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问三九
陶晓东眼睛红了,托着陶淮南的侧脸, 拇指轻轻刮着,听得心都碎了。
陶晓东是亲哥, 汤索言是医生, 陶淮南的秘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有几个月的时间,陶晓东所有工作都推了,每天只陪着弟弟。
陶淮南一边手上拿着盲杖, 一边被哥哥牵着。哥哥会落在他后面一步,让他自己试探着走路,有障碍和危险也能及时把他拉过来。哥哥带他散步,带他去给汤哥送午饭,甚至就这么牵着他去上课。把他送到位置上, 再去门口或者教室哪个角落坐着等,下课了再把他带走。
哥是个很有型的哥哥, 班里很多同学总是偷看他。
在不沉默的时间里,陶淮南会说很多话。对哥哥表达爱, 也和汤医生聊天。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陶淮南都是高高兴兴的, 哥哥们就也会跟着觉得放松下来。他偶尔也用手机给自己录音,录完戴着耳机听一听, 然后再删掉。
高中的小同桌潘小卓经常会给他发消息,陶淮南有时候隔两天才回。
潘小卓在本省很好的学校里学图书管理,可怜的小孩当时报考失误了,报的第一志愿的经济学专业没去上,调剂到了图书管理专业。在家纠结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没复读。
潘小卓在微信上问他:“你还好吗?”
陶淮南当天没回,第二天潘小卓又问:“还好吗?”
第三天陶淮南才回复他:“我还好呢。”
潘小卓问:“好点了吗?”
陶淮南说:“没有,不过没事儿,不用担心。你室友理你了吗?”
潘小卓回他:“没人理我,我还是独行侠,估计又在背后说我怪,我也没办法么。”
陶淮南于是笑了笑,和他说:“你要多交点朋友啊,小卓。你主动和别人说说话,不然别人觉得你太高冷了。”
潘小卓:“唉再说吧,我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
哥哥有时候和迟骋打电话会开提,陶淮南坐在旁边不出声,只安静地听。
迟骋每天都很忙,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学习。迟骋不怎么主动给陶晓东打电话,他本来也不是个会主动打电话的人,只是哥每次打给他他都会接。如果是不熟悉他的人,听他的电话会觉得冷漠,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本来就是这样。
迟骋不会提起陶淮南,陶淮南也不让哥哥提起自己。每次听到哥哥差不多要说到他了,陶淮南都会朝哥摆摆手,示意不要说。
迟骋是爱哥哥的,哥哥很温暖,陶淮南希望他能经常和哥哥通电话。
陶淮南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周期也没什么规律性。有时候好多天都正常,却突然哪一天又不说话了。
陶淮南和哥哥说:“晓东对不起。”
“别对不起,不要说这个。”陶晓东搂着他,用力捋捋他的背,“别跟哥说对不起。”
“可我本来就很对不起你,”陶淮南说话慢慢的,下巴搭在哥肩膀上,和他说从前,“小时候听别人说我会一辈子拖累你,是个拖油瓶,我心里会有点难过,还会偷偷哭。”
陶晓东听不得他说这个,可也没打断他。
“小时候觉得他们坏,因为觉得我自己也很可怜,我也不愿意的。为什么他们都那样说我,也不是我想瞎的,又伤心又委屈。”
“后来长大了一点,就不委屈了。觉得他们说得其实很对,你和小哥都被我拖着,虽然有时候也觉得内疚,可多数时间不会想那些,我们三个多好啊,我再努力点儿,尽量不需要你们照顾,也没什么嘛。”
“对,你没有拖着我们。”陶晓东亲亲他的额头,“你是最好带的小崽儿。”
“现在不好带啦,”陶淮南穿着毛衣,给人的感觉暖和和的,他趴在哥肩膀上,眯着眼睛笑了笑,“你看你现在,哪儿都去不了了,工作都做不了。”
“哥不想工作,只想陪着你。汤哥也不让我工作,正好咱俩就天天在一块儿,多美。”陶晓东轻声和他说。
“嗯呢,”陶淮南拥抱了一下哥哥,慢慢说,“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想给你当哥哥。换我每天照顾你,哄你抱着你,也把好的都给你。”
