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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五花马
拂过芦苇穗子,脸儿笑吟吟,说不尽的欢喜。
而这回看到芸娣脸上真诚的笑容,桓猊没有再为难她。夜色深了,回村路上,原本三人并肩而行,可不知何时,桓猊独自走在
最前面,他站定脚步,回首望去,就见他们二人并肩一道儿。
芸娣正玩着刚才桓琨编织的草环,有一个落地上,桓琨捡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尘,不料发间一重,被芸娣趁机戴了一个草环上
去,抚掌笑道:“阿兄美哉。”
桓琨也未见恼,含笑无奈望她,见桓猊在前面不远处等他们,长指虚点点芸娣一下,“你瞧,让兄长等急了。”
芸娣一见桓猊在前面停下了步伐,心里惴惴,连忙紧随上去,原以为会得到桓猊一顿数落,谁知桓猊什么话也没说,风声掠得
他声音发冷,“山路黑,当心着点。”之后继续往前走了。
芸娣只觉他有些生气,可又气在何处,她不曾察觉,只好悄悄看一眼身旁的桓琨,轻扯他衣角,只觉桓猊的性子不大像从前。
桓琨微笑着,将掩于袖口的花枝露出来,别在她耳间,又轻拧她鼻尖,低声道:“下回不许再胡闹。”
他做这个小举动,桓猊不曾回头,所以也不曾看到,芸娣也是仗着这点,大胆地握住桓琨的手指,往他指尖上轻咬一口,妙目
流转,可一点都不怯他。
最后三人一起回到桃桃家,一名部下在屋外站岗,见到桓琨一行人,朝桓琨微微颔首,桓琨跟芸娣交代几句,芸娣就去帮忙喂
羊食,与桃桃说了会儿话,冷不防后面一堵肉墙围上来,芸娣回首见是桓猊,便道:“大兄。”
桃桃半天没看见桓猊,想他了,眼中更是一亮:“阿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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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 第一百十五章 旧物
桓猊从桃桃手里接过木碗,打算替她喂食,见桃桃还站着,又说,“招招在屋里哭了,你去看看。”
桃桃一听弟弟哭了,立即跑到自个儿屋里去,果真见招招捂着双手再擦眼泪,先哄了一顿,再问清楚为什么哭,招招抽噎
道:“阿羊哥拧了我一把,姐姐,疼。”
桃桃一听打他屁股一下,“叫你小小年纪就撒谎!”
招招一咧嘴又哭惨了,“我,我没撒谎。”
小院子里,芸娣熟练地在喂食,忽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你跟下人学过?”
芸娣一听桓猊问起,诧异了下,随后点点头,“是啊,这个好玩,就学了。”
桓猊却看着她,忽然道:“你不是我妹妹。”
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上,芸娣眨眨眼,随即笑了,半是开玩笑道:“大兄怎么看出来的?”
桓猊上前一步,垂眸看她,“你怕我。”
芸娣不禁后退,“大兄生的高大威武,我自小就敬畏,怎么叫怕。”正说着,就见他逼上来一步,芸娣慌了,连忙后退,却被
他以手撑住她身后的木柱,将她堵着,低头问来,呼吸撒在她脸上犯痒,“那你怎么不怕赤龙?”
芸娣退无可退,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大兄,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桓猊目光微闪,仍是定定有神,“你还没回答我。”又上前一步,低头看她,“你为什么不怕赤龙,却怕我?”
芸娣挥散不了心头的古怪,不自觉低下粉颈儿,“对大兄是敬畏,对阿兄也是敬畏,只是大兄觉得不一样罢了。”见桓猊还要
说什么,她有些招架不住,忽然定睛一看他身后,眼睛一亮,“阿兄。”
桓猊下意识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此时在看面前,芸娣早就溜走了。
屋内,桓琨站在破纸糊的窗前,院子里的一幕尽数映入他眼底,身后两名男子全身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东西跪着,看面容眉
目,显然是氐族细作。
部下道:“他们悄不溜声就进来,属下没有惊动这家人,捉在此处,听候郎君发落。”
氐族细作的规矩,若无按时回去,会有下一批细作赶到,桓琨将这两名细作放了,又吩咐道:“告诉你们家主子,我在此处等
她。”
细作见他周身不过寥寥几个仆从,口气却这般猖狂,断定他在唱空城计,但见他如此淡定,转念一想,不禁迟疑,面上犹作冷
笑:“什么人的名字都能听进我家主子耳中,敢问阁下姓名。”
“江左桓琨。”
细作闻言一惊,这名字自是如雷贯耳,当下不由得仔细打量他,见他面容异常俊美,处之泰然,与传闻中的江左凤凰郎确实相
像,细作不敢耽搁,连忙离开此处,去向主子禀报。
而在两名细作走后,部下疑惑道:“让他们放虎归山,怕有凶险。”
“要的就是他们来。”桓琨眉梢往上微微一挑,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冷意,“他们敢来吗?”
