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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初禾
花崇没有亲自负责过传销相关的案子。但在洛城也协助侦办过。这类案子表面上看不像连环凶杀案那样惊悚,但社会影响也不小,甚至对城市里的每一个个体来说,传销的影响比连环凶杀案更大。
孟奇友继续说:“我们离绸城近,那些组织跑到我们这儿来诱骗大学生。唉,你别看大学生聪明,但架不住那些人哄啊。就凤大,我们这儿最牛的大学了,半个学期被哄出去70多个人。犯罪分子,知道学生在学校里,家里管不着,失踪10多天可能都没人发现。易茗就是这70多人之一。”
花崇说:“70多名大学生,这是重大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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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奇友眼皮跳了跳,“但解救回来了,就是好事。我听说绸城那边还有人失踪来着,但我们凤兰的学生反正是一个都没少。”
当年的问询记录还留着,花崇跟孟奇友要来看了看。
易茗当时22岁,读大四。大四的学生除了要读研的,其余基本上都外出实习了。易茗因为家境不错,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就在校外租了房子,一个人住。她说,以前并不知道什么是传销,有人问她想不想去绸城干一番事业,她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实习单位,心里着急,信了对方画的蓝图,跟随对方前往绸城。在被集中起来培训期间,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反倒感到很新奇。警方从传销窝点将她救出来时,她已经被洗脑,将几个被抓获的头目称作老师。
“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有什么错呢?”她问当时负责问询她的女警,“我在这里找不到工作,不能养活自己,他们给我工作,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两个多月之后,在警方的帮助下,易茗才明白自己掉入了一个多么危险的陷阱。她向警察哭诉,说自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眼看毕业在即,别的同学要么出国要么读研要么找好了工作,她却因为能力问题屡屡碰壁,稍微好一点的企业看不上她,而次一点的她又看不上,在被传销组织盯上之前,她已经非常恐慌,觉得下一份工作不管好赖,她都一定要先做着。
“你的家庭条件不错。”警察说:“就算暂时没有找到工作,也不用这么担心。”
易茗却摇了摇头,“我不想靠家里。”
看到这里,花崇发现不对劲。易茗早早用母亲给的钱在校外租房住,靠的就是家里,怎么到了大四突然想摆脱家庭?22岁,的确是应该独立的年纪了,很多大学生在毕业前后都面临就业压力,都希望早点确定工作,易茗想要独立也正常,可她不至于完全和家庭拉出距离。
而且易茗卷入传销组织这件事,她的母亲并不知情,更没有报警,是后来案子已经破了,易母才赶到凤兰市。
看来易茗和家里的关系在她大四的时候就出现了裂痕,之后数年,裂痕不断扩大,以至于到现在,易茗已经3年未和家中联系。
花崇问:“传销组织被打掉之后,这几年有没有出现死灰复燃的迹象?”
孟奇友摇头,“我们这儿没有,但周边有没有,我这还不好说。”
花崇觉得5年前的传销案值得深究,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确定易茗遇害前的经历,遂赶往易茗租住的金翠小区。
近来寒流一波接着一波,气温骤降,城市灰扑扑的。
花崇坐在警车上,一边想事一边看向车窗外。
寒冬即将来临,走在路上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脸几乎全被遮住。他不太习惯这样的气候,走神想到柳至秦小时候。
那时这座城市还没有高楼,房屋是低矮的一片,冬天来了,小安岷穿得像个团子,脸蛋鼻子都冻红了,一个人在路上跑着,书包里装着满分试卷。卷子给哥哥看,可以获零花钱。
花崇长吸一口气,听见手机振响,拿起一看,想安岷,安岷到。
第90章神眼(06)
“水上乐园的监控系统被入侵过。”柳至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种工作状态中的冷感。
花崇后背立即离开靠背,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凝聚。
“不止是8月25号,24号那天也是。”柳至秦靠在桌边,身后是正在工作的灰色笔记本,“快乐园提供给凤兰警方的视频经过修改,24号监控突然关闭,也是远程操作的结果。”
花崇之所以让柳至秦亲自检查监控,就是想到了这一点,闻言并不惊讶,但柳至秦此时的语气让他感到不太寻常。处理网络这方面的事时,柳至秦向来很放松,但这次声线却有些紧。
“能够复原吗?”花崇问:“能不能追踪到是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花崇听到一阵极轻的呼吸声,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暂时不能。”柳至秦终于开口。
花崇重新靠回去。毫无疑问,柳至秦在网络攻防上是个天才,“不能”这种话很少从他嘴里说出,可见情况一定非常棘手,藏在网络背后的必然是个高手。
其实仔细一想,这次的对手本来就不简单。因为在监控视频上做文章这种事很常见,前后调换、重新编辑,一般的技侦队员都能发现,可孟队却说,技侦队员和局里请来的专家都认为视频没有问题。
一具尸体不可能凭空出现在狮身人面像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对手将监控视频伪造得天衣无缝,让专家们明知有问题,却找不到问题在哪里。
“入侵者我会继续追踪,就是跟你说一声,视频确定被修改,尸体被转移到雕塑的时间是8月25号。”柳至秦顿了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花崇道:“怎么了?”
