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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公主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拿铁加糖
“郭裕之妻如此肯定郭裕中毒事关蓬莱阁,不是铁了心想从中讹笔钱财就是受人指使要栽赃嫁祸给赫连府。方才我诈她也要报官,她完全一副不怕的样子,所以很可能对中毒之事并不知情。”
“那接下来该如何。”
赫连武背手而立,瞧着东边光芒愈盛的金乌道:“去春溪堂找沉溪再给那郭裕诊次脉,到底情况如何我们也得做到心中有数,另外你立刻去趟蓬莱阁,守紧了厨房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再使些银子散了堂上的客人,稍后我会与沉溪一道过来探查,你务必给我把场子清干净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大管家点了几人匆匆忙忙地赶去了蓬莱阁。赫连武抬手招过汛彪,不紧不慢地问他:“二房那儿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汛彪躬身答道:“堂爷方才从屿安郡收完租回来,垆爷看上了花街凝香馆的头牌,这些日子正闹着要收她做二姨娘。”
赫连武听完嘲笑道:“我这弟弟也是个妙人,礼乐圣德也没少学,毛都没长齐的东西尽想着些荒淫放浪之事。”
汛彪低头不语,暗损他这做家主的不也一样的性子么,但这话他也只敢放在肚子里说罢了。
“你过后找张叔合计下,定个日子邀二房的人一起吃顿饭,那边的人若问起缘由,就说难得二爷远洋回来,又逢叁爷未出远门,正好凑一堆庆贺下新年。”
汛彪得了令即去找二管家说事,赫连武卸了绷紧的心弦心不在焉地往梅园那儿走了一遭,最后实在是索然无聊得紧了才悻悻然地又往老太太那儿去。
到得院外的时候,正与捧着盏瓷盅往里走的清梅撞上,赫连武拦了人问道:“老太太的气消了吗?”
“方才老夫人过去瞧了眼十六公主,见她气色尚可便也没有那么着急了。”
赫连武轻吁口气,小心着动静地入了偏房。
屋里炭火正旺,柳真真坐在靠近床塌的矮几后头埋头练字,十六公主拥被而卧,唯露了张俏丽的小脸在外头。
柳真真先瞧见立在木制格罩那儿的赫连武,正待要喊人却叫他竖起食指制止,于是又专注地继续提笔写字。
赫连武悄么声地凑近床帐,搓暖了手细细地抚平十六公主微蹙的黛眉。十六公主让这轻痒搅乱了睡意,缓缓地睁开似点了漆的水眸。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赫连武将十六公主连着锦被一道拥进怀里,啄吻着额角问她:“身子爽利些了吗?”
十六公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但面上仍是深沉的倦意:“喝了参汤好多了。”
“……对不起。”
十六公主呆怔地瞅住赫连武,少顷弯了眉眼温柔地笑道:“阿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作甚道起歉来了?”
赫连武搂紧了十六公主道:“我知你内心是怨我的,昨晚确实是我太放肆了。”十六公主教这一番话说得沉默,垂了眉睫面色淡漠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赫连武忍受着她此刻这般的冷淡疏离,沉默地将手伸入被下,捉住怀中人的手指轻缓着力道的揉捏把玩,继而攒住十六公主的指尖抚上隆起的腹部,犹自缱绻地与她耳语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十六公主泪盈于睫,蜷紧身子稍稍离远了赫连武道:“可是我……”
赫连武打断她道:“在这个问题上,我给予你充足的时间去想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眼下你不必急着拒绝我。”难得他软下性子温柔待人,自是诱着她散乱了心神任他拿捏:“我是认真的,等生完孩子我就去找长老,让他们帮咱们证婚。”
十六公主来不及细想便被赫连武撬开唇齿,强势地探入舌尖捉着她的舔舐搅弄,待呼吸渐促才不舍地饶过她,而方才她想说的话也叫赫连武这番举动搅得忘了个干净,心下的几分抗拒也被他这温存模样扼杀在了肚子里。
等许多年后十六公主翻回来细想这段过往,才知是如此早地就入了赫连武的圈套,说什么任凭她来去自由,其实暗地里早打算将她从荣安王府那儿虏过来与他夜夜放纵。
赫连武半途上会合了沉溪一道往蓬莱阁去。
大管家彼时遣散了食客正候在堂内,刚喝完热茶暖了身子便有小厮来报说赫连武快到了,忙起身开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涉事的厨房大管家已命人严加看管,赫连武二人到得后厨的时候,在阁里做事的伙计正肩并着肩在西边的屋檐下站成一排。
今日用剩的食材分门别类地装盘置于院中的长条桌上,沉溪拿特质的银针一一验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赫连武将一切尽收眼底,站在沉溪身边皱眉道:“会不会是银针试不出这毒?”