两名细作逃似的回去,立即向李羌禀报此事,李羌起先想派兵围堵山村,却被手下汉将劝住,“此人若真是桓琨,不在军营镇
守,偏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村,想来如长公主所料,桓军主帅果真失踪,可惜我们晚了一步,被他们捷足先登。”
李羌沉思道:“明知我们的人马很快会查到,却迟迟不肯离开,此事怕是有蹊跷。”
部下又劝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江左人素来狡猾,诡计多端,尤其是这桓琨,倘若周身真只有几个仆从,怎敢放虎归山,必
定是在村中设下重重埋伏,等着长公主上钩。”
汉人最深知汉人的脾气计谋,李羌一向器重这些汉人,觉得能改掉氐人身上的粗蛮之气,眼下被此话劝住,打算从长计议,先
派一支小队前去刺探。
人马一到却见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尤其桓琨所在的人家平静如水,屋院漆黑,像是潜伏在深夜里的一只巨兽,当即回去将所看
见的景象上报,李羌哼道:“看来真是有猫腻,就等着我们上钩。”
之后吩咐部下在山村附近设下埋伏,只等对方稍一松懈,就主动出击,绝对不能错失了活捉江左两大人物的好时机。
等队伍进山时,此时已近凌晨,山村里起升起炊烟,而桓琨所在的屋舍仍旧一点动静都没,直挨到天光大亮,终于发现不对
劲,但不敢轻举妄动,传信回去给李羌。
结果李羌一听,柳眉一竖,立即派人进屋搜查,结果屋里头一个人也没有,竟是在一夜之间全都凭空消失。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古怪之事,李羌还有什么不明白,对方真是唱一出空城计,趁她犹疑之时,早已趁夜下山离开,害她部下白
守了整整一夜,被耍了。
“汉人当真是可恶!”李羌哪甘心自己被戏弄,山村离豫州近而离桓军远,掐算时辰,此时他们正在回程路上,尚未与桓军相
接,李羌立即带着大部队策马追去,赶到离渡口一里地,遥望滚滚江水,对方早已乘船渡河远去,河岸对面就是桓军的大营,
此时江上有雾,船只掩映其中,隐隐不见了踪影,要想放箭射杀,也只是徒力气。
李羌冷喝道:“拿箭!”
甲板上,正巧芸娣从船舱内探出身,催他们进膳,倏地,一只冷箭破开雾气,恰恰对准芸娣。
眼看冷箭刺到她眉心上,兄弟二人同时发现,同时伸手抓芸娣肩部,拉到自己身边,没等他们触碰,芸娣先一步侧身避开,以
手掩面,冷箭擦过她手背,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兄弟二人手落了空,桓猊先回手,抵着唇轻轻咳嗽一声,桓琨最先反应过来,擦去芸娣手心里的血痕,将她掩在身后,双眼
掠过平静的江面,目色犀利如刀,沉声道:“是李羌射来的箭,甲板上不安全,我们回船舱内。”
“你们先走。”桓猊却站立不动,他捡起甲板上掉落的箭支,搭在弓上,虎口微微磨着箭身,他眼神专注而锐利,将一张弓拉
到绷紧极致的状态,又骤然射出。
利箭射出的那一刹那,仿佛刺破重重风声雾气,有呼啸冷冽之声,岸边的李羌隔得远,显然没有听到,只觉江面平静越发诡
异,当机立断打算带部队离开,倏地,对面射来另一支箭,锐利地刺过来,正准她眉心。
李羌见状一惊,被汉将推开,擦过脸颊才堪堪躲过这一劫,随后众将掩护上来,将她围得密不透风,李羌一摸脸上,赫然一道
细长的血口子,一双美眸扫去。
船只飘渺不见踪影,雾气之中,甲板上似立着两抹身影,二人身形高大挺拔,其中一人广袖长袍,玉簪束髻,另一人手挽弓
箭,力量磅礴。
再细看之下,二人旁边还站着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赫然是一位女郎。
李羌不由双眼眯起。
船舱内,除了仆从侍卫,桃桃一家都在,他们一行人是昨天晚上离开的,村里潜进来氐族细作,已经不安全,桃桃一家也跟着
走了,等上岸,专门有人安顿他们的去处。
桓琨替芸娣包扎好手掌,仔细叮嘱她接下来几日不许碰水,以伤口感染,他交代的,芸娣一概点头应下,之后桓琨有事离
