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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鸥不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回南雀
从此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一起数落我这个不孝子了。
朝壁龛拜了三拜,我没有多做停留,谢过工作人员,独自往停车场走去。
魏狮见我这样快回来,还有些惊讶:“弄完了?”
“完了。”
魏狮发动车子,用一种十分刻意的轻快语调道:“走,三哥请你吃饭去。”
从方才开始,我身上就一阵阵发冷,头也很胀,像是有些发烧。
下午往池子里那一跳,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我妈就醒了,之后一直忙到现在没歇过。身上的衣服被寒风一吹,又被体温一捂,虽说干的差不多了,但鞋里还是湿的,一双脚仿佛泡在雪水里,怎么也暖不起来。
“不用了,三哥,你送我去我们店附近的那个商场吧。”
“商场?”魏狮诧异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陪你?”
“我去找人。”顿了顿,我补上一句,“找我哥。”
我靠在车门上,不断掠过的车灯在我眼前留下道道光轨。
盛珉鸥便像这些光,明明近在眼前,可我就是难以抓住,而我于他,也不过擦身过客。
“也是,你妈过世,总要通知他。”
魏狮没再说什么,很快驱车将我送到了商场大门前。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到处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城市里亮得犹如白昼。
挥别魏狮,我双手插着口袋,往盛珉鸥的律所而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但仍有许多人才刚刚下班,我坐电梯一路往上,每到一层,外面就有黑压压一群人等着往里挤,那景象颇为壮观。
终于到锦上事务所所在楼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出,差点将鞋都挤掉。
这一发力,感觉自己更晕了。
律所的灯还亮着,我刚到门口,就见前台背着包从里面出来。
“陆先生?”她见了我很是惊讶,“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哥呢?”瞄了眼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灯开着,应该还有人没走。
前台道:“最近我们接了一个大案子,盛律师很重视,今天和对方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刚刚好像是去楼道里抽烟了。”
她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朝她颔了颔首,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推开沉重的安全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到呛人的烟味。
盛珉鸥倚靠在墙上,正一边抽烟,一边低头摆弄手机,冷白的光照射在他脸上,使他的面部轮廓更为深刻,眉眼间也愈显阴郁。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一下有些愣住,连手上动作都静止下来。
“还有吗?给我一根。”我朝他走过去,问他要了一根烟。
盛珉鸥略作犹豫,将西装内侧袋中的整包烟连打火机都给了我。
我坐到一旁台阶上,熟练的点烟,随后仰起头,朝盛珉鸥方向喷出一口烟。
“妈妈死了。”
缭绕的烟霭中,我难以分辨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我说了句:“节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将它塞入裤袋:“我没有答应过一定会接你电话。”
“我操……”本来想骂更难听的,一想他妈就是我妈,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盛珉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我求你接个电话你都不愿意?”
盛珉鸥没有回话,静默地仿佛一瞬间吃了哑药。
他这是懒得应付我的无理取闹,还是体贴我刚刚丧母不想与我一般见识?
“妈妈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我垂着头,盯视脚底暖黄色的瓷砖,苦笑道,“她死前唯一心愿,是让我不要见你。她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结婚,不能再见你……她要我答应她,她求我答应她。”
我懊恼地抓着头发:“我说不出话,我也做不了选择……我怎么就做不出选择呢?”
我妈拉着我的手,只是想要我点了头,她便能走得安心。可我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陆枫……”
她抓着我的力气一点点变小,眼里本就微弱的光黯淡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伴随悠长的呻吟,像是要将胸腔里最后的那点生气吐尽。
随着这声叹息,她手指缓缓松开,不再紧抓着我。
在她指尖完全坠下,握不住我的手时,我猛地回过神,反手攥住了她垂落的手掌。
“妈?”我惊慌地叫着她,她却只是半睁着眼,不再回应我。





飞鸥不下 第15节
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因为无法达成死前最后一个心愿,睁着眼,死不瞑目。
我握住那只手,额头抵在上面,身上力气逐渐消散,膝盖弯曲,慢慢跪到了地上。
“对不起……”
我知道我没有做好,我总是做不好。我应该成为更好的儿子,可我没有,我不配做她的儿子。
“对不起……对不起……”