沉溪摇头道:“方才我派人去郭府给郭裕诊脉,他回来说郭裕的病症像是中了砒霜的模样。砒霜是坊间比较好得的毒物,一般是多数下毒之人的首选,主要是因为一旦发生命案,官府较难从来源入手追查疑凶。”
沉溪重又拿银针测试了一遍,仍是无半点异样:“由此看来,这毒多半不是下在食物里的,只能等郭裕醒了再做打算了。”
“这样就太过被动了。”赫连武沉思了片刻吩咐道:“忠叔,你派人盯着点儿郭裕的妻子,有任何异动都要向我来汇报;再找人查下郭裕的铺子,看下经营状况如何,如果能接触到铺子的账册自然是最好。”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蓬莱阁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赫连武见时间近正午,遂邀沉溪楼上一聚。
掌柜拿出去岁新酿的青梅酒帮二人满上,又吩咐厨房挑拣了最新鲜的海货给二人佐酒,等布置妥当了才小心地合上门扇自请离去。
沉溪是个冷性情的,敛着眉眼地自顾饮酒吃菜。赫连武与沉溪多有交集,倒是习惯了他这副寡言的性子,便先找了话头与他道:“今年除夕又是一个人过?”
“嗯,医馆得有人守着。”
赫连武拿刀撬了只新鲜的生蚝放到沉溪身前的碗碟里,“往年除夕也没见几个人去你医馆瞧病,自己干巴巴地守着有什么意思,何不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轮值呢?”
沉溪掀起眼皮子瞅住赫连武淡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赫连武拿湿布拭净了手指,抬眼提议道:“你今年来我府上过年吧。”
“不去。”
“我好酒好菜招待你。”
“不去。”
赫连武瞪眼:“赫连府难道还比不过你那冷冷清清的医馆?”
沉溪兀自端起酒盏饮酒,“再好我也不去。”
赫连武叫人拂了面子略有气恼,却仍抬着下颌睥睨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大不了我让汛彪找几个身手厉害的绑了你来。”
沉溪扔了筷箸,慢条斯理地将身子往后靠向椅背道:“你这架势倒让我开始好奇这其中的缘由了。”
“我先卖个关子,等那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沉溪闻言兴趣不高道:“行吧,看情况我再知会你到底去不去。”
赫连武倒没再硬逼沉溪,只不过看着他低头饮酒的模样暗自琢磨该费几个人才能将这固执的家伙打包了带回到府里。
赫连武至未时正刻才回了府。刚坐下歇息汛彪便寻了过来,说是团圆饭这事二房那儿应承下来了,打发他回来要个时间。
“年二九吧,晚宴设在聚宝斋,你去回话的时候告诉二房我会派人去请,让他们舒坦着来就行。”
此时大管家也有事来报,汛彪不敢耽误,忙给人腾了地儿。
大管家从怀中掏出个信封递与赫连武道:“这是郭记成衣铺与城外某个染布坊的借条,老奴看了下共有叁笔,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一月初五,据染布坊老板说郭裕许他五分利,待年后一并还他。”
“郭裕的成衣铺最近生意如何?”
“据我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报说他家之前生意倒是不错,只不过自今年初夏开始就莫名地惨淡下来了,原本年节前说要上新的冬衣后头也没了消息。”
“去查查初夏那会儿他店里发生了何事,”赫连武思忖道:“再找人看着郭裕的妻子,想来她应该会再给我们些惊喜。”
时间一晃到了年二九,老太太使人做的冬衣一大早就送来了府上。赫连武刚入了暖阁,一屋子挤作一堆的人就窒得他呼吸不畅。
“吵吵嚷嚷的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太太觑空疲累地坐下喝茶,等嗓子润了才道:“今儿不是跟二房的人一起吃饭么,我正挑衣裳给孩子们换上呢。”
赫连武虽不懂女人家的心思,却也颇为上道地不坏了她们的热情,惬意地往暖塌上一窝便拣了块芙蓉酥来吃。
赫连坤稍晚才到,一进屋也被这副景象弄懵了,锋利邪骛的面上难得显了丝可爱:“赫连氏什么时候穷到这地步了,连裁制成衣的生意也要涉猎?”
