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积羽成扇
左慈用力拉动鱼竿,一团小小的黑影顺着钩绳被拉扯出水面,因为惯性飞到半空……直接飞向曹操的所在。
第61章狂士楚歌
曹操行军多年,曾在乱箭中求生,经历过多种突发危情。以他在实战中训练出的反射能力,躲过飞来的黑影并非难事。
这一切甚至不用曹操出手,随侍在他身侧的贴身护将许褚怒目圆睁,一拳击飞黑影,并极快地上前,欲将左慈制服。
左慈自不会任由许褚近身。他在故意丢出不明黑影后,嬉笑着后退半丈,顺走侍女手中的玉壶,眨眼便退到了门边。
李进看向郑平,却见他神色如常,自畅快喷完曹、左二人后便就着小菜下酒,好似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见此,李进抛开了帮忙抓人的想法,专心吃饭。
曹操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反应,险些“遇刺”的他怒不可遏,喝令许褚等护卫将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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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褚等人应声向前,左慈游刃有余地飘出屋舍,如他登场时那般,留下一串似远似近,回声骀荡的笑声。
“礼已送上。曹司空待客凶猛,我可不敢再留。这壶洪梁酒就当是我向曹司空讨要的回礼,老道去也。”
早在技法被拆穿的时候,左慈就已经做好了撤离的打算。若非误以为堂中坐着天子,又因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古怪面相而生出好奇之心,他不会和曹操等人虚与委蛇,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打量郑平的面相。
如今该看的已经看完了,也到了他逃之夭夭的时候。
许褚等人没有第一时间捉住左慈,只分了一半人手继续追踪,剩下的一半人以许褚为首,退回曹操身侧,愈加戒备地侍立左右。
经过曹操的准许,许褚去墙角寻找刚才那块“暗器”。他看着壁衣旁边趴着的乌龟微微一愣,继续往别处寻找。可他找遍了各个角落,没找到别的物什,最终只得捧起这只乌龟,献到曹操跟前。
曹操见到这只已经缩完四肢与头尾的乌龟,脸色愈加黑沉。
郑平这一方的几人默契十足地保持沉默,埋首进食,就连郑平也难得“好心”地没再用毒嘴刺激曹操。
但曹操丝毫感受不到安慰感,他更怀疑郑平这是因为之前已经喷了个痛快,现在不过是补充体力,以备后效。等做完心理建设,曹操尚算和美地结束了这顿宴请,派人安置郑平等人,帮助郑平及其家眷落户。
当日,曹操立出悬赏,捉拿“妖道”左慈。左慈凭借出色的技巧与障眼法避开各路人马,在民间留下神乎其神的传说。
曹操捉不到左慈,只得作罢。没过两天,曹操称病告假,朝中人心各异。更有部分消息灵通者,知道曹操的次子出了事,在知道曹操也得了病之后,更添了些别的想法。
因为疯马一事,挫伤了腕骨的郭嘉在曹操称病三日后才行动自如,登门探望。
略作寒暄后,郭嘉兴致勃勃地问起左慈的事,虽然回复他的是曹操的一张黑脸,却盖不过他的好奇心。
因郭嘉未在朝中任职,只作为曹操的幕僚应征,深受曹操信重,曹操在黑脸颜艺数秒后,最终还是将左慈的事挑挑拣拣地告诉郭嘉。
他知道郭嘉好揶揄的脾性,并不给他揶揄的机会,直接将话题转到了一个能将天聊死的人物身上:“祢正平这两日可有找你?”
郭嘉笑意一顿,他总觉得曹操这话不像是在咨询“祢衡有没有去找你”,而是在说“祢衡最近有没有过去骂你”。
他别有深意、一语双关地道:“自鬼门关走了一遭,便是每日被正平‘问候’,也只觉得亲切。”
对上曹操逐渐惊悚的目光,他恶劣一笑,“正所谓,一日不见正平,如三月兮!”
一日不被骂,三月不舒坦?
