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问三九
命运是个很任性的东西,它多数时候并不公平。
迟骋命里带的迟家基因,就该他是迟家孩子,从小挨打受冻,差点活不下来。可又在那么一个酷寒的严冬里被陶晓东用胳膊夹着拎进了屋里的炕上,从此有了一个哥一个弟。
陶淮南生来就带着致盲基因,四岁还漂漂亮亮着的小男孩,突然就瞎了。瞎了还不算,后来连爸妈也没了。可命里也该他有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后来又有了迟骋。
可在陶晓东身上,命运开了个很讽刺的玩笑。他一个纹身师,艺术家,靠这个挣了很多钱,也花了很多钱去做眼疾慈善,现在他自己的眼睛却出了问题。
可见命运并不由人心,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陶淮南一直就是被命运玩弄的小孩,想拿走他什么,想赐给他什么,陶淮南向来被动,怎么都得接着。
陶淮南像是一撮从命运指缝里漏出来的泥,怎么搓怎么是。
迟骋放任着他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这段时间攒的一肚子火都等着高考之后再清算。
可陶淮南有时候甚至做事没数,让迟骋实在头疼。
高考前的那天,陶晓东上午出门一趟,不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一直在沙发上跟迟骋一起坐着,哥俩时不时说几句话。
陶淮南本来在房间里,后来去了趟厕所。从厕所出来直接就要往迟骋身上胯,不等迟骋拦着他已经坐了上来。
迟骋看了眼陶晓东,陶晓东也正惊讶地看着他们。
陶淮南搂着迟骋的脖子贴他,迟骋皱着眉叫了声“陶淮南”。
陶淮南不吭声,只这么抱着。
迟骋和陶晓东对视了一眼,哥俩都没能找着话说。这真不是个说点什么的好时机,因此兄弟俩彼此无言,表情里都带了那么点因为事出突然没想好怎么整的淡淡尴尬。
后来迟骋扭开了脸,一脸拿陶淮南没招儿的表情,想推开他又没伸手。
陶晓东反倒笑了,也转开了脸,说:“回头也跟我唠唠吧,苦哥。”
迟骋说:“行,哥。”
陶淮南闯了祸,自己还不知道,在迟骋身上趴了半天,后来就直接睡着了,被迟骋那么兜着给抱了回去。
陶晓东搓了搓脸,靠在沙发背上,倒没太多其他反应。
高考这两天过得还算平静,一切正常。
陶晓东亲自当司机,两个考场离得不远,陶晓东接来送去,好歹是伺候好了这俩考生。盲人考生总是备受关注,拍照的采访的都被陶晓东给挡了,好在陶淮南倒没受什么影响,自己觉得考得还行。
高考之后就是人生新阶段了,考完那天晚上手机里消息就没断过,小群里不停刷着屏,这群学校里的自公子哥们终于彻底放飞了,有的连夜订了机票已经开始旅行了。
迟骋手机响得更厉害,很多来找他对答案的。
迟骋谁的也没回,根本就没碰过手机。
陶淮南考完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理。门被他反锁了,迟骋和陶晓东都打不开。
迟骋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脸色难看得很,站在门口沉默着。
陶晓东拉着他胳膊把他拉到沙发边坐着,哄着说:“让他自己缓缓,明天哥跟你一起拾他。”
迟骋没情绪说话,但也不想摆脸色给哥看,还是说了句:“没事儿,哥。”
“好像很多考生心态都不稳当,每年都不少,都是高考压的。”陶晓东捋捋迟骋后背,“这高考确实太压人了,把孩子们都逼成啥样了。”
迟骋脸色一直黑着,却也“嗯”了声。
陶晓东和事佬,怕陶淮南把迟骋气得太狠,一直帮着溜缝哄。
陶晓东用钥匙开过门,看陶淮南侧躺着在床里,脸上也没带什么表情。陶晓东拍了拍他,又出来了。
之后陶淮南又把门反锁了。
汤索言也进去看过,陶淮南已经睡着了。陶晓东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只有迟骋没有,他始终在沙发上坐着。
那晚他没回去睡,就在沙发睡的。
陶淮南一直没主动开过门,没出来黏黏腻腻地抱他。
第75章
陶淮南在房间里锁了两整宿, 喝了点水和牛奶,饭一口没吃,中间出来上过两次洗手间。
刚开始都随他去, 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整理情绪。但他一直那样, 这很明显的反常, 哥再惯孩子也不可能再纵着他。
第三天一早,汤索言拧开了陶淮南的门,看见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来。
汤索言拍了拍他后背, 单手搂了他一下,语气如常一样温和:“好点了?”