摊上我这个儿子,他们实在倒霉透顶,还不如当年把我丢了,把胎盘养大,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我一直跪在病床前,握着我妈的手,不停诉说着自己的歉意,直到护工发现异样,找来医生,将我从地上拉起。
痛苦、悔恨、茫然,还有点不知所措。这世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这世上,我爱的人又少了一个。
分明周围有护士,有医生,我却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孤独过。
我迫不及待想要打电话给盛珉鸥,确认他的存在,可他并没有接我的电话,也没有回我的消息。
哪怕一个句号也没有……
分明知晓我只要一丝甜就能满足,他却吝啬的连颗糖的影子都不肯给与。
我知道他有他的工作,他有他的生活,我对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条狗的优先级别都能在我之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这世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而仅存的,唯一的,我爱着的人,并不爱我。
他视我如草芥,避我如蚤虱。
哪怕我死了,他都不会掉一滴泪。
我都知道。
第16章 谢他们不离不弃
烟已燃到尽头,轻轻一抖,长长的灰便坍塌下来,沾染手背,生出尖锐的痛。
“你该听她的话。”
上方投下阴影,我抬起头,盛珉鸥已经站到我面前。
他挡住了唯一的光源,脸庞浸没在阴影中,眼皮下泄出的一点眸光,又冷又沉。
我“哈”地笑起来:“是,我应该听她的话。”
毫无预兆地,我一跃而起,猛地向他扑去,如同野兽露出利爪,握拳朝他狠狠挥下。
拳头准确击中面颊,盛珉鸥的脸偏到一边。我粗喘着,再次挥拳,这次他截住我的拳头,干净利落地一拳落到我的腹部。
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像要被绞碎,我忍着剧痛,并没有放弃攻击。
两人缠斗在一起,揪扯着彼此的衣服,在脏污的地面翻滚,已完全顾不得什么体面。
不断上升的体温让我头脑昏沉,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一点力气迅速流失。
盛珉鸥找准机会,将我按倒在地。
他扣住我的肩膀,整个人压在我身上:“你疯够了没?”总是平整的西服皱乱不堪,血迹沾染唇角,刘海垂落下来遮住眼睫,他狼狈又恼怒,“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我,你自己犯贱怪谁?陆枫,世界不是一定要围着你转,喜欢就要拥有是小孩子的妄想,你多大了还在做梦?”
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在发疯犯贱。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觉得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十年来日积月累,我以为我可以撑更久,但雪崩来得那样猝不及防,让我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
“盛珉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静静开口,注视着他的双眼,不错过他眼里任何情绪,“十年前,你是故意设计……让我去找齐阳的吗?”
这个问题从前我一直避免去想,避免去问,但今天,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或许潜意识里我自己也清楚,知道了答案,我就能彻底死心了。
盛珉鸥听了我的话,起先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微微蹙了蹙眉。
我见他不答,咬牙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故意的?”
他长久盯视我,直起身松开我的肩膀。
“我故意的?”他用缓慢的语调重复着我的话,下一秒忽然俯身用力掐住我的脖子,俊美的面容阴沉地可怕,“是啊,我故意的。”
手掌扼住咽喉,压迫气管,阻绝空气的流通,我抠抓着那只犹如铁钳的手,却无法撼动丝毫。
他掐着我,双唇贴在我耳畔,轻柔道:“一切都是我故意的。你本来也要死,可惜齐阳没用,搭上自己也只让你坐了十年牢。”
我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因为缺氧,也因为他的话。
或许这样死了也好……
脑海里突然生出消极的念头,我逐渐停止挣扎,任由意识一点点被黑暗袭卷。
“怎么,想死?”盛珉鸥的语气带着轻蔑的笑意,掐着我的力道松懈下来,“要死死远一些,别脏了我的地方。”
空气瞬间涌进肺腑,我呛咳着,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起来,眼角都咳出泪花。
盛珉鸥好似没事人一般站起身,理了理歪斜的衣襟,拍去身上浮灰,再抄了把散落的刘海,将自己尽可能打理得人模人样。
我捂着喉咙想要起身,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侧伏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咳嗽声中,皮鞋踏在地砖上生出的脚步声稳稳往安全门方向而去。
“陆枫,你不仅贱,还窝囊。”
安全门开了又关,呼吸渐渐平复,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我盯着眼前砖缝,缓缓低下头,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上面。
“陆枫,你贱透了……”嗓音喑哑,我趴伏在那里,拳头无处发泄地砸着地面。唯有通过这样自虐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至失去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我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手背骨节处已淤紫一片,只是垂在身侧都在轻轻颤抖。