赫连武一口茶险要喷出来,硬是叫自己生生地忍住了,像回到幼时似的幸灾乐祸地冲赫连坤眨眼。
老太太自然听得出儿子话中的揶揄,却也无心同赫连坤置气,这满满当当的衣服首饰就已经够让她焦头烂额的了。
“娘,只不过一顿便饭而已,您何须这样劳心伤神的?我瞧着方才那套绛红洒金团如意云纹袄裙就挺好看的,您看看要不要再试试?”
罗婉茵嫁与赫连武为妻的时候,长房和二房业已分家,其中的嫌隙纠葛自然是不清楚的,是以她说这话单纯是想安抚老太太焦躁的情绪,殊不知却拂了老太太的逆鳞惹得她愈发不快。赫连武知道这话准要坏事,适时伸手拉罗婉茵过来紧挨着坐在一处,与她笑道:“瞧你累的,先喝口水歇歇。”
老太太随手将簇新的华服掷于地上,先后受了两个小辈的编排让她没好气地哼道:“无知孩儿懂些什么?当初还与你们祖父祖母一道生活的时候,二房的那个下贱坯子就事事都要压我一头。面上瞧着倒是个恭顺温柔的,谁知她私底下那么龌龊放荡。那年重阳,她竟和你们的……”
泫枝扯着老太太的袖口闷声低咳,当即断了她的话头应和道:“还是少夫人好眼光,瞧来瞧去当属这套洒金如意云纹的衣裳最衬老夫人的气质。”
老太太自知失言,呷了口茶和缓了心情,嫌弃地瞪了眼两个儿子道:“婉茵留下陪我再选些首饰,你们俩先去暖阁歇歇,等我们收拾妥当了再一道去聚宝斋。”
罗婉茵明白老太太未尽的话里准是藏了这偌大家宅里的去梯之言,权当没听见似的继续整理着手下的衣物,而被点到的两人乖顺地称了老太太的心意挪步去了暖阁。
泫枝见老太太仍拿不定主意,于是便先扶着她去到梳妆台那儿,仔细地替老太太绾了个堕马髻,又从妆匣里挑了支赤金珠钗斜簪上鬓边,接着将前几日赫连坤送的红宝石项链找出来伺候人戴上。
那头赫连武斜倚着圆枕执黑子与赫连坤对弈。两人都是半吊子玩家,赫连武刚自边角站稳脚跟缓缓而进,赫连坤便拦住了去路准备瓮中捉鳖,使得一盘棋下得分外焦灼。就这么耗了半柱香的功夫,老太太房里才遣了人来请,赫连武扔了棋子同赫连坤打趣道:“这大姑娘上轿的,总算是打扮好了!”
“你也就对着我逞个嘴皮子的快活,这话要拿到娘跟前儿说,她又该恼得拿龙头杖打你腿肚子了。”
赫连武哼道:“我是真瞧不惯老太太这如临大敌的架势!论公,我是金瞳嫡子,是赫连氏这一辈的家主,区区一个二房何须放在眼里;论私,合族上下最要紧的海运司事掌握在你手里,难道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归根到底呀,还是老太太太不识时变,以为如今还是从前的时候,老想着凭些身外之物和二房较个高低。”





十六公主传 第十七章冲突
赫连坤紧了一紧银鼠皮质的围脖领子,远远瞧见着了身桃红色缠并蒂莲夹袄的罗婉茵皓腕轻抬,娇俏地从棉布帘子后头钻出来。他有意多看了会儿,就见那人拉着两个小娃娃站到了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这新衣就这么好看?”
赫连坤泰然地对上赫连武意味不明的视线笑道:“我一个经常漂在海上的,哪懂得衣裳好不好看,只是在想大哥方才说的话罢了。”
“哦?”
“古语有云害色为妒,撇开其他外物不谈,芳容丽质如二伯母这般,怕是论谁都不想被比下去太多吧?更何况……”赫连坤递给赫连武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转而道:“瞧瞧我那侄儿侄女,打扮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看来今晚二房得散出去不少压岁钱吧?”
赫连武顺着赫连坤的视线望过去,就见自家女儿脑袋上顶了个红色镶毛皮的小圆帽,可爱倒是可爱,只是约莫着帽口太大,惹得小家伙不停地拿小手推帽檐,远远看着着实有些滑稽。
两人穿过庭院步至阶下,老太太粗略将人打量了一番便皱紧了眉道:“哥儿俩没一个正经的,今晚如此重要的团圆宴你们就随便披件袍子应付了?”
赫连武抱过小女儿,拿走那顶让她着恼的小帽,佯装没听见老太太的嫌弃似的道:“娘,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再不走就该迟了。”
赫连坤默契地拿眼尾余光和赫连武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搭腔卖乖道:“娘,您穿这身儿真真好看,我瞧着这回二房怕是拍马都赶不上您!”