曹操自动给郭嘉的话做了翻译,深刻地感到郭嘉此言别有内涵,“振聋发聩”。
感觉有被冒犯到的曹操第一次没有留郭嘉吃饭饮酒,让他回自己府里继续躺着。
郭嘉从善如流地离开。曹操以郭嘉身上有伤为由,不愿用美酒招待,只给他配了杯清水。郭嘉想起自己过去曾用同样的理由,当着郑平的面喝酒,只给郑平喝水,不由感慨业报来得太快,令他无所适从……只想马上回家喝个痛快。
郭嘉走后,曹操独自一人依着案几,令左右取来密报,逐条翻阅。
如他所料,自他称病以来,董承等人愈加猖狂,行事无忌,已露出不少马脚。曹操暗中记下最关键的几点,命线人继续盯紧,定要将他们的全部动向纳入网中。
看完最重要的密报,曹操翻到次级的卷宗,打开一看,所记载的姓名称得上是刻入头骨的熟悉,同时也和刻入头骨一样让他头疼。
祢衡。
等发现自己一看到这个名字就会条件反射地起创后反应,曹操闭眼念了会儿《道德经》,随即睁眼,一字一句地仔细查看与郑平有关的情报。
郑平带着部曲与家人在许都落户后,继续回学舍抄书。他选的住处正好是孔融宅邸的隔壁,因此时不时地到隔壁孔融家串门,偶尔小住一晚。
曹操还未想好对郑平的安排,但他知道“祢衡”素来性傲,又身具才名,身负爵位,不好久居白身,因此暂时寻了个掌管文书典籍的文吏一职,秩六百石,不算过分丰厚,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薄待。
他还特意给郑平选了个事多又不至于累到人的部门——事多,能消耗郑平的力,减少他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以降低毒舌的覆盖面;不至于累到人,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若是太累,万一郑平以为自己这是故意针对,狂性发作前来撒气,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郑平任了职,打卯的地点从学舍变成了衙邸。
只以“文”这一道而言,不管是“祢衡”还是“韩衡”,都是公认的文思斐然,风采天成。
同衙属官最初对郑平颇有避忌,但时间一长,发现郑平没有似传闻里的那样——逮着谁都乱咬一通。除非被人招惹,不然他充其量只是嘴巴锐利了些,并不算特别难相处。
因此,当这些沉浸于文的文吏对郑平的文才有了充分认知后,他们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新同侪,曹操想象中的孤立、冷待并未发生。
——当然,曹操所想的孤立是郑平孤立他们一群,以某人不吃亏的性子,不管去了何处,与他对立有多少个人,都没人有办法孤立他。
曹操翻完所有的情报,所见的基本是“去了哪”、“喷了谁”的日常。曹操原以为看不到特殊的讯息,哪知翻到最后,竟看到郑平去采石场申请探望“劳改犯”的记载。
曹操对那几个“劳改犯”的姓名毫无印象,等问了线人,才知道这几人正是曾经套过郑平麻袋的那几个学子。
事发之时,他对郑平的了解尚算贫瘠。如今回过味来,再看当初之事,曹操不由神色微妙,再看那几人的眼中充满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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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套祢正平麻袋,这几人真乃勇士。
感叹过后,他又生出一分怪异的念头:祢郑平身手不凡,怎会被这几人套中麻袋?是因为人多势众,还是祢正平一时不慎,善游者溺?
曹操压下这一疑惑,再问线人:祢正平找这几人是为了什么事?