开。
忽然有人敲门,桓猊站在门外,看样子是来找她的,芸娣挪动小半步道,“外面凉气重,大兄快进来。”
桓猊却说不必,又道:“把手伸出来。”
芸娣慢吞吞伸出手心,桓猊捏住她的腕子,不让她动,然后往她手心里放了一只小药瓶,“记得按时敷。”
芸娣又慢慢起来,小药瓶子被裹在手心里,伤口有种灼烫感,之后桓猊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不久后门再次被敲响,芸娣以
为桓猊折回,打开门,却见到的是桃桃。芸娣连忙迎桃桃进来,倒上茶水,桃桃道:“姐姐不必麻烦,我还完一些东西,很快就走了。”之后从怀里拿出一团,用帕儿
裹着,她小心翼翼打开来,取出一样样小物件。
看到这些物件儿,芸娣不觉惊呆住了。
这里面有褪色的五色缕,有绣两头狼崽绣到一半的帕儿,一根崭新的簪子,还有静安寺求来的护身符,四样物件儿,桃桃都交
到芸娣手上。
芸娣一只手握不住,双手捧到怀里,尤其看到一只护身符,眼眸儿里再也掩不住吃惊。
之前谢玑还回护身符后,她明明放得很好,却怎么也找不到,问月娘,月娘也是摇头说不知,以为又弄丢了,谁知是被他拿
去。
“当时我捡到阿羊哥,他情况很不好,身上有很多处伤口,衣服湿了血脏了,换下来,就剩这些东西,我一样样拿给他看,阿
羊哥什么都不记得,”说到这里,桃桃忍不住看对面的芸娣一眼,发现她目光落在茶盅上,双臂僵着,不曾看怀里的物件一
眼,桃桃试探道,“但他只记得一样,这些东西对他很重要。”
芸娣仍是没反应,神色好似尴尬僵冷,说不出的别扭,桃桃怕自己说错话,手指头绞着,“我以为悄悄藏起来,阿羊哥找不
到,就能多留一段时日。但我看得出来,阿羊哥眼里只有姐姐你一个人,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姐姐你的,”桃桃连忙起身,“现
在物归原主,往后没我的事,我也该走了。”
她匆匆离开,芸娣追不上她,回头又看着桌上裹在帕儿里的物件儿,一时没回神,最后还是一样样地拾起来,用帕儿裹着放
在床板底下,就当看不见。
做事这么做,芸娣放完东西往床上没躺多久,辗转反侧,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曾合上,探身往床板下看,伸手去勾帕儿,不妨
一只小蜘蛛从她指上爬过,幽凉凉的触觉,她立即缩回手。
小蜘蛛还在她指间半死不活挣扎,芸娣把它放了,又立即掏出床板底下的东西,用力扯开帕儿,将物件儿一样样倒腾出来,她
把五色缕扯散,把绣了一半的帕儿撕成两半,护身符也不要了,用脚丫子用力踩上几脚,最后只剩下一根簪子,她想掰成两
截,但簪子太硬,怎么也掰不开,手心的伤口渗出了血,就把纱布换了,但还疼,身上不知哪处疼的一抽抽的,芸娣用手揉揉
眼,有些酸涩,又觉得可笑,自己这样子算什么。
都过去了,过去的事还计较作甚,也都是不相干的人了,芸娣心里这样想,就把桓猊送来的金疮药敷在掌心,至于那根簪子,
从来不属于她的,落在黑黢黢的床板底下,就落在这了。
半个时辰功夫,船抵达对岸。
早有桓琨的部下埋伏在两侧,见是桓琨一行人,这才放心出来,带来一辆马车,桓猊前阵子失踪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现
在他不适合在外露面招摇,于是乘坐在马车里。
很快抵达军营,桓猊虽说失忆,但记忆深处的东西没忘,驾轻就熟穿行半个军营,先回到主帐,请大夫除去身上淤青,包扎旧
伤,一切妥当后,再换一身盔甲劲装,再行入议事厅,与部曲交代部署。
芸娣的帐子离他不远,她如今在军营之中是以男装打扮,对外宣称是桓氏十三郎,此行随族兄前来历练,面容涂了炭黑,举止
注意,所以看上去没人怀疑。
桓猊带着一群部下从她帐前走过时,芸娣正好撞见,就见桓猊一身劲装,气势冷峻,被众人簇拥。
桓琨见她愣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兄长从帐外经过,正捕捉到一角衣袂,桓琨微怔,随后笑着勾她鼻尖,“看什么,这
般入神?”