老太太拧着眉乜了赫连坤一眼,道:“呵,没心没肺的东西,我这穿的戴的都是给你们两个人撑门面呢!”
赫连武细瞧这锦衣玉带环佩珠钗的倒真有些是他二人送的,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抚道:“是我和坤弟眼界太狭隘,娘亲有心了。”
赫连坤扶稳了老太太下阶,伴着她一道往院外走:“娘您消消气儿,我那儿还有套白蝶南珠做的首饰,晚些时候送过来,您看了肯定喜欢。”
老太太抽回手掌,招了罗婉茵上前掺着,冷哼道:“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一老太婆,没事成天打扮算怎么回事,还怕不够招人嫌弃的吗?”
赫连坤挠了挠鼻尖,噱笑着与赫连武一起坠到了人群后头,免得又碍老太太的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出了如此多的汗?”
“啊?”罗婉茵抬眼对上老太太关切的眼神,一副尤在状况外的迷糊神情。
老太太慈爱地掏了绢子给罗婉茵拭汗,调笑她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呢,说来与我听听。”
“哦,”罗婉茵状似轻松地应和,实则心下已颤如擂鼓:“嗯,前几日我娘说菲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让我留心着与她谋划一门亲事。”
老太太一顿,将罗婉茵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心疼地轻拍罗婉茵的手背替她出主意道:“你娘连这事儿都交由你操心难道还真想做个甩手掌柜不成?要我说呀,这事儿呢你且缓着来,你娘若来问你就说还在帮忙相看,她是个急性子的,你迟迟不给建议,她肯定就等不及地自己操办去了。再说了,这爹娘身体都康健着呢,却还要你劳心劳力地帮你妹妹选夫婿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罗婉茵忙囫囵着应是,这原本就是她拿来搪塞老太太的借口,原以为能很快翻篇儿过去,谁曾想还被老太太逮着说教了一通,这事态真是叫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老太太见罗婉茵脸上的凝重仍没有消散下去,知是说再多也无益,遂淡笑着与罗婉茵道:“姻缘这事儿讲究缘分,所以尽且由着你娘折腾去吧,你别太难为了自己才是。”
“婉茵明白,多谢娘亲教诲。”
赫连坤捻着指尖,漾着一脸老猫偷吃了鲜鱼似的满足伴在赫连武身侧。赫连武叫他弄得好奇心起,瞅了眼他揶揄道:“这严冬都还没过去呢,你怎么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了?”
赫连坤听闻略收敛了些神色,勾着嘴角淡笑道:“大约是方才打梅园路过的缘故,我瞧着那满园梅花开得正盛,心情莫名就舒快了些。”
算起来自赫连坤跟着商队远行之后兄弟俩就再没好好长处过,时移世尚且异更何况人心,是以赫连武显然是不信赫连坤这套打发人的说辞的,他状似探究地回头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梅园,似笑非笑道:“我原想你在海上漂泊得久了,归了岸见多了人准得把满肚子春思落某个姑娘家身上,现下看来却是我想错了?”
赫连坤灿笑着否认道:“我常年无拘无束惯了,若身旁真来个人伴着只怕一时难以适应,所以在这件事上还需请母亲和大哥再纵我些时日。”
赫连武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我只得你一个亲弟弟自然偏帮着你,只是不知道娘那儿是怎么个意思。”
“老太太脾气犟着呢,我自会寻个好时机央她应允。”
正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聚宝斋。此时二房的人也才刚到,见了近前的赫连老太太便笑着迎上前寒暄问候。
“许久未见,嫂嫂别来无恙否?”问话的是二房妙音娘子,她原是前任卢氏家主的五姨娘所生,本只能做个嫡女陪嫁,奈何她心比天高,用计于某次元宵庙会上邂逅了当时赫连府的庶二子赫连瑾,未出一月便怀上了两人的骨肉,最终迫使两家长老们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谢弟妹关心,我身体还算康健。”老太太瞥眼瞧着对面人一身宝石红绣大簇粉白木芙蓉的缎面比甲,不由从鼻尖哼出一声冷嘲,甩了袖子先一步入了斋内。
主位自然由老太太坐得,左手边依次坐了赫连坤赫连武,而右手边则紧挨着妙音娘子。
二管家伺候着给众人满上酒盏,赫连堂不叫人察觉地乜了赫连垆一眼,而后拿食指轻扣了几下酒杯。赫连垆人精似的团起张笑脸,起身向主位的赫连老太太举杯恭祝道:“今儿是年二九,侄子以薄酒一杯祝大伯母吉祥如意驻颜益寿,望您四体康兮五福寿兮!来年呀再让大哥大嫂给您添个嫡孙,如此含饴弄孙岂不乐哉?”