陶淮南也回抱了他一下, 没有出声, 手指轻轻抓了抓汤索言后背的衬衫。
“哎轻点抓,等会儿我上班还得穿呢,你要给我抓皱了该影响我形象了。”汤索言笑了笑说。
陶淮南也抿了抿唇, 嘴唇干裂起皮,看起来很有点委顿。
“饿不?”陶晓东扬声问。
陶淮南想说话,没能发出声,又把嘴巴闭上了,轻轻地清了清喉咙。
迟骋在厨房做早餐, 陶晓东在洗手间刮胡子,本来汤哥说今天要带陶淮南去医院看看, 找个朋友跟他聊聊。这会儿陶淮南已经出来了,陶晓东跟汤索言对了个眼神, 轻摇了摇头。
陶淮南看不见他们的眼神, 其实他也不好奇,一直低头。
迟骋没和他说话, 表情一直冷着,陶淮南也没主动去碰他。
吃完饭两个哥哥陪陶淮南坐了会儿,陶淮南说自己没事了,让他们去上班。
他情绪还不太高,不怎么爱说话。俩哥沉默着对视,后来汤索言站起来说:“上班了。”
陶晓东也站了起来:“走吧。”
他俩看了眼迟骋,迟骋示意没事儿,让他们走。
他们一走陶淮南先是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没发一言,又回了房间。
迟骋拾完跟了进去,现在家里只剩他们俩了,现在家里静得差点连手表的走针都能听见。
“聊聊?”陶淮南坐在床边,迟骋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说。
陶淮南还是不吭声。
“陶淮南。”迟骋盯着他,“我现在不发火都是强忍着,你别激我。”
他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陶淮南比他还要沉默。
陶淮南从小到大,所有反常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最近这段时间多。高考压力大,他心里又向来想得多,加上一直担心哥,他有点反常也没什么。
但自从考完到现在陶淮南一直呈现出来的封闭状态,让迟骋有点忍不下去了。
不管迟骋怎么和他说话陶淮南都不出声,迟骋用脚尖轻踢了踢他的腿:“陶淮南,出个声。”
陶淮南被他踢得缩了缩腿,后来还把腿了起来,团起来坐在床上,下巴搭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
迟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看着他。
陶淮南该是什么样的没人比迟骋了解,他实在反常得太过了。
等到迟骋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过来抓他的时候,陶淮南整个人都是一缩。
迟骋也不再出声了,只沉默着拖陶淮南,他力气很大,陶淮南被他扯得跪在了床上。
“干什么啊……”陶淮南声音很弱,一只手拄着床稳着自己不被迟骋拖下去。
陶淮南这些天被迟骋背来抱去,迟骋弄个他跟玩儿一样,迟骋打破了他缩着把自己封起来的姿势,说:“去医院。”
陶淮南向来不喜欢医院,听见这两个字他反应很大,整个人再次往后缩,甚至去打迟骋的手:“我不去!去医院干什么啊?不去!”
迟骋还攥着他手腕,陶淮南没他力气大,被迟骋拖过去的时候陶淮南低吼着:“我不去!你别碰我!”