以他对郑平的了解,郑平虽属于记仇的那一类人,却恩怨分明。一段恩怨结束后,他不会再做纠缠,亦不曾得理不饶人、得势便欺人。
曹操略觉奇怪,便多此一问。得到答案后,他更加意外——原来当年祢衡被套麻袋并非巧合,而是一个叫秦绰的小人被韩氏族人买通,怂恿其他看不惯祢衡的市井之人暗算祢衡。
早前定下的蓄意伤人罪变成了蓄意谋害罪,谋害的还是县侯。当地县官重新受理此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还需与铜鞮县的县官对接,对那边的犯人进行口供的采集。
这个案件该怎么改判,县官心中有数。但兹事体大,他还是决定暗中请示曹操,这才有了这封密信。
曹操与郑平如今并非敌对关系,自然不会徒增二人之间的不快。他让县官秉公行事,县官得令后,立即更改案宗,让首恶伏诛,其余人罪增一等。
没过多久,曹操彻底掌握了董承等人的罪状,一举发难,以雷霆手段诛杀董承为首的“衣带诏”事件的参与者。
朝中势力迅速洗牌,随天子南迁的旧都官员式微。
刘备早就知道“衣带诏”事不可为,但他仍心存一分侥幸,犹豫再三,终究踏上了董承那艘破船。
如今破船已沉,他果断欲逃,却被早有准备的曹兵拦住。
曹操听从荀攸、郭嘉等人的提议,知道刘备“不可纵”,因此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将刘备擒住。
就在众人以为诸事皆定,刘备插翅难逃的时候,那个不知在何处混吃混喝的左慈突然出现,以诡异的身手与障眼技法救走了刘备。
听到消息的曹操大怒,砸碎了一地的杯盏,派出兵,誓要将刘备追回。
结果追回的不是刘备,而是袁绍驿过来的一纸檄文。
这篇檄文名为《为袁绍檄豫州文》,由陈琳所写,字字如刀,把曹操从头喷到脚,几乎是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若是两年前的曹操,或许会为了这篇檄文气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头风病复发又气没”。
而此时的曹操,在经过郑平日复一日的毒舌淬炼后,已强大了神,增强了抗体,到这封檄文时只是面无表情地读完,念了会儿《道德经》就丢火盆里烧了,动作格外熟练。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正值建安五年。
第62章狂士楚歌
虽然曹操对檄文的反应没有袁绍意想中的那样强烈,但是曹操并没有真正地转为佛系,对袁绍及其枪手陈琳的行为有着强烈的不满,并不打算息事宁人。
因为陈琳那篇檄文的毒辣与犀利,曹操第一时间想起了某人。再次升起“以喷制喷”的念头只在一瞬间,曹操仍记得上回对付左慈时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顿时血脉崩张,血压上升。
作为一个合格的枭雄,他从来不支持损人不利己的做法。然而他在脑中搜罗了半天,发现若是要以牙还牙地回敬袁绍那方的檄文,郑平是最合适的人选。
论言语之犀利,近日来逐渐狂态内敛的“祢衡”兴许已抛出了魁首之位,但论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只要“祢衡”自称第二,无人敢自称第一。
因此曹操犹豫再三,在烧掉手头的檄文后,还是让人重新找了一封过来,一边誊写,一边派人去找郑平——
诚然,损人不利己非明智做法,但是只要郑平“损”袁绍与陈琳,就算他曹操获利了。
至于被反噬挨喷……只要将消息把控得够严,袁绍那方就不知道他挨喷的事。只要袁绍那方不知道,那就约等于没发生过。
日常的挨喷,能算被喷吗?不过是卧薪尝胆,一种自我修行罢了。
这是几个月以来曹操第一次主动召见郑平。平日里,若非公事需要,曹操只想减少与郑平的接触机会,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对于他的这一想法,心腹郭嘉曾促狭地调笑道:
“正所谓,‘一顿吃饱,三日不饿’。正平之于主公,就是能够抵得上三日饭量的‘一顿’吧。”
这到底是说郑平的喷言喷语能直接把他气饱,气得三天吃不下饭;还是郑平的扎心言论能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影响力持续整整三天也不能完全消化。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曹操脸色发黑。彼时正与郭嘉谈论祢正平近期壮举的曹操毫不犹豫地踢走了对方,不允许对方留下蹭饭。
郑平抵达的时候,他身着一身深色朝服,神色平缓,眉目间依稀有曹操过去熟悉的矜色,看得曹操不由心生感叹。
他犹记得当初与祢衡势如水火时的情景,那正是“相看两相厌,只想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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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曹操不但真的对祢衡升起了杀心,还直接放话表达了杀意。
“祢衡竖子,杀尔如杀孤雀”……当年放的狠话犹在耳边萦绕,此刻曹操却希望对方能早日忘了此事,以时不时地想起,将扎心的语录升级成穿心。
“司空若再沉浸于往事,只怕你额上的抬头纹要更深了。”
曹操清了清嗓,肃穆道:“今日召正平来,是有要事相商……”
郑平没有接茬,可曹操对上他意味深长的注视,总觉得已经被郑平的眼神喷了个透心凉。
曹操不再多说寒暄的话,让侍从将自己手头誊好的檄文交给郑平。
郑平已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但当他打开竹简一看,心理素质强大如他,也在看到里面的文字后,落下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他虽然没见过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文》,但也听说过这一篇檄文。
恰如一些人的赞誉,这篇习文确实写得十分……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篇檄文的主角名从曹操改成祢衡,如此不走心的行径,异想天开的幼稚之举,不像是记忆中的曹枭雄。
就在郑平开始怀疑曹操是不是所受刺激太大,以至于自欺欺人,拿换头术取他的姓名泄愤的时候,曹操已在郑平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毒舌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主动解释道:
“如此更有利于感同身受。”
感同不了,代入不了。他曹孟德挨喷,与他祢正平何干?
