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父女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野井
杜钦颔首,“等师长和军长谈话结束,我就帮苒苒小姐转告。”
叁个小时过去,杜钦来去几回,裴苒困得不行,手臂交迭放在膝上,脸埋在臂弯,打盹。
他小声嘱咐勤务兵,“小心看着苒苒小姐身边的香蒲,别断了。”
等裴靖清和顾东夔的谈话近尾声,裴靖清把里间的起居室让给顾东夔,自己准备在指挥部将就一夜。
杜钦俯身在他耳边道,“师长,苒苒小姐一直等在外面,说是想和您说说话。”
裴靖清倦意顿消,脑筋清醒地飞转。
杜钦不得答言,不知师长在想什么,继续说,“早等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得见见您才踏实。”
苒苒害怕,见到自己才踏实。裴靖清胸口莫可名状地一软,不作他想,跨步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裴苒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指挥部,埋首深眠的背影。
脚步放轻缓,走近,裴苒白净的后脖颈,夺目而入。因为皮肤过于细嫩,蚊子咬出的一颗包,都淡成了桃花色,在几缕碎发间若隐若现,清新又绮丽。
裴靖清不自觉生出一种极为主动的克制,将双手牢牢背在身后,沉哑着嗓子开口,“苒苒?”
“苒苒?”
裴苒被熟悉的声音叫醒,额头在臂弯蹭了蹭,睁开眼,一双冷肃的黑色军靴,她“噌”得站起,微微踉跄。
人是神的,但杏圆的眼睛,因为久睡方醒而水润迷茫,腮边还压出几道浅浅的肉色红痕。
如此眼巴巴的仰望,站在更高一阶,居高临下的裴靖清,已动予取予求的纵溺之心。
“爸爸。”裴苒再轻软软地一张口。
一声“爸爸”直接把裴靖清逼得不敢再看她,“很晚了,你回营房,不用担心,你会和医护人员一同撤离,不攻击救护人员是国际公约,寇军不会违背。”
“参谋长,请你送她回去。”然后不由分说,转身回了指挥部。
裴苒被裴靖清的一席话堵得愣在当地,嘶叫硬闯的事她做不出。
裴靖清不近人情,杜钦的理解是战情不容乐观,师长心硬,倒是为苒苒小姐好,“苒苒小姐,回去吧,师长有军务在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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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父女1v1) 十九
裴苒喏喏地在前面走着,步子有些丧气,忽然她停住。
“参谋长,东临要再守两天,是么?”
杜钦没有瞒她,直说,“上峰的命令是这样。”
“以128师一个师很困难?”
杜钦报以沉默,军人对命令只有执行,不计难易。
裴苒垂了垂眼,不抱希望地试探问,“对寇军,有没有办法用缓兵之计?”
她想,他们久经沙场,自然是韬略在胸,于诡道,怎么也不会等她来提。
*
身后不仅有师长,还有军长,等自己牺牲了,他们就会填上来。
前线士兵因此打得非常英勇,一天下来,第叁道防线阵地,在双方手中反复争夺。
寇军赢不了,128师也谈不上输,这无疑更加激燃了他们拼杀的斗志。
但照敌军的攻势,128师的兵力日渐锐减,后面的防守肯定愈加艰难。
寇军方面,觉着历日进攻所受的阻击,并未像想象中那样,逐日减退,依然推进吃力。
128师指挥部内,顾东夔和裴靖清召集军官开军事会议。
根据目前的形势,开始研究如何更多地保存延续全师有效战斗力。
杜钦道,“二位长官,职下有一建言。”
顾东夔和裴靖清从作战图中抬眼,其他人也都看向杜钦。
杜钦一时竟有些紧张,握拳掩唇,干咳一声,“我军和寇军激战数日,防区阵地有不少彼此的士兵曝尸战场。
我们是否能同寇军协商,双方暂时停火,各自处理士兵尸体。”
“参谋长,你也太天真了,寇军恨不得全歼我师,一举攻下东临,怎么可能同意跟我们停火?”