陶晓东用力闭上眼,缓了几秒,哑声说:“咱先过好这辈子,宝贝儿,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说。”
迟骋生日的那天,陶淮南有一上午的课。
哥哥陪他一起去上了课,回来之后在厨房给他煮面。哥学着从前迟骋的方法,食材还是那些食材,顺序也没变,每次陶淮南都笑着说句好吃,但终究不是一个味道。
哥手机就在茶几上,响起来的时候陶淮南拿了起来。厨房油烟机呜呜地响着,哥听不到铃声,也听不见陶淮南叫他。
陶淮南替他接了,平时也偶尔会替他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让陶淮南的动作停了一下。
“给我打电话了哥?没拿手机。”
陶淮南听见那声音,只觉得很熟悉很熟悉,好像他一直都还在。
“小……”陶淮南顿了下,说,“生日快乐,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陶淮南只说了这一句,去厨房把手机给了哥。
“来电话了?”陶晓东看见陶淮南递手机过来,往屏幕上看了眼,随后看看陶淮南,把手机放耳朵边夹着,跟迟骋说话。
迟骋的声音语气都正常,像是什么波动都没有。
陶晓东上午打电话本来是要给迟骋说个生日快乐,煮着面给岔过去了,电话挂了陶淮南在他旁边提醒:“没祝他生日快乐呢。”
陶晓东“哎”了声说:“我给忘了。”
陶淮南浅浅笑着,说:“那你再打一个补上吧。”
陶晓东说:“等会儿打,我先把面盛出来。”
“现在就打吧,”陶淮南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小小的弧度,显得很温柔,“不然像是你把他生日忘记了。”
陶晓东回头看他,摸摸他的头,说:“行,现在打。”
那晚陶淮南做了个梦,梦里有迟骋,有哥哥,有十爷爷。那是个很好的梦,醒了以后陶淮南嘴角一直带着点笑,躺在从前迟骋的枕头上,满足地用手搓搓枕头边。
这天早上没有课,不用起很早。陶淮南坐起来边伸了个懒腰边边舒服地叹口气,汤哥上班之前进来看他一眼,陶淮南说:“早上好汤哥。”
“醒了啊?”汤索言笑着回他,“看头发乱的。”
陶淮南摸摸头发,笑得傻里傻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多雪,陶淮南每天走在路上都能踩到咯吱咯吱的厚雪,还是因为迟骋生日那天的那通电话,电话里算上迟骋那句不是冲他说的话,全加上也就一人说了一句。
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反正陶淮南渐渐变得稳定了很多。尽管还有反复,可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陶淮南在微信上给潘小卓发消息说:“小卓,我最近很好!”
潘小卓马上回他:“真的啊?太好了!”
陶淮南听见他呼哧呼哧地喘气,问他:“你跑啥呢?”
潘小卓边跑边回他:“临时换教室了室友没告诉我,我到了才知道,离老远了!”
“你又被排挤了,”陶淮南说,“看来你还是没跟同学搞好关系。”
“我试了,失败了!”潘小卓跑进了教学楼,“先不说了淮南,我去上课了,周末我接你来我学校转转?”
陶淮南说:“好啊。”
其实陶淮南没什么可转的,反正他也看不着。但他还是去了,被他哥捂了厚厚一层带帽子的大棉袄,让潘小卓给领走了。
哥哥终于不用每时每刻都盯着他了,陶淮南从这时候开始能够自己去上课,下课了再一个人打车回来,有时候哥会去接他。
陶淮南第一学期的课上得不好,但好在第一学期都是基础公共课,还没有开专业课。班里同学都很热心善良,给了陶淮南很多复习资料和整理的笔记,给完想想他看不到,又主动说要给他讲。
陶淮南会对每一个帮他的同学真诚地说谢谢,还会给大家带礼物。
学校允许他不住宿舍,陶淮南有一次带了好多吃的去了班里男生寝室,给大家都分分。男生们可能没怎么接触过盲人群体,对他总是很当心地照顾,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盲人相处,觉得他很脆弱。有人过来要牵他的手,陶淮南摆摆手,抬起盲杖向对方示意,说:“我有这个就行,谢谢。”
有人问他:“之前来陪你上课的是你哥么?”
