑絮见过,是丁嘉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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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51
桑絮拨通了丁嘉宝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
“哟,稀罕了,你还会给我打电话?怎么,是要拜年吗?”丁嘉宝正在景春某奢侈品牌门店闲逛,伸手用指腹轻抚展厅悬挂的春款新装,随即又松开。
正月十五,这座小城最繁华地段的人也比南安不知少了多少倍,丁嘉宝很享受这般不拥堵的状态,但美中不足,城市人少消就上不去,导致这边跟南安同一品牌的衣服就算是当季新品,却仍差点意思,根本没有她平常买的那几个系列款式。
桑絮却不知丁嘉宝在做什么,只听见她那边似有若无的钢琴曲,无疑表明这位高贵娇纵的大小姐不知是在何处无忧消遣。
“你来我家干什么?”桑絮开门见山地质问。
“嗯?你是说哪个家?”丁嘉宝说话是一贯的轻佻,带着满不在乎的笑。
她从前几乎不会带着轻松调笑的语气来和桑絮说话,大多数都是笑里藏刀。但自从丁学训死后,桑絮几次与她讲话,都能见她笑,有一种无需言明的真实的愉悦,而此时手机通话的电流感更为她的声音补足了清脆,桑絮听着难有些失真,就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你是不是在景春。”
“唔,你知道了啊。还不是因为丁怡,那些个医生护工讨厌死了,整日想尽办法催我给丁怡尽孝,过年实在没理由敷衍了,只好带她来她亡夫家看看,替她找点什么慰藉。”
“丁嘉宝,你胡说什么!”桑絮原本冷漠的态度,被她嘴里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称谓荡得粉碎,心口子倏地腾起一股恼火直直上蹿。
“哎呀,别生气,也不能怪我啦,丁怡给我钥匙,哭着求着让我带她来,你说我能怎么办呢?”丁嘉宝话是无辜,语气却不是。
“丁怡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桑絮在问出这句话后,自己已经想到答案。
这个答案,让她胸口积攒的愤懑随血液迅速蹿去四肢,最后全部堆积在手指尖的神经末梢处,憋出一阵阵不受控的抖。
还能为什么呢?
桑絮掐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手心,无法克制因为气愤而发颤的手。
“当然是桑儒给她的啊。”
丁嘉宝用无所谓的态度无比直白地再次揭露过往血淋淋的真相,桑絮一度想要忘却的事情,想要算了的恨,又被叁两句的事实挑起。
的确,人死了,关于他的记忆就会逐渐被时间美化,慢慢的,等你再回想起他来,好的、温柔的画面就会越来越多,而他的坏、他的恶、他做过的让你心痛让你哭的事情就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再真切。
好像因为他死了,他就能获得被谅解的特权。
不对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真实存在过的事情,它永远都存在着。
你因他掉过的眼泪、碎过的心,为他生的恨、生的不甘、生的怨怼、生的所有的负面的情绪,都不该被时光轻易抹杀啊。是他做错了事,是他把你变成了一个糟糕的人、一个你自己回想起来都不忍直视的人,为什么在某一天,你突然就想要算了呢。
你不可以算了,因为你看,就连现在突然被翻出来的一件小小的过往,不还是足够轻而易举地伤了你的心吗?
愤懑与痛苦再度全部积压上桑絮的心口,它们持续发酵,沸腾,翻出一层层滚烫的泡沫,灼得桑絮无话可说。
冬阳西沉,靠着一根垂死的棕茎不认命地粘连在藤上的葡萄叶被投出影子坠到地上,灰黑色的阴影,半是落地,半是照在地面无数早已枯烂的叶子上。
西风过,叶子还是掉了。
风顺着桑絮举着手机的手腕悄然钻进她的衣袖里,情绪被再添一把炉火,同时也凉得她透心。
“你们来过了,也找过了。”
“是啊,我帮你看着丁怡呢,她也没拿什么东西,就在抽屉里找到一张十几年前的老照片,是桑儒的单人照,我看了,挺帅的。哦,对了,相册有你妈妈的照片,好美,实话实说比丁怡美得多,怪不得桑儒看不上她。”丁嘉宝随手扯出衣架上的一件风衣外套,示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销售顾问,“这个我试试。”
“你现在在哪?”
“好像叫景茂路?是景茂吗?”丁嘉宝随口问向一旁正确认衣服尺码的销售顾问。
“是的。”
桑絮听见,不再等丁嘉宝回话,“六点半,街角咖啡厅,把钥匙还给我。”
挂断电话,桑絮沉默地站在冷风中,直到从头到脚冻得发僵,她才转身走回屋内,直直来到桑儒的卧房门口,从外大力地扣上了门锁。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她都不想再碰,甚至连这个家她此刻也不想再呆。
膈应得难受,干脆眼不见为净。
桑絮提着行李箱锁好大门,拔出钥匙时无意看见钥匙串上一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甚至都快遗忘的银色钥匙。
这是在傅遇安还是余暗的时候,给她的家门钥匙。
原本打算直接去酒店,桑絮现在临时又改了主意。她走到隔壁,打开门锁,穿过小院,进入傅遇安的家。
老房子里没有防尘用品,但每一处都干净得出奇,甚至连客厅电视柜上那台厚重的老式电视机上,都没有落灰。
原来傅遇安没有忘记照料着这里,比她还尽心,也比她念旧。
他的确比她念旧,他们能再在一起,不也是因为他的念旧吗?