他吼起来嗓音是哑的,甚至还破了音。他跟迟骋拗着劲,死命往后拖着自己。
“你现在不是正常状态,你知道么陶淮南?”迟骋两只手分别攥着陶淮南的两条胳膊,不让他乱动,“你得让我知道你怎么了。”
迟骋的声音里有强压着的情绪,如果是从前陶淮南听见他这声音就已经害怕了。
然而现在陶淮南却只是白着脸往后挣,可他不可能挣过迟骋。
陶淮南挣脱不开迟骋的手,迟骋短暂地放开过他,可只要一放开他就往床里钻,那样子看着让人心惊。迟骋后来不拖他了,探身过去抱他,想像每次一样把他抱出来。
陶淮南却突然低喊了声,踩着床站了起来,一脚迈过来扑在迟骋身上。
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第68节
迟骋被陶淮南磕了脸,鼻子疼得直发酸,陶淮南抱着他,忽然开始放声大哭。
不是低声啜泣无声流泪,而是喊着哭,整个人都打着颤地用力吼着哭。
陶淮南从小听话,也胆小,从来不闹人。他唯一一次尖锐的哭喊就是小时候十爷爷离开的那天,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过失态的大哭。
现在他抱着迟骋,哭得浑身都在抖。
迟骋紧锁着眉,手一下下拍着他,陶淮南抱他抱得太紧了,迟骋脸都抬不起来。
陶淮南哭得咳嗽干呕,他用力到嗓音都劈了。
迟骋在他耳边一声声叫着“南南”,拍他的后背。
陶淮南抱着他,把迟骋的头按在自己身上不让他动,哭着喊“小哥我害怕”。
“你怎么了?”迟骋手伸进他衣服里,不再隔着衣服拍他,而是直接贴着他的皮肤一下下轻抚。陶淮南很喜欢迟骋这么摸他,小瞎子特别喜欢来自触觉上的亲密。
陶淮南只哭,除了那一声害怕,却什么都不说。
他哭了很长时间,哭到后来彻底没了力气,只剩下激动过后的抖。
迟骋掀开他衣服,在他肚子上亲了亲,手还继续揉着他后背。
“不哭了。”迟骋抬起头看他,抬起手给陶淮南擦脸,狼狈的小脸上鼻子眼睛都通红,眼皮已经肿了。
陶淮南还时不时抽两下,迟骋抱着他,给他擦干净脸,轻声问:“到底怎么了?怕什么?不哭不闹,你好好跟我说。”
陶淮南却只是把头低了下去,将脸贴在了迟骋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滞地落在一处,久久都不动。
迟骋侧过头吻吻他额角,叫了声“宝宝”。
陶淮南一串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去,全贴在迟骋皮肤上。
短短的时间,迟骋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脸之间就变成了湿滑黏腻,贴着难受。
“小哥……”陶淮南终于还是开了口,他喃喃地又叫了声“小哥”。
“嗯。”迟骋回应他,同时依然轻抚他后背。
“你走吧。”陶淮南睁着眼睛,视线还是定在刚才的位置,反正他一个瞎子,定在哪儿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迟骋动作顿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后背上的一个位置,问:“我往哪儿走?”
“出去上学,”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着喑哑的声音平静地说着,“去你该去的地方啊。”
“哪儿是我该去的地方?”迟骋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
陶淮南没什么靠的了,自己也没力气再站直,于是又跪坐了下去。
“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着肩膀坐在那儿,软塌塌的,他慢慢地说话,每一句都那么吃力,“我太害怕长大了,怕你走,怕拖着你。”
迟骋跟他隔着一步的距离,冷眼看着他。
“我早就过够这种生活了……好累。”陶淮南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继续说着,“跟你一块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在为了我生活,我永远都在坠着你们,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和我自己。”
“我现在自己可以生活了,我长大了。”
“我不……”陶淮南声音停顿了几秒,他在嘴里用力咬着舌尖,咬到流血,疼得他需要不停吸气,吸得连后背都要微微弓起来,才接着刚才的话——
“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已经凝滞了。
陶淮南手表的整点报时轻弱地响了两声,厨房开着的窗户让装水果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迟骋始终不置一词,陶淮南看不见他的脸,也想不到他的表情。
他当然也看不见迟骋现在已经瞪红了的充满戾气的眼睛。
“陶淮南,”迟骋咬着牙,声音沉得吓人,“别跟我这儿抽疯。”
迟骋是真让陶淮南气疯了,他真的生起气来的愤怒是陶淮南招架不住的。
迟骋摔了门出去了,卧室门砸出来的重重声响让陶淮南哆嗦了一下,之后依然呆呆地像原来那样坐着,没换过姿势。
拥抱时的体温早就散了个干净,这会儿被眼泪沾湿的衣服和侧脸,都只觉得凉。
陶晓东白天给迟骋打了个电话,问陶淮南怎么样了。
迟骋沉声说“疯了”。
“啊?”陶晓东在电话里意识到事情不妙,“怎么了你俩?”