陶淮南点头说:“对,是我哥。”
“你哥真帅,倍儿有气质,范儿正。”同学夸道。
陶淮南倒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说:“他是个纹身师。”
“那太酷了,我说呢。”同学坐在上铺的床上,探身低头跟陶淮南闲聊。
陶淮南坐在椅子上,盲杖倚在一边,喝着同学给拿的水。
“那你哥一直这样陪着你一块儿上学?从小到大都是?”另外一个打游戏的同学说,“你哥简直绝好,我要有这哥我做梦都笑醒了,我哥就知道踢我。”
陶淮南先认可地说:“我哥真的很好。”
说完又笑了笑,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托着杯底,轻轻在手心里转了转杯子:“不过陪我长大的是另一个哥哥,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一直陪着我。”
“你还有个哥?你家仨孩子啊?”同学吃惊道。
“对,还有个哥哥。”
“那个哥也跟这个这么好么?你掉福堆儿里了?”同学问。
陶淮南回答得毫不迟疑,立刻答道:“当然。他也是最好的。”
第80章
那年冬天迟骋没回来, 陶晓东甚至出差时特意绕路去了趟北京,然而迟骋还是没和他回去,说已经找了份兼职, 约好了的。
过年时迟骋给陶晓东转了笔账, 说是压岁钱。
陶晓东给他也回转了一笔, 附言:我和汤哥给的,下次放假赶紧回来!
迟骋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陶晓东硬往他那儿塞了张卡,里面存了一大笔钱。除夕那天陶晓东给迟骋发了视频, 陶淮南原本在旁边坐着的,视频一通他默默站了起来回了房间, 站在一个无论陶晓东坐在沙发上怎么晃手机都照不到他的地方。
视频里迟骋和陶晓东说:“哥新年快乐, 给汤哥带个好。”
“我快乐什么快乐,”陶晓东说他,“人都讲个除夕团圆, 我圆都没圆成,怎么快乐。”
迟骋没接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视频挂了之后,陶淮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又回到哥旁边坐着。陶晓东问他:“怎么不跟小哥说句话?”
陶淮南摇头, 说:“他不想看见我。”
“那说不定。”陶晓东说。
哥哥们并不知道迟骋走之前他俩究竟闹成了什么样,陶淮南没说过, 迟骋更不会说。陶晓东只知道他俩肯定是吵了一架闹了次狠的,可他想象不到能有多狠。
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第72节
陶淮南再次摇了摇头, 轻声说:“他都不想回来, 还恨我呢。”
陶晓东特意去了趟北京接都没接成,迟骋是真铁了心不想回来。陶晓东说:“兄弟之间哪那么多恨不恨的。”
陶淮南没说话, 安静地坐着。
市里不让放烟花,可还是有人偷着在放,陶淮南听见外面遥远的砰砰声,想起了这么多迟骋给他放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烟花。
阳台放烟花的音箱现在还在他们房间柜子里,可能已经坏了。
陶晓东每次去北京的时候,都会去学校看迟骋。
迟骋又长高了点,也比原来壮了。头发剃得短短的,喜欢穿深色衣服,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已经彻底变得很帅了,是那种拽兮兮的酷男生。
陶晓东逗他:“是不是挺招人啊?搞对象了没有?”
迟骋被哥搭着肩膀,转开头:“搞什么搞。”
“搞也没事儿,大了。”陶晓东拍拍他说,“哥不管你这事儿。”
迟骋还是没把头转回来,臭脾气不爱聊这个。
当初哥俩说好了高考完之后要唠唠,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唠成,后来也没什么唠的必要了。如今哥俩之间心照不宣,都不提当年有过要唠唠的事儿。
陶晓东是个善交际的人,在外头交往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说话有度进退得宜,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从来不说。可迟骋不是外人,而他毕竟是个哥。
俩小的闹矛盾闹了这么久,在家陶淮南从来不让提他,现在出来了,当着迟骋的面,陶晓东还是得哄哄。
这是陶晓东第一次跟迟骋提起陶淮南。
话语间还是正常说话的语气,好像只是聊别的顺带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俩到底是怎么的了,就不帮着劝了,他想事儿的角度有时候和咱们不一样。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家都不回了。”
迟骋很明显不想说这个,他搅了搅咖啡杯,转头看向窗外,没搭茬。
陶晓东说:“家里也不光只有个他,不还有我么,那怎么的,生气了连我也不认了?”