郑平即使不用思考也知道这点子不会是曹操想出来的:“何人帮司空出的(馊)主意?”
因为知道瞒不过郑平,曹操卖队友卖得毫不犹豫:
“奉孝与孤作赌,只要孤按他说得做,正平定会替孤书一封檄文,声讨袁绍。”
听到出主意的人果然是郭嘉,郑平一改馊主意的看法,感兴趣地问道:“除了‘感同身受’,还有什么?”
曹操在木牍上写了几个大字,让侍从递给郑平。
郑平看完,不由挑眉。
曹操又取出了另一块木牍,写了几个小字,让侍从交给郑平。
郑平将两块木牍搁置到一边,束袖而立:
“书一檄文,声讨袁绍?”
曹操颔首道:“妥否?”
“可。”
郑平在曹操对面的案边坐下,提笔蘸墨。略加思索后,文不加点地落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
最初曹操见他不假思索地落笔,俄而完成半数,下意识地以为他在敷衍行文。但想到“韩衡”的几篇绝世赋作,又想到“韩衡”敏捷的才名,曹操终究按捺住质疑的想法,安静地等郑平写完。
大约过了一刻钟,写好的檄文被送到了曹操的手上。
曹操一看开头的几句,险些被惊得吐血。
他让郑平帮他写檄文征讨袁绍,是为了充分发挥郑平的喷人能力,怎么檄文的开头还夸上了?
幸而曹操克制力极强,他忍着不忿往下看,发现檄文的第二段开始转折,将原先的夸奖以完美的辩论方式推翻,言辞间极具痛心疾首。如果不是曹操从小和袁绍一起长大,连他都会忍不住相信这第二部分所写的“深负众望”的人渣就是他的发小。
此时再回头看疑似夸赞的第一段,曹操发现之前令被夸之人无比舒泰贴心的夸奖之语此刻全变了味,读起来意有所指,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夸赞的话。
等看到第三部分,言辞间的节奏再次变缓,似乎在规劝袁绍回头是岸,言辞恳切得能让读文者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
当这一个想法达成后,曹操已进入第四部分。这第四部分再次一改第三部分的风格与节奏,恳切规劝不再,只剩刁钻的讥讽,言辞之“激烈”,一眼就能让人知道第三部分的“恳切”是骗人的玩意儿。
曹操见多了大仁大义、摆大道理、死命让自己这方占据道德上风的檄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抑扬顿挫,在把人的情绪煽动完毕后,转头敷衍而不耐地告诉对方“是的刚才这段是骗你的,至于为什么,纯粹因为你欠骂”的檄文。
想到袁绍到这封檄文后可能有的表情,曹操只觉心情舒泰。
他认为郑平这封檄文极富有画面感,决定找个画师配一张图,一起给袁绍邮过去。
第63章狂士楚歌
[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_分节
陈琳为袁绍所写的檄文,讲究的是一个师出有名。毕竟曹操与袁绍是故交,又曾一起守望相助,如今二人势力各自发展,成为长江北岸唯二可以抗衡的霸主,自然不可能放纵对方继续发展,损害自己发展的势头。
之所以绞尽脑汁地为曹操扣罪名,正是为了兵法中的“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用来提高民心,打击敌方士气。
袁绍当然知道曹操没有檄文上所讲那么不堪,对曹操也未有多少恨意,因此,在得知曹操也送过来一封密信后,袁绍犹有闲心笑着与身边的幕僚道:“阿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已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忍不得心头之气,只知意气用事。”
他认为曹操这份密信是因为不忿那篇檄文的污蔑与羞辱,依样画瓢地发了篇檄文泄愤,正如当年因为意气用事独自领兵去讨伐董卓一样,不过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因此,袁绍并不把这封密信当一回事,甚至还在心中感慨了一番,有闲心拿曹操与旁人说笑。
“这阿瞒也不想想,我与他处境不同,他便是网织了罪名,天下人也不会信,反倒贻笑无穷。”