“24号凌晨,入侵者为什么要关闭水上乐园的监控?”柳至秦说:“他想达成什么目的?”
花崇想了想,“我问下,两天入侵监控系统的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柳至秦道:“是两拨无关者的可能性不高。”
花崇点点头,“那假设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可能是做一个测试?或者单纯误导警方。”
说这番话时,花崇语气比平时和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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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在洛城刑侦支队,还是以前在莎城的反恐特警队,他的人缘都不错。影响人缘的因素太多了,自身能力、性格、外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是个让人相处起来觉得舒服的人,他懂得照顾身边人的情绪——这不失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和柳至秦在一起这么久,多数时间好像是柳至秦照顾他,让着他,但他其实一直掌握着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度,他的温柔像空气,平时看不着也摸不准,但无时不在。
只是听到了柳至秦的声音,他就明白柳至秦要处理的问题很复杂。他不懂网络那一套,但他懂怎么“抚摸”一下柳至秦的情绪。
聊着聊着,柳至秦忽然喊了声“花队”。
花崇笑着应,“嗯?”
“我接触过很多和伪造视频有关的案子,但没有哪一次,对方做得这么……”说到这儿,柳至秦停下来,像是在思索用什么词合适。
花崇说:“你想说完美吗?”
柳至秦坦诚道:“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复原视频的突破口。”
“但在我看来,入侵者做得算不上完美。”花崇说:“真正的完美,是没有人能够发现视频被做了手脚。小柳哥,你这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片刻,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这已经是突破口了。”花崇也笑了笑,又道:“我相信你。”
柳至秦叹了口气,语气又恢复成了平时那种调子,“那我不辜负你的信任。”
挂了电话,花崇却并不平静。柳至秦很难遇到对手,上次给柳至秦出过难题的是傅许欢。傅许欢是黑客中的翘楚,这次的案子也有黑客参与?那个入侵快乐园监控的人,是命案的主导者,还是只是一个协助者?