芸娣摇头,双眼弯弯笑道:“第一次来军营,觉得什么都新鲜。”
桓琨拨开手里一粒花生,放进她唇中,芸娣吃了下去,注意到他指上有烧灼痕迹,不握住他的手掌细看,“阿兄何时伤到
的,怎么这般不小心?”
桓琨淡声道:“许久之前了,被灯油浇到,不是什么大事。”说罢轻轻从她手中抽出手,剥了一堆花生粒,放在干净的帕儿上
给她,双手上沾着碎屑,他用白巾仔细擦拭,手上却抖动越发厉害,不动声色用袖口盖住,微笑道,“待闷了,就出去走
走。”
营中空场地上有一排刑架,倒吊着几个血淋淋的人,一旁正有士兵往他们后背上抽鞭子,桓猊和一干副将就坐在前面观看,士
兵们皆屏息敛声,默默看着受刑的人。
芸娣跟着桓琨正逛到此处,显然不解,桓琨耐心解释,处置的这批士兵正是桓猊失踪这段时日,在军中无意散布谣言,以至于
军心大乱的祸首,如若不严惩,何以重振军心,此举无异于叛国,受军鞭五十下。
挨得过去,降为炊兵,挨不过去,就当他们在这马革裹尸,朝中会体恤他们家人。
眼下气氛森然,唯独桓猊漫不经心地坐着,神色冷峻不怒自威,哪里是山村里整日只晓得劈柴烧火的阿羊哥,芸娣掠过一眼,
心中颤颤,眼前这一幕,似乎令氐军闻风丧胆之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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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 第一百十六章 辗转
兄妹俩正在交谈,忽然见桓猊走来,神色冷冷的,显然看他们交谈融洽,自己一人落单,滋味怎么好受,本是理直气壮的,却见芸娣神色古怪地掠过他
一眼,也什么没言语,桓猊又无端心虚般转开目光,“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芸娣道,“正说阿兄特地从建康带来的秋花酿,”
桓琨含着微笑,显然注意到兄长这般神色,又眉梢微挑,“待兄长胜仗归来,赤龙定要与您好好一酌。”
“一言为定。”桓猊扬眉,发觉芸娣仍觑着他,打量之中竟然有审视的意味,他不心虚了,反而头皮发紧,绷着犯痒酥骨的筋骨,沉着眉道,“赤龙你
来,我有要紧事。”
涉及军中机密,芸娣告退,兄弟二人商议接下来的对战方式,结束后,一名麻衣打扮的男子进来,肩上背着一个药箱,显然是大夫,桓猊道:“有劳云
大夫。”
云大夫接着放下药箱,开始为桓琨诊脉,桓琨并未诧异显然早已猜到。
云大夫尚未诊完脉,双眉渐拧,似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结束后,云大夫确认桓琨所中一种奇毒。
这种毒的引子是寸断酒,此酒饮下烧灼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死。
倘若只是接触肌肤,病症尚轻,只会留下灼烧的疤痕,并不会侵害体内肺腑。
然而都说是奇毒,又怎会如此简单。
有寸断酒,自然有肝肠草。
倘若病人先触碰寸断酒,后又食肝肠草,就是这种肝肠寸断的奇毒。
奇就奇在,不是每个人中了毒后都会死,有的立即死,有的一年,十年后死,有的终生不发,但无一例外,最终都会让人死在整日惶恐不安之中,死的
时候极受折磨。
桓猊听罢已双眉拧起,沉声道:“先生,此毒可有解法?”
云大夫道:“世间万物无不相生相克,肝肠草的十步之内,生长着另一种毒草,就是此毒物的克星了。只是,肝肠草只长在豫州境内,眼下时局,若冒
然去取,惹得氐人怀疑,烧光豫州境内的肝肠草也不一定。”
桓猊冷静下来,又仔细问过云大夫一些情况,待云大夫退下,桓猊拧眉道:“桓琨,你究竟隐瞒我多少事!”