迟骋皱着眉说“没有”。
“没有你就该回家回家,咱也不是每家,放假总在学校干什么。”陶晓东又说,“回家了不想搭理他咱还不搭理,咱家那么多房子,你俩一人住一个。”
迟骋喝了口让他搅得乱七八糟的咖啡,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只说了句:“你永远是我哥。”
迟骋那个脾气,陶晓东尽管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啥,可也知道迟骋不好哄。
也确实没哄好,第二年的寒暑假,迟骋依然没回来。每次陶晓东去北京,迟骋都马上出来见他,如果提前知道时间还会去机场或高铁站等他。
哥还是认的,只是家不回了。
第二年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陶淮南又犯了老毛病。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时间都不长,折腾了几次。
陶淮南很积极地去找医生,自己就去了。齐医生和他一直有联系,从上大学开始没课的话陶淮南会经常去他的医院,齐医生让的。不是以患者身份,只是让他过去看看,能干点什么就跟着干点什么,后来陶淮南才知道他医院里有好几位盲人咨询师。
盲人咨询师都很忙,每次陶淮南去的时候他们时间都是排满的。很多来咨询的患者会指定要盲人咨询师,或许因为他们看不见,能让人从心理上就更加放松。
这次他一来,先打了声招呼:“齐医生过年好。”
“好,你哥给你红包了没?”齐医生当时在敲着键盘,办公室里好几位医生都在。
陶淮南说“给啦”,然后自己摸着坐在旁边等。
齐医生过会儿抽空看了他一眼,问:“自己来的?”
陶淮南点头,苦恼地说:“好像又有麻烦了。”
齐医生依然很从容,像是不算什么事儿:“知道了,等会儿说。”
还好,这次也没有很麻烦。偶尔的几次小波折,很快又好了。
大二这一年,陶淮南拿了奖学金。系里对他很照顾,每次都去盲人学校特意给他打一套试卷,再请盲校的老师帮忙批改。
考试题都是一样的,陶淮南凭自己成绩拿了个系里第一档位的奖学金,八千块钱,回家全给哥了。
这年他还参加了一次盲人协会举办的马拉松慢跑,四十二公里,陶淮南很努力坚持,最后还是只跑完了半程。
志愿者给了他一瓶水,陶淮南流了满身的汗,喉咙干渴得要冒烟了。
这一年他还在学校门口的小琴行里,跟着开店的那对情侣学会了吉他。干干净净的男生,穿着格衬衫坐在玻璃边安静弹吉他,偶尔弹错了音会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过店门口的其他人隔着玻璃看他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给笑起来很治愈的男孩子拍个照片。
这一年陶淮南还意外地到了女孩子的表白。
下了课陶淮南刚拾好东西,书包背上身,正在桌边摸索着他的盲杖。女孩儿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把盲杖递到了他手里。
陶淮南说“谢谢”。
女生是他们同院不同专业的,院里的公共课总能遇到。女生和他一起朝校门口走,勇敢地说喜欢。
陶淮南很意外,顿了会儿才笑着说谢谢,又说:“很抱歉,看不出来么?我喜欢男生。”
女生比他更意外,眼睛都瞪圆了,好半天都没能再出声,过了会儿才小声问:“真的假的啊?你不是为了拒绝我吧?”