命案一旦和网络挂钩,就会显得迷雾重重,因为现在很多刑侦技术都依赖于监控、通讯,而顶尖黑客可以轻而易举将真实改得面目全非,柳至秦就是个例子。如此一来,技术反倒成了桎梏,而若是不依赖技术,那刑侦手段就得退回几十年前。
花崇按了按眉心。何况这次的案子还不仅仅与网络挂钩,半截神的习俗让整个案子蒙上了神秘而残忍的色。一边是落后愚昧,一边是前沿技术,彼此拉扯之下,真相渐渐被埋入扭曲的漩涡中。
而现在摆在特别行动队面前的还有一个更现实,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两起案子是否应该并案。
短时间内两名女性被杀害,上半截立于热闹处,下半截不知所踪,致命伤都位于头部,表面上看确实应该并案。
而裴情的主张却是凶手并非同一个人,不能并案。
裴情进行尸检时,柳至秦也在场,两人看法一致,被害人身上有太多并不相同的地方,并案显得草率。
但花崇作为负责人,不得不考虑到另一个方向——那就是裴情提出的那些不同,凶手若是同一人,其实也可以做到。
一个犯罪高手,懂得从任意细节上误导警方。
而从修改视频,选择抛尸地点等情况来看,他显然就是个犯罪高手。
正想着,车已经开到金翠小区,开车的警员转过来喊了声:“花队,到了。”
车门一开,强风刮得花崇有些睁不开眼。洛城没这么大的风,莎城倒是有,但莎城的风很粗,特别干,这儿的风却是潮的,迎面吹来,像是一把将人摁进了水里。
警员挺热情,“你们过来不适应吧?我们这儿就是气候不好,一年也就夏天好过,春天秋天在你们那儿都算冬天,冬天就更别说了。”
花崇听着一串“顺口溜”,说:“辛苦了。”
警员又害起臊来,接连摆手,“嗐,在哪儿当警察不辛苦?要我说,你们更辛苦。地方破不了的案子都让你们破,你们是既体力劳动又脑力劳动,你说我吧,我在这儿当好久警察了,命案参加过几个,但都是小案子,没难度,照着流程一走就破了。”
花崇一边听警员说,一边往易茗所住的单元楼走,顺道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去过的地方多,打过交道的警察也多,有人沉默,就必然有人话多,嘴巴停不下来,说的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但他一般不会去打断,让说,说了对方舒坦,他作为一个倾听者,也算是帮了对方一个忙。
“干啥都辛苦啊。”警员感叹道:“人吧,可能生来就是吃苦的,像我们这样都挺好,苦归苦,可有盼头,有牵挂,怕就怕吃尽了苦头,又丁点儿盼头都没有,那样活着才没劲。”
花崇话听完了,环境也观察得差不多,这小区的单元楼都矮,只有8层,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居多,一楼4户人,没有电梯。
易茗租住在6单元33,是套一室一厅,房东姓陈,50多岁,接到警方通知后已经赶来了,眼中的情绪紧张又恐惧,说话时声音有些发抖。
这种反应还算正常,任何一个房东得知房客被杀死,都不会比他轻松。
海梓和其他痕检员入户勘查,花崇将房东叫到一边,房东肩膀缩着,大冷的天却满头大汗。
花崇递了根烟给他,这个举动让他镇定不少。
“你上一次见到易茗是什么时候?”花崇挑了个不那么难以作答的问题入手。
房东说:“端,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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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说:“端午?那天是有什么事吗?”
房东摇摇头,“那天我老婆拿了很多艾草回来,我们自家门口挂了些,剩下的我老婆让我给租户们挂去。”
花崇说:“你不止易茗这一个租户?”
房东有点尴尬,“我前些年赚了点钱,后来不想干了,就买了四套房子,这小区有两套,对门小区有两套,全拿来出租。”
花崇示意房东继续说。
“本来我想挂个艾草就算了,反正都是挂在门口,不用去敲门打搅别人,我们和租户一向没什么来往的,他们交租金都是直接在手机上给我转账。”房东又说:“但我家那口子说,就送个艾草不像样,再拿点自家包的粽子。易茗看到我还有点惊讶,可能以为我是去催房租的吧。”
花崇问:“你们聊了些什么?”
“就随便客套了下。”房东犹豫几秒,说:“我这租金是三个月一回,合同上约定好了时间的,以前易茗都是提前给我打钱,但今年她回回迟到。也就几天,我不好说什么,但钱的事儿就很敏感,她后来给我说她把工作辞了,正在找工作,钱有点紧。端午那回,她又给我保证,说下次租金一定按时交。我被她说尴尬了,就安慰她,说没事,租金晚几天没什么。”
花崇说:“那端午之后到现在,她给你交过租金吗?”
房东点头,“交了,就上个月,手机转给我的,晚了小半个月,我老婆差点去催。”
花崇又问:“你们是哪年签的租房合同?”