“退一万步说,寇军凶残狡猾,毫无信誉可言,即使同意停火,也一定会把它搞成一个阴谋。”
寇军究竟会作何反应,杜钦无法准确逆料,这建议不过只供参详。
汵西的天气日渐炎热,那些尸体,就这么横陈在地,特别容易腐烂。
这些人不是旁人,是他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不亚于手足之情的弟兄,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于心何忍。
但其他军官的顾虑,对寇军揣测,也是正常。寇军极有可能不讲公义,设置埋伏陷阱,让我们的士兵无辜送命。
所以更多的话,杜钦不敢说,只凭顾东夔、裴靖清裁夺。
顾东夔斜视裴靖清,神色肃穆,“裴师长怎么看?”
裴靖清思量后道,“我128师的弟兄们,个个无畏英勇,豪气干云。如果不是他们以血肉之躯来横阻寇军的凶猛火力,东临决不能苦撑至今。要任他们被弃尸荒野,曝晒腐烂得面目全非,家人不知存殁,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这次,不是单纯的掩埋尸体,更是为我们守住东临、会同主力决战寇军争取时间。职下认为,可以一试。”
顾东夔手中夹着烟,罩在鼻前,斟酌犹豫,“如果寇军不守信用,或者发现我们的意图,气急败坏,加速攻城,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到时候,拼尽全师,也坚守不到徐昭、白正廷两师抵达。”
说罢,他默然转身,背对诸人,叹声道,“身为军人,很多时候,只能人间无处不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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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父女1v1) 二十
ps:稍作了下变动,把缓兵之计换成裴师长和杜参谋想出的,苒苒只是顺手帮了个忙
顾东夔一锤定音,又得到大多数军官的拥护,裴靖清和杜钦的建议不能被取用。
“苒苒小姐。”
依门框站立的裴苒,杜钦看出她和平时不同,不守规矩,不避嫌疑。
昨晚她提缓兵之计,虽然因为缺少战场阅历,没能细致展开,但和师长的意思,其实不谋而合。
她一定有话说。
于是,杜钦斗胆顺水推舟,故意放声。
顾东夔也因此回头。
“苒苒……”裴靖清看裴苒似乎憋着一股劲,想要加入到议论中来的模样,下意识把让她离开的话忍了下去。
裴苒径自走进来,站得离顾东夔稍近,“在学校上唐诗课,顾教授给我们讲《从军行》时,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顾长官有没有兴趣听?”
顾东夔默默看着她,没有作声。
顾思彧的话,顾东夔肯定是愿意听听怎么说的。
裴苒不待示意,主动道,“那组《从军行》共有七首,顾教授单单挑选了第叁首给我们讲解——‘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黄沙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军士哭龙荒。’
顾教授说,‘为国战死,事极光荣,可是作为统帅,不让忠魂白骨弃于野,对士卒的体恤爱护、铁血温情,同赫赫战功一样让人动容。这是我私心最爱的一篇。’”
顾东夔静静听着裴苒对顾思彧话的转述。
军士哭龙荒,那场景的哀凉凄怆,他们想象得到。在这乱世,可能是他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命运。
裴苒口齿清晰,讲得很有深情。
裴靖清觉着裴苒一下子长大,相貌出脱,有主见、有想法,在他们分开的岁月里,她的人生,积淀了很多他未知且可贵的东西。
暗色凝重的喜悦,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冲动,灼得裴靖清血脉心脉齐齐发热,只是难说出。
裴苒离开回营房时,他主动相送。从指挥部到营房的一段黑魆魆小路,在硝烟月光中供人偷得片刻闲暇。
一个因为几番遭到冷遇,一个因为有几分心虚,于是谁也不吭声,只走路,慢步娴静着,负手沉默着,安静的气氛,浓烈诡异得不像话。
快到营房时,裴靖清忍不住开了口,“你的主课都是顾教授教的?”
裴苒听到裴靖清对自己讲话的声音,心里欢喜,从眼角红到耳尖,顺着裴靖清停步,规规矩矩站着,可爱地扳手指细数,“教先秦汉代的是张洪教授,教魏晋南北朝的是李彦怀教授,教宋元的是……还有魏逸民教授和吴聂老师开过专门的散文课和小说课。”
裴苒说话时,小启红唇,银齿微露,声音又柔又软,月光夜色和山烟岚气都扑在她的眉宇间。
*
裴靖清站在顾东夔身边,从头到尾盯着裴苒。
她跟赵长庚一起带上白色袖章,把可能要说的话试翻译给顾东夔听,老道镇定。
顾东夔夸她“有乃父风范”。
裴靖清许许多多嘱咐,只字难吐。
等裴苒跟赵长庚走出128师防区,渺渺茫茫,进入敌占区。他才感受到,自己也会慌乱阵脚,魂不守舍,也有一片牵扯血肉的私心。
“师长……”杜钦不知裴苒竟有这样的魄力,主动请缨去敌区。
虽然两兵交战,不斩来使,但对面是寇军,怎么说得准呢?即使安全来去,对苒苒这孩子,也是个极大的心理考验。
他真觉着对长官抱歉。
“……”
杜钦见裴靖清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没听到,“师长?”