我没有坐电梯,而是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安全通道一步步走下楼,再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连衣服都来不及脱,我便一头倒到了床上。
浑身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冷,如果就此死在这张床上,死在这个家中,也算不错的结局吧。
眼皮沉重无比,思绪无法集中,我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眼前是我爸惨死的模样,一会儿又梦到盛珉鸥床上的那只猫。
两段记忆交叠在一起,让梦中的世界都充满残忍的血色。
我爸是在下班回家路上出的车祸,当时我妈久等他不回来,已准备出门去寻,正穿外套,医院的电话就来了——一辆集卡没有看到我爸,直接从他身上辗了过去。
当我妈惊慌失措地带我们赶到医院时,医生直言我爸已经快不行了,要我们见他最后一面。
抢救室内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恐怖画面,我爸躺在担架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一条白色床单覆住他脖颈以下。
他整个腹部以下,好似破裂的水管,鲜血缓缓自床单下透出,向外不断扩散,源源不断滴落到地上,很快便在担架床下积起一滩红色的液体。
见到如此惨状,我妈终于忍不住,喊着我爸的名字嚎啕起来,求他不要扔下我们,求他为我们撑下去。
我爸比我妈清醒,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没说废话,用最后那点力气一个个交代了遗言,半点功夫不浪费。
他先是让我妈好好养大我们,要供我们上大学,特别是盛珉鸥,一定要让他上高中考大学。我妈答应下来,他才看向我,要我好好听我妈的话,以后不能再调皮。
我第一次面对死亡,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难受,只是一个劲儿学我妈,求他别死,别丢下我们。
然而这并非他想就能做到的事,他留恋地扫过我和我妈面庞,视线最终落到盛珉鸥身上。
盛珉鸥低垂着眼,注视着脚下那摊鲜红,从头到尾就像座毫无存在感的木雕般立在一旁,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流泪。
他似乎感知到我爸的目光,抬头看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爸。”
他穿着一件学校的白衬衫,站在我爸身边,一个是垂垂将死,一个是青春正好,宛如上帝安排下,最真实也最残忍的戏剧冲突。
“不要害怕……”我爸说话声音已越来越小,脸色可见地灰败下去,但还是努力冲盛珉鸥露出了抹微笑,“爸爸相信你,终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为了听清他之后的话,盛珉鸥不得不踩进那滩血里,俯身凑近他唇边。
我能看到我爸的嘴在动,却已经无法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片刻后,盛珉鸥直起身,怔忪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好。”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这声“好”意味着什么。只是我爸听他答应后,带着笑闭上了眼,没一会儿,机器发出刺耳鸣叫,监控器上起伏的线条趋于平直。
我妈爆出一声尖利嚎哭,推开盛珉鸥,扑到了我爸身上。
我无措地站在那里,医生护士赶来,将我挤到人群之外。
耳边充斥着哭声,眼里都是白红二色。
我咽了咽唾沫,四下扫视着,这才发现不见了盛珉鸥的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一串沾血的脚印,往门外延伸而去。
我顺着脚印找到了他,就在门口,靠坐着墙壁。
他将脸埋进臂弯间,双手交叠着握住胳膊,指甲抠着手臂,留下一个个半月型的深红印记。
我蹲到他身边,不安地碰了碰他的身体:“……哥?”
他浑身一震,从臂弯间抬起头,眼底很红,却没有泪。
“爸爸死了……”我将脸埋在他肩头,呜咽着道,“我们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他任我哭着,半晌后才回了一句:“我知道。”
从我爸出事到葬礼,盛珉鸥从头到尾没有流一滴眼泪,我曾无意间听我妈同她的朋友抱怨,说盛珉鸥就是个白眼狼,我爸对他那么好,他却连我爸惨死都不觉伤痛。
起先我并不认同她的说法,只觉得盛珉鸥必定是躲起来偷偷哭了,并非真的那样冷血。
后来……我明白眼泪根本是他没有的东西,没有的,你又让他如何展现?
也是我命不该绝,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竟然也退了烧。只是身上不住出虚汗,走两步就脚软。
本来想给自己点份外卖,结果发现卖粥的店都提早关了门,我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今天是除夕。
从米缸挖出仅剩的一罐米,给自己煮了锅稀粥,聊胜于无地对付一餐,吃完了又想躺床上。
门外忽然传来“碰碰”砸门声,每下都又急又重,跟来讨债似的。
我挪着虚浮的步子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去,就见门外一左一右立着魏狮与沈小石两尊门神。
见我久久不应,魏狮朝沈小石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砸门。




飞鸥不下 第16节
我在门被这俩孙子砸坏前赶紧开了锁。
“有事吗?”
魏狮与沈小石见我终于开门,面上不由一喜,从我两边分别挤进屋。
“我打你电话你都关机,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魏狮将手里袋子放到桌上,看到那锅清到见底的白粥,蹙眉道,“你就吃这些啊?来来来,三哥给你买了好吃的,虾饺烧麦大云吞,你过来吃点。”
沈小石也将手上塑料袋放到桌上,一眼扫过去能看到不少蔬菜、肉丸之类食材。
“枫哥,晚上咱们吃火锅啊!”他哼着小曲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坐下吃了个虾饺:“今天除夕,你们不回家过吗?”