“没事儿,”迟骋捏着电话,闭着眼说,“别担心,哥。”
晚上陶晓东和汤索言回来,迟骋在客厅沙发上仰着头闭眼靠着,房间里还有一个缩在床上的,屋子里的气氛僵得有些压人。
陶晓东坐在迟骋旁边,试探着问:“咋了苦哥?”
汤索言开了陶淮南的门,走过去看了看他。
孩子们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闹个小别扭大人只在旁边当个笑话看就行了。陶晓东还记得这俩小孩儿最初是谁也不和谁说话的,上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都不说话。
在学校里亲亲密密,回了家装不认识。
那会儿陶晓东才二十多,自己都是个半大小伙子,心也糙,看俩小孩儿闹别扭只觉得好玩。
当时家里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儿,一只狗。
陶淮南经常把脚丫踩在十爷爷后背上,用胖乎乎的脚指头去夹十爷爷长长的金色的毛。迟骋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总是不理他,陶淮南就偷着撇撇嘴。
现在想起那段时候,仿佛是一场漂亮的,充满童真的梦。
那时候冬天比现在冷,可夏天的西瓜比现在甜。
第76章
陶淮南的一次不知缘由的痛哭, 之后说了几句没来由的疯话。
或许也不能说没来由,但总归是疯话。
迟骋被他气疯了,家里以迟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低气压圈, 圈里都是凶巴巴的戾气。
这种程度的矛盾当哥的调解不了, 迟骋这脾气陶晓东想也知道这次不能善了。陶淮南也反常地没有怕他, 脸上带着难看苍白的脸色,以及一股无言的执着。
“考完了,你俩要不出去玩玩?”陶晓东站在陶淮南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两边都看看,“哥领你们去?还是你俩自己去?”
想也没人能理他, 这家里现在唯一能回他句话的就是他自己言哥。
陶晓东站那儿说了好几句, 没人吭声,最后陶晓东转头看向汤索言。
“领我去吧,我想出去玩儿。”汤索言洗了手出来, 过来推着陶晓东后背把人推走了。
当医生的时间不自由,自从汤索言回国之后是真没怎么出去玩过,时间差不多都被工作占满了。
“你没时间,”陶晓东说,“你要有时间我天天带你出去玩儿。”
汤索言说:“不管, 就要出去玩儿。”
陶晓东最受不了汤索言跟他耍赖,被狙得心都化了, 也不好好当哥了,不管俩小弟的矛盾, 跟人言哥去厨房搭伴做饭去了。
陶淮南这次铁了心要让迟骋走, 不管迟骋多大的怒气,陶淮南都没改过口。
这在他们之间是从来没有过的状态, 两个人在势均力敌地对抗着什么。陶淮南谁的都不听,只想让迟骋走。迟骋半句话都不和他说,完全不理他,甚至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陶淮南还是时不时把自己锁起来,拒绝沟通。不锁起来的时候,有时也会主动去跟迟骋说话,只是迟骋不会回应他,迟骋把他当个透明人,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陶淮南眼见着开始变得焦虑,整个人越来越呈现出一种焦躁状态。他整晚整晚地睁着眼不睡,哥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喝很多咖啡。
同学们都四处放飞着玩儿呢,这俩人几乎联系不上。迟骋接过两次电话,叫他俩出去迟骋说不去,情绪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季楠估摸着这是没考好,也没不知趣地再打过电话。
两个人的状态和刚毕业的考生们都不一样,别人都是出了笼子的鸟,他俩却依然在笼子里。迟骋像一只愤怒的困兽,陶淮南觉得自己更像一只苟延残喘的瞎狗。
这样的狗就不该活着,他在哪儿,哪儿就是笼子。
陶淮南迅速瘦了下去,本来就清瘦的身形现在看着更单薄了,宽大的睡衣里面空荡荡的。陶晓东有点稳不住了,陶淮南从来没这样过,这小二十年他没跟陶淮南操过什么心,那就不是会这么犟着使劲作的性格。
陶淮南在屋里抱着膝盖埋头坐着,陶晓东自己走了进去,反手把门锁上了。
陶淮南没动,也没抬头。
“崽儿。”陶晓东坐到他旁边去,手放在他脖子上,叫了他一声。
陶淮南闷在那里,沙哑地叫了声“哥”。
“你怎么了?”陶晓东声音放得很平和,像是在平常地聊天,“心里想什么呢?跟哥说说。”
陶淮南说:“我想让苦哥走。”
“为什么非让他走?”陶晓东手指轻轻搓着他的脖子,也顺着捋下去摸他的后背,“走也不是现在走,分儿没出呢,志愿也没填呢。”
陶淮南一直不抬头,把自己闷在里面,半晌之后说:“他不会的……他要不不走,要走就不会等到那时候。”
他嗓子哑得声音只能出来一半,有些字干脆没声,得联系前后猜着听。陶晓东沉默了几分钟,这几分钟不说话,只来回摸他。
陶淮南渐渐在他的手掌下发起抖,不明显地颤。
“哥帮帮我……”陶淮南的肩膀在陶晓东手底下抖得像是冷,“别让苦哥留下来。”
“你得让我知道原因。”陶晓东声音是有些严肃的,手指轻拨着陶淮南脖子边那根筋,和他说,“他是你小哥,是我弟,这儿是他家。他家就在这儿,你让他走不是胡闹么?”