裴靖清掀眼正视他,眼睛水漠漠的,简截说了个字,“烟。”
杜钦连忙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双手递上。
意外的,裴靖清这次不是攥在手中,而是直接叼在嘴上,摸着打火机,自己点着。
半个多月没抽,身体不习惯,受不住地咳嗽。
“顾长官说得对,我不会当父亲。”
双星(父女1v1) 二十一
裴靖清连抽几根烟,稳定情绪后,亲自去挑选入敌区掩埋尸体的连队。
等他回到指挥部,赵长庚正在向顾东夔复命:
寇军同意于明日上午8点至下午13点间停火。
5个小时的时间。
裴靖清心境一宽,再环视四下,没见裴苒。
顾东夔看他在找人,“赵团长说,苒苒在寇军指挥部一点不怯场,回来时反有些后怕,我让她去伙房,吃点东西压压惊,你也去安慰安慰她。”
赵长庚跟着说,“师长,苒苒小姐真是好样儿的。我原先还担心这呢,硬是撑下场。”
裴靖清略略颔首,“我去看看她。”
“我们手艺不行,军队里也没有好食材,苒苒小姐将就吃,不要嫌弃。”胖胖的伙房兵,把白布巾甩在肩上,憨憨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就叫我苒苒吧。”被他们左一声“苒苒小姐”、右一声“苒苒小姐”地叫,裴苒怪不好意思,慢慢地,欲言又止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坐在这陪我说说话?”
留她一个人,她会满脑子想去敌区、在他们指挥部的时候,恐怖森森的。
那伙兵挠挠头,咧嘴笑,“可以是可以,可我笨笨的,不大会说话。苒苒小……苒苒别介意。”
裴靖清站在伙房门外,看见裴苒全须全尾地坐在四方桌前,跟前的面一筷子没动,只央求人陪她,可怜巴巴的。
“苒苒。”
裴苒闻声转目,像是被突然惊着的幼鹿,茫茫然的,霎时间对眼前人绰约难辨。
耳边一声“师长”,神严肃,才醒味是裴靖清从门外走来。
“你忙你的去。”裴靖清让伙兵离开,望了眼裴苒面前的面条,有青菜,有煎鸡蛋,做得很用心,坐下笑说,“大家都很偏爱苒苒呢,把好吃的都留给苒苒。”
相邻的位置,裴靖清一落坐,他身上带着温度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有灼意。
在闷热的汵西,这并不使裴苒厌烦,反而有一种被严严包裹其中,稳稳的安全感。
因为闻到了另一股味道,低头遐想的裴苒,抬起水盈盈的眼,颊上稚嫩的绮色未消,问,“你怎么抽烟了呢?”
原本父亲忧心女儿安危,有什么好遮掩的?裴靖清此时竟心下一虚,不敢讲“因为担心苒苒,急得不行”,只涩涩道,“是,爸爸没把苒苒的交代放在心上,该当何罪?”
裴靖清又在她面前说笑,裴苒内心欢悦直涌,鼓动得她忘乎所以,十分胆壮,“赔罪的话,一杯茶也没有么?”
说时低着眉眼,双脸发烫,胸口怦咚怦咚的,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静等一会,真有一杯茶送至眼底,“看这杯茶的份上,不同爸爸计较了,嗯?”
裴苒掀眼瞧茶杯,抿唇微笑,绯红的腮边酒窝深深,打起心力去接,握着杯子,手臂掌心颤巍巍的,缓缓道,“那时周围都是寇人,我有点害怕,晚上做噩梦么?”