“真的啊,”陶淮南答得很坦然,“我听说喜欢同性的男生都很好认,我还以为女孩子看这个都很准。”
“哪有!”女生虽然被拒绝可也没觉得挫败,毕竟性向不合她也没什么好挫败的,“你确定了?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陶淮南想了想说:“男朋友是没有的,可我真的只喜欢男生,确定的。”
女孩子心理都很奇妙,也很可爱。上一秒还是忐忑的小女生心理,下一秒瞬间就变成了姐姐,还夸呢:“你真勇敢,说得这么坦荡。”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短短一路完成了两种心态的转变,分别的时候陶淮南跟她说再见,小姐姐还给他加油,说不会说出去,会帮他保守秘密。
“说出去也没关系,”陶淮南温和笑着,“现在大家都很宽容。”
他们原来住的房子离汤哥医院和陶淮南现在的学校都很远,后来他们都搬去了汤哥家。晓东还有别的房子,但没有汤哥家离得近。
原来家里的东西全没动,只拿了些衣服。
陶淮南还额外多带了个枕头。
翻柜子拾衣服的时候,陶晓东扯出了一沓陶淮南的旧毯子。
陶晓东拿给汤哥看,说:“崽儿小时候不贴身盖个毯子就睡不着。”
汤索言说:“好多小朋友都有个睡眠习惯,有的摸耳朵,有的咬东西,也有像小南这样认枕头被子的。”
旧毯子陶淮南很久不盖了,他一直以为扔掉了,原来都在他们房间的柜子里。
陶淮南伸手摸了摸,触感依然很熟悉,摸着它想起很多从前的记忆。
“带着不?失眠的时候盖着说不定能好点儿?”陶晓东问。
陶淮南还是经常失眠,别的好了,这个一直没好。
“不带啦,放在这儿吧。”陶淮南又摸了摸,毯子的绒绒毛都洗秃了,真的很旧了。他抱着怀里的枕头,低头用脸蹭了蹭。
小时候的陶淮南睡觉认毯子,现在认枕头。
有时候睡不着,有时候睡很沉,趴着睡把枕头压在肚子和床中间,半夜会被硌醒,醒了翻个身,把枕头往上搂搂。偶尔睡得太狂放了,就整个人沿着枕头的方向打斜,胳膊腿都搭着,头也去够,睡得活像只挂在树上的树懒。
迟骋都走了两年多了,陶淮南如果做了梦,睡得迷迷糊糊,醒了还是会张嘴就咕哝着喊出个称呼。
要彻底清醒了才想得起来,早就没有人能答应了。
陶淮南抱着枕头坐起身,愣着发长长的呆。
发完呆把两只枕头都摆好,熟练地叠起被子,起床穿衣服洗漱。之后上学放学一个人都能完成,和每一天一样。
生活似乎和从前也没什么变化。
可仔细一想,明明什么都变了。
第81章
陶淮南大三这年, 交了几个新的小朋友。是其他学校特教学院里的盲人学生,都是学音乐的。
他们弄了个小乐队,陶淮南也参加了。他吉他弹得不那么好, 一首歌得练好多天才能不弹错音, 小乐队本来也就是组着玩, 给他们的生活里添点有意思的事。
他们有时候会出去演出,都是公益性的,去福利院敬老院,去残联, 有时也去小学初中高中。残联和盲人协会整天找他们出去演奏或者唱歌,让他们做积极形象。陶淮南倒是都可以, 不过乐队里有个暴脾气的弟弟, 有时就急眼了,在群里说:“老子又不是卖唱的!也不给钱,天天让这儿演那儿演, 演个球子演!”
群里一共十来个人,除了这个弟弟都是好脾气。每次他发火群里人都耐心又和平地劝他,基本上他那边暴躁地发个半分钟的语音连说带骂,群里纷纷开始蹦一条一条的几秒钟的短语音。
“哎呀别生气了。”
“哎算啦算啦。”
“哈哈极哥又怒了。”
“极哥每日一怒,不听他发火我还觉得少点什么。”
“不想去就不去了, 别生气。”
最后一条是陶淮南发的,温润润的。这个群就是江极拉他进来的, 他们是在校门口琴行认识的,江极和情侣老板是朋友。
陶淮南很喜欢听他唱歌, 他们每次出去演出唱的都是适合别人听的歌, 或者只弹不唱,不过私下里江极喜欢喊着唱英文歌。陶淮南喜欢听他喊, 因为他喊起来嘶哑时带点小劈叉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些时候的迟骋。
“演演演!成天一给我发消息就演!盲人协会那帮就能穷折腾,拉二胡那大哥还说要加入咱们,我真特么窒息了……操的,当初说好给钱,这他妈还得年结!我没听说演出还得年结,等他给我结我坟头草都能够着树了!”
“哈哈哈哎呀别生气啦。”
“算啦。”
“算了算了。”
“你控制一下情绪,别放任自己的暴躁。”
江极:“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陶淮南笑了好一会儿,在食堂慢慢吃完饭,拿好东西去齐医生那儿了。学校的公交不直达那边,需要倒一趟车。哥不让他坐公交,也不让他坐地铁,不管去哪儿哥只让他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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