陈琳写给曹操的檄文虽然有欲加之罪的味道,但大部分都是基于事实,添油加醋地给曹操定罪。
然而袁绍并非曹操,不会因为出生被人诟病,反受天下士人景仰尊崇。他也没有滥杀名士,因为手头拮据而用陵墓之物扩充军饷之类容易引发争议的行为,更不会因为与天子近臣的纷争而被冠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号。
曹操就算要拿什么理由攻讦他,也根本站不住脚。
“罢了——让我先来看看,阿瞒到底给我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他用看笑话的态度打开密信,在第一部分看到了对自己的虹屁。
“绍奕世簪缨,有二蒙之才貌,器量绝世……”
一时之间,袁绍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打开方式是否有误。
陈琳写给曹操的檄文,第一部分是一段大道理,第二部分就开始攻击曹操的宦官家庭出身,再层层递进,一边捧袁绍一边踩曹操。把曹操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改庭换面,往最差的方向上引,务必要让曹操浑身都插满凶恶之名。
那篇檄文连他看了都忍不住冷汗直冒,以曹操的小心眼,怎么可能以德报怨,拿话来夸奖他?
袁绍心知其中有诈,可拆都拆了,这时候退缩岂非露怯?
他硬着头皮读下去,果然在第二部分看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憾奕世簪缨,断于绍手。袁基身故,汝南再无卧雪之人。”
前头还夸他家世贵重,是四世三公之家,转头就说四世三公只是过去的辉煌,袁家的门第会断送在他袁绍的手上?
袁绍尚来不及生气,就在紧接着的一句上看到“袁基”这个名字,心头突突乱跳。
时人皆知袁绍、袁术乃顶级世家袁氏这一代的掌舵者,却不知道在袁氏嫡系几十人被董卓诛杀干净之前,袁家本枝人才济济。其中最具才名,最富盛名的乃是他二人的嫡长兄,年纪轻轻就已位列九卿的太仆袁基。
袁家作为世家大族之首,门生故吏遍布,他与袁术能将势力发展至今,少不得家族的蒙荫。若非袁家嫡枝几乎被董卓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与袁术不至于亲族凋零;可同样的,若非袁家嫡族尽死,这份蒙荫未必能完完整整地落在他与袁术身上。
思及此,袁绍心头一颤,握着帛书的手蓦然缩紧。
上面所写的这两句话,表面上是说他袁绍徒有其名,提及袁基不过是顺口,以袁基的英才反衬他的不堪。
可结合“卧雪”这一典故,袁绍总觉得这几句话仿佛在影射着什么。
袁绍僵硬地往下看,待看到“殷殷族亲,无一人相顾;累累白骨,无一人来”之时,他忽觉大恸,一口淤血倏然涌入喉口。
旁人都因为袁家的惨案而对袁绍兄弟报以同情,更恨董卓残暴不仁,却鲜少有人想到:当初袁基、袁隗等袁家主干被董卓杀死,只是因为袁绍兄弟不顾留在洛阳的亲族,高调地打起征讨董卓的旗帜,驳回董卓商谈的请书,致使董卓恼羞成怒,诛杀袁氏全族泄愤。
可即便旁人多是同情,从未指责过他们兄弟二人,袁绍仍时常在午夜梦回之际,梦见惨死的族人站在楣前,质问他与袁术:当初他们合全族之力,送他二人逃亡,己身犯险留下,守卫族人与族中基业——为何他二人不顾族亲,在未曾知会宗族的情况下,擅自以袁氏的名义,征集天下豪杰征讨董卓?
先前与袁绍共同埋汰曹操的幕僚见袁绍神色不对,小声地询问:“大将军,曹操派人送来的这封密信可有不妥?”
袁绍从混乱的心绪中回神,经幕僚这么一提,他才恍然意识到——他送给曹操的檄文也是这般剜肉刻骨,拿曹操的软肋添油加醋,将那些令人痛心的事件全部阴谋化,给曹操定罪,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方才知道那一刀疼不疼,究竟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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