桑絮心里渐渐生了暖,甚至有点后悔她怎么现在才进到这里来。如果早两年来这里蹲守,是不是早就见过他了?
看来,是她不够了解傅遇安,也对他没有足够的信心。
那股子原本要冲天的恼怒情绪渐渐淡了,是无尽的怀念卷携哀伤遗憾,重新霸占了她的思绪。
窗台上竹编的鸟窝,门框上圆珠笔划的身高痕,沙发上洗得泛旧的条纹毯,茶几第二层放着的一本数学参考书,她还在页脚画过一颗粉色的桃心,被余暗冷着脸嫌弃了一通。
桑絮拿出手机,把鸟窝和参考书拍照发给傅遇安。
【你看,就算数学不好也没关系,现在秋秋跟着我,也是丰衣足食的小日子。】
写完,桑絮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秋秋的肥胖近照,一并发了出去。
没多久,傅遇安就回消息来。
是一张小鸟站在盆栽的枯枝枝头的照片。
桑絮一眼就被小鸟吸引去了目光。她从没见过这种鸟,就连花鸟鱼市的品类科普单上都没出现过它这样同体浑圆的可爱身影,尤其是一身五颜六色又看起来异常柔软的绒毛,漂亮非常。
【真好看,你养的吗?叫什么?为什么我在溪地没有见过。】桑絮问。
【养在老宅,没有名字,下次来看。】他答得一板一眼,倒是齐全。
桑絮笑,没想好要回什么,就见他又发了一条来。
【不要告诉秋秋。】
【大骗子。】
桑絮补了个冷哼的表情包过去,脸上却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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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成熟时 52
咖啡厅,桑絮早到了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丁嘉宝手提两叁个带有巨大浮夸logo的商品袋走了进来。她扫视一圈,在发现桑絮后直直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晚了点,这儿也没有配送服务,我拿着就有点麻烦。”丁嘉宝抬了抬手,冲桑絮示意她的购物战利品,然后随手把它们放到沙发凳旁的空地上,铂金包摆在桌面,拉开凳子才落座。
“钥匙呢?”桑絮回目光,双手捧握白瓷杯的动作没变,低头先看见杯中的牛乳因桌上突来的重量而翻出浅浅波纹。
“急什么。”丁嘉宝笑觑桑絮,伸手招来服务生,“意式浓缩,谢谢。”
桑絮扭头看窗外,晚阳未熄,白日正悄然变长。
“在咖啡店喝什么牛奶啊,怕夜里睡不着啊?”丁嘉宝看着桑絮说,全然不顾她疏离淡漠的眉眼。
桑絮没有回答,只捏起细短铁勺搅动细滑牛乳,浓郁的奶香随温热的气流飘然升腾。
被彻底忽视的丁嘉宝也不恼,手臂撑上沙发凳扶手,勾起食指扶托下巴,好整以暇地观察桑絮,以及她周身的一切。
服务生端来丁嘉宝的咖啡,摆到她面前,正要再放下盛着方糖和奶泡的配料碟时,丁嘉宝先开口拒绝,“这俩都不要。”
服务生点头,又端回放着配料碟的托盘走了。
不加糖、奶的意式浓缩酸且苦,喝下肚后舌尖还能残存不断翻涌的苦意,可丁嘉宝却很喜欢,一次次小口抿着,不多时也就见了底。
“喝完了?”桑絮一直等着她。
丁嘉宝挑眉,“我竟然这么招你不待见。”
桑絮直视她,答案无需再言明,语言也只用于表达诉求,“钥匙给我。”
“给你也不是不行。”丁嘉宝拿过桌上的包,打开,拿出钥匙,摆在她的咖啡杯旁,并没有往前递,“不过你说,丁怡万一要再来,我可如何交差?”