“我无事,兄长莫要担心,”桓琨温和安抚他情绪,随后又淡淡一笑,“看样子,阿兄都已记起来。”
桓猊神色微僵,一闪而过被当面揭穿的窘然,随后冷哼一声,何尝不知桓琨这是转移话题,宽慰他心思,“你到底怎么沾的这寸断酒。”
“被庾檀玄设计碰的,阿兄不必从他那处想法子,我已将他就地杀了。”桓琨口吻淡淡,但桓猊知道,他情绪一向不外露,不轻易动手更何况杀人,却
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竟亲自动手将庾檀玄杀了。
庾檀玄的地位说轻也轻,但说重也称得上重,想起此人油滑风流的性子,桓猊不由沉了脸,“留着自然不是要等到过年,此人该杀,只是我不得不说一
句,你怎地这般大意,让一个小子着了道,想来庾檀玄也有猫腻。”
桓琨颔首,“我与阿兄所想正是,庾檀玄将我诱出城外,用寸断酒触我肌肤,刚好又只在豫州境内长肝肠草,分明是故意引我前来,与阿兄一起,当做
李羌的瓮中之鳖,乱了江左的人心。”
桓猊道:“庾檀玄的书信来往,都有专人盯着,他若真与李羌有染定然瞒不住,必然这在中间有个牵线人。”
桓琨道:“想来是那闵曜了。庾檀玄死后,我才知道当初闵曜离开建康,有他的暗中自助,等到闵曜进了江北,又故意混淆谢玑的视线,此后闵曜音信
全无,三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洛阳城主的女婿,地位飞升之快,其中若无庾檀玄的暗中扶持,不能信。想来就是在这段时期,闵曜暗中与李羌牵涉上,到
这次一战才彻底勾搭上。”
桓琨注意到有几回提到李羌,桓猊冷笑,心中明了,之前双方交战中,那李羌竟看桓猊长得好看,起了色心,甚至恶意散播流言,称他对她有不轨之
心,桓猊见自己被这样抹黑,岂能容忍。
桓猊仍是不放心桓琨身上之毒,让云大夫配了几帖药子服,桓琨正去云大夫帐中取药,避开桓猊,对云大夫作揖道:“劳累先生还为我的事,替我隐瞒
兄长。”
云大夫连忙扶起他,“丞相言重了。”面色不由添上几分担忧,又叹道,“此计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能瞒得住这一阵子,依照都督的性子,迟早会知
道寸断酒的烈性,岂止是烧灼肌肤这般简单。”
桓琨闻言敛目微笑,“我还等着战事结束,畅游山水终老,心事未了,不会有这一日,”又道,“这几日辛劳先生,替我去寻一株灵芝。”
灵芝有奇效,虽不能解毒,但能压制三分,不至于立即中癫身亡,只需拖延这一阵子,等到大军破豫州,取来解毒草,李羌静心设的这局也就迎刃而
解。
芸娣回到帐中时,见桌上还留着一摊剥碎的花生壳,知晓桓琨爱干净,用帕儿拾裹起来,又擦擦桌面,脑海中却掠过刚才桓琨手指微颤的画面。
芸娣耐心等桓琨回来,支着粉腮不觉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来,她懒懒睁眼,正见桓琨站在她面前俯身望来,眉目清如秋水,乌墨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他伸手摸摸她额头,又
裹起她衣领口,“对着风口,也不晓得回床上去。”
芸娣握住他的手,双眼羞窘,“睡糊涂了,阿兄莫再责备我。”又见他面色被风吹得雪白,特地倒来一盏茶给他,桓琨接过时有些不稳,芸娣就笑话
他,“老头子郎君。”
桓琨见她并不在意,压下眼底的异色,随即点点她额头,“我的妙奴岂不是变成老婆子。”
“老婆子就老婆子,和阿兄待在一块儿。”芸娣一双眸儿清亮,就见桓琨望她,唇角往上轻扬,荡开温柔的笑意,“有妹妹这句话,阿兄怎么也要挨到
百年之后。”
二人正缱绻,部下来帐前报氐人有异动,桓琨望着芸娣,眼里掠过一丝歉意,芸娣道:“公事要紧,我等阿兄回来。”
桓琨长指抚她鬓发,“这阵子过去,就陪阿兄歇歇,去会稽,去扬州,游山玩水之地,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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