陶淮南抖得更厉害了,眼见着整个人都难以自控地打着摆子。
他在无声地哭。
“什么事儿都可以商量,咱们家就这几个人,什么都能谈。”陶晓东声音里是许久没见过的严厉,说话的语气像是小时候在纠正陶淮南错误行为那时候,他说,“不能你想什么就是什么,苦哥有思想,你想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陶淮南说不出话,哥说的都对。
“你俩长这么大,啥事儿都你们自己定,但凡哥能支持的都支持。”陶晓东后背倚着墙,慢慢和陶淮南讲道理,“苦哥要想留下,咱们这儿也不是没有好学校,双一流好几个,比不上顶尖儿那两三个,可也没差哪儿去。要想走,哥更支持,之前觉得你俩绑在一块儿挺好,可现在又觉得你俩分开各自活一段儿也挺好。”
“这些都得一块儿考虑一块儿商量,你自己定不了。”陶晓东和他说,“别钻牛角尖,苦哥要让你气没了。”
陶淮南从始至终都没抬过头,后来变成了把脸圈在胳膊里的姿势。他知道哥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陶淮南没回应陶晓东的那么多话,最后只无力又绝望地哑着嗓子说出半句:“……哥我害怕。”
“怕什么?宝贝儿,”陶晓东揉揉他的头发,说,“告诉哥你怕什么。”
陶淮南到最后也没说出来他怕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说害怕,跟小哥一次,跟哥一次。
陈年烈苟(陈年烈狗) 第69节
陶晓东给他说了那么多,可也没能把陶淮南劝好了。
他依然要不就缩在房间里不出去,要不就让迟骋走。
他像上瘾一样地喝浓茶和咖啡,一杯一杯往嘴里灌。他脸上一点颜色都没,熬着不睡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迟骋不和他说话,有时候陶淮南甚至不知道迟骋在哪儿。一个找人只能靠耳朵的瞎子,只要迟骋不出声,陶淮南就永远找不着。
昨天外面刚下过雨,今天是个大晴天。
夏日的晴天总不了热,四处窗户好像都开着,可是一点风都透不过来,屋子里闷得人透不过气。陶淮南在窗边站了会儿,外面连蝉鸣都没有。
他又给自己冲了杯浓茶,刚喝了一半,被迟骋把杯子抢下来,杯子脱手飞了出去,沿着迟骋的力道摔在了门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哗啦啦响了好几声,陶淮南确实不怕他了,这么突然的动作和声音也没能让他吓一跳。
陶淮南去洗手间拿了抹布和水盆,沉默着过去蹲下拾。
他拾这些得用手试探着摸,碰到了就捡起来。
迟骋靠着餐桌,看着他。陶淮南做这些已经很自然了,他高三这一年什么都学会了,能把迟骋伺候得舒舒服服,也能让自己做很多事都不茫然不狼狈了。
陶淮南把大的碎片捡起来放盆里,小的碎渣用抹布圈在一堆,站起来抽了几张纸,一点一点给捏了起来。
迟骋看着他拾完,开口叫他:“陶淮南。”
陶淮南应着:“在。”
迟骋声音是冷漠的,平静地跟陶淮南说:“别作了。”
陶淮南站着,一只手里还端着盆,另只手拿着抹布。他朝着迟骋的方向侧着头,说:“我也不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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