“你连丁学训都算计得干净,还会在乎丁怡吗?”桑絮没有伸手去拿钥匙,她只是盯着丁嘉宝的眼睛,含蓄地揭露她早就猜到的事实。
隔着半米宽的沉木桌面,丁嘉宝抬眸地与桑絮相视而望。
沉默拢来,在两人周身凝出一障无形却迥异的屏障。
咖啡厅的舒缓音乐、周遭人的窃窃私语、吧台里咖啡机释放蒸气的粗响和玻璃杯浣洗时磕出的清脆声。一切都被屏障排斥在外,像是隔一层膜,声音都变得模糊又遥远,不甚清晰。
只有两人,始终平静相望。
良久之后,丁嘉宝忽而撤下警惕与审视,垂下眼,抿唇笑了,“桑絮,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也承认你比我要聪明得多。”
桑絮没有说话。
“丁怡突然疯了以后,你就没去见过她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落魄样吗?就像只被薅光了毛的孔雀,丑的要命。”在想到丁怡这些日子以及未来的必然的悲惨时光后,丁嘉宝的面容露出诡异的喜悦,隐约还藏有几分少女的狡黠、羞涩和小小得意。
明明该是最纯真的少女的表情,此时出现在丁嘉宝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如此仇恨丁家是有违桑絮的认知的,即使桑絮自己也讨厌丁怡,但却从未有过极端报复的想法,甚至她只想到要搞清楚过去的一切,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过如果弄清楚事实以后,她又会选择如何解决。
“你为什么恨他们?就算你不是丁怡的孩子,终归是她把你养大。”
丁嘉宝看着桑絮的目光在她话音刚落时突然变得无比凶狠,像是囚禁在牢笼的兽猛然冲破禁锢,“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被人戳中不堪的死穴,丁嘉宝暴怒异常。桑絮从前就见识过她各种无端发怒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只将目光垂落到丁嘉宝面前的钥匙上,伸手要去拿,“我不懂,也不想知道。”
丁嘉宝抬手按住了桑絮的手,“但你早已被卷进来了,现在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不信你就等一等,很快,一切你不想知道的事情,最终都不得不知道。”
桑絮想抽手,却被丁嘉宝攥得很紧。
“我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更不会把我的一生都葬送在泥沼里。”桑絮冷静地与丁嘉宝对峙,也不再抽动手臂。
“是吗?”丁嘉宝冷笑,“你真的不再好奇周长柏的地下室了吗?你也不想知道你妈妈到底怎么死的了吗?”
“对。”桑絮的声音低沉,却能斩钉截铁。
她下午因为桑儒而再度陷入过往的困境,即使只一小会,但也是真实的、无比的痛苦,像是再次掉入无限下坠的深渊,面对黑暗、冰冷和孤独,她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仇恨的,埋怨的,愤怒的,恐惧的,濒临崩溃的,让人窒息,万劫不复。若是她没有去到傅遇安的家里,没有和他无头无尾的闲聊几句,还不知道她要被坏情绪支配多久。
悲观抑郁,她自己无力抵抗。
但是,幸亏,她有傅遇安。
“因为傅遇安?你觉得他能拉你出泥沼?”丁嘉宝勾起一侧唇角,满是不屑。
桑絮很不喜欢丁嘉宝边提及傅遇安,边露出轻蔑鄙薄的神态。
无疑是一种侮辱,也是亵渎。
侮辱她的爱人,亵渎她的神明。
“丁嘉宝,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和傅遇安之间,是爱都不足以承载的感情。”
“哈,真是笑死人了。:”丁嘉宝笑着松开桑絮的手,脸上的轻视却变本加厉,“桑絮,你说爱?你说你和傅遇安之间是爱?哦,不,是什么用爱都不能清楚表达的深厚感情?”
桑絮太讨厌丁嘉宝此时丁点尊重都没有神态了,她冷冰冰看着丁嘉宝,连手臂都忘了要回。
“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了!桑絮!什么爱?这不过是你迫切想要逃离的欲望,是只有他、只有傅遇安才能替你实现的,赤裸自私恶心的欲望。你受不了南安,受不了丁家,受不了周长柏,受不了桑儒,受不了这里的一切过往和所有糟心的记忆,所以你想跑,想逃的远远,想借傅遇安这个跳板,逃到溪地改头换面,把人生重新来过而已!”
桑絮冷眼看着丁嘉宝,一言不发。
丁嘉宝以为戳中她的痛处,气势愈加滔天,连连嗤笑。
“桑絮,究竟是爱,还是你迫切想要解脱的欲望?你到底是爱傅遇安,还是只爱你自己?哈,真没想到,连傅遇安如此明的男人,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可真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百倍。不过,好可惜呢,聪明反被聪明误。:”
丁嘉宝说到这,不再是冷笑,而是真的开心起来,“桑絮,你应该知道的,傅遇安从不是什么等闲辈,你利用他,他欺瞒你,这样才公平。”
桑絮拿起钥匙,回手,钥匙尖无意碰触白瓷杯,凉透的牛乳晃动时荡出腥气。
她把钥匙放进包里,又抽出一张纸币,压在杯沿下,站起身,“丁嘉宝,你真的不用在我这挑拨离间。”
“是吗?”丁嘉宝面带笑意地站起来,不慌不慢地挡住桑絮的去路,又偏头贴近桑絮的耳边,“你不如拿着之前那张银行票据去问一问傅遇安,问他为什么张婉君会死在银行的路边,是好心替他做事才出了意外,还是一不小心地去替他死了呢?”
“我是不是挑拨,你不该太早下结论的,最好还是先问一问傅遇安,把一切问清楚。”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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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看到这,说明这次更新全了。我太喃了_||
补上作话:尽管傅小狗没有出现,但不影响这是非常值得讨论剧情的一章!我搬好小板凳在评论区静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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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桑絮起了大早,去机场接傅遇安。
景春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叁线小城,机场也才修了没几年,基础设施比较简陋,停机坪顶多能并排停下叁五辆客机,还有最外头的起降跑道,因为不算太长,飞机降落的时候就会猛一下子着了地,桑絮头一次坐的时候可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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