“唉,有三年多了。”房东低头想了会儿,“三年前的4月,她有正经工作,又不养宠物,干干净净一女孩儿,我和我老婆都觉得把房子租给她,放心。我老婆逢年过节喜欢去关心一下租客,送她月饼、火腿什么的,她也会送点小礼物给我们。反正以前都好好的,也就今年拖租金的事让我心里有些忐忑,但我们还是愿意把房子租给她,真没想到她会出什么事。”
房东对租客的了解毕竟有限,花崇向房东道了声谢,走进33。
室内的装修有些老气,是房东那个年纪的人喜欢的风格。但易茗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各种摆设、生活用品都已经沾染上她的气息。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扔着几本漫画,一个抱枕掉在地上。吃完的外卖炒粉用塑料口袋系着,放在垃圾桶里,馊味已经透过塑料口袋传了出来。墙角的工艺果篮里放着五个苹果,其中一个已经坏了。
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有半桶用过的纸巾,厨房的垃圾桶里也有发臭的垃圾。卧室的被子乱糟糟地堆在床上,床是双人床,大半扔着衣服。飘窗上放着十来盆多肉,叶子已经萎缩。
“找到四组陌生足迹,其中一组大概率是男性。”海梓说:“沙发、地上有长短不一的头发,茶几和餐桌上有陌生指纹。房间整体上看比较脏,长时间没有打扫过,易茗平时可能只是倒倒垃圾,很少做清洁。”
房东一直没有离开,闻言诧异地说:“不对啊。”
花崇回头,“什么不对?”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不适的味道,房东掩着口鼻说:“易茗不是这样的,她很爱干净,以前我每次过来,屋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老婆还给我说,她这儿比我们自己住的地方都干净。”
一个人的卫生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在干净的环境中待惯了,忽然换到一个脏污的环境中,可能根本住不下去。
可放在这个案子里,似乎可以理解——易茗的生活在今年发生了变化,她辞掉了工作,生活压力增大,神上的负担可能令她忽视环境,也可能导致性格上的些许改变。
花崇思索了会儿,觉得比起这种改变,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易茗离开之前,并没有将垃圾都扔掉,电器也都没有断电。她外出干什么?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潜藏在路上的危险,也不知道自己会一去不复返。
裴情确认易茗的死亡时间是10月31号,金翠小区的监控显示,10月31号晚上10点34分,易茗由小区偏门刷门禁卡离开,此后小区内的所有监控都没有再捕捉到易茗的身影。
“先确定易茗家中的足迹指纹还有掉落的头发都属于谁。”花崇对海梓道:“电脑、平板等电子设备都带回去详细检查。”
凤兰市局,易茗的家人已经从旻前县赶来。花崇还在金翠小区没回来,孟奇友问柳至秦要不要参加问询。柳至秦合上笔记本,单手拿着,“我去看看。”
易茗家一共来了三人,分别是易茗的母亲韩芬、大舅韩炯、小姨韩珍。柳至秦来到会客室时,韩芬正在擦眼泪,双眼通红,其他二人小声安抚她。
半小时之前,警员已经带他们去确认过遗体。
柳至秦和不少被害人家属打过交道,暂且不论韩炯和韩珍,韩芬的情绪是偏淡的。甚至在柳至秦看来,这位母亲太平静了,正常情况不该是这样。
易茗的身份刚查出来时,凤兰警方就通过通讯了解到,易茗至少三年没有和家中联系了,连春节都没有相聚,这说明易茗和家人之间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母女之间的感情变淡不是不能理解,但易茗的死算得上特殊,她的下半身尚未被找到。目睹女儿的惨状,韩芬太平静了。
柳至秦在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计较,进了问询室,提问也很直白:“你和易茗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孟奇友诧异地看了柳至秦一眼。柳至秦却只是牢牢盯着韩芬的眼睛。
韩芬53岁,外表看上去比真实年纪年轻,听到这个问题后五官很明显地一僵,然后别开了视线,“没,没有不好。”
“据我了解,易茗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旻前县,也很久没有和你联系了。”柳至秦说:“你知道她今年年初辞职了吗?”
韩芬嘴唇动了半天,“我们只是联系不多,没有关系不好。我们是母女,怎么会关系不好呢?”