魏狮大手一挥:“我爸妈看到我就烦,我也懒得回去,今年就跟你过了。”
沈小石也道:“是啊,今年就跟你过了。”
我知道他们并非没有地方过年,只是放心不下我,这才执意要和我一起过除夕。
这样看来,我人生也不算太失败。
咽下嘴里食物,我点点头道:“行,那你们准备火锅,我再去睡会儿。”
摇摇晃晃进了卧室,这次睡着再没做乱七八糟的噩梦。
一觉醒来,屋子里满是食物香气,许久不开的电视正播放着春节晚会,魏狮与沈小石将桌子搬到客厅,摆上涮料,已是准备就绪。
门铃响起,沈小石跑去开门,易大壮拎着两袋啤酒出现在门外。
置身在这人间烟火气中,曾经一闪而过的消极念头就好像一个笑话。
死屁死,就这么死了不就正如盛珉鸥的意了吗?活着就够窝囊了,死难道还要窝窝囊囊的死吗?
不,绝对不行。
老子就是牙齿掉光,身体朽烂,再也走不动路了,也绝对要活得比盛珉鸥长久。
吃饭时魏狮看到我手上的伤,问我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的。”我将那只手放到桌面下。
他看了我一会儿,眼里还有狐疑,但没再多问。
窗外不知谁点燃了成串的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火锅声,炮仗声,电视声,还有人声,在这夹杂在一起的喧闹声中,我举起饮料杯,敬了敬桌上的三人。
祝他们新年快乐,谢他们不离不弃。
第17章 失败的人
过完年,魏狮本来还想让我多休息几天,我拒绝了,直接初八就上了班。
我没再去找盛珉鸥,他当然也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样也挺好,我只要自己忍住了,他盛珉鸥就是再迷人,再得我心,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我总能戒断。
日子在平静中按部就班地度过,工作、生活,闲了和朋友出去吃一顿,累了回家倒头就睡,偶尔看场电影,度过平凡又普通的一生。
我以为,我接下去的人生大体就是这样了。谁能想到三月的某天深夜,这种平静、平凡、平平无奇,以猝不及防的姿态被人打破。
睡梦中的我,被手机连翻震颤硬生生惊醒。迷迷糊糊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莫秋一口气给我发了十几条信息,每段都又长又密。
我揉着眼睛往下翻,不明白他大半夜搞什么,一会儿说初中的时候多亏了有我,十分感谢我,没有我他如今不可能成为梦想中的插画师;一会儿又说久别重逢很高兴,要是可以,真的还想和我好好聊聊,当中罗里吧嗦说了很多废话;最后来了句不嫌弃的话,希望我能去参加他的葬礼,送他最后一程。
“我操,什么玩意儿?”我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被这午夜惊魂惊得睡意全消。
过年那会儿莫秋找过我,约我咖啡馆喝了杯咖啡,两人生疏又尴尬地聊了一小会儿天,大概也就一小时,我见实在聊不下去了,就以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
那时跟他聊天,他也完全没表现出一点厌世的迹象,问他有没有结婚,他红着脸摇了摇头,说虽然没结婚,但已经有了位在认真交往的恋人。
我客气地恭喜他,礼节性地让他下次再见面可以带他的恋人一起来。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们……也还没见过面。”莫秋握着咖啡杯,有些紧张地一直盯着桌面,并不直视我。
“没见过面?”我疑惑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网恋?”
他脸颊更红,不好意思地低低“嗯”了声。
靠谱的网恋倒也有,但莫秋这个性格,实在很像那种网上被人骗财骗心最后被骗得一无所有的冤大头。
出于曾经初中同学的情谊,我略略提醒了他一下:“那还是见一面比较好,别傻乎乎的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莫秋身体一僵,飞速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视线:“我知道的,长相、姓名、年龄,还有工作,我都知道的。”他可能也看出来我对他网恋的疑虑,解释道,“对方比我有钱多了,不是骗子。”
有钱为什么不能是骗子,也可能是感情的骗子啊。
但那会儿莫秋正在兴头上,我估摸着这么说他也听不进,并且显得我这个人十分没有眼色,于是端稳了盛着满满冷水的盆,最终还是没把它泼出去。
那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半夜联系一下,竟然还是诀别短信。
我飞速回拨他手机,结果发现那头已经是关机状态。
操,这大半夜的也是够了……
我赶忙又打电话给沈小石,还好他一向是夜猫子,这个点都没睡。
“喂,枫哥,怎么了?”
“你有没有莫秋家的地址?”莫秋既然加了当铺的微信号,兴许之前在店里也买过或者当过东西,说不定有留邮寄地址。
“莫秋?”那头传来窸窣声,“你等等,我翻翻看。”
等了两分钟,沈小石说找到了,接着报了串地址给我。
“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说着话,我已起身穿衣,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外走去。“到底怎么回事啊枫哥?”沈小石到这会儿才想到问。
手机微震,我看了眼他发过来的信息,道:“莫秋好像要自杀,我先去看看,希望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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