这宅子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荣安王妃有孕的事早些时候就传开了去,老太太原还想着二房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原来是跟这会儿向她发难呢。
老太太心下冷哼,面上却微抬了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赫连垆道:“许久不见,小侄儿还是这么的能说会道,这嘴儿就像是抹了蜜一样专能哄得女人开心,哪家姑娘以后跟了你啊准是日日香靥凝羞喜笑开呀!”
赫连垆岂能听不出这话是明褒暗损,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不知这敬的酒是喝还是不喝。妙音娘子见儿子受欺哪里还坐得住,娇憨地攀上老太太的手肘望着赫连坤道:“垆儿年纪还小,怎么着也不能跑到坤哥儿前头去呀,万一被爱嚼舌根的人编排了去,还以为是我们坤哥儿……”妙音娘子急急刹住了话头,只是话里的未尽之意明晰得任谁都能懂。
老太太瞬间黑了脸色,眼里似蕴着簇火苗地瞪向妙音娘子:“我说你这是卖布的不用剪刀尽给我瞎胡扯呢吧!我儿子娶不娶妻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置喙?我劝你还是多管管你垆哥儿吧,别烟花柳巷去多了染什么要不得的病回来!”
老太太说完了还不解气,一把搡开妙音娘子挽着自己的手臂道:“我是正经教养出来的嫡女,做不来这些黏腻的拉拉扯扯,麻烦收敛些别叫人看了笑话!”
妙音娘子生平最讨厌旁人拿嫡庶说事,冷笑着对老太太道:“您跟我这儿说什么嫡庶有别呢,难道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金瞳嫡子?”
“那也比你肚子里爬不出来嫡子的强!”
赫连武头疼地看两个年纪加起来都过百岁的老太太吵架,今次设宴本想着探探二房的底,却也叫这两老太太搅和得没法行事。
“大哥,”赫连堂遥遥向赫连武敬了一杯酒道:“眼下这闹得实在是有些混乱了,要不这宴席就暂且到此为止吧。我娘身子骨弱,再气下去夜间又该头疼得睡不着觉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更是不高兴了:“堂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合着只有我给你娘气受?那我都还没喊说气得全身都疼呢,你倒是先跳出来替你娘充可怜人了?”
“大伯母您多想了,侄儿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娘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汤药喝着却不济事,落下了这头疼的毛病。”
妙音娘子惯会审时度势,趁着话头赶紧拿帕子捂了口鼻咳嗽了几声,似是在佐证赫连堂所言非虚,也让老太太没法儿找他们的不是。
赫连武眼见这顿饭是真吃不成了,索性随了赫连堂的意道:“既然小伯母身体不适,我看这宴席就散了吧。等年后天气暖和了,我们再定个日子一道泛舟湖上,兴许更有意思些。”
赫连堂应承着说好,又从怀中掏了红纸包递给两个小辈,和柔地笑道:“叁叔的一点心意,凝儿和沅儿一定要收下哟。”
赫连静沅慎重地侧首望向赫连武,等他同意了才恭敬地收下红包道谢,倒是赫连婧凝是个活泛的,两只小胖手一接过便喜滋滋地塞进荷包里,也顾不得赫连武同意不同意了。
“叁弟有心了,我听闻弟媳正月十五前后就要临盆了,到时我这个做大伯的一定给包个厚重的见面礼。”
“那我就先在此谢过大哥了。”




十六公主传 第十八章房室之争
眼见叁房的人都已走了个干净,老太太仍不解气地端坐在原处,阴沉着脸色不愿说话。
赫连武拾了筷箸夹了一筷子鱼肚上的嫩肉放进老太太面前的碗里,没事儿人似的道:“娘您趁热尝尝这道松鼠桂鱼,据厨房的人说是新来厨子的拿手好菜,您给品品味道好不好吃。”
老太太并不接儿子的话茬,只是嘴角带笑地嘲讽道:“今晚这出还不够有意思啊,怎么着还想再来一回?”
赫连武瞧着老太太满满秋后算账的意味无奈道:“好好的一顿团圆饭,为着点儿小事吵成这样至于么?”
“那老妖精说闲话都说到你和坤儿头上了你还觉得是小事?”老太太怒其过于随性温软,气得更是吃不下饭:“你是存心的吧?明知我跟她不对付还撮合着吃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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