裴苒轻声细语的,但一个音调、一个举止,都是从酒坛中缩回的猫爪,沁透了春酿,直挠得裴靖清闷痒又微醺。
*
“师长,您已经叁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去我那休息会吧。”天快亮时,去敌区的任务安排的差不多了,杜钦提议。
裴靖清原来的休息室让给了顾东夔,隔壁新布置的,晚上又给裴苒了。
裴靖清不自觉放轻声音,“我在苒苒屋外坐着眯会。”
“苒苒昨天有被吓到吧?”
裴靖清想着就满眼笑,挑眉对杜钦说,“她说保证下次就好了。”
杜钦轻轻笑出声,“虽然苒苒这样敢想敢做,顾长官是铁了心要把他们这帮学生送回去的,已经会同其他几个战区的司令长官,向当局写了不征招学生兵的联名信了。
纵容苒苒这次,也有几分想吓她一吓,叫她知难而退。”
裴靖清没作声接这话,只道,“我先过去。”
黑巍巍的远山,绵延起伏,天空遍是星星,不见纤云,别有一番清亮之感。
阒静中,似乎能听到屋里节奏浅浅的呼吸。
裴靖清闭着眼,双臂抱在胸前,岿然正坐在檐下,俨俨一副屹立之态。
脑海中是裴苒的话,“爸爸的指挥部,寇军一定不敢来。”
在勤务兵搬凳子时,裴苒就醒了,手臂撑床,支起上身,往窗外看到裴靖清。
安心重新睡下,又没有睡觉的心思,背对外面躺了会,起身趿鞋,悄手悄脚出去。
裴靖清的姿态,那样正派无邪,严整凛凛。
裴苒不仅不畏惧,还特别想凑近,甚至生出毁坏欲。
没有月亮,人间不够敞亮。她弯着腰,近近地对着眼前人的轮廓,心里描认哪里是眉,哪里是眼,哪里是唇。
裴靖清的唇唇线清晰,下唇稍饱满些,笃实又性感,她早就想碰碰尝尝了。
贴近时,淡淡烟草的味道、茶的味道、肉体喷薄出的温度在裴苒鼻息间缭乱成一片。
唇瓣甫一碰触,激起细密的电流,从唇上直接跃到心尖尖。明明两人唇贴在一起,裴苒却感受一种被解放的、可以大口呼吸的自由快乐。
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领,不让忐忑至极限的心蹦出来,伸出小舌尖,轻轻舔舐一下,快速离开。
裴靖清唇上没有味道,就是非常合乎她心意的软,还温温热的。
双星(父女1v1) 二十二
裴苒躲开微弱的星光,靠墙蜷缩在床里,藏入阴影中,憋闷着沸腾的难为情,为亲到裴靖清偷偷窃喜。
许久才后知后觉,方才没有先叫裴靖清一声,莽撞得连他是不是醒着的都忘顾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叫他知道么?
他是爸爸,也得叫他知道啊。
忍不住悄悄撑起身子,慌慌地扒着窗子朝外探望——裴靖清坐姿如故,劲实如削的腰背,被军装衬得清俊挺拔,与远天的星光辉映。
她爸爸并没有察觉呢。
裴苒忽感惆怅,失望伏卧,翻涌激荡的情感冷如平潮,整个人说不出的怅惘静寂。
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他女儿,所以一句“今晚会做噩梦么”,他就肯像英雄一样守在窗外,护她安眠。
裴苒好想得到答案。
*
顾虑寇军会趁停火偷袭,第二天一早,双方停火,包扎所却难得稍稍消停。128师上上下下皆是神紧绷、严阵以待。
明澄澄的日光,洒照低矮的黄土草屋,遍地铺金般沉静耀眼。没有裴靖清的人影,檐下的凳子也不见踪迹。
昨夜来如春梦,去似秋云。
裴苒独自呆在裴靖清的休息室看书,那本寇文小说的字里行间,弥漫着种种欲说还休的暧昧气氛和求而不得的清哀情调。
非常不好的阅读体验,很令人沮丧气短。
裴苒登时渴望坦荡磊落、勇敢超拔,特别是在裴靖清面前。
那才配得上他丰神溢、清毅铮铮的将军风度。
心不在焉地卷动书角,眼神飘浮,几成负气——
她凭什么不可以?