“是吗?”柳至秦显然不相信这种说法。
问询室突然安静下来,而这种安静似乎让韩芬更加不安。她动了动身子,双手无意识地交握,“普通家庭都是这样的吧?她考上大学之后就独立了,毕业之后自己搞定了工作,没有找我要过一分钱。她,她其实从小就这样,不爱靠家里。我对她也比较放任。这两年她忙,我也忙,所以才,才联系得很少。”
柳至秦不是成长在普通家庭,可也清楚,普通家庭母亲和女儿的相处方式不是这样,再忙再累,春节总该问候一声吧?
“你说她从小就不爱靠家里,但我发现,她其实是升到了大四,才开始不靠家里。”柳至秦说:“在大四之前,她都是用家里给的钱,在学校外面租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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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芬轻轻啊了一声,“那时她还小……”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再问问当年易茗卷入传销的那件事。”柳至秦说:“接到警方的通知之前,你一直不知道易茗被人带到了绸城,是吗?”
韩芬不自在地拢着头发,“店里太忙了,我对她确实关心太少。”
柳至秦摇头,“易茗大四时迫切地想要找到工作,实在没有办法,才掉入了传销的陷阱。我现在很想知道,她在找工作遇到困境时,为什么没有向你求助?她大四那年,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91章神眼(07)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一下子问我,我这想不起来啊。”韩芬目光躲闪,眼珠不时左右转动,不与柳至秦对视,“她出去读书之后,有了新的朋友,和我,和我就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冲突。”
柳至秦当然不相信这番话,子女长大之后的确会脱离家庭,但韩芬和易茗的关系不像是正常的脱离,更像是断绝关系。现在有个热度很高的话题叫做“逃离原生家庭”,易茗仿佛就是从原生家庭里逃了出来。
“韩女士。”柳至秦在桌上敲了下,“别看你自己的手,看我。”
韩芬面颊紧紧绷住,勉强抬起眼,神情却十分呆滞。
“你回忆不起以前的事了,那我们暂时换一个话题。”柳至秦说这番话时语速不快,注意到听见要换话题,韩芬绷着的脸终于放松。“易茗平时都交往了哪些朋友?你认识吗?”
“这……”韩芬再次捋了下头发,露出抱歉的表情,“她小时候的朋友我倒是知道,但是她考到凤兰市之后,就不怎么和我们说朋友的事了。”
柳至秦沉默。
有时沉默比连续的逼问更能让对方感到压力,柳至秦于此道,片刻功夫就让韩芬不安起来。
照理说,韩芬是被害人家属,是易茗的母亲,失去女儿的痛最难承受,他很少像这样对待一位刚刚看过女儿遗体的母亲,但韩芬是个例外,她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让人无法将她单纯看做一位被害人家属。
“还,还有什么事吗?”韩芬紧张地开口,“我知道的确实没有多少,但我和我的家人都会全力配合。”
柳至秦笑得很标准,既带有安抚的意味,也有执法人员面对群众时的客气。但他说的话却并不客气,“你知道要全力配合就行了,我们确实需要你的配合。今天就先到这里,之后我或者我的同事有需要时还会找你。”
韩芬因为柳至秦的笑而微微缓和的神情再次僵硬起来,她木讷地点点头,“好,行。”
柳至秦目送韩芬离开,视线渐渐冷了下去。
他在这位母亲身上没有看到合理的悲伤,她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慌张、不安,就连在会客室的眼泪和一直泛红的眼圈也并不能证明她为易茗的遇害感到难过,那更像是一张劣质的面具,任何稍有经验的刑警都能看出异样。
韩炯和韩珍也在分别接受问询,韩炯那边快结束了,柳至秦推开韩珍这边的门。
韩珍正在说话,不久前在会客厅她没哭,这会儿倒是抹起了眼泪。见了柳至秦,她愣了下,暂时打住。
“不用管我。”柳至秦坐都没坐,靠在墙边抄起手,“我旁听。”
负责问询的是许小周和凤兰市局的一名女警,许小周说:“你刚说易茗三年前和韩芬吵过一架?你知道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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