隔壁指挥部半日无人语,等到下半天,急急一阵脚步,上台阶时,踏出几分难掩的兴奋。
裴苒不能听清,但时有时无的远笑声告诉她,事情顺利。
当中有裴靖清的。
她没见过裴靖清肆意开怀的样子,那一定是很好看的。
到开晚饭时,裴苒从伙兵口中得知,裴靖清不仅瞒过寇军拖延了时间,还真如期等来了徐昭、白正廷两师,四个师的军队总算连线集结。
东临会战要开始了。
“苒苒小姐,师长请您去指挥部。”
在绿罩灯下沉心翻动字典的裴苒,被窗外字正腔圆的男声惊动,茫茫抬眼,带起一瞬幽和贞静的光华。
指挥部不止有裴靖清,也有顾东夔。
两人似乎灵感忽来,在作战图前,指画地图,谈得相当投契入巷,双双神色冷厉,但口齿之间,都是兴在浓处,上句下句,接得默契合拍。
裴苒远远盯着裴靖清低俯的眉眼,有力张合的嘴唇,有些失神。
没有人注意到她,任她无聊枯站,但是裴苒感受到内心无比丰盈。
“苒苒?”
咳,顾东夔提声叫第叁声时,裴苒才回过神,脸颊飊红,幸好离得远。
先瞟看裴靖清,他正自顾地归置铅笔。
裴苒抬脚走去,“顾长官……爸爸……”
裴靖清胳膊轻震,放好铅笔,自若抬脸又情不自禁避开几分,“你滞留汵西已久,现在道路恢复畅通,顾长官安排你和同学明天回洛。”
裴苒脚掌轻轻落在地上,止步于一道无形的天堑,垂下的手攥握成拳,“……那我回去拾……房间的灯坏了,爸爸帮我修一下吧。”
裴靖清拿起顾东夔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着,动作太过流利而显出慌促之态,“我让勤务兵去看看。”
“爸爸没有帮我修过东西。”裴苒一动不动,不作急厉之态,像撒娇,也像俨然一副他不肯,就坚持到底的架势。
一顶帽子扣上,裴靖清想继续撑抵挣摆,又想柔软败阵。
“你就去给苒苒看看。”顾东夔看得出来裴苒对裴靖清这个爸爸是很有感情的,就是裴靖清一心扑在战事上,做爸爸不会疼人。
裴靖清避不过,领着裴苒回去,月色淡淡,屋外如水,屋内微明,可勉强视物。
轻车熟路走到桌前,裴靖清伸手试按开关,人面一亮。
“啪嗒”灯被关掉,眼睛暗了,连耳朵也融入的寂静墨色,指上落下一颗软软小小的肉球,震得裴靖清心头一掣。
掌心落下来,覆在手背,酥酥的细痒,辖制得他不敢动弹。
“爸爸又没把苒苒的话放心上,爸爸该当何罪?”
“裴苒。”
裴苒识趣松开,他们应该理性地谈谈,而不是用身体来蛊惑左右他,低声道,“爸爸别让苒苒回去,苒苒这次就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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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星(父女1v1) 二十三
语气不是乞求,是商量,近在咫尺,给裴靖清分外异样的感受,远甚平等的压迫感。
曲指磕放在桌上,背对裴苒,“顾长官说得很清楚,保国御寇,暂时还不是你们的事。”
“我不是为保国御寇来的,我是……”裴苒替自己鼓了鼓气,试图镇定,开口却因胆颤引动颤音,“是为……”
“裴苒。”
裴靖清控制不住自己打断她,并不强硬严厉的语气,无疑助长了裴苒的胆气,“……我来说,你听也不可以么?……算不枉我来汵西一趟。”
窗外凉月遍地,站在他身后,他的容色、他的内心全无从得知,孤立的裴苒觉着自己够放低姿态、甘愿卑微。
她未尽的话,裴靖清预感得到,会如一股温流,涓涓流入心窝,但总总都是不合时宜,“苒苒,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爸爸讲话。”
想这人似近在眼前,也似远隔鸿沟,可怜兮兮,山水迢迢地为他。
他心头软,叹息侧身,负手面朝屋外站定,屋外清辉洒洒,看得人心境莫名舒然透亮,“苒苒有话尽管说,爸爸听着。”
裴苒低着头,余光里面前人的轮廓,风姿挺然,一派无事不可向人言的磊落,越发勾得自己思想翩翩——
和裴靖清独处在这样无人搅扰的寂谧小房子里,无所顾忌地敞开心扉,诉